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奪前妻 第七章 撿來的傷兵(2)

書名︰謀奪前妻|作者︰千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最辛苦的那段過去了,現在亦畫能吃能睡能畫畫,還能與家人樂呵呵地出門玩耍。

對,亦畫經常離開家,有時到渝州城逛街,有時滿山遍野亂跑,今天抓魚明天掏鳥窩,當然啦,身子越發沉重,她只能負責出主意,行動的全是阿虎阿龍。

盡管如此,陳嬸還是滿肚子憂心,每次想要阻止,陳伯就會跳出來說話。

「有什麼事比小姐開心更重要?」

就這樣,馬上要當娘的亦畫,皮得像個野丫頭。

小時候有大人管著,爹要她讀書識字,把她養成大家閨秀,娘重視德言容工,一舉一動總有人盯著,以前不明白爹娘的苦心,如今方知他們是認定自己身為公主就該有公主的模樣吧。

似乎從來沒有這般輕松過,這份輕松讓她熬過孕期的不適,也熬過對哥哥和裘善的不安焦慮。

今天他們去渝州城,把完成的幾幅畫送過去,換回好幾張銀票揣在兜里。

人有錢便有了自信,連口氣都變大了。

買買買買,說要買就必須買,用得到用不到的,整整買回一馬車。

到了山下,亦畫突發念頭想要到處走走,阿虎就先把馬車駕回去,留下阿龍和青荷陪著。

三個人邊走邊說話,青荷跳著腳,笑聲穿透林子,也不知道聊到什麼,竟忽生感慨。

「幸好早早離開裘家,要不然現在咱們還困在那一畝三分地,天天和老虔婆、壞女人斗心機。」

「終于認同你家小姐的決定了?」亦畫笑著接話。

都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她沒回渝州,怎會發現哥哥還活著?並且有皎皎日夜奔忙,她能充分掌握哥哥和裘善的情況。

皎皎是信鴿,一身的白羽毛,讓她想起裘善給自己抓的小兔子,因此為它取名皎皎。

哥哥說,他不是一個人到渝州,皇帝派了近百名暗衛給他,一方面與京城傳達信息,一方面保護。

有他們在,哥哥安全無虞,這也讓亦畫對皇帝心生歉意,不該慰他的。

裘善接到家書了嗎?知道自己已經和他和離?希望不識字的婆母不會多此一舉,就讓他安安心心打仗,心無旁驚。

「我擔心姑爺一路高升,回京後無數名媛求嫁,會忘記小姐。」阿龍說。

「記不記得重要嗎?你還做著破鏡重圓的想像?別傻了,你沒听見裘夫人說的,她要盡快把陳姍姍的身分給定下來,說不定現在陳姍姍和姑爺已經是有名有分的夫妻。」青荷想到陳姍姍就心氣不順。

阿龍點點頭,也對,姑爺是好人但裘家不是好婆家,男人終歸要在外頭拼搏,哪能成天守著老婆,依裘夫人那脾氣,就算小姐回去,同樣的事情肯定會一再發生,與其如此,不如各自安好。

亦畫道︰「女子為啥成親?一為穿衣吃飯,二為死後有人拜祭。我有一手畫畫技藝,穿衣吃飯為難不了我,至于祭拜……」她拍拍肚子,得意洋洋道︰「在這兒呢。」

「可是小姐一個人會很辛苦。」

她呵呵笑開。「我哪是一個人?哥哥、青荷、陳伯、陳嬸,還有阿龍、阿虎,人多得很,你就別操多余的心。」

青荷點頭,同意小姐的論調。

這段時間她算是想通了,女人咋就那麼不值錢?明明自己可以過得快快活活,非要為一個男人將就妥協、處處委屈,如果成親都是這樣,何必多此一舉。「只要小姐快樂,過什麼日子、有沒有姑爺都沒關系,青荷會一直陪在小姐身邊。」

「還是青荷疼我。走,去看看阿虎布下的陷阱,有沒有抓到野雞。」

「好啊,陳嬸做的野雞炖蘑菇味道可鮮啦!」

「我也餓了。」

兩個女人吱吱喳喳邊說邊往前走,無視身後憂心忡忡的阿龍。

「沒有野雞?肯定是阿虎的陷阱不行,上回阿龍做的陷阱里頭可是逮到兩只胖兔子呢。」青荷蹶嘴。

「說不定咱們老抓,野雞、兔子都學聰明了。沒事,這個陷阱沒有,說不定下一個就收獲滿滿。」

突然亦畫咦一聲,指著不遠處,問︰「那是什麼?」

青荷看著龐大黑影,嚇得拽起小姐往後退。「不會是熊吧。」

「不太像……」

亦畫沒說完,阿龍已經飛身向前。

直到走得夠近,亦畫才看清楚,那是人,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

「死了嗎?」青荷悄聲問。

糟糕,剛嫌棄阿虎的陷阱不行,這會兒連人都給逮住,要是對方死掉,可就攤上人命官司啦。

那人全身上下染滿鮮血,腳踝被陷阱給卡住,但入肉不深,他胸口處尚有微微起伏,人還活著,亦畫松口氣。

阿龍解開陷阱,亦畫蹲下細看對方,他臉上血漬干涸,看不出是他的還是別人的,但他有雙狹長眼楮、挺直鼻梁及恰到好處的嘴唇,劍眉斜飛入鬢,他的身形挺拔,不胖卻很高,即使閉著眼楮也看得出他是個極其俊俏的男子,走在路上定會引得女子頻頻回頭。

亦畫的視線被他上翻的手掌吸引,因為他手腕正中間有顆紅色朱砂痣,手掌寬大、干燥,一條粗線橫過掌心,是俗稱的斷掌。

斷掌,裘善有,朱砂痣,裘善也有。

心髒陡然狂跳起來,是巧合嗎?或者是……她下意識踫觸男子臉龐,沿著對方的發際線,細細看著模著,沒有人皮面具沒有易容,緩緩舒口氣,所以他並非裘善。

當她準備收回手指時,指尖不小心劃過他的耳朵,咻地,他的耳朵瞬間閉起來,驚得她收回手指,不敢置信地看著對方。

「小姐,你怎麼了?」青荷望著受驚的小姐,甚為疑惑。

「沒事。」從他脖子處拉出一塊木牌,上頭刻著丙一。

丙一?哥哥說過,他是裘善帶領的營隊成員?「大周士兵怎會在這里?」

阿龍、青荷看對方一眼,搖頭。

「算了,先不管了,把他帶回去再說。」

小刀領頭跑得飛快,他的腳程很快,在丙一營里數一數二。

一顆心兀自怦怦跳著,邊跑嘴角邊透出笑意。成功了!他們成功燒光吳軍糧草立下大功勞,回去後肯定又有封賞,早知道跟著裘將軍干就能揚名立萬,小刀打定主意回去後好好操練,下一步爭取個小隊長當當。

他邊跑邊樂著,跑過好一段路,這才發現同隊組員竟然沒有跟上。

停下腳步回頭看,不能啊……他跑得再快也不至于將大家給甩得不見蹤影,是他跑錯方向?

更不可能,從小在大山里長大,對方向的抓模準得很,怎麼一回事?

小刀停在原地等過半晌,始終沒有等來同伴,猶豫片刻後他鼓起勇氣,決定悄悄潛回去探看。

這時他並不知道,自己跑得太快,壓根沒听見郭煜下令回去殺敵,因而保住一條性命。

他偷模著重新回到山下,到達時剛好看見裘善將郭煜提起拋向遠處,郭煜重重摔落地面,在掙扎一番後踉踉蹌蹌拔腿跑掉。

與此同時他也看見吳軍大刀落下,裘將軍倒地不起,心瞬間裂開。

對楚國的戰役中,是裘將軍救下自己,如果不是他架開那一刀,自己早就斷送了性命,可如今他卻眼睜睜看著裘將軍命喪敵人之手……

炸開了,他的理智瞬間斷線。

眼看糧倉火勢越燒越大,吳軍加快速度把剩余幾人盡數砍倒後連忙趕回去救火。

小刀藏身林子後頭,直到吳軍不見人影才悄然上前。

裘副將右臂處被齊肩砍斷,血流不止,手指探向鼻子,還有氣兒。

他背起裘將軍飛快進入密林,也是運氣夠好,竟然被他找到一整片止血藥草,這會兒沒得講究,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小刀手起手落飛快拔起幾株藥草,找石頭剁爛,敷在裘善的傷口上。

也不知是藥草發揮效用還是裘善的求生意志高昂,總之他熬過來了,傷勢漸漸趨于穩定,小刀背起昏迷中的裘將軍往回跑。

身上負人,這一路整整走了十幾天,直到遇見到處尋找同袍的隊員們,腦海那根緊繃的弦咚地斷了。

他只來得及說一句,「將軍為救郭煜,被砍成重傷……」

語畢,他累得昏死過去。

兩人被帶回軍營,軍醫來了,訝異裘善的求生意志,但即使如此他們也不認為裘善還能清醒過來。

看著毫無血色的臉,岳璘心底詛咒郭煜千百次,裘善就不該心軟、不該同意郭盛的請求,愛子之心是他自己的事,旁人何必為他收爛攤?百人出任務,幾乎全數殲滅,裘善連自己都搭進去,幫這個忙代價太高。

郭大將軍不曉得郭煜做了什麼,但既然被救卻遲遲不歸營,是因為……清楚自己已然闖下滔天大禍,沒有勇氣回來面對?

他怒極恨極,卻無法放棄兒子,只能召集士兵數度上山尋人,但連日搜尋始終找不到郭煜蹤跡。

有人說他被野獸吞了,做此猜測時那些人眼底有隱隱的爽快跟幸災樂禍。

郭盛懂,所有人都為裘善感到不值。

一個愚蠢的兒子逼得堂堂大將躲在營賬里不敢見人。

郭盛很傷心,卻連傷心都不能宣之于口,他不明白是怎樣的因果讓他養出這樣的兒子?

可如果郭煜真被野獸吞噬……風里來火里去,刀口舌忝血了一輩子,最終落了個連摔盆的都沒有的下場,造孽啊!

***

這幾天岳璘始終待在裘善床邊。

眼底一抹悲憐,他再清楚不過,身為將軍失去右臂等同于失去未來,裘善算是毀了,現在他都不確定,清醒對裘善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或許就此死去才叫幸運。

意難平……英雄就此隕落……

自己與皇上對裘善寄予希望,他們都相信假以時日裘善定能取代郭盛成為朝堂的定海神針,有他在,哪怕敵軍興風作浪。

誰知吳楚聯兵尚未解決,燕國仍是大周脖子上懸而未解的刀,裘善卻毀了,毀在一個紈褲子弟手上。

該死的郭煜,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直到現在他還不敢對亦畫提起此事,雖然已經和離,可他清楚亦畫依舊在乎裘善,從她每封信里都問上一句「他安好否」可以明白,即使兩人再無相干,她依舊希望他安好無缺。

這樣的在乎……裘善早就入了亦畫的心,對吧?

裘善之于妹妹,不僅是個「好男人」,還是個值得欣賞、看重、崇拜的男人對吧?

從小一路寵大的妹妹,他比誰都清楚,倘若裘善功成名就,她定會遙寄祝福,安于在渝州的平淡生活,要是讓她知道裘善變成這副殘破模樣,她定會不顧一切回到他身邊,即使那個裘府于她還是虎窩狼穴。

他自私,他不願意妹妹如此犧牲,妹妹值得更好的生活、更好的男人,即使他也欣賞裘善的方方面面。

那怎麼辦呢?瞞著、騙著?

對,不能亦畫知道,她懷有身孕,萬一沖擊太大傷了月復中胎兒,後悔莫及。都別說吧,等到紙再也包不住火時……再談。

走到桌邊,岳璘提筆寫下︰戰事已了,一切安好。

***

男人的傷勢並不嚴重,雖然身上有大大小小傷口,但都是皮肉傷、于性命無礙,最嚴重的還是踩到陷阱的那條腿,陳伯已經幫他處理過。

照理說應該很快清醒的,可他卻整整昏睡數個日夜。

大家都不明白是什麼吸引了亦畫,一得空她就會坐在床邊,看著沉睡的男人。

青荷用女人的直覺篤定做出結論,「因為他好看。」

他是真的好看,在青荷眼里,自家少爺的顏值打遍天下無敵手,可這個陌生男子的出現讓她對男人漂亮的評價更上一層樓。

但真是因為他好看嗎?

並不是。

亦畫將他的左臂從棉被中拉出來,看著他掌心中那道明顯的粗橫線,最終停在朱砂痣上頭,更明顯了……

剛帶他回來的時候斷掌和紅痣還沒有這麼清楚。

是錯覺嗎?是錯覺吧,這兩種東西都不會在短短幾天之內發生變化,她的錯覺是因為……裘善,因為那個要給她編花環、烤魚,要把皎皎抓回來陪她玩,還給她買山楂糖的男人。

她何嘗不明白,這樣的聯想太過牽強,但她就剩下這一點點想望,牽強便牽強吧。

裘善還好嗎?

傻問題,他肯定是好的,不好官階能一升再升?這樣的他將會是所有女人的香錚錚,再輪不到她這個下堂婦來覬覦。

「小姐。」青荷手里端著藥碗。

「給我吧。」

青荷把藥碗遞過去,帶著對八卦的好奇心,看看小姐,再看看男人。

他很奇怪,明明昏迷中,卻是誰喂藥都咬緊牙關打死不張口,獨獨小姐喂時他自會乖乖張嘴,如果不是陳伯號脈,確定他尚未清醒,誰都要懷疑他的昏迷是在做戲。

為此阿龍特地進城里請來大夫,但城中大夫的說法與陳伯一致,說他氣血充裕很快就會醒來。

意思就是別擔心、沒啥大事,但沒大事的他卻始終昏迷。

「小姐,要不要再請個大夫回來?」

「再等幾天看看吧,他呼吸沉穩、脈象正常,也許只是太累,需要多休息。」藥還有點燙,亦畫輕輕攪動藥汁散熱。

「阿虎剛回來,經過墨與齋時掌櫃的追出來,說小梁哥寫信回來,小姐的畫都賣出去了,價錢比想像中高兩成,讓小姐如果有畫就盡快送過去,還問問小姐願不願意重新擬定契約。」

這是個好消息,她胸無大志,沒想過當「大家」,小時候學畫純粹是因為喜歡,哪料得到會成為醐口技藝,人生變數太多,多到難以估計。「現在還擔心你家小姐養不活孩子嗎?」

「早就不擔心,只是心疼小姐大著肚子成天趴在案桌上畫畫,好辛苦的呢,要不小姐教我畫,以後我來幫忙。」

亦畫咯咯輕笑,青荷啥事都想代她辛苦、為她忙,恨不得連出恭都幫上手。「你別老是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小姐是主子,青荷是奴婢,奴婢本該一門心思全在小姐身上。」

「你這樣說話,阿龍肯定要傷心。」

「關阿龍什麼事?」她一頭霧水。

看著不開竅的青荷,亦畫搖頭,阿龍還有得等啦。她佯裝生氣道︰「你說呢?沒心沒肺的家伙,下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青荷不明白自己說錯什麼,皺起兩道眉毛,帶著滿腦子疑惑出去,想不出答案,腦門痛得很。

算了!直接找阿龍問去。

門關上,亦畫在男人耳邊說︰「喝藥了,可別剩下,要喝光光傷口才會好得快。」

對著昏迷的男人說話看起來有點愚蠢,可偏偏就是這麼蠢的舉動讓沉睡的男人微微張開口。

藥一口一口喝完,他像孩子似的還咂了咂嘴巴。

擦掉他嘴邊藥汁,亦畫像哄孩子般道︰「好好休息,爭取早點痊癒。」

拉拉他的被子,將枕頭調正,將他的手塞進棉被……踫觸到陌生男子的手時,那個感覺跟裘善很像。

男人的手都這樣嗎?寬大、干燥,指節間粗粗的繭子微微磨蹭,給她帶來一陣陣心悸。

分明是在昏睡中,他的手指卻蜷縮起來握緊她的。

一驚,她慌忙抽回手,慌亂中她的手滑過他的耳朵,倏地,手指被包裹……

不應該的,但是那一點點微微的溫暖暖了她的心、她的眼,和她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