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女人,誰不喜歡被呵護在手心之中,享受寵愛?
此刻,在異鄉的沐心蕾享受著奢華的待遇,是因為自己的心有了缺口,讓他乘隙而入嗎?
她擁有所有來自宋朝的東西,從昂貴的珠寶瑪瑙,到薄如蟬翼的布帛衣裳,只要眼露欣喜的表情,隔不了多久,一律會到達手中,更甚者,連向來難得的書本,也可以肆無忌憚的閱讀,只要她喜歡……在這里所受到的待遇比在宋朝皇宮中更好。
除了不是他的妻之外,似乎沒啥是不能忍受的。
她知道懷敏除了她之外,仍被那名喚雲兒的幽魂纏繞著,也知道今生今世,他都不會再娶妻——但是蒙古皇帝的態度讓人擔心,而從箏築公主三天兩頭的前來,還在他越來越少露出笑容的俊美臉龐和深鎖的眉宇看來,或許,這樣的好日子已接近尾聲呵。
「公主,你不能就這樣闖進去!」
塔真呼喊的聲音喚回了她的心思,還來不及說完話,一抹紅色的旋風已經出現在眼前。
「塔真,是誰……」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還來不及反應,啪的聲響便在粉女敕的臉上熱辣辣地燒灼著,沐心蕾感到眼前一片金星,痛楚隨後蔓延開來。
「你……」她捂著發燙的面容看著箏築。
「我已經警告過你別接近懷敏,你居然不听,非得讓我親自動手。」箏築氣得眼楮發紅,其中更含著濃濃的殺意,「沐心蕾,今天我非把你消滅不可!」
「公主,你不可以……」塔真在她帶來的侍衛身後呼喊,一臉憂心。「如果將軍知道了,定會發怒的!」
「住口!」箏築猙獰地回過頭,「你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胳膊只會往外彎,等我處置完她之後,就會輪到你。」
「為什麼?」雖然吃痛,沐心蕾依然幽幽地笑了,「成為俘虜又不是我的意願,你居然如此看重我卑賤的身份,真教我意外呵!」
「還敢說!」箏築的雙手用力地掐在她的脖子上,「如果不是為了你,懷敏會向皇上回絕賜婚的成命?如果不是為了你,他的復仇之心會如此鮮明?如果不是為了你,我原本可以成為將軍府的夫人,等待他終有一天明白我的愛意;如果不是為了你——」
真可悲的女人,為了一個男人,居然落魄至此!沐心蕾的氣息雖然漸漸微弱,但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深。
「我……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可即使氣弱,她還是得說出自己的心意,「同為女人……你當真以為我好過嗎……」
見到她原本白皙的面容變得青紫,箏築的心沒有任何動搖,反而更加重手上的力道。
她要除去所有讓懷敏特別對待的女子,除去所有懷敏眼中的女子,愛也好,恨也好,她就是不許懷敏看其他女人!
「那就算你倒霉,偏偏讓懷敏給擄來,偏偏讓懷敏納為妾!」提到這點,箏築手下的力氣更大。這麼多年來,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動心,不料這個來自宋朝的女人,居然讓懷敏破戒收入房,而且還是在娶正妻之前,這等難堪教她怎能吞忍下去!
「我……同情你……不過是個男人……居然願意髒了自己的手……」她咳得更用力,連話都說不完整。
「不用你同情我!」箏築的面孔更形扭曲,「我將是贏家,你則成為輸家,只要他到最後是我的,無論如何我都願意!」
「咳咳咳咳……」微弱的空氣讓沐心蕾無力再說話,眼前的情景變得模模糊糊,只有箏築一張艷艷紅唇不停地張闔,而遠處似乎還有塔真焦急的聲音,但她已經听不清楚。
時候到了嗎?沒想到最後她還是得葬身在這里——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
思緒漸漸飄浮,過往的種種忽地浮現在眼前。听說將死之人,會回憶起今生的種種,而此時的她,竟想起遠在宋朝的親人,想起曾經服侍過自己的寶兒,想起向來待她甚好的塔真,還有……還有懷敏呵……恨嗎!不,到了生死關頭,除了愛之外,她已經無法怨恨了,雖然他可惡地將她擄走,卻給了她今生最值得回憶的時光。如果能重來一次,她也無怨無悔地願意再受一次苦。
黑暗近在眼前,沐心蕾想揮走,卻已經乏力……懷敏,未曾料到會在這種情形下離開,永別了!
終于,沐心蕾暈眩在黑暗中,沉入未知的世界,眼角還帶著淚痕。
懷敏焦躁地在房中走動,床上人兒已恢復紅暈的臉色並沒能安撫他憂慮的心。已經三天三夜了,為何至今還沉潛在睡夢中,不願睜開眼?他不敢離去,生怕只是一個閃失,就失去了她。
大夫說如果她再不醒,或許永遠都不會清醒。這樣的警語讓他心悸,當真會失去她嗎?
那天當他回來,見到箏築的行徑時,幾乎嚇破了膽,雖然當場立刻斥退了箏築,然而沐心蕾已經陷入昏迷之中,再無意識。
恐懼隨即自他心底漾開,曾經眼睜睜地看著雲兒死去,那是自己無能,也是老天的旨意,才讓雲兒在花樣年華中離開人世。那時的他或許有恨,但心底早已明白,這樣的結局遲早會來。
但沐心蕾不同,健康的她雖然身子骨縴弱,但到底沒有死去的資格,沒有獲得離開的恩準,怎能不顧一切地拋下他?
直到此刻,懷敏才知道她已經深入他的骨血之中,是恨是愛,他根本也分不清楚了,或許是由恨生愛,或許他早已被她吸引,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快醒醒吧!他坐回床沿,輕輕地撫著她憔悴的面頰,摩娑她的雙眼、她的唇、她的一切,只盼能喚回她迷失的魂。「將軍,你已經三天三夜未曾闔眼,還是讓我來照顧心蕾郡主吧!」捧著毛巾和水盆進門,塔真好意地勸道。
那張俊臉上胡碴滿布,像極了為情所傷的男人。誰說將軍不愛心蕾郡主,明明就愛得入骨,才會傷心難過呀。唉,心蕾郡主還是快醒來吧,免得讓將軍繼雲兒公主死後,再添一樁憾事。
「放著,我自己來。」懷敏頭也不抬,只是專注于床上的人兒。
「可是將軍你已經……」
「出去!」他粗暴地下著命令。
塔真嘆息,放下手中物隨即轉身離開。
懷敏擰吧了毛巾,輕輕地為她淨身,口中開始低喃,「心蕾,你睡夠了嗎?這麼長的時間也該起來了吧,別讓我感到不安呵!」他的口吻中有著極度的恐懼,「我知道自己不該讓旁人傷你,給我彌補的機會吧,我定會好好地保護你,永遠不再受到侵擾……」
他將她細瘦的手握在大掌中,緩緩地貼近自己的臉頰上你如果再睡下去,我怎麼帶你到其他地方看日出、看雲海、看壯麗的山川、看無邊無垠的大地?這里是大漠,是你從未來到的地方,難道你不想再多去看看嗎?求求你,只要你醒來,我一定會實現諾言的。」
他捧著她溫熱的手,輕輕地啄吻著,「快醒醒吧,別再跟我鬧了,過去都是我不好,沒有好好地關心你,宋朝人不是說‘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你要給我機會,別再折磨我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突然,細如蚊蚋的聲音傳出。
「你不會丟下我,你只是累了,請快點恢復過來,你只是迷失了,請快點回到我的身邊……」他依舊沉溺在哀傷中。
「我問你方才說的話都是真的嗎?」沐心蕾的聲音放大了些。
「你……你在說話嗎?」恍若遭受雷殛,懷敏的焦點轉向原本沉睡的臉龐,如今,那張臉上正帶著微笑回望著他。「你還沒回答我耶!」她不滿地噘起唇。
「當然,我向來言出必行。」他驚喜得說不出話,只是怔怔地望著她。
上蒼听到他的請求,所以將她還回來嗎?
「那我明天就要去騎馬,要到街上遛達,你可不許反悔!」她打個哈欠,眼看又將沉入睡夢中。「還有,你的俊臉變丑了,別忘了得將胡子剃掉,好好睡個覺,我才準你跟。」
「心蕾……」輕拍她的頰,他還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
「我困了,你也睡吧!」帶著模糊的聲音,她又沉入睡夢中。
狂喜不已的懷敏,兀自以為方才是場夢,直望著那張柔美的睡顏發呆。片刻之後,他歡喜的聲音響起,懸在半空的心終于得到解月兌。
曾經,她被捧在他的手掌心上,如今,更像易碎琉璃的她,更是讓懷敏呵護備至。
她知道懷敏仍心有余悸,所以每每在望向她的眼神中,總有幾分警戒,似乎對于上次的事件,始終未曾更正寬心。
所以,她放任他的眷寵,正因為失去過,特別知道珍惜。而這也讓沐心蕾頗有感慨,因為他是怕她會像雲兒灰飛煙滅于天地間,所以才特別寵愛呵。
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情,沐心蕾能體諒,卻也不免有著疑慮。
雖說自從箏築公主之後,就不曾听說蒙古皇帝有婚配于懷敏的打算,然而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妾,在男歡女愛之外,到底還是不足呵!
她知道自己是個貪心的女人,有了懷敏的人後,還貪求他的心;有了心之後,更渴望一生一世的相守。
而若換作懷敏有了閃失,她必定二話不說的為他守寡,長伴音燈古佛,自此不再踏入紅塵俗世。
可——她用什麼資格!
呸呸呸!她在心底唾棄,這是哪門子想法,好像非得他出事不可。天知道她寧可自己受傷,也不願讓他承擔。
思緒正在神游時,懷敏出現了。
「我要你永遠和我在一起。」顧不得身上的風霜,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埋首在溫暖的肩窩處,汲取特屬于她的體香。
「好盛大的歡迎呵!」她沒有拒絕,任他擁入懷中。「這樣的承諾會讓我有錯覺。」
「什麼樣的錯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放開她的身子,懷敏坐在椅子上,將她一並攬于胸前,順著她墨亮的發絲梳理著,「我的心意你早就明白,怎麼會錯呢!」
「我會以為你終于想通了,願意娶我為妻。」她閉上眼,明知道自己說出口的話會讓兩人不歡而散,但終究還是忍不住。
「你明知道我不能娶你為妻!」
要命,她又開始了。懷敏煩悶地偏過頭,同樣的問題還要爭執幾次她才會死心?他內心中的煎熬又豈是旁人能懂?難道這些日子以來,加諸在她身上的種種愛戀,還不足以表明心跡,非得擁有虛名方休?他會愛她、會寵她,卻絕對不會娶她為妻。
「我實在看不出原因何在。」沐心蕾有些失望。「我夠格當一個妾,卻不能成為你的妻,為什麼?」
「因為你是宋朝的郡主!」他放開她,煩悶地在房內踱步,「我會愛你、疼你、寵你一輩子,這樣還不夠嗎?」
「可是你永遠不會給我正式的名分。」她的目光始終盯在那張俊臉上,聲音哀切。
「我們還要為這個問題爭吵多久?」他已相當不耐煩。
「直到我心死為止。」她的身子變得僵硬,覺得像是被人當場打了記悶棍。隨即,她臉色陰郁道︰「你知道嗎?我的心始終處于不安的狀態,就算你花再多的心思也無法消弭。哪天蒙古皇帝一個命令,會不會出現第二個箏築公主,誰也不知道,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不會再娶,雖然你承諾只有我一人,可是我的心有的卻只是不安。」
對于她的執著,懷敏不禁大吼,「如果你不是宋朝人,我會娶的!」
「如果我不是宋朝人,咱們根本就不會相遇。」
「我無法忘卻殺死雲兒的凶手,你怎麼忍心讓我背叛她?」他雙眼失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仿佛回到那一天的情境。「雲兒就死在我的懷中,就這麼永遠不再睜開眼。我好恨,恨她為什麼沒顧慮到我,恨老天爺為何將她奪走,恨宋朝的皇帝為什麼見死不救!」
「當你擁著我的時候,怎麼沒有同樣的想法?」她尖銳地反問,可在瞥見他臉上挫敗的神情時,忽然感到自己好疲倦,「懷敏,你不懂自己要什麼!如果你的心放不下仇恨,又怎能過平靜的生活!就算雲兒還活著,難道她希望看到這樣的你嗎?」
「別再說了!」他說完便狼狽地逃了出去,為了她所說的話,也為了自己無法面對的行為。
為什麼老天特愛捉弄他?
傍了個溫婉的雲兒,卻無法長相廝守,來了個刁鑽的沐心蕾,卻是蒙古的敵人。他要怎麼辦才好?
自從懷敏抗旨,硬將沐心蕾留在身邊後,身為蒙古的皇帝,鐵兀兒老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空前的挑戰,因而產生危機感。雖然表面上他裝得一派平和,寬宏大量地不予計較,可內心中充滿著怨氣,非得逮到機會教訓教訓懷敏不可。
是以當他听說宋朝為了進貢,所派來的臣子姓「沐」時,不禁龍心大悅。他知道,復仇的時機已經到了,非讓懷敏難堪不可。
趁著沐劍雄將離去之際,他特地在宮中設宴款待。
「听說宋朝有位郡主失蹤,不知是否確有其事?」酒過三巡,趁著耳際方酣時,鐵兀兒忽然開口問。
「實不相瞞,失蹤的郡主正是舍妹。」提起此事,沐劍雄嘆口氣,表情十分陰郁,「經過這麼多時日,依然無法找尋到她,且連死活都未知,雙親整日愁容滿面,幾乎快放棄希望了。」
聞言暗喜不已,但鐵兀兒表面上仍裝得十分同情,「朕也曾經失去妹子,你的心情朕能體會。同胞所生,驟然陰陽兩隔,任誰也不好受,加上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辛酸,你的內心想必淒苦。」
「謝謝陛下關心,舍妹在九泉之下若知,定會含笑瞑目。」對于敵國皇帝語出同情,且句句皆打入他的心坎中,饒是兩國之間並不融洽,他依然心懷感激。
「且慢!」鐵兀兒揮揮手,「死要見尸,否則絕不能放棄了點的希望,難道你們真的已經放棄尋找她?」
沐劍雄一怔,說得含蓄,「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這似乎是最壞的打算。我們當然不希望她出事,若是遭賊人擄走,早開出需索條件,只是時日已久,連半點消息都沒有,怕是凶多吉少。」
「說來真巧,最近我國來了位中原女子,長得出水芙蓉,舉止端莊大方,更重要的是——她自稱是宋朝的郡主。朕不敢斷言她就是令妹,但或許是個希望……」鐵兀兒故意未竟言詞,吊人胃口。「算了,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當朕沒說吧!」
打從沐心蕾失蹤到現在,宋朝上下不知已驚動多少人馬,卻仍沒有蛛絲馬跡,他們從沒放棄希望,奈何沒有任何線索。如今鐵兀兒話中之意,隱隱指出她還好端端地活在蒙古——內心激動不已的沐劍雄當然不會放棄這機會,因此特別提出要求,「如蒙陛下恩準,是否能讓我見上一面,或許……或許蒼天有眼,讓舍妹還存在世間,也好了卻父母親心頭的不舍與心願。」
「不好吧,萬一朕弄錯了,豈不讓你更加失望。」
「總是個機會,至少讓我見上一面,若非舍妹,同為宋朝人,我也盼能幫上忙。」
沐劍雄懇切地說道。
「嗯,」鐵兀兒裝作沉吟的樣子,「好吧,朕就喚她進宮,讓沐兄弟看看,是否真是令妹。」
「沐劍雄感激不盡。」
「謝字可別說得太早,萬一不是的話,豈不害沐兄弟白高興一場。」鐵兀兒抿嘴一笑道。
「是與不是,沐劍雄都沒有怨言。」
呵呵,魚兒上鉤了!鐵兀兒接受他的道謝,暗自心喜。
「好吧!來人,命懷敏帶人來吧!」
懷敏呀,就算你能將沐心蕾佔為己有,我也能將她送回。鐵兀兒眼角帶笑的暗忖道。
美人誰不愛?奪人之美更是不可取。饒是美人已經蒙塵,鐵兀兒也無意再要回,可挫挫他的銳氣,正是惟一的心願。
許是兩個人的默契,從那天之後,懷敏和沐心蕾便維持著平和淡漠的關系。
他沒有再入她的房中,而她也未曾盼望過他的出現,直到今日——鐵兀兒突如其來的下詔,未曾預警的竟是兩人分離的時刻來到,他怎能不憂心忡忡。
走進數日未造訪的香閨,懷敏看著依然活力十足的人兒,內心激動的情燒開始蕩漾。
她——想他嗎?
她——念他嗎?
「你過得不錯。」他淡淡地打個招呼。
「托福。」她漾起淺笑,納悶著他的怪異行徑,特別是那雙熾熱的眼,幾乎可以把她融化。
緘默的氣氛讓對望無語的兩人都感到渾身不自在,直到塔真將茶端上,才得以解除他們之間的尷尬。
沐心蕾雙手捧著杯子,任由熱氣噴上冰冷的臉頰,斂著眉眼,緩緩地開口,「你今天怪怪的。」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口不對心的懷敏眉頭微皺,惱怒的神色溢于言表。
「喔。」只要不觸及婚姻的話題,兩人之間的相處就能和睦。她點點頭,故作了解,「很高興听你這麼說,畢竟在過去這些日子以來,除了我之外,難得有人會大膽地惹惱你。」
從初次見面開始,在那個漆黑的夜里,她似乎就不怕他,即使獨自被擄來蒙古,依然是他生氣的成分居多。明明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卻比昂藏八尺的男人更有勇氣,他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氣。
「除了逢迎之外,女人向來都畏懼我,或者試圖諂媚我、取悅我,以求取片刻貪歡。
然而在她們的內心深處,卻不敢近距離的靠近我——除了你以外。」他的話有弦外之音。
她露出淺笑,眼角微微上彎成新月般的形狀,而僅僅是個笑容,已足夠讓人心曠神怡。
「你不過是個普通人,除了脾氣差一點,性子急一點,笑容少一點,溫柔缺一點之外,其余皆與常人無異,我何必怕呢?再說……」柔媚的眼波一轉,「怕又怎麼樣?既然來了,怕也要活下去,與其讓自己痛苦,不如找點樂子,才不至于成天待在屋子里怨天尤人。」
「听起來我的缺點甚多,什麼都少一點呵。心蕾郡主,你的標準似乎比旁人高出許多。」懷敏輕松的回應。當兩人不處于劍拔弩張的時候,和她逗起嘴來,確實相當的有趣。
「不會啊,你怎麼看輕自己呢?」她故意裝得天真、驚訝,緊接著一項一項的細數著,「你的強悍比別人多,霸道比別人多,凶惡比別人多,火氣比別人多,連固執都比別人多……嗯,還有許多事情也比別人多得多,一時之間也說不完哩!」
他大笑,為這名聰慧的女子喝采,也為她的勇氣欽佩。平心而論,沐心蕾當真是與眾不同,若非性別上的差異,闖出一片天也大有可期。
「在你的評論下,我似乎成了天下第一大惡人。」
「好說好說。」待他神情放松之後,她方開口問道︰「好了,到底有什麼事,讓你一個早上心神不寧?」
回到話題上,懷敏的神色立刻斂下,忖度著該如何說出口。
「你……還習慣蒙古的生活嗎?」
「還好吧!」她偏著頭沉思,「到底不是生長的地方,難免有些不適應,但是大家對我挺好的,除非——」
雙眼圓瞠,她掩住微張的紅唇,突如其來的想法亂了一池春水,使得原本平靜的心湖起了洶涌波濤。好不容易將世俗的想法拋卻在旁,難不成現在的他——厭了、膩了,不再要她了?!
想著想著,沐心蕾的胸口突然一悶,眼角也濕了起來。明知道男人的愛戀不會長久,所以她日日夜夜告誡自己,真有機會時,定要回到宋朝。然而此刻一想到此事,她居然起了依依之情。
她不能!不能在此刻離去,不能在他還未交出真心之前離去,因那無異是讓自己陷入另一個深淵之中,再無翻身之日。
聲音喑啞,她清了幾次喉嚨之後,終于問出,「你打算讓我回去?讓我回到宋朝?」
「不。」他一臉堅定,「這輩子你都得留在我身邊,休想離開。」
「是嗎?」她笑得有些淒涼,若非這點,那就是鐵兀兒強硬的指婚了。「既然如此,那……」
「你的兄長此刻正在庫倫為客。」內心交戰了許久,懷敏還是照實說了。
「啊!扮哥……」聞言,她掩著口輕呼,一股思慕之情即似排山倒海而來。沐心蕾慌亂地捉住懷敏的手臂,殷殷地詢問︰「他在哪里?我要見他,我要見哥哥!求求你讓我見他一面,求求你!」
見狀,懷敏的呼吸仿佛停滯了,因他心頭的憂慮成真。自始至終,沐心蕾從未放棄回宋朝的念頭,就算他待她再好,也無法消除她那股強烈的意念。
如果讓她見到沐劍雄,或許……或許將永遠無法再見到她呵!
「你非得回去不可嗎?」
「我要見哥哥!」
「就算……」他的話頓時梗在喉中,「算了,我會帶你去見他的。」
「真的?!」她驚喜萬分,未留意他話語中的悵然,「謝謝,謝謝你!」
「不必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