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下聘隊伍被突如其來的鞭炮炸得亂七八糟,還被人混水模魚的拿走不少彩禮,也傳進江霽耳里。
淘寶樓別院的書房里,江霽已知道這事是童依瑾派人去做的。
嚴桓抿緊唇,見前來報告的鄧立農恭敬退出去後,臉色不悅地道︰「丫頭的報復心不會太過?葉家做了什麼?沈嘉良才是罪魁禍首,她有本事去找沈嘉良。」
「是我叫她不許傷了沈嘉良。」江霽將手上的賬本闔上,直視著在一旁的嚴桓。
嚴桓唇抿成一直線,沒接話,但眼里的不滿掩飾不了。
「她心里有數,這次也算是有拿捏分寸。」江霽又說,實在不希望自己重視的兩人合不來,甚至敵視。
「江爺每次都這麼說,根本是放任她胡鬧。」他心有不甘,口氣也有幾分不滿。
「她有能力胡鬧,若沒有,我就是想護她也沒用。」
江霽就事論事,口氣也變冷,直言這些年來,童依瑾的言行在在證明她不會主動找人麻煩,但誰敢惹上她,就別怪她反手報復。
沈嘉良先傷了她的人,丫頭听他話,沒動他,只是毀了杜森出氣,再來就是從犯葉明弘,也只是破財消災,就是葉老爺,估計也不會替兒子討公道,而是選擇吃下悶虧。
嚴桓訥訥的說不出話,但心里氣極,江爺對她的疼寵他無法苟同,童依瑾也已經被江爺寵得無法無天了。
江霽雖然看重利益,可積年累月下來,對童依瑾還真的生出幾分親情,再者,她不僅有一手才情,本身帶剌卻仁慈仗義,雖說也是一只披著羊皮的小狐狸,但凡事看得通透,聰敏到一點就通,的確招人喜歡。
此時,鄧立農突然敲門,快步走進來,表情有些奇怪,他拱手一揖,「江爺,沈少爺過來了。」
嚴桓一听,馬上說道︰「江爺,童丫頭這不是招來麻煩了?沈少爺一定是過來找丫頭算帳的。」
鄧立農看他一臉得意,眉頭一皺,「二當家可能誤會了,沈少爺綁了兩個人,但用麻布袋套著臉,也不知是誰?但看衣著是一男一女,說是要借私牢一用。」
听見這話,江霽不由得一愣,嚴桓更是張了嘴。
「請沈少爺進來。」江霽吩咐。
夏末陽光穿透窗欞上的薄紗,灑進寬敞富麗的書房,也將走進來的沈嘉良的臉色照得一清二楚,晦暗而憋著怒火,他的人找了幾天後告訴他,杜三娘事發當天就搭船離開,童依瑾的五天限期,他根本無處找人。
只是再火大,面對聲名狼藉的重量級人物江霽,他一個小輩還不敢擺臉色,收斂神態,再是一揖,「晚輩沈嘉良見過江爺。」
江霽點頭,又介紹嚴桓,沈嘉良又是一揖。
江霽讓他坐下,下人也端茶進來。
沈嘉良喝了口茶,直接將自己與童依瑾、朱禮堯,還有唐書丞、林珊珊等事簡略說上一回,這才進入重點,「我知道唐書丞與淘寶樓有不少交易,但唐書丞的貨都是由我沈家提供,今日前來就是代表沈家,日後會將貨物直接送來江爺這里,少了中間人的利潤,我沈家也不要,都給江爺,不知江爺意下如何?」
不得不說,他雖是紈褲一枚,但生于商家,耳濡目染,看多了也懂得多,說起生意一點也不含糊。
「自然沒問題。」江霽笑著點頭,他是生意人,送上門的錢怎會不要?
沈嘉良莞爾一笑,「既然生意做完了,晚輩就提一些私事,久聞江爺私牢之名,我也想玩上一玩,不知江爺可否借用?」
「那兩人?」江霽問,心里隱隱有答案。
「不是什麼大人物,絕不會為江爺招來麻煩。」他的口氣肯定。
江霽點頭,看向鄧立農,「你帶沈少爺過去。」鄧立農拱手,再看向沈嘉良做了手勢,「沈少爺,請。」
沈嘉良起身,向江霽、嚴桓再次行禮,轉身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看著江霽,「還有一件事要請江爺幫忙,請告訴童姑娘,我無法在五日期限送上杜三娘,但仍會持續派人搜捕那個老女人,請她別著急,杜三娘死活都會送來給她。」
見江霽點頭,沈嘉良再次行個禮,這才走出去。
不一會兒,一名小廝快步走進,對著江霽拱手,「沈少爺綁來的是唐書丞跟林珊珊。」江霽笑了,果真是那兩人。他再看向臉黑了一半的嚴桓,「你看丫頭做事,手不血刃的處理完,完全不用我費心,禍水東引這招使的多妙。」說到後來,還是忍不住一嘆,可惜了,鳳兒就無法像她如此慧黠。
嚴桓在不甘之余也滿口苦澀,這丫頭若能當自己的兒媳,生出的孫兒又怎會不聰明?
這一日,沈嘉良在私牢待到第二天上午,隨即帶人離開水滸城,連葉家的喜事也不參加了。
童依瑾這里,江霽派了鄧立農過來,將沈嘉良這兩日的事說了。
「所以,唐書丞跟林珊珊都還在私牢?」童依瑾很訝異。
「是,沈少爺還知會江爺,什麼時候放他們走?全權由姑娘決定。」鄧立農神情、口氣都是佩服。
「我知道了。」
鄧立農離開後,童依瑾再度專心仿畫。
「沈少爺動作很快啊,直接報仇,又送人情給姑娘,如果姑娘沒說放人,唐書丞跟林珊珊就得一直在私牢里被嚴刑烤打。」小芷腦筋動得快,看得也通透。
這是求和,杜三娘無法送到她面前,找兩個人讓她出氣也行。童依瑾想著也笑了,可是一想到趙秦娘,她手上的毛筆便是一頓。
唐書丞跟林珊珊被綁到私牢的事瞞不了多久,一旦傳出去,秦娘會如何做?
她放下毛筆,抬頭交代小芷,「將唐書丞跟林珊珊算計我跟小朱子的事散播出去,再派人盯著秦娘那里。」
「他們被抓到私牢的事也要傳嗎?」小芷問。
童依瑾搖搖頭,「不用了,沈嘉良直接去唐府綁人,瞞不了人的,但我們不能處于被動,要讓外界知道他們是咎由自取,不能讓唐老夫人在外亂栽贓。」
小芷明白地點點頭,又想到一件事,「姑娘,唐老夫人沒臉沒皮,肯定會來姑娘這里撒潑的,因為姑娘要點頭,江爺那里才會放人,那秦娘也會來嗎?不不不,她要敢來就太過分了,也辜負了姑娘這些年來對她的照顧。」
童依瑾沉默了,她讓小芷去傳這事也是想看看秦娘的反應,如果秦娘在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是為了唐書丞那個渣男來求她……
罷了!若真如此,她便能放下對那張臉的執念,反正她們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吐出一口長氣後,她逼自己不再去想這些糟心事,專心仿畫。
小芷辦事效率快,唐書丞跟林珊珊算計童依瑾跟小朱子的事,在大街小巷傳得沸沸揚揚,接著,沈嘉良抓了唐書丞跟林珊珊的事也傳得漫天飛。
基于水滸城的老百姓對童依瑾的好感度一向爆棚,對唐書丞跟林珊珊身陷私牢都覺得活該。
朱禮堯因不願屈服而受鞭傷一事,言掌櫃在得知後,很快便提了補品上門探視,只是來的時間不對,他喝了藥正睡著,便跟童依瑾說些話就離去。
但他一出瑾園,四周就擁上不少人問朱禮堯的傷勢,言掌櫃知無不言,連帶的,還將朱禮堯這段日子對采水村的貢獻也說了。
大家才知道,原來小朱子近日鮮少在城里現身,竟是往采水村輔導村民種茶樹去了。
童依瑾這眼神是真的好啊,三兩買下的男奴居然還有這等經商種茶的能力。
老百姓議論紛紛,而這些人當中,在童依瑾買下小朱子時就動念派人搜尋美男,只是美男找到了,卻愁著不知何時能送出手,眼下小朱子受傷了,不正是好時機?
于是更多人上門求見童依瑾,還帶上一到兩名相貌出眾的美男子,讓童依瑾是煩不勝煩,干脆關門避客。
這一日,馮海也從言掌櫃口中得知朱禮堯受傷的消息,他就跟段天宇進城,來到瑾園。可馬車遠遠地就塞住了,兩人只得下車步行,一走到瑾園門口就見一奇景,至少有十多名風姿各異的美男子佇立,再問下旁人,原來這些人全是來見童依瑾的,但都被拒于門外。眾人吵吵鬧鬧,聲音頗大,也吸引更多的群眾圍觀。
此時,緊閉的院門一開,寧晏繃著臉走出來,火冒三丈地道︰「我家姑娘正忙江爺的沾兒都不出門了,你們還來這里鬧,姑娘若壞了江爺的事,你們要負責嗎?還不走人!」
事情牽涉到江霽,眾人噤若寒蟬,立馬安分了,各自走人。
人群一散,寧晏這才看到馮海跟段天宇,連忙將人請進去,一邊解釋這些人是來送「美男」給姑娘的。
兩人一听頓時哭笑不得,水滸城果然什麼怪事都有,只是他們沒想到,瑾園里還有更奇怪的。
馮海跟段天宇一踏進屋子,正巧童依瑾也在。
「你們來了。」她笑說。
兩人點頭,看向趴臥在床上的朱禮堯,薄被只蓋住他臀部及大腿,其他部分全部露在外頭,所以……他是赤身的躺在床上!
兩人互看一眼,神情有些怪,但見童依瑾一臉坦然,馮海畢竟年紀大,輕咳一聲,走到床邊,「小朱子,身子可還好?」
朱禮堯點頭,不是沒看到兩人驚愕又想保持平常的表情,但能走的人不走,他能如何?
「好多了,再躺幾天就好。」
「那就好。」段天宇也出了聲音,只是俊臉微紅,覺得有些尷尬,這屋里有一個半果男,偏偏身為女子的童依瑾沒半點不自在。
朱禮堯對她的臉皮厚度早已沒轍,關心問了采水村目前的狀況,得知一切都循序漸進的進行中,他也放心了。
病人要養傷,馮海兩人探問兩句就要走。
只是段天宇要離開前,對著童依瑾欲言又止,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她跟小朱子應該是很親密,他操什麼心?
「我淨淨手,馬上幫你換藥。」
童依瑾走進屏風後方的耳房洗淨手,拿棉巾拭手,再走回來,就見他趴在床上瞪著她。
早在馮海跟段天宇進來前,童依瑾就是要替他換藥,他已嚴詞拒絕,他始終不懂,她為何堅持親自替他上藥,雖然踫一次也是踫,踫兩次也是踫,但她沒有一絲女性自覺,他還冇男性尊嚴。
「請姑娘找寧晏來幫我。」
「我不願意,何況,只有這里有我看得上眼的帥哥,我動動手還能養養眼,不虧。」她邊說邊拿起桌上的藥膏,掀開他身上薄被。
幫他還嫌,但她不能不幫啊,這是刷好感度,呃……也許對他來說不是,但至少,未來他的家人若來找她算賬,她還可以拿這些天舍了男女大防,親自抹藥、事必躬親的侍疾來小小翻轉一下,她可是有良心的主子!
他黑眸微瞇,「意思是,外面若有妳看得上的男人……」
「當然就不來這里煩你了。」她半認真半開玩笑的挑眉。
听到這話,他心里頓時就不舒服起來,她果然只看臉!
這時她卻突然說了句,「其實我不會困你太久,你把傷養好就是。」
他听得一怔,隨即開口,「姑娘願意給解藥了?朱某問過不少人,這毒藥固定時問吃,毒性並不會發作,但若是不吃,又沒解藥,不到三日就會毒發身亡。」
他也曾私下研究過水滸城的地圖,就港口以及幾條陸運大道,三日可以到達的城市,然而想到達有朱家商鋪的城市仍有些勉強,這也是他不敢妄動逃離的主因。
她凝睇著他,這幾日他吃的早就是解藥,只是從外觀來看是無法分辨的。
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還特別交代別讓他知道自己吞下的是解藥。
遇上他的事,童依瑾發覺自己的矛盾處變多了。
不想了!想到頭都疼了。
她一邊抹藥一邊說︰「總之,你再委屈一段日子,我會給你解藥的。」
「此話當真?」
「比真金還真,我從沒想過要將你留在我身邊一輩子。」她這話說得實誠。
聞言,朱禮堯突然想到今天寧晏跟小芷在屋外對談的內容。
他在屋里養傷的事,也不知怎麼的傳了出去,指童依瑾一怒為美男,他受傷了,有一些早動心思的人就急著送來幾個美男說要伺候她。
「看來妳已經找到比我更好看的男子,只是我受傷了,不好棄之不理,這才勉強做個樣子。」說著,他覺得胸口很悶。
「說什麼胡話?」她一愣,隨即秒懂,「你听說了?拜托,那些人腦子才有病,莫名送來好幾個帥哥,光拒絕都把我累慘了。」
「妳不是都收了?」他知道她是真的喜歡看美男。
她沒好氣的翻白眼,道︰「你當我是武則天。」
「武則天?」
「咳,那個……是我從一本話本子看到……算了。」她懶得解釋也解釋不清,「總之,我沒興趣養男寵,所以都退回去了,不過……你好像很在乎?」她看著他,莫名有些開心。
他抿緊唇,言不由衷地道,「我怕妳又去禍害別人。」他不由得想到兩天前,她在他假寐時的傾身靠近,似乎是想一親芳澤。
是啊,小朱子一離開,她還真的只能去禍害別人了。
想到這里,她後悔了,懊惱的說︰「我應該見見的,真不喜歡,要退貨再退。」沒魚蝦也好,美男看了心情也會好啊。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朱禮堯就是听懂她後悔了,他莫名憤怒,這女人就不能只把目光留在他身上?他可是第一皇商「玉公子」,他……
他咬咬牙,不願去深思自己為何會想要她只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