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黏呼呼一會兒,他身為朱家少主,要處理的事很多,朱禮堯不得不先行離開,童依瑾這才有時間好好看看他為她安排的小院。
朱禮堯說了。依禮園是朱家另一座宅院,要是她懶得應付宅斗,也可以去那里躲清淨,但他住在這里,她哪里舍得離開。
看著眼前精致的蝴蝶廳,童依瑾眼楮一亮,走到花雕圓窗前,模了模這只紅雕漆嵌玉木長桌,「小芷,這可是上了近百層大漆,才以各式刀具雕刻圖樣,又用翡翠、象牙等寶石成浮雕瓖嵌在上,價值連城啊。」她又走到茶幾旁,看著一只茶壺上方的玉雕,「這一看就是揚州玉雕,最具特色的鏈條技法,妳看,這雕的鏈子至整件雕刻品可是一體成型,難度極高……」
小芷見自家姑娘滔滔不絕,也是暈了,「姑娘,在這里不用辨別真假古玩了,朱家的家底可比皇族還富有呢。」
听到這話,童依瑾拍了額頭一下,她這是職業病犯了。
此時,葉耿哲雙手捧著一只精致大匣子過來,向她行以一禮,才開口道︰「童姑娘,少主說他的錢就是您的錢,這些是朱家一部分的賬冊,少主說姑娘聰慧,只要窺得一角,心里便有數了。」說罷,他恭敬的放在桌上,便先行出去。
童依瑾打開匣子,里面是一迭紙及一小本賬冊。
小芷則貼心的為她泡上一壺茶。
童依瑾看完後,大吐一口長氣,她遇上朱禮堯是撞見財神爺了吧,這冰山一角就顯示出朱家家底多豐厚,田產分布在幾個要省大州不說,地契、房產、店鋪近百,一本賬冊記錄了價值不菲的各式金器、玉器、古玩,朱家這一代就他一個長房嫡子,難怪老是被人惦記,若是出事了,可就意味著這富可敵國的財富就換人接手了。
虧得朱家挑出的管事都是能干忠心之人,不然他失蹤這麼久,朱益安又體弱,不能耗費太多心神,家族內沒有一個能真正拿主意的人,朱家早就亂成一團了。
只是……童依瑾慢半拍的想到一件事,披了保暖外裳,讓小芷跟寧晏都不必跟,她咚咚咚的穿過院落,直往朱禮堯的院子去,她來回繞了蝴蝶廳、寢臥、書房及偏房,再度回到書房,確定這院子除了粗使婆子,不見任何年輕丫鬟。
朱禮堯覺得她很可愛,一副來抓奸似的,他放下狼毫筆,問︰「沒有看到妳想看的?」
她明眸骨碌碌的轉著,神態調皮,「我若是晚上過來,是不是就有丫頭伺候你?像是幫你擦背穿衣?其實你不必都換成小廝,我醋勁沒那麼大。」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表示大度。
他低聲笑了出來,「我這院子一向只有小廝,沒有丫鬟,粗使婆子倒有幾個。」
大名鼎鼎的玉公子,這樣一個豐神俊朗的男子,身邊沒貌美丫鬟伺候不科學啊!
她垂眼側臉,再咬咬唇看著站起身的他,「真的沒有什麼通房或暖床小妾?」
見他認真搖頭,她嘻嘻一笑,「這麼潔身自愛,是鳳毛麟角,神人也。」
「此神人心中僅有唯一,童仙女是也。」他輕捏她的鼻子,再將她圈入懷中,溫柔吻上她的唇。
窗外飄起細雪,屋內,兩人呢喃依偎。
一連三日,京城不少女眷輪流來訪,這些人大多是魏鷥刻意找來,她們都心儀朱禮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有的不得不另行婚配,有的則在尋夫家,听聞心上人已有意中人,她們心里妒忌不甘,所以一接到邀帖,就來瞧瞧他看上眼的女子是啥模樣。
童依瑾應付得很輕松,她步步生蓮,態度不卑不亢,還刻意打扮得美若天仙,就是要把她們都比到塵埃里。
魏鷥自是不悅,美比不過,那就比身世,她找的人有富商世家之女,還有出自權貴之家,如慶遠侯府、蔣將軍府甚至鎮國公府上的三房閨女。
在童依瑾看來,這些美人確實美得像朵花,不想朱禮堯卻看不上眼,讓她不禁懷疑起他的審美能力。
她在胡思亂想時,在場幾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表情卻不太美妙,心里不是滋味,她們都听聞童依瑾乃人間絕色,但誰也不相信,沒想到親自來看,發現竟名副其實。
而這種無聊的比美,童依瑾玩三天就拒絕再玩。
朱禮堯也懂童依瑾,他從不打算將她鎖在深閨成內宅婦人,他要她當朱家未來真正的當家主母,他要她參與商事,進出宅院、商鋪,隨心所欲。
他相信就經商的應對進退,她絕不輸男子,所以直接選了兩家鋪子讓她去練練手,至于二房夫妻知道後,臉色會有多難看,這對璧人沒人在意。
不得不說,朱禮堯對童依瑾是真的信任,她練手的第一家店鋪竟是京城最大的古玩、古董、珠寶鋪子「琉金閣」,里面價值連城的珍品可不少。
朱禮堯這是投其所好,知道她對這些古董珍寶特別喜歡。
今日,冬陽看似溫暖,但氣溫仍低,即使走在陽光下,也讓人冷得起哆嗦。
葉耿哲這個老管事早就得到吩咐,備好了馬車。
童依瑾帶著小芷、寧晏乘坐馬車來到位于中心大街轉角處的三層樓建築物。
甫下車,她抬頭看著「琉金閣」牌匾高掛,門面建築古樸,再走進店內,一人高的紅珊瑚樹,以及要三人才能環抱的粉玉牡丹玉雕都是鎮店之寶,店里布置低調奢華,相當雅致。
店內已有幾名女客,伙計正在旁招待,不過在櫃台後方的中年掌櫃看到童依瑾、小芷及寧晏時,表情有禮卻疏離,「請問姑娘有什麼需要嗎?」
門口的馬車上有朱府的標志,童依瑾不相信一個掌櫃連自家的馬車都不認識,她猜測,這是有人交代他,要給她個下馬威吧。
「我家姑娘姓童,是未來的少夫人……不對啊,少主明明說了,他已經派人來打過招呼了,你是不是冒牌的啊,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小芷聰明,一看就知道掌櫃是故意的,便也故意這麼說。
「啊,原來是童姑娘,是,少主交代過了,不知童姑娘想看什麼?」馬掌櫃的態度還是很敷衍,但其實朱禮堯派來說的人也沒說清楚,只說童依瑾想做什麼,他照做便是。
店里的女眷一听她就是擒獲玉公子的女子,挑剔的眼就往她身上打量,只見她一襲芙蓉色對襟裙裝,發釵簡單,那張漂亮的臉的確出色,當下有小姐們差點扯破手上的帕子。
不理會那些嫉妒的臉,童依瑾直言要到三樓看看。
三樓展示的都是奇珍異寶,價值連城,得掌櫃拿鑰匙才能上去,她也是做了功課的。沒想到,馬掌櫃居然指了一樓櫃面道︰「不怕姑娘知道,這里每一樣東西可都比姑娘的身價還要高,未免姑娘不小心踫撞壞了東西,還是在這看看就好了。」
兩世為人,童依瑾可說是混黑市長大的,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這話根本就是找死。
「本人見識廣博,若不是身為女兒身,成就可不止……不對,現在就在你之上了。」她挑眉道。
馬掌櫃听了卻嗤之以鼻,「真是會吹牛皮。」
「可惜,你連當牛的資格都沒有。」
「妳!哼,世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難養?那你叫你老母親、老妻來說上一說,還有你兒子、孫子……」她劈里啪啦的說了一大串,還不帶重復的。
馬掌櫃的臉騰地漲紅,氣得語塞。
一旁的小芷跟寧晏則拼命憋嘴忍笑,一些伙計也差不多,但那些嬌貴姑娘則一臉驚嚇。
話才說完,就見童依瑾拿下腰間長鞭,突然甩向馬掌櫃。
馬掌櫃嚇得動都不敢動,只見那鞭子再抽回來時,竟將他系在腰上的鑰匙卷了回來,同時,馬掌櫃的腰帶斷裂,嚇得他跌坐地上,「妳!」
「狗眼看人低,我這未來少夫人要辭你一個掌櫃還不能嗎?張副掌櫃呢?」
她這一開口,一名斯文男子跌跌撞撞地從二樓跑下來,「我在,少夫人有何差遣?」
這個上道多了,童依瑾滿意的勾起嘴角,「你很可以,本夫人現在就把你提升成為琉金閣的掌櫃,鑰匙給你,帶我上三樓去。」說罷,她直接將鑰匙丟給他。
「呃……是是,少夫人,這邊走。」剛升職的張掌櫃拿著鑰匙,笑得合不攏嘴。
馬掌櫃怎能甘願?他又氣又恨地道︰「不可以,我才是大掌櫃,妳這女人能不能進朱家門還不知道,妳以為妳是……」
「啪」地一聲,長鞭凌厲的又往馬掌櫃身上招呼,他嚇得又跑又躲,但那鞭子像長了眼楮,總能抽到他身上,一會兒後,童依瑾干淨利落的收了鞭子,馬掌櫃則是一身破爛,披頭散發、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差點沒嚇到屁滾尿流。
琉金閣內寂靜無聲。
童依瑾卻笑了,看著幾個呆滯的伙計,又看著幾個動也不敢動的姑娘,說道︰「不好意思,嚇到妳們了,這樣吧,張掌櫃,這幾位姑娘今日看中了什麼,都只拿一半價,其他一半找我要。」
半價!原本受到驚嚇的姑娘們個個眼楮都亮了,琉金閣的飾品從沒有打過任何折扣呢。片刻之後,童依瑾從三樓下來,這幾個姑娘還在選購飾品,看到她,還露出示好的笑意。
接下來,童依瑾又上了馬車,前往今日要拜訪的另一家店——專營各地茗茶的日昱茶行。
不意外的,這家掌櫃眼楮也長在頭頂上,對她說話也是陰陽怪氣,跟他要賬本,沒有!說全在二房太太手上,要他口頭報告,他說記不得了,要看賬本,問昨天營業狀況,他也有話推托。
「老夫年紀大了,記憶不好,怕說錯了,對姑娘不好,還是不要吧。」
童依瑾都氣樂了,看了小芷一眼,小芷便走到杜掌櫃面前,甩了甩右手。
眾人正不解,就見她突然手一揚高,「啪」地一聲,一巴掌就甩到掌櫃臉上去了!
「妳!」杜掌櫃被這一巴掌給打傻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童依瑾笑道,「我這丫鬟太年輕了,見不得慢待她主子,雖然對你不好意思,但還好你年紀大,記憶差,想來明天就忘了吧。」
「噗……哈哈哈——」
在場看熱鬧的客人、伙計听到這話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這傳聞中的黑市姑娘很可以啊,知道杜掌櫃在敷衍她,她也順勢糊弄回去,還直接打臉呢。
杜掌櫃老臉氣得羞紅。
「倚老賣老可得看對象,但你顯然眼楮不好,記憶也不好,你這種人還能當掌櫃,那這店會好嗎?」
他氣得牙癢癢,「哼,不愧是黑市來的,果然恃強凌弱,匪氣十足。我可是家生子,在日昱茶行當掌櫃快二十年了,深得族長和少主的信任。」
「本姑娘不擔虛名,所以得潑撒出匪氣才能名副其實,不瞞你,黑市做事控制人的那一套就是喂毒,差事辦得好就可以得到解藥,不能,就嘗點毒發滋味,我看你就可以嘗嘗。」
略施小懲,難道還不能長記性?她美眸一瞇。
杜掌櫃還沒回神,肚子就中了寧晏一拳,他痛呼一聲,一顆藥丸就咕嚕入喉,一氣呵成,他想咳都咳不出來。
他恨恨的看著她,「我要告妳殺人。」
「你死了?」
「妳喂我毒!」
「不過喂個慢性毒,況且你是朱家的家生子,說白了就是奴才,主子打死奴才,誰有資格管?真要管,那這京城打殺奴才的官家世家,甚至宮里動不動打死個宮女太監,也告皇上去?」
她一串話蹦出來,嚇得他冷汗直冒,她這話簡直大不敬。
但她話還沒完,嘖嘖二聲,「再說你這個奴才不分尊卑、不識本分,我這個準少主夫人用不起,小芷、寧晏把人給我丟出去!」
眾人一听,還真的挺有道理!
小芷、寧晏立刻上前,一人一手就將杜掌櫃丟出店外。
杜掌櫃跌了個狗吃屎,他爬身過來,怒指著站在店門的童依瑾,「我是老太爺在時就在這里,妳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朱家就沒人歡迎妳,一個沒身世沒地位的野丫頭……」
她真的想當個金枝玉葉,至少唬這里的人一小段日子也行啊,但總有人逼她耍狠甩鞭!童依瑾勾嘴一笑,一鞭甩出,卷起也不知哪個人過來看熱鬧而擺在門邊的一桶水,就往杜掌櫃身上倒過去。
杜掌櫃一張嘴還叭叭罵著,水卻從天而降,嘩啦啦,他張口吃進好幾口水,「噗、咳咳咳……」他咳嗽不停,老臉漲得通紅,一陣寒風吹過,冷得他直顫抖,想說話牙齒也打顫,「妳、妳、妳……」
童依瑾氣場全開,挑了挑眉頭,下巴一抬,鄙夷道︰「你還看不懂嗎?這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要嘛想辦法比我能干,成就比我高,若沒有,就安分些,既然甘願當別人手下的一條狗,就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他不過听命二房太太的話有什麼錯?他要再咒罵,店門口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圍觀的人群紛紛散開,就見豐神俊朗、氣度不凡的朱禮堯走了過來。
童依瑾愣了愣,俏臉微紅,糟糕,他不會全看見吧?
朱禮堯從容自若的走到杜掌櫃身邊。
見狀,杜掌櫃突然紅了眼眶,老淚縱橫,「少主,這賤女人您不能娶……」
「無宇,掌嘴!我沒說停不準停。」朱禮堯冷聲打斷他的話。
無宇立即上前,連打了十幾個耳光,杜掌櫃頓時被掮成豬頭,還掉了兩顆牙,話都說不好了。
「少、少……她……我……」
「她是未來的少夫人,而你,收了二夫人好處,要給依瑾下馬威,最好能讓她沒臉待?卜去,還另有重賞,是也不是?」朱禮堯話說得慢,但語氣令人心驚膽顫。
杜掌櫃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吶吶的說不出話來,這的確是二房太太交代的。
「還不走?」無宇瞪他一眼。
杜掌櫃只能灰溜溜走人。
眾目睽睽下,朱禮堯伸手牽住童依瑾的手,往店鋪後面走去。
半晌,兩人獨坐偏廳,小芷、無宇等人都退下,桌上已泡了一壺上好的茶。
她喝著茶,說著采水村的茶也不知種得怎麼了?賣得可好?
朱禮堯倒能回答,說目前出了一批茶葉,市場反應不錯,但要大量生產還得等上一、兩年。
這人還一直在關注呢,只是怎麼都不提剛剛的事?
她糾結的盯著他,覺得他笑容狡黠,「剛剛我那個樣子是不是嚇到你了?沒想到我還有這麼霸道惡劣的一面吧?不過來不及了,請神容易送神難。」她把話挑明,貨既售出,概不退還。
他嘴角的笑越彎越大,這一笑,天地失色。
「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須委屈自己,就算妳錯了,也有我在後面為妳撐腰,妳隨心痛快就好。」
她笑逐顏開,這霸氣外漏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帥啊。
「當真?」
「當真。」
這張臉長得太妖孽,她伸手攬著他的腰,「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他笑容更燦爛,俯身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