幾日後,許全準備要回毅州,這次回程多帶了個人——嚴熙。
嚴熙坐了幾天牢,有些憔悴,再重見天日時,皇帝赦免了她,但卻罷了她在醫署的官職,給了她一紙通過醫考的文憑,讓她回毅州行醫。
嚴熙知道,雖然聖旨沒有寫明不許進京,但上頭寫著的「回毅州行醫」,代表連京城也不給她待。
嚴熙雖然看得開,但抵不住對夏景燁的感情,整個人像失去了生氣一般,最後是許全看不過,告訴她毅王此次放棄她實屬無奈,但他不可能放棄一輩子,他心中肯定有法子改變現況,爭取他們的幸福。
嚴熙心灰意冷,不認為能有轉機,對他所言絲毫听不進去。
見她這樣,許全終于有了氣,問她要不要再見毅王一面,在他出征前……
嚴熙這才不再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因為消息太過震撼。
許全告訴她,他進宮為她求情的那一天,邊境傳來急報,已經休養生息十余年的西丘國在養得兵強馬壯後侵擾大慶邊境,毅王自請出征平亂。
嚴熙這才知道,夏景燁為了替她求情,還沒來得及冊封為太子,仍住在毅王府中。
她匆匆趕到毅王府,來到花廳外,看見夏景燁靜靜坐在里頭等她,他已然戰甲著身,羽飾頭盔安放在桌上一把剛擦拭過的寶劍旁邊。
與嚴熙同時來至花廳的還有毅王府的另一僕從,進花廳一揖後說︰「殿下,馬已備好鞍,隨時可出發。」
夏景燁點頭,遣走了僕從,才對嚴熙道︰「多謝你來送我。」
「為什麼是你出征?你已經答應陛下接下儲君之位,他怎會讓你上戰場?」
「熙,大慶並非沒有武將,此戰我為主帥,麾下盡是驍勇善戰的將軍,你別擔心。」
「我怎不擔心?既然有那麼多將軍,為什麼還要你為主帥?」
「因為整個大慶就屬我的征戰經驗最為豐富,更何況還是我主動請纓。」
「為什麼你要請纓?你不能好好做你的太子嗎?」
大慶過去十分富強,曾打得鄰國不敢再冒犯,多年下來,大慶安逸日子過多了,那些曾被打得安分守己的鄰國眼見雄獅入睡,怎會不藉機而起?
當年若非夏景燁帶領毅軍四方征戰,哪有今日的太平日子。皇帝付出了讓親生兒子上戰場的代價後,終于清醒過來,結束了先帝們主和的消極政策,的確培養出了不少武將,震懾周邊幾個小國。但西丘國當年就是大慶的勁敵,如今休養生息十多年,可預知會是場硬戰。
夏景燁請纓,皇帝本不願答應,但大臣之中贊成的卻不少,忠心于國家的,知道唯有夏景燁出戰勝率最高,為保他的安危,除了毅軍之外再加派兵馬及有能力的戰將供他調用;而懷有私心的當然是希望夏景燁能出意外,那樣自己支持的皇子才有機會再次爭位。唯有少部分保守派官員反對,擔心此戰若出了意外,大慶將失去最有資格繼位的儲君。
夏景燁知道嚴熙的擔心,但他除了那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還有另一個目的,「熙,若國家沒了,我還當什麼太子?更何況我想再立一次戰功,用來跟父皇做交換。」
「交換?換什麼?」
「換你能再次進京,站在我的身邊,做我的妻子。」
「可你若出了事怎麼辦?又叫我怎麼辦?」
「再找個喜歡的人,嫁了。」
「你說什麼!這戰這麼凶險嗎?你竟連這樣的打算也做了!」
夏景燁托起嚴熙的手,臉上還是她熟悉的笑意,「西丘狼子野心,這回絕不能再縱虎歸山,所以這一戰,我非得打到西丘王廷之中,只能勝、不能退,大軍長征,風險更甚。」
嚴熙不是沒讀過歷史,這種賊心不死的國家若不一舉滅了,不知往後還得再戰幾次,所以他這算是背水一戰,不能退,只能進。
夏景燁看著嚴熙,那張秀氣的臉因為想通了大慶目前的處境而顯得蒼白,連雙唇也失去顏色,他忍不住傾身吻住、糾纏,直到她的唇恢復了血色。
「熙,給我兩年的時間,兩年內我立功回來,定完成我方才對你說的誓言。可若兩年後還未歸,你……便別再等我,找個喜歡你而你也喜歡的男子,嫁給他。」
「我不要!」
夏景燁理了理她頰邊碎發,十足愛憐的輕撫著、凝視著,「熙,說出這句話,我的心痛並不比你輕,但我怕擔誤了你。」
這麼凶險的戰爭,兩年打得完嗎?嚴熙不想答應這樣的事,「我不怕被你擔誤。」
「熙,你的聰明都用在學習醫術了嗎?若你答應了,我怕你愛上別人,自然會爭取在兩年內把戰爭打完,平安歸來啊!」
嚴熙望進夏景燁的雙眸,想從中看清他是不是想騙她許下承諾,但從來她在他的眼中就只能看見真心,沒有其他。
終于,嚴熙許諾了,「景燁,我只給你兩年時間,兩年一到,你若不回來,我就去找一個比你更好的男人嫁了。」
夏景燁滿意了,緊緊的擁住了嚴熙,這一回他沒敢再索要一個吻,怕自己會舍不得她,不願上戰場,只想待在她的溫柔鄉。
而後,他艱難的推開她,帶著頭盔與長劍轉身離開花廳,甚至沒再回頭看她一眼。
嚴熙看著夏景燁遠去的背景,淚水涌出,模糊了眼眶,而後滑落下來。
「夏景燁,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今生,我也不可能對你放手的。」嚴熙心中有了決定,無比堅定。
稍後,兩部馬車一前一後離開了許全在京城的臨時居所,跟著涌往城門的人潮往城外走去。
百姓們想見的是毅王出征的風采,他們則是準備回毅州。
城牆之上是親自來送夏景燁出征的皇帝及蕭貴妃,夏景燁領著親兵出城,到京郊帶領王師,然後在前往西丘的路上與徐天磊帶領的毅軍會合。
嚴熙遠遠看見城牆之上的皇帝及蕭貴妃,她看不見他們的神情,但知道他們肯定滿面愁容。
在人潮散去前馬車行進不了,許全及嚴熙索性也下了車,加入百姓的送行行列中。
「你們談過了?」許全問道。
「是!他讓我等他兩年,兩年後若他沒回來,要我找其他人嫁了。」
「那你怎麼回答?」
「應了他。」
許全很意外,他還以為嚴熙這麼執拗,會吵會鬧就是不會听夏景燁的話。
然而他才剛這麼想,嚴熙就接著說了——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沒有什麼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問題。」
許全笑了,難怪先聖會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說出口的話都不作數的。
「那你回毅州之後打算怎麼辦?」
「撂人。」
「撂人?撂什麼人?」
「撂不怕死、不怕見血、膽大心細的人。我要上戰場去追夫,總不能帶著怕死的或是綁手綁腳的家伙。」
許全一愣,瞪大眼看著她,追夫?虧她說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