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煙好一段時間過得迷迷糊糊的,她不知道自個兒睡了多久,總之,回到莊子之後除了堅持洗澡洗頭,她幾乎是一直陷入睡眠狀態,當然中間醒過幾次,不是為了填飽肚子就是為了解放生理需求,基本上整個人還是處在意識不清楚的狀態,直到此刻張開眼楮,一點一滴的感覺到周遭的真實,她終于確定得救了。
可能是剛剛恢復意識,她不想動,只能看著床頂發呆,覺得眼前的一切很熟悉,但好像不是她的閨房。
「姑娘醒了。」坐在床邊小杌子上的丫鬟很快就發現她醒了,連忙起身靠過來。
听見聲音,傅明煙微徹轉過頭,眨了下眼楮,很困惑,「我確定不認識你。」
丫鬟似乎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笑了,「奴婢是紅英,原是南寧侯府夫人院子的二等丫鬟,這些天是奴婢侍候姑娘,以後奴婢就跟著姑娘。」
傅明煙又眨了眨眼楮,一覺醒來多了個丫頭,難免教人消化不良。
「以後有奴婢跟在姑娘身邊,至少可以保證幾個小毛賊不敢靠近姑娘。」
略微一顛,傅明煙仔細打量紅英,看出她的不同,「你殺過人?」
「是,南嶺那種地方經常可見混進來的蠻人,動手殺人也是為了自保。」
「我可以理解。」傅明煙翻身想坐起來,紅英立馬伸手攙扶。
「姑娘要梳洗嗎?世子爺回來了。」
「莫大哥回來了?」
「是,世子爺昨日就回來了,隨行的還有傅將軍。」
「傅將軍……」傅明煙苦惱的皺眉,實在想不起來這位傅將軍是誰。其實,她的腦子還很混亂,這次真的是差一點踏進鬼門關。
叩叩叩!莫靖言的聲音傳進來,「紅英,煙兒醒了嗎?」
「是,姑娘醒了。」
傅明煙掀開被子想下床,不過剛剛站起來又跌坐下來。
「姑娘不急,慢慢來。」
莫靖言迫不及待自個兒開門進來,正好看見傅明煙沒站穩又坐下。
「怎麼了?」
莫靖言急化衡過來摟住她,紅英見了悄悄退出房間。
「沒事,只是睡太久了,人還昏昏沉沉的。」
「肚子是不是餓了?有沒有想吃什麼?」
傅明煙搖了搖頭,請他倒一杯水給她,待喝了水潤了喉,她覺得腦子也恢復正常運作,終于想起來傅將軍就是那個從來沒見過的爹。
「紅英告訴我,我爹跟著你一起回來,是嗎?」
「對,雖然尋到百靈草,但伯父不放心,堅持跟我一起回來。」
「我爹為何知道你在尋百靈草?」
「不是你要我尋伯父帶路的嗎?」
傅明煙覺得自個兒的子又當機了,還好這一次沒有太久,很快就反應過來,瞬間也想明白了,原來關叔就是她爹,難怪師傅放心將她交給他,不過她不懂,為何從來不告訴她?
莫靖言拉過小杌子坐下,將她的雙手包裹在兩掌之間,鄭重的道︰「伯父就是關叔,為了保護你,這些年他不得不瞞著你,你別怪他。」
「為了保護我?」
「我只知道是為了保護你,至于真正的原因,我就不清楚了。」莫靖言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方便說。
其實,原本岳父是要自個兒向她坦白,可是想了想,覺得還是他先說出來,好教她有心理準備,父女兩個再相認。
傅明煙一時也說不清楚心情——歡喜嗎?爹不是不關心她,這些年一直以另外一個身分在付出,當然歡喜;有怨嗎?明明不曾在她的生命當中缺席,卻不告訴她,害她以為自個兒的出生不見容于父親,當然有怨;憤怒嗎?既然每年可以千里迢迢來到她身邊,向她坦良又如何,她並非不知輕重守不住秘密的人……總之,各種思結交識心頭。
「你別怪伯父,若非西北不適合你,他定會將你帶在身邊,也還好他將你交給藍大夫,要不,我就不會遇見你了。」莫靖言舉起右手,輕輕將她類邊的發絲撥到耳後。
半響,傅明聲小小聲的道︰「你知道嗎,以前我有過這種念頭——若關叔是我爹該多好,我想,那樣我應該會是個幸福的孩子,雖然沒有娘,但有爹疼愛。」
莫靖言明白她的感受,若爹跟娘一樣死了,她不會渴望得到爹的疼愛,但爹好好活著,不過遠在西北,有好像沒有,她當然會忍不住幻想、期待,而「關叔」就成了她心目中爹的形象。
「如今成真了,這不是值得開心嗎?」
頓了一下,傅明煙幽幽的道︰「開心,但又覺得很悶。」
「這是為何?」
「若能早點告訴我,我不會懷疑自個兒的出生令人厭惡,要不,為何爹要遺棄我?」
雖說師傅一次又一次的強調,爹並沒有遭棄她,但在她看來,事實就是如此。
「伯父若曉得你有這種念頭,一定很難過,他絕對想不到會造成你的誤解。」莫靖言輕捏一下她的臉類,轉而用輕松口吻的道︰「又不是眼楮瞎了,我們的煙兒如此可愛,疼愛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厭惡你?」
傅明煙想起一件事,「剛開始認識我的時候,你看我好像一副‘誰遇到我誰倒霉’的樣子。」
「……當時眼楮不好。」
傅明煙忍俊不住的嘆哧一笑,伸手截他額頭,「我看你眼楮好得很,不過是長在頭頂上,瞧不上我這個鄉下丫頭。」
「下丫頭好啊,我可不喜歡規矩多如牛毛的大家閨秀。」莫靖言借機伸手將她整個人圈進懷里。
從昨日見到她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往日白女敕的臉兒變得蠟黃,他就心疼得恨不得將她抱進懷里,他真的很怕,若是再晚個一兩日呢?他根本不敢想象,只能告訴自己,以後寧可將她帶在身邊,也不會讓她陷入今日的險境。
「是嗎?」傅明煙唇角微徽上揚。
「對,我就喜歡你這個野丫頭。」
傅明煙感覺能量滿滿了,推開莫靖言,「好啦,我準備好了,可以見我爹了。」
「不急,你先梳洗,換身衣服,吃頓飯,再去見伯父。」
傅明煙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個兒睡了好幾日,如今不但披頭散發,身上的衣服還皺巴巴的,連忙推了莫靖言一把,「你出去,請紅英進來。」
「好,我出去,你慢慢來。」莫靖言也不為難她,趕緊起身走出房間,讓守在外面的紅英進來侍候傅明煙梳洗。
父女總有一日會相見,傅明煙當然想過跟父親見面的一日——關系肯定僵硬、冷淡,因為跟陌生人沒兩樣嘛……要她喊一聲「爹」,可能跟便秘一樣難受,沒有人可以若無其事喊個陌生人「爹」……總之,就是不曾想過眼前這種情況——兩人如同過去一樣坐在台階上,氣氛是說不出的溫暖。
「爹……爹……」傅明煙喊了一遍又一遍,笑得眼楮都眯成一條直線了,有爹疼的孩子真是幸福。
傅劭關只是溫柔的看著她,一如過去十幾年,他從來不會打斷她,由著她像雙麻雀吱咬喳喳,她笑開懷,他就很開心。
滿意了,傅明煙問了一個最實際的問題,「爹還要回西北大營嗎?」
「爹是西北守將,不能不回去,不過會請求皇上尤爹每年回京一個月,好好陪伴你。」
「我可以跟著爹去西北。」
雖然覺得西北環境太艱辛了,不適合女兒,但是傅劭關再也不敢一口否決,只道︰「莫世子急著娶你進門,你若跟爹去西北,他肯定要跟爹鬧。」
傅明煙嬌羞的紅了險,「我還未及笄,成親可以再等上一兩年。」
「是啊,爹也覺得你年紀還小,可以再等上一兩年,可是莫世子不能在京城久留,他向爹承諾,你們只是先成親,待及笄之後再洞房。」
傅明煙突然想到一事,「爹在西北,我跟莫大哥去了南嶺,以後我們如何見面?」
「放心,爹每年回京一個月,莫世子也會帶你回京小住一個月。」
「爹這一趟可以在京城待多久?」
「你的親事定下後,爹會先回西北,待你成親的時候再回京。」
略微一頓,傅明煙可憐兮兮扯著傅劭關的衣袖,「我們剛剛相認就要分開了嗎?」
「皇上給了爹一個月。」
「我不想待在文成侯府。」
「好,我們就待在莊子上,你不是一直想學騎馬嗎?爹教你。」
傅明煙兩眼一亮,可是念頭一轉又愁了,「這會不會惹來閑言閑話?文成侯府又不是沒有莊子,我們為何要住在南寧侯府的莊子?」
「爹在京城也有莊子,只是不及南寧侯府的莊子寬敞舒適。」
「無妨,我們在雲州的莊子也不及南寧侯府。」南等侯府的莊子是皇上賜的,兩個莊子並成一個莊子,只怕京城的莊子沒有一個比得上。
「爹回京城,總要回一趟文成候將,而且也要定下你的親事,你要跟爹回去嗎?」
即便爹願意縱容,傅明煙也不可能永遠不回文成侯府,這些日子文成侯府一直派人尋找她,他們曾她是一家人,她就不能自私的與他們割清界線。
「三日後我們再回去可以嗎?」她想利用這三日煉出噬心之毒的解藥。
傅劭關模了模她的頭,「好,我們三日後再回文成候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