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灑上冷雲拓微合的眼皮,藍儀凡這才發現,他有雙濃密優雅的長睫毛,跟他給人那種強硬的感覺完全不同。
她的縴指輕輕的攀上他的大掌與他十指相握,感覺那掌心跟指尖之間傳來的幸福與溫暖。
昨夜,是個有點痛,卻也十分美好動人的回憶。
看著兩人相握的手,她的心微微的發著疼。輕輕抬頭,看到昨夜被擱在床頭的鑽戒,她勾起嘴角,柔柔的笑了一笑。
別去想!
她告訴自己,別去想未來,就不會這麼疼。
能擁有過他的疼惜,已經是她的福氣,老天也許不會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但至少給過她這麼美好的一刻。
藍儀凡的不安,其實冷雲拓都知道。他沒有完全睡著,只是暗中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眼里流露出淒美又幸福的神情,看得他心口直抽緊,她是個那麼容易滿足又不願奢求的女人,這在他的認知中,簡直是不可能存在的。她昨夜說了,只要愛我這一刻就好!
她那卑微的願望,叫他听得好心疼。
那一瞬間,他才領悟,自己能有家人,即使是那麼的多、那麼的叫人厭煩,卻又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
他想給她那種幸運,但他該如何開口,他給得起嗎?
只怕會把她拖進一個更麻煩,有更多事情要應付的環境中,他想疼她,卻不想讓她煩心,尤其是她又那麼善良,連對別人的孩子都能義無反顧的付出許多的關心。
他怎麼能不喜歡上她呢?
他甚至愛上了她的手,她的手完全不像他過去踫過的那樣柔女敕又光滑,她的手寫著她的歷史、她的辛勤及付出,更寫著她凡事都得親自動手的孤單……想著想著,冷雲拓不由得心疼的握緊了她那雙略微帶著繭的小手。
「咦?你醒了?」感覺被握住的力道,藍儀凡柔聲問。
「嗯……」他輕輕的睜眼,想抬頭給她一個早安吻。
「藍老師、藍老師,我舅舅不見了!」
倏地,浴室里傳來邱冷廷的大叫聲,接著,就是那相連著兩間房間的浴室門砰砰的敲響著,不一會便被人推開。
「啊?!」藍儀凡驚叫了聲。她根本完全忘了冷廷的存在,更忘了……她有些尷尬的與他那張大嘴的訝異神情,「早、早安!冷廷。」
「你們……你們……」
「早,冷廷,我沒有不見,而是在這里。」沒半分尷尬的冷雲拓,冷靜的對他下命令,「現在回房間去換衣服,等一下帶你們去吃早餐。」
「嘎?喔。」過了半秒錯愕,邱冷廷終于弄懂是怎麼回事,他笑了起來,童稚的容顏染上一抹不符合年紀的狡詐笑意,「好,我慢慢換,你們慢慢來喔!」
「冷廷!」藍儀凡整個臉都燒紅了,可他已經一溜煙回自己的房間,同時還順手帶上門。
「呵呵!這小表還真懂事。」
「是過度早熟好不好?天啊,他才三年級耶!」
「嗯,他需要一個好榜樣來帶他。」
「是啊!但絕對不會是你。」
她還記得昨晚他在床上說過的話,真搞不懂,男人哪來那麼多听來低級卻又感性的話可以說?
「嘿!」冷雲拓驚奇的看著她,「我就知道你喜歡听,竟然還記得?」
「當……」藍儀凡的俏臉紅了起來,掄起小拳頭捶向他抗議著,「討厭耶你,大白天的,還糗我。」
「當然要糗你。」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攬入懷中,壓在自己的身體正上方,與他眼對眼、鼻對鼻,他深情相望,「因為你是我惟一想這樣糗的人啊!」
惟一嗎?
她的心深深一顫。這句話像具有叫人寧願沉淪一生,也不願醒來的魔力。
望著他,沉浸在他那淺淺帶笑,及深情的凝望中,她答不出半句話,直到他吻上她,她才用最真摯的熱情,最深沉的愛戀回應他。
在這一刻,她沒有任何遲疑的相信,兩個人是相愛的……兩個小時後,當邱冷廷一個人在院子里玩,廚房里只剩下冷雲拓跟藍儀凡,還有一壺正在煮的咖啡。
「房子?」她帶著困惑的看著他。
罷才听他說了一連串關于東京,關于他的企業集團的事情,沒想到繞了這麼大個彎,他所要說的,還是跟當初兩人最初相識時的事情一樣,他要買下這棟她的心靈賴以生存的老房子。
「嗯。我是真的需要這棟房子,如果你可以把房子過戶到我名下,或賣給我,讓我辦完該辦的事情,等東京那個大案子完成,大概要三到四年的時間,我就會把房子再轉贈給你……你!」
他看出她眼底那一抹了悟後的失望與落寞,他的語氣不由得多了絲惶恐。
「你願意相信……相信我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站在流理台旁的他。
他身邊的咖啡壺正咕嚕咕嚕的響著,空氣里咖啡香四溢,窗外陽光燦亮,但兩人之間的空氣,卻有股說不出的窒悶。
冷雲拓轉身,安靜的煮著咖啡,沒有再試圖說任何話來影響她的思緒,直到他將咖啡倒入杯中,放進她最喜愛的兩顆方糖、一匙女乃精,才端到她面前。
「拿去吧!」
他驚喜的看著她,就見她臉上掛著一抹神秘、優雅,卻叫人捉模不定的淺笑,「我知道這房子對你的事業來說很重要,而且我想……」她低下頭,啜飲了一口咖啡,「我相信你!」
她的聲音好小,充滿了連自己都沒發現的恐懼跟不確定,叫他好不心疼。
他忍不住癌,在她額上印了一吻,「給我你的戶頭,我明天就叫人匯兩億給你。」
「我不要。」
她猛然抬頭,眼楮被咖啡的蒸氣薰出了霧氣。
「不要?但是……」
「你先拿去。記得……記得四年後要還我就是了。」
她一臉慷慨就義,仿佛就算被騙也無所謂的模樣,讓他不自覺的氣得眯起了眼,「你以為我是那種會佔女人便宜的人嗎?」
聞言,藍儀凡心一抽。他說女人,而非你。
「不是。」她溫柔的嗓音中帶著一絲無奈,沒想到自己竟然要反過來安撫他的情緒。
「那不然是為什麼?有錢在身邊,你也好過日子,不是嗎?不然,我先買兩棟房子給你。兩億足夠在台灣買間大房子,在東京買棟公寓住了。」
「東京?!」她訝然的看著他,不懂他為何這麼說。
「是啊!你不跟我還有冷廷一起過去嗎?」
「可是……」她從沒想過,他竟然會開口要她一起去日本,她一直以為,他會在台灣辦完事後,就帶著冷廷回日本去,然後兩人從此再也毫無交集。
「可是什麼?」冷雲拓濃眉一皺,「你不想跟我去?」
「我……」
「你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姓方的,所以……」「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藍儀凡氣憤不已,沒想到他竟會扯到方慶杰,可過了一會,她突然低下頭,開心的笑了出來。
他濃眉皺得更深,「你在笑啥?」
「你!」
「我?為什麼?」
他逼近她紅女敕的臉頰,聞著她散發一股咖啡香的發際。
「你在吃醋,呵呵!」
心底洋溢著那股甜蜜,讓她沒注意到他的欺近與不懷好意。
「不,你錯了。」
「嗯?」她抬起頭,赫然發現他距離她好近。
「我吃的是你。」
冷雲拓大手突然一攬,將她整個人抱離開椅子。
「哇……唔!」
因為重心突然不穩而發出的驚叫,很快的,被充滿愛意的吻吞沒。
她也許還有點疑慮,也許還有點害怕,可在這一瞬間,她決定了,她要放手一搏,跟他回東京。
包也許,她跟他之間,會像窗外那燦爛的陽光一般,有著更美好的未來也說不定。
晚上八點多,繁華東京車水馬龍的路邊,一輛BMW的新型房車,在人行道旁安靜的等著,駕駛座坐著的,是難得自己當司機的冷雲拓。
包加難得的事,他竟抽得出時間,親自來到學校接她下課。
她在這所日語學校已經上了兩個多月的語言課了,而他,卻是第一次來這里接也。
回日本後,他的事業忙,應酬更忙,幾乎沒時間好好的陪她,或是像在台北時,兩人有超過半天以上的時間獨處著,他甚至找不出時間跟她好好的說說話。
深眸里凝著歉疚,透過暗色的車窗,看著藍儀凡一臉清新笑容的對一個斯文的男人道再見,冷雲拓的怒氣陡升,但很快又被理智給壓了下去。
她在這里沒有朋友,能認識幾個人算幾個人,他有什麼資格生氣呢?
他眼底交織著的怒氣跟愧疚,在她一臉笑容的上了車時,瞬間又溫和了起來。
「累嗎?」
「不會有你累。」忍不住傾身給他一個吻。
她看起來比平常更加耀眼亮麗了許多,他欣賞的眸光離不開她。這三個月來,他幾乎只看過她穿睡衣跟家居服的模樣,一想到不知有幾個像剛才一樣的日本男人,常看到她清新又利落的美麗裝扮,他就忍不住一股嫉妒。
「嗯?怎麼了?」發現他看著自己,沒有開車的打算,藍儀凡揚起眉梢,眼底漾滿笑意的問。
其實她很開心,因為他今天來接她,而這也表示,他們將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可以兩人單獨在一起。
而不是像過去這三個月以來,常常等他等到睡著,只能偷個早餐的空檔,跟他打個招呼。
「沒什麼。」冷雲拓有些尷尬的轉頭看向前方馬路,熟練的打檔,踩下油門,加入夜晚的車潮中。
藍儀凡沒說話,只是帶著微笑,靜靜享受坐在他身邊,看著他開車的幸福。
他偶爾轉過頭看她,見她越是那樣笑,越是那樣沒抱怨,他就越難受。
良久,他沙啞的開口,「真抱歉!」
「咦?」她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都沒有機會帶你好好去玩一玩。」
「不要緊,花子她帶我們去很多地方玩過了呢!」剛來日本的那一段時間,盡責的司機花子,天天都會帶著她跟冷廷出門。
後來冷廷開始上課,到另一個地方住,只剩她一個人後,她就開始尋找語言學校,想更深入的學習日文及日本的生活方式。
「是嗎?可是她好像都只帶你在附近走走而已。」
他雖忙,也不忘注意她的生活,就是因為知道她的生活太過無趣,原本私心想把她藏著的他,才會答應讓她去上語言學校。
「呵,那就很好玩啦!我沒離開過台灣,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很新奇。」
是她不舍去太遠的地方玩,怕因此錯過了跟他相處的時間。
「是嗎?」他別具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都沒給自己買點新衣服,東京的物價雖伙貴了點,但也算是個購物天堂。花子說,你都不肯去逛百貨公司。」
「哎呀!」藍儀凡一吐舌頭,嬌俏的笑了起來,「又不是沒去逛過。我小家子氣嘛!日元的標價動輒就是上萬,誰買得下手啊!」
她並不是沒有錢,因為他真的買了棟高級公寓掛在她名下,除了兩億外,他甚至又多匯了好幾千萬進她的戶頭。可她心里卻打算,等到四年後,他把房子還她時,那兩億跟多出來的錢,還有在台北跟東京的房子,她都要還給他。
所以生性節儉的她,還是無法放開心的買東西。
冷雲拓又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想法,心底滿溢著不舍與歉疚。
知道她幾乎都沒有動用過他給她的錢,甘願在東京這個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每天安靜的過日子,不吵他。
他對她真的說不過去,是他要她大老遠從台灣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今卻總是讓她自己一個人生活、一個人模索,而他,甚至抓不出多少時間陪她,惟一能做的,就是在物質跟時間上,盡量滿足她。
可是他的時間真的少得可憐,她又不肯花他半毛錢去買東西或打發時間。
她總是有理由,說吃的有他聘請的廚娘天天煮給她吃,出門則有會說中文的女司機兼導游,陪她聊天散心,所以她用不到任何錢。
見他沉思不說話,藍儀凡伸手扯了下他的大胡子,「干嗎啦?因為我不買東西而生氣啊?衣服夠穿就好了,我每天也只有上課才出門,其他時間都待在家里,不然就是假日和冷廷一起出去玩,我又不懂打扮,有好衣服也是浪費啦。」「好衣服?」
冷雲拓看著她一身樸素的毛衣跟裙子,腦子里冒出很懂得打扮自己,且最近常常踫到面的香取芸子。
「嘿!你該不會因為我不要衣服而不要我了吧?」她放意用開玩笑的語氣道。
可是,他卻能察覺到她話里隱隱的不安。
他知道,她的不安來自于跟這塊土地格格不入的感覺、沒有朋友的孤獨。
心一緊,他想,自己是不是錯了。
他就是怕她一個人在台灣孤獨,才會想帶她過來,可是他是否已經造成她更多的孤獨了呢?
之前他一直不想讓她認識太多他身邊的人,因為怕她的善良會遭人利用,可他知道這樣對待她,在別人眼中,無疑只是將她當成見不得光的情婦看待。
輕嘆一口氣,他沒回答她的玩笑話,反而下定了決心。
「陪我去個派對。」
「嗯?」藍儀凡訝然的看著他。
「你的日語應該進步了很多吧?」
每個能去她那過夜的晚上,他回到送給她的公寓時,都看到她沉沉的睡倒在沙發上,身旁總是放著一堆日文書,還有日語教學光碟。
「還好,請多多指教!」她俏皮的用日語回答他,燦爛的笑了起來。他這樣做,是不是代表他願意讓別人知道她的存在呢?
雖然她並不是很在乎這件事,但他這舉動讓她感覺到更多的幸福。
可高興沒多久她的眉頭卻又輕蹙了起來。
「怎麼了?」
「我……沒有合適的衣服。」
「我會叫人幫你準備,或者帶你去買,香取芸子是個頗有能力的女人,穿衣服也很有品味,我會叫她找人幫你設計造型。」
「是嗎?」
听到他稱贊別的女人,藍儀凡心底隱隱冒出一絲酸味,鎖著的眉頭沒松開,擔心的問︰「好,可是你是不是嫌棄我不會穿衣服啊?」
聞言,他淡淡的轉頭看了她一眼。
「對!」
「嘎?」她不敢相信竟然會听到他這麼說,「你……」才氣急敗壞的吐了個你字,倏地,她便被他的魔掌偷襲。
錯愕間,她听到他低沉的笑聲,「我最嫌棄你身上的衣服了,它們都擋住我的視線。」
「嗄?」愣了下,她才了解他指的是愛看她啥都不穿的樣子時,她的火氣頓時全消光,甜蜜又羞澀的嘎罵,「討厭啦!你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