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小姐 第四章

書名︰偷心小姐|作者︰秀人|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康親王府的西邊別院是一處相當陰幽的院落,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此,因為這座別院的陰氣特重,即使是不懂風水地理的家僕們,也不敢擅闖,就連唐紫屏都沒探過此院。

然而不為人知的復仇計謀,卻是在此院一一成形、上路。

今日,長年駐守異邦,潛伏敵營查探魏國懷與異邦君王交涉情形的子瀟前來稟告消息,所有的舉動都是一種機密。

「他們開始聯手了?」慕楨顯得特別興奮,只要見到子瀟,就表示計劃即將進入最高潮。

「只待他們彼此簽定契約,已經快了。」子瀟費了九牛二虎的功夫偽裝成異邦子民,好不容易取得異邦君王的信任,拔擢為心月復大臣,他的存在對于這項復仇計畫是絕對必要的!

子瀟曾受助于慕楨,為了報恩,他不惜賭上性命!幸好上天寵命,讓他終于走到這一步,總算不負慕楨的深許。

「等他們完成聯合儀式,我會立刻竊回契約,希望能成為最有力的證據。」子瀟早將他的整條命獻給慕楨!

「這當然是最有力的證據,等了這麼久,就等這一刻!」他可以感覺到心底沸騰的情緒,是因為迫不及待想達到目的而迸發!「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不!請王爺別這麼說!」子瀟對于慕楨永遠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態度,忠心耿耿。

「你確實功不可沒,有什麼不能說?」他絕不會虧欠對他奉獻心力、賣命奔波的忠士。

「這是卑職應該的,若不是王爺浩恩,卑職早已成了路旁一具凍死骨,報效王爺,卑職與有榮焉。」

沒什麼耐心和他爭論功苦,慕楨思緒一轉,再道︰「總之,行事一切小心,千萬不可操之過急,這麼多年都忍過去了,應該步步為營,否則功虧一簣,就著實白費心機了。」

「卑職明白,謹遵王爺訓示。」

「離開時,別被任何人發現了。」他提醒著。

「是。」答完了話,子瀟立即從暗道離開,步履輕巧如魍魎鬼魅,不著半點聲音。

待了一會兒,沉寂了狂躁的思緒後,他才慢條斯理地起身走出陰幽的別院。

經過了石徑,迎面跑來康親王府的大總管曲富,瞧他跑得氣喘如牛,仿佛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王、王爺!」曲富一見到主子,慢慢停下奔跑的腳步,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王爺萬福!」

「什麼事這麼慌張?」他的語氣平淡,如風一般輕。

「君、君姑娘自從被王爺關進地牢,就不吃不喝,已經三天了!罷才有人告訴奴才,君姑娘非但絕食,還病得不輕,現在她人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氣了!」曲富照實稟告著。

慕楨不禁深鎖眉頭,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為她掛念什麼心,他煩惡地道︰「就讓她自生自滅吧!」

曲富以為王爺對這位君姑娘是有特殊感情的,沒想到他急來稟告君姑娘病危,得到的卻是王爺這樣冷酷的回答,曲富實在不懂王爺的心思,只能悄悄在心底感嘆了。

可憐了君姑娘,雖然王府中大家都對她存有臆測,但是曲富也算是位閱人無數的老總管了,他看得出來,君姑娘是出身于大戶人家、生具修養禮節的大姑娘。

王爺怎麼舍得將一位漂亮、標致的姑娘打進大牢呢?

曲富搖了搖頭,還是不明白。

她可以感覺出自己就快死了……

視線逐漸模糊的雙眼,已經無法清楚看見周圍的一景一物,她究竟是為什麼要受這些罪?

地牢的氣味惡腐難聞,雖然幾日不曾進食,但是她並沒有任何食欲,反而忙著反胃、忙著想吐

明明應該憎恨那個囚禁她的男人……可是此時此刻在面臨死亡之際,她卻恨不下心。

為什麼?

在心底問了自己不下百回,但是仍然問不出個答案,也許,她是鬼迷心竅了。

為他這般浪費精神值得麼?計較著他的可惡和冷漠,她又能得到什麼呢?是空啊!

老天……她竟然想從他身上得到一些東西……

究竟是什麼……她究竟想得到什麼呢?

昏昏沉沉中,她听見地窖的鐵門被推開的聲音,銹鐵的撞擊,在密閉的空間闖蕩出不絕的回音,一遍一遍旋繞在她耳際,接近的瞬間,卻又忽地飄遠!很遠、很遠……

遠得令她無法捉模、無法確定……會不會只是她的錯覺……

全身失去力氣的她,僅能窩在牆角顫抖,或許再忍耐一會兒,她便可以完全忘記心中的害怕,只要再忍耐一會兒就好——

「醒醒!」

一只大掌覆在她的肩胛,不怎麼用力地搖晃她動也不動的身子,似乎抱著憐香惜玉的態度。

「喂!」

這聲音……她听過的!

君清妍努力在記憶中搜索,發現她以前從來沒听過的聲音,卻在此時變得異常熟悉!

是他——毫無理由囚禁她的自由的男子!

連她臨死之際,他也不忘成為她人生路途中最後的惡鬼麼?

她真的怕他……老天,別讓他再靠近她了!倘若要以下地府、過油鍋為交換條件,她也答應!只求他別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君清妍不曉得在心里呼喊過幾次,只是她瘋狂的求救聲,到了嘴邊卻出不了聲音,一切只是徒勞無功。

「再不醒來,我可要使出手段了。」

從來沒听過有人會威脅一個昏迷的人,他是她見過、听過的第一位!

君清妍眨動沉重的眼皮,不想讓他使出什麼手段,因為她直覺那將會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所以不再貪戀臨死的快意,她努力地從昏眩感中拉回所有神智。

「唔……」她不舒服地嚶嚀出聲。

慕楨委屈著碩長的身高蹲在她身邊,將渾身是髒的她攬進自己的懷中,尊貴如他,不應該與低賤的她接觸,但是見她臉色如此蒼白,似乎非常痛苦地掙扎著,他忍不住就將她攬進懷中了。

「為什麼要絕食?你不曉得用這種方式和我斗,是一種很愚蠢的作法麼?」他根本不會在意。

但是如果他真的不在意,為什麼他現在會來這里探視她的情況呢?在乎她是死是活的人,正是他啊!

慕楨心里有萬般復雜的情緒,可是他不會表現出來,不管是怎麼樣的疑惑,總有一天他會自己找到答案。

「……不是的……」她並非要和他斗,她知道她沒那本事,與他為敵,只是死路一條罷了。

絕食,是因為她已經活不下去,從被他關進這地牢的那一刻起,她便深深地覺悟,認為自己今生今世再也沒有機會逃離此地了!所以她選擇一死了之,永遠不再受他禁錮。

可以說她勇敢,也可以說她懦弱,但是千萬別再讓她莫名其妙地為他感到心痛心碎!

她承受不起那種負荷……

「听好,我不準你死,如果你一再想要逃離我,甚至不惜一死,那……我會讓你徹底的後悔!」他冷冷地威嚇她。「別忘了,你還有三個妹妹,既然我能擄你回府,自然有其他辦法捉來你妹子,若是你想以死逃避一切,我就拿她們開罪!」

君清妍的確嚇了一跳!她不敢相信他會這樣折磨她——她究竟作錯了什麼?冒犯了他什麼?

為何他要抓住她不放呢?!

她只是個奉旨出番和親的代罪羔羊,她的妹妹們也是如此,他何苦一再相逼,甚至對她說出這席威脅的話。

「你……」她氣猶浮絲,藉由最後一點力氣開口問他︰「你……為什麼要囚禁我?我……我有影響你任何利害之處麼?」

她一直不明白,既不殺她、也不放過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他們之間真有深仇大恨?!

君清妍覺得自己的神智又要模糊了……

仿佛作了一段十分冗長的惡夢,她幾乎像沒命似地從夢境中逃了出來,忽然驚醒、整個人從床炕上彈了起來!

「呼……呼……」她猛喘著氣,沒有任何動作地呆愣在床榻上,卻已是滿頭大汗。

久久,她終于注意到周圍的一切,是她原本居住的寢房——

怎麼,她不是在地牢里?

當她將雙眸的視線一抬,慕楨陰邪的俊顏立即映入她的眼簾,當然免不了又是一嚇!

還是見到他了!

顯見老天是不肯和她交換條件了,非要她在他的威勢下殘喘著!

君清妍怔怔地望著他許久,直到他不客氣地輕咳了幾聲,硬是打斷她呆愣的思緒,她才找到一點聲音。

「你怎麼……肯釋放我?」她心里竟然升起一絲奇異的欣喜。

他沒有正面回應她的話,反而說道︰「這算釋放麼?對你而言,只要待在康親王府一天,就是折磨你一天,是不?所以我放你出來,只不過是從一個小地牢將你推進另一個無邊的地獄罷了。」

她不否認,因為他說的是一種事實。

見她不語,慕楨心里不悅極了!「你是啞了?不會說些什麼話麼?」

令人感到意外,他竟然會要求她回話,難道他是在允許她對他光明正大地頂撞麼?

君清妍先是沉默,而後才大膽地開口道︰「我當然想說些話,不過,只怕說了王爺並不會想听。」

「哦?」慕楨挑高一道俊眉,打算洗耳恭听她的不滿和意見。「你說,我偏偏想听。」

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憑他總是陰晴不定的個性,君清妍還真的有點擔心他會一怒打死她!

但是她原本就沒有打算活下去,若不是他阻止,她早魂歸西天了!所以其實她根本不必憂慮。

「好,我就直言不諱了。」她定定地望著他,決定不再退縮,想離開這里的最後辦法,就是和他曉以大義!「如果王爺不清楚,我可以明白告訴王爺,我,君清妍,並不屬于康親王府的一份子,于情于理,都不應該待在王府里,不曉得王爺將我軟禁在王府中,有何貴干?」

沒料到她會如此大膽地說,慕楨有瞬間的怔愣。

「王爺該還我自由,讓我奉旨和親,若王爺再軟禁我,一旦耽誤大局,就算逆旨,難道王爺不怕皇上降罪?」她相信現在皇宮里已經是一團亂,至少她代替格格出番和親,也算是朝中一件大事,如今她被擄來康親王府,自然沒有和親的人馬前往西藏,這邦國之間的情誼有待考驗了。

可是她心里卻有另一層隱憂——劫親的人是他,表示逆旨的人也是他,若皇上當真追究起來,他肯定會被殺頭,

她又莫名其妙地為他費精神了。

他是個惡人,被定罪是天經地義的事,她何必替他擔心?就唯恐禍害遺千年了,她竟然還反過來顧慮他的性命?!

荒唐!

君清妍忍不住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句。

「你認為我無能抗旨?」他劫親的原因,就是為了挑戰天威,而眼前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將他看成畏懼皇威之徒!怎麼不教他惱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說的是我心里的話,王爺不是偏偏想听麼?」她是得到他的應允和一半逼迫,才大膽說出這些話來。

沒想到他真的生氣了!

好沒信用的一個男人——不對,他只說他偏偏想听,並沒有言明他听了之後不會動怒。

是她將自己推向火口!

君清妍發覺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只見他朝她步步逼近,突然伸過手——

她害怕地閉起雙眼,本以為他要動手打她,沒想到他卻掐住她的下顎,將她的小臉扳高,狠狠堵住她的嘴!

這……老天!他竟然吻她?!

君清妍的腦子有一陣子是完全無法思考的狀態!

她簡直要崩潰了,

不……他怎麼能吻她呢?!

他的舌尖靈活地撬開她的貝齒,綿綿纏繞她的舌,未感受過的濕軟滑膩在她嘴中翻攪著,她居然覺得有股甜蜜的酥麻感貫穿她的四肢百骸,直達全身每一寸肌膚

熱火高張,她不曉得自己為何會意亂情迷。

是什麼時候不小心著了他的魔?她居然一點記憶也沒有,只覺得接受他的佔有是一種幸福……

她願意被他侵犯麼?

多可怕的念頭和決定——

她竟然甘心被他強索和佔有?!

君清妍懷疑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腦子!才會產生這麼驚世駭俗的想法,沒錯!那已經不是她的腦袋了!

她一定是被他控制住了!因為他是個邪魅的男人,所以他想控制她的思想,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君清妍完全亂了方寸,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與他保持距離,因為他的手段實在太厲害了!她甚至不想離開他的唇……

當他放開她,同時也帶給她一陣落寞,漲紅的雙頰,飛霞流轉,唇際還殘留他的氣味。

卻听見他氣沖沖地道︰「從此,不準在我面前提起那昏君!」

君清妍自然是不明白一切原因,但是從來不好奇任何事情的她,卻對他的憤怒感到不可思議。

有什麼事值得他這麼怨恨皇上呢?

他一直是個冷漠如冰的男子,在他身上,可以嗅出森幽的氣息,但是也可以了解他過人的鎮定和冷靜,為什麼她的一番肺腑之言,卻惹來他如此波濤洶涌的怒氣呢?

君清妍真的好想知道!

「你對皇上——」

「住口!」他低吼道︰「我已經告誡過你,別以為我有十足的好脾氣可以容忍你的挑釁!」

「我並沒有挑釁王爺的意思。」這和他作對、爭斗是一樣的,她也沒有這項本領。

她想了解他——

或許在他眼中,是一件極可笑的事,因為在她心底,這也是一種非常荒謬的想法,但是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想了解他!想剖開他冷漠的皮囊,探查他最真實的內在

即使是滿心的狂吼,她也會傾听!

只要是他不滿、憎恨的,她都願意試著去了解。

由厭惡他、畏懼他,轉變成想了解他、關心他,只不過是短短一段時間而已,但是她卻覺得歷經了漫漫長年。

原來她並不適合怨恨他。

「如果王爺心里有難平之事,不妨說出來,別傷害別人又傷害自己。」她雖然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但是她希望他愛惜他自己。

慕楨冷驚的眸光射向她,像是恨不得將她掐死一般地盯著她!

她心里當然害怕,但是此時她卻有莫大的勇氣,猶如上天賜予,只想解下他的武裝。

「你會這麼生氣,一定有原因,但是我想知道,你和皇上有什麼——」

啪地一聲!

火辣猛烈的巴掌甩上她的臉頰!

君清妍瞠大雙眼,直直瞅視焰火熊燒的他。

「你以為你是誰?!竟敢過問本王的私事!只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奴才,也想攀龍附鳳?」

不……

他誤會了!

無奈她根本沒有勇氣去辯解。

他說得一針見血,但是她不覺得他說錯——她的確太自以為是了!現在的她和一個囚犯沒什麼兩樣,在他眼中更是一個下等的奴才,她憑什麼去過問他的一切?她沒資格啊,

在她驚愣之余,唐紫屏身旁伴著書兒走了進來,依然是豐姿綽約,宛如天仙般地迷人。

與自己的狼狽比起來,君清妍不禁感到相形慚穢。

「紫屏向王爺請安。」唐紫屏朝慕楨福了身,書兒也隨著請禮。

她們的來到,恰巧可以撞見一場好戲,但是抱著看戲的心情的人似乎只有書兒,唐紫屏仍是保持一貫的氣質。

「怎麼來了?」

見到唐紫屏,慕楨的火氣一下子消滅不少,並非是因為唐紫屏使他心情大悅,而是在看到第三人介入後,他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他竟然會在君清妍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其性情這一點倒是讓他既驚訝又耿耿于懷!

「听說王爺將君姑娘打入地牢,因君姑娘鬧絕食,王爺又將君姑娘釋放,為了替君姑娘調養身子,更是大費周章請來不少藥師,王爺對君姑娘這麼盡心盡力,真教紫屏吃味。」她坦言道。

慕楨未瞬變神色,反而是原先愣在一旁的君清妍聞言,更是一臉呆若木雞!

他為她費心思?!這有可能麼?

「王爺對待君姑娘的心情,是否愈來愈不同了?」唐紫屏有別于一般寵妾,她不好奢華,但是卻工心計。

她可以舍棄榮華富貴,但是她不能失去他的寵愛,如果有誰敢同她一起分享他的心,她會讓那人不得善終!

本來,她不當君清妍是一回事,因為她自信慕楨不會見異思遷,更何況君清妍骨瘦如柴,不及她一半嬌媚,不足媲美,照理說,她是不可能受君清妍威脅。

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有點危險,她必須開始提防,否則慕楨當真變了心,她要挽回也來不及了。

「你別亂想,對自己沒信心了麼?」

唐紫屏唇角掃過淡淡一笑,心底的另一抹笑容卻是既可怕又猙獰!「信心當然有。」

她瞧了君清妍紅腫的臉頰一眼,向慕楨要求道︰「王爺,紫屏有個請求,請王爺答應。」

「你說。」

當唐紫屏再度看向君清妍時,眼神突然變得陰幽恐怖。「我想要這個女人當我的丫環。」

當場震驚的人,除了書兒和君清妍之外,還有慕楨!

他看著君清妍充滿不肯的神情,心里竟然也同樣產生不願的心情,于是他毅然決然地拒絕了。「這不行。」

唐紫屏呼吸了一口氣,神態優雅,臉上恢復了淺笑。「王爺為何說不行呢?」

一時找不到借口,他只好隨便搪塞道︰「剛才,我已經決定要她服侍我,所以她現在是我的奴才。」

奴才……他只當她是奴才!

君清妍似乎可以听到另一個心碎的聲音。

「那便作罷。」唐紫屏的唇角依然掛著淡笑,但心底猙獰的笑容卻已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