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青氣瘋了,雖然不理解為什麼會在門外听見那樣的對話,但那些對話,他每句都听懂了。
他對著亦青的方向怒喊,「她是你的責任,我為什麼要幫你,照顧小青十二年還不夠?還要我繼續幫下去?為了承諾,我每天盯著她都沒有自己的生活,你知道嗎?」
邵青說得很大聲,口氣無比張揚,但是他嚇到了!
因為他看不見裴青,卻紮紮實實地听見他的聲音,舉目四望,房間里除了全身髒兮兮的亦青之外,什麼都沒有。
但是亦青的姿勢很怪,她騰空坐在某種無形的東西上頭,兩只手高高圈著,這動作他看過無數次,每回她跟裴青撒嬌就是這樣,爬上他的腿、圈住他的脖子,她化身無尾熊,賴進裴青懷里。
換言之,亦青不是瘋了、傻了,裴青是真的存在。
裴青意外,而亦青嚇呆,兩人面面相覷。
裴青低聲問︰「二青能听見我說話?」
「干麼問小青,直接問我啊。沒錯,我听見了。你們兩個最好給我解釋清楚,路爸、路媽為什麼會死?你們為什麼會回到過去?」
「二哥沒有前世記憶?」亦青又問。
「應該沒有吧,重回過去的只有我們兩個。」裴青回答。
邵青挑刺跳腳。「只有你們兩個?我就知道,你們就是比較好,你們老是排擠我,老是背著我偷偷做別的事。」
他看不見裴青,卻照著亦青的動作猜測裴青的方位,他怒瞪裴青,咬牙道︰「你們最好給我一件件解釋清楚!」
還來不及解釋,他們听見樓下傳來聲音,有人來了?
邵青當機立斷,拉起亦青離開看不見的人形座椅,往外走兩步後,轉頭下令。「跟上!在我沒有同意之前,不許跟那個什麼拘魂官走。」
亦青仰望二哥,心中發出小小的贊嘆,霸道總裁……好帥!
如果恐嚇就能把哥留下,那麼……她願意退而求其次,不求他「活下」,只求他「留下」,留在她身邊,陪她慢慢變老,然後陪著她死、陪她一起走過奈何橋。
真的,不再要求了,只要這樣就好。
三個人……不對,是兩人一鬼下樓,裴青的父親正帶著蘇際宣看房子。
手指往涂著一堆發蠟的油頭梳過,他望向亦青,半晌後又驚又喜問︰「你是路亦青嗎?還記不記得我?我是蘇際宣。」
怎會不記得?「昨天」他才帶著孫大師到她家里看風水。
蘇際宣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那是王璦璦,她穿著孕婦裝、挺著一個肚子,當視線對上亦青時她的臉微紅,她還記得當年自己是怎麼從亦青手里把蘇際宣搶來的。
所以不管前世或今生,蘇際宣和王璦璦都成了夫妻?
「記得。」亦青回答。
「你怎麼在這里?」蘇際宣問。
孟哲逸望向他們,也想听解釋。
她看一眼裴青、再看看邵青,回答,「這是我哥家,他在大陸,托我有空過來幫他看看房子。」
提到裴青,滿臉憔悴的孟哲逸雙肩垮下。「謝謝你們,以後不必過來了……裴青過世了,我要把房子賣掉。」
孟哲逸的話將剛止住眼淚的亦青惹哭,眼淚刷刷掉下,哭得比孟哲逸還淒慘。
孟哲逸見狀,心中有說不出的悔意。
他想起那次吵架,自己怒問裴青,「你對自己的親弟弟,就不能像對台灣那兩個沒有血緣的弟弟、妹妹那樣嗎?」
兒子淡笑輕答,「當然不能一樣,他們疼我。」
他沒說出來的另外半句是「親弟弟討厭我」,他一直都知道兒子的委屈,他只是怕麻煩,不想參與他們的戰爭。
邵青急忙拉起亦青,道︰「孟叔對不起,我們先離開。」
他帶著亦青走出邵家,來到小學校園,三人並肩在圍牆邊的椰林大道慢慢走著。
他強勢地逼出亦青、裴青口中的前世今生,要參與自己沒有參與的部分。
那是個很長的故事,邵青沒有前世記憶,卻也感到熟悉,彷佛自己也曾經經歷。
這個故事讓他听了整整一天,听到黃昏、听到夜晚來襲,听到最後他發現都是亦青在講,裴青已經沒有聲音。
轉頭,他看見亦青眼淚奔流不已……
邵青凝聲問︰「哥走了?」
亦青點點頭,這次她沒有號啕大哭,只是任由淚水默默滑落。因為她知道,再大的哭聲也勾不住哥的靈魂,他無法陪她終老,無法陪她走過奈何橋。
沉默在兩人之間流淌,許久……邵青粗魯地一把將她提起來,說︰「走,這次我陪你回到過去,我們去改變哥的命運。」
2021年1月3日
亦青、邵青在密室醒來。
他們沒有回到過去。
2021年1月4日
亦青、邵青在密室清醒。
他們沒有回到過去。
2021年1月5日、6日、7日……
邵青一口氣把整年的特休假全請了,他們每天都在密室入睡,盼著能夠回到過去,卻在每個清晨醒來,發現時序照舊之後,哀傷不已。
但是他們不放棄、不死心,繼續在密室里面堅持作大夢。
2021年1月9日 凌晨三點五十七分
一場震央在台南市政府南偏西方14.6,芮氏規模5.7,深度16.2公里,最大震度六級的地震發生。
天搖地動間,櫃子上的東西紛紛掉下來。
邵青被搖醒了,他急急拉著亦青往外跑,但剛跑到客廳,亦青發現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掉下來,她反射大喊,一把將邵青往推開……
下一刻,巨烈的疼痛吞噬她的知覺。
2020年12月25日
「姊,快醒醒,要拆禮物了。」
亦藍砰砰砰地用力拍著門,震耳聲響將亦青和邵青從夢中吵醒。
邵青看向四周,地震……是他幻想出來的?
他記得被亦青推開後回頭,看見亦青被壓在水晶燈底下,為什麼他們都好好的?
坐起身,他臉上還帶著剛清醒的惺忪。「小青,你有夢見地震嗎?」
地震?有啊,很大的地震,把她震得連跑都跑不穩。
亦青傻傻點頭,傻傻看著左右,她下意識去模放在旁邊的手機……十二月二十五……天,他們真的回來了!
亦青彈起身跑出密室、沖進客听,舉目四望……
沒錯沒錯,客廳里的聖誕樹還在,樹下放著大大小小的禮物,亦藍、亦橙跑過來,一人拉住她一只手,急道︰「姊,快點來,爸說姊要先拆禮物我們才能拆。」
轉身迎上邵青的驚詫目光,亦青笑得合不攏嘴。
「亦青,這是怎麼回事?」邵青傻到失聲,他明明記得路家的聖誕樹在過年前就收起來了。
像要證明什麼似的,她彎腰問︰「亦藍,告訴姊,今天是幾月幾日?」
「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啊。」亦藍莫名其妙,姊怎麼會連聖誕節這麼重要的日子都忘記?
「小青……」邵青不敢置信。
下一刻,亦青瘋了,她跳著、笑著、歡呼著,她一把抱住邵青,大聲說︰「二哥,我們成功了,我們回來了。」
真的……回到過去?邵青尚未從「回到過去」的震驚中回神,就見亦青不由分說地拉著自己往外走。
「我們走吧,快一點。」
「姊要去哪里?還沒拆禮物欸。」亦橙擋在她面前。
「乖,姊的禮物歸你們了,密室也歸你們了。」
亦青興奮無比,她忘記自己還沒刷牙洗臉,身上還穿著睡衣,就匆匆忙忙套上鞋,抓起掛在門邊的大衣隨手一套,再把車鑰匙丟給邵青。
直到車子發動,邵青才回過神。「小青,我們回到過去了?」
「沒錯,我們回來了。」亦青幫他扣好安全帶,臉上滿滿的全是笑,她笑得眼酸、嘴酸、臉也酸,但是她不害怕,只要不是心酸,她都能接受。
「我們現在要……」
「去機場接哥,下午一點的飛機,現在走還來得及。」
這情形讓邵青無語,他是醫生,他更重視科學,但是他真的回來了,等那麼多天,等得他都快失去信心,沒想到……回來了,真好!
「小青、二青,你們要去哪里?還沒吃早餐欸。」做完晨運剛回到家的邵爸和路爸看見兩人,彎腰敲敲車窗。
亦青降下車窗,笑得滿臉燦爛。「哥要回來台灣了,我們去接他。」
「大青嗎?太好了,快去接,開車小心嘿。」
「好。」
剛應下聲,邵青猛踩加油,車子飛快往前沖。
邵振笑著拍拍路崇光肩膀說︰「大青回來,今年過年,咱們家就真的團圓了。」
路崇光同意。「是啊,真的團圓了,走,我們去買菜,讓雪芬做幾道大青愛吃的菜,也不曉得這麼多年了,他的口味有沒有變?」
「放心,變不了,雪芬做的菜有濃濃的家鄉味兒。」
兩人開著車,一路說說笑笑,一路回想三人的共同記憶。
「小青,你記得我們一起埋下的時空膠囊嗎?這次哥回來,我們一起去挖。」
「好啊。」亦青用力點頭,雖然他們已經很小人地偷看過了。
見她笑得眼楮都張不開了,邵青擠擠鼻子不滿道︰「我覺得你更喜歡哥,不喜歡我。」
「什麼話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我是手心還是手背?」
「你是手心啊。」
手心?手心好,人踫到危難的時候,都會緊握住拳頭,保護手心肉。邵青滿臉得意問︰「所以哥是手背?」
「嗯,哥啊……」她沒往下說,但笑得很欠揍。
「快說,哥是不是手背肉?」邵青把拳頭擺在她眼前,佯做恐嚇。
她沒答,只是一笑再笑,笑得嘴巴都酸了。
見狀,邵青刻意長長嘆一口氣,擺出哀憐姿態。「算了,我早就知道,在你心中哥和我是不一樣的。」
她模模他的頭,像模狗狗那樣安撫著。「哪有不一樣,乖,不要亂比,你只要知道,少了你們任何一個,我都不行。」
邵青笑開,其實他心知肚明。
對小青來說,他是二哥,是互相支持的兄妹,而哥是放在心尖上、一刻都無法失去的人。
他很早就知道了。
從第一天認識,他就曉得大青、小青之間沒有人可以插進去,他只是逼迫自己把嫉妒壓縮再壓縮,他不允許妒忌這種東西跳出來,破壞他們深厚的情誼。
「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邵青沉默片刻後問。
「什麼事?」
「哥是用死亡之旅做交換,才能帶著你回到過去,那我們能夠回到過去,又是用什麼作為交換?」也是死亡嗎?水晶燈掉下,鮮血從她身上疾噴而出……邵青轉頭看她一眼,眼底滿是悲傷。
抿了嘴,這個話題她刻意地略過不提,但二哥偏偏要說,就不能把幸福的這一段先享受過,再把憂懼拉出來說?
男人就是這樣不好,太過實事求是。
「我想過。」她點點頭。
「是什麼,你知道嗎?」
「知道。」她知道,也知道二哥知道,既然躲不過,她索性招了。
「你確定要把‘改變過去’的機會,用來改變哥的死亡?」
「再確定不過。」她笑了,笑得沒心沒肺,好像死亡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為什麼你願意用命換命?」
亦青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笑開。
但邵青替她說了。「因為哥不是你的手心肉、手背肉,而是你的心尖肉,對不對?」
她勾住邵青的手臂,頭靠上他肩膀,低聲說︰「哥為我,把機會用來讓爸媽復活,我當然能為哥把機會讓出去。如果非要有人死……我願意是自己,只要所有我愛、我在乎的人平安幸福,我就了無遺憾。」
了無遺憾嗎?大青小青之間是這樣的感情,二青憑什麼能夠插進去?
邵青說︰「如果你不推我一把,被壓在水晶燈底下的人就是我。」
「沒辦法,我天生俠義心腸。」
「如果哥知道,你是用自己的性命交換他活著,你讓他怎麼面對自己?」
「那就別告訴他。」
接在這句話後面的是一片壓抑的沉默,這樣氣氛讓人鼻酸、有想哭的沖動,但今天是合家團圓的好日子,只能允許笑容出場,至于哀傷……哪里涼快哪里去。
「二哥,你可以幫我嗎?」
「幫你什麼?」
「幫我告訴爸媽,我的壽衣不要太普通,要想辦法幫我弄一件很厲害的。」
噗!邵青啼笑皆非,這時候她竟有心情討論自己的壽衣?「什麼叫做厲害的?」
「就是穿在身上、經過奈何橋時,孟婆會一眼看到我就欣賞我、進而愛上我,然後主動提供優惠方案的那種厲害。」
「你想要什麼優惠方案?」
「不喝孟婆湯。」
「為什麼不喝,怕苦嗎?你又沒喝過,說不定孟婆湯比蜂蜜更甜。」
「我想要保留記憶,下輩子把你和哥找回來,我們再當一次家人。」
這話太悲摧,催出邵青的哽咽,他揉兩下鼻子,把亦青推開。「誰要跟你這個笨蛋當家人。」
「二哥不要也不行,反正保有記憶的是我,我說了算。下輩子我一定要想方設法找到你們、黏著你們,總之你們一個都別想逃掉!」
「笨蛋。」
她呵呵輕笑過後,認真說︰「哥,這次回來,我還想做一件事。」
「什麼事?」
「接完哥之後,我想去台北一趟。」
「做什麼?」
「我要去一個地方,那里有個受虐婦女和兩個受虐孩童,我要說服他們離開人渣男,如果說服不了,至少要勸動他們,下次姓黃的畜生再打他們,不要往外沖,要往房間里跑,鎖上門、立刻報警。」
她已經想好滿篇說詞,她要告訴黃太太,委屈不能求全,只有努力活著才能夠保護自己和孩子周全。
「這又是哪一段故事?」
「回家後,我慢慢告訴二哥。」
「好。」
緊盯著出關口,亦青努力辨認回國旅客,一點的飛機,她從十二點就在出關處徘徊。
她很擔心啊,擔心錯過哥,擔心哥又坐上那輛死亡計程車。
十二月,寒冷的天,她卻緊張得猛冒汗,她口干舌燥,卻一秒鐘都不肯離開,她等著、祈禱著、也懇求著,她願意竭盡所有來交換哥的平安。
四只眼楮像雷達般搜尋著,他們不放過任何一個旅客。
終于……遠遠地,一個頎長身影靠近。
她一眼就認出來,是哥,那個深深烙在心底永遠不會遺忘的哥!
兩行眼淚滑下,她高舉雙手,不斷揮舞、不斷跳躍,不斷不斷地大聲喊,「哥……」
裴青看見他們了,既驚且喜,他沒通知亦青、邵青自己要回來啊?
因為他害怕會遇到相同的死亡車禍,他不想他們盼來希望又迎接失望,可是他們來了,就在前方不遠處,激動地、興奮地朝他揮手……
在亦青又哭又笑的瘋狂中,他忘記自己的恐懼,眼底、心里滿滿地裝著那兩只青……
裴青終于朝他們走近,亦青迫不及待了,她沖上前,先助跑然後跳到他身上,雙手圈緊他的脖子,雙腿夾緊他的腰。
「哥、哥、哥……你終于回來,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在人來人往的機場,這樣的動作很突兀,但巨大的狂喜襲擊他們的情緒,他們沒有余力去在乎丟臉這個問題。
所以大青沒叫小青下來,而二青也跟著上前,用力抱住他。
大青、二青把小青圍在中間,三個人的體溫交融……
2020年12月25這天,台北下著雨,氣溫只有十六度,但三只青覺得很溫暖,寒風細雨與他們無關,因為大青二青中間夾著一顆小太陽。
2021年1月13日
覺得吵,亦青超累、超想要睡覺,但細碎的交談聲鬧得她睡不著。
「她為什麼不能活?」
口氣帶著質問,但音質柔軟,是那種讓人一听就覺得溫暖的聲音,有這種聲音的人,肯定很溫柔。閉著眼楮的亦青心想。
「她已經把改變的機會用在孟裴青身上。」他實是求事,法外容情這種事,他從來不做。
「可是她拯救一個受虐婦女,改變她的命運,更別說路亦青這是幫了你一個大忙。」他點出事實。
瞬地,他慫了,如果沒有這件事,他說話可以再硬氣點兒。「沒錯,林珊珊是不應該死,那場車禍純粹是無妄之災,我也很感激路亦青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心腸,但規定就是規定,不能隨便更改。」
「意思是人家幫了你,你還要恩將仇報?」
「干麼講得這麼嚴重,要不,我給她在天庭里爭取一個好單位。」
「你以為每個人都喜歡上天庭?信不信,如果你讓她選擇,她會更喜歡留在人間。」
「她是白痴嗎,有仙女不當,要留在凡塵承受生老病死的折磨?拜托,落入凡塵是仙女的懲罰好不?」
「要不要打賭,如果她選擇人間,算我贏,你把三只青的壽命都延長到八十歲,如果她選擇天庭,算我輸,林珊珊的事,還有你上次抓錯的魂魄,我都一筆幫你抹平。」
「你干麼對這三只青那麼好?」
「因為我跟她有緣。」穿著純白道袍的神仙微微一笑。
「不想講就算了,干麼說屁話。」
「怎樣,賭不賭?」他沒跟他抬杠,只是意有所指地翻翻冊子,「一不小心」翻到拘魂官四十三號那篇,再把冊子推到他跟前。
拘魂官額頭黑線縱橫交錯,唉……不能怪人家囂張,要怪就怪自己頭腦迷糊,拘錯的魂魄已經佔據大半篇幅,再下去他又要降等。
深吸氣,一咬牙,他說︰「賭啦!」他很不爽,拿腳去踢病床,「路亦青,醒醒。」
還想睡啊,她無奈地揮揮手。「不要吵,再讓我睡一下。」
「睡什麼睡,快起床、起床、起床……」
他的聲音比鬧鐘更刺激,縱使亦青有千百個不願意,也只能乖乖打開眼楮。
她坐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還躺在床上?所以……她真的死掉了?
轉頭看向四周,外頭的天是黑的,月亮斜斜地掛在半空中,病房里只開了盞小燈,哥和二哥趴在床邊睡著,一個拉住她的右手,一個握住她的左手。
亦青想起來了,在二哥的堅持之下,一月九日、十日兩天,路家五口人,加上邵爸、二哥和哥,八個人到台北旅游。
這回她躲過地震和砸下的水晶燈,卻沒躲過酒駕的機車騎士,她被撞飛了,身子高高甩起,重重落地。
閉上眼楮那刻,她理解了哥說「拘魂官說的是一個遺憾,就是一個遺憾,不是兩個或三個遺憾」時的無能為力。
不過亦青告訴自己,她不委屈。
對,不委屈,因為爸媽好好的、哥也好好的,他們的人生或許會因為失去自己而有所缺憾,但他們能夠活下來。
這世間,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