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後,蘇宅。
不需要鬧鐘,季一唯準時在上午七點鐘醒來,睜開眼楮望著天花板,腦袋放空五秒後起床,拉開窗簾,讓那似乎還帶著水意的陽光灑滿了整個房間。
又是一個好天氣,季一唯給自己一個笑容,再有條不紊地開始刷牙洗臉。
因為季一唯的叔叔前幾天摔斷了腿,沒人照顧,好心的季鵬就從台北跑回台中照顧,把偌大的蘇宅,和蘇宅里那個驕縱的二小姐都委托給了季一唯。
蘇宅倒也還好,來不及整理了還可以叫清潔公司幫忙,但這蘇二小姐……一想到這個蘇二小姐,季一唯就一個頭兩個大,對季一唯而言,蘇二小姐的難纏程度是所有工作相加的N次方。
說曹操,曹操到。
「季一唯、季一唯,大懶豬,我餓了,快幫我做早餐……」
這催命符一樣的聲音伴著一聲大過一聲的敲門聲,讓季一唯的腦袋更疼了,他揉了揉眉心,在對方失去耐心用腳踹門前,一把拉開了門。
微微的震驚在眼前這張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白女敕臉頰上一略而過,如同貓咪一樣狡黠的大眼楮眯了起來,長長的睫毛蜷曲著,在細女敕的眼瞼上投下扇形的陰影。
經過時光的洗禮,十歲的小女孩蘇嘉學已經長得亭亭玉立,氣質與美貌共存,是走到哪都會招來狂蜂浪蝶的紅顏禍水。
「季一唯,原來你已經起來了呀,穿得還真整齊。」蘇嘉學挑剔的目光從季一唯一絲不苟的頭發、領帶,一直到被襪子包裹起來的雙腳,遺憾地嘖嘖出聲,「季一唯,你每天都是這一副造型,你自己看不膩我管不著,但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你好歹為我的眼楮考慮考慮啊,每天都讓它看一成不變的東西,它很容易審美疲勞的好不好?」
「你可以選擇不看我。」季一唯繞過她走了出去。
蘇嘉學尾隨其後,一邊繼續用她那好听的嗓音抗議,「喂,我在跟你說話,說話的時候一定要看著對方,不然就是不禮貌的行為,你看我對你多好,每天都讓你看我不同的造型,替你的眼楮謀福利……」
季一唯嗤笑,「福利?我看是驚嚇還差不多吧。」
也不知道蘇嘉學從哪里收集到那麼多假發,跟七色彩虹一樣,各種發色都有,更別說那千奇百怪的形狀,有些簡直跟鳥巢有得拚,她倒好,一天戴一個,再配上同色系且亂七八糟的衣服,幾乎每天都能嚇到他。
蘇嘉學當然對季一唯的評價非常不服,她小跑幾步趕到了季一唯面前,張開雙臂擋住他的去路,「季一唯,你給我說清楚,我這樣子哪里嚇人了。」
現在的樣子倒真無可指責,大概剛從被窩里爬出來,不施粉黛,一張小臉光潔溜溜,墨黑的真發略為凌亂地散了一肩,襯得臉頰白皙剔透,身上套了件寬寬大大、印著熊貓圖案的睡衣,又可愛又青春洋溢。
「我說的又不是現在,我……」季一唯突然沒了聲響,表情怪異地別開了腦袋。
那件睡衣實在太寬大了,現在兩人站在樓梯上,他在上方,蘇嘉學在下方,目光不經意下垂,一片雪色春光就跳入了他的視線。
蘇嘉學狐疑地盯住他,「季一唯,你不會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吧,表情怎麼這麼奇怪?」
季一唯繃起臉,腦袋卻還是沒有轉過來看向蘇嘉學,「好了,別鬧了,你不是肚子餓嗎?再不走開,我就自己上班去了,不幫你做早餐。」
「誰稀罕你的早餐啊,跟季叔叔的比差遠了。」
叫歸叫,蘇嘉學還是乖乖地讓出了路,雖然季一唯的廚藝遠遠比不上季叔,但她就是喜歡吃季一唯替她煮的東西,她最喜歡看季一唯穿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樣子,認真做菜的男人最帥了!
昨晚就放進電飯鍋煲的皮蛋瘦肉粥已經煮好了,一打開鍋蓋就是一陣撲鼻的香氣,皮蛋完全融化在粥里,點綴著星星點點的肉末,色彩十分誘人。
季一唯又煎了兩個太陽蛋,冬瓜加了一點雞肉熬成了湯,即使只是一頓簡單的早餐,他也希望可以做到營養均衡、葷素搭配。
蘇嘉學一直等在廚房門口巴巴地望著,那濃濃的食物香氣一陣一陣地飄入她的鼻端,讓她更餓了,恨不得直接撲上去,把那個圍著圍裙的男人給吞了。
好不容易等到季一唯把食物都端上了桌,她立刻像只小兔子一樣,瞬間就坐到了桌邊,抓起湯勺往嘴里送。
季一唯連忙提醒,「小心燙。」
「呼……已經被燙到了!」蘇嘉學被燙得一直呼氣,卻不肯停下進食的動作,偶爾抬頭給季一唯一個大大的笑容,傻里傻氣的樣子,跟她那聰慧伶俐的臉一點都不搭,卻又沒有絲毫地違和感。
季一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也不再管她,被蘇嘉學折騰去了不少時間,再不抓緊時間解決早餐,那他只有遲到這一條路了。
蘇嘉學沒一會就吃完了早餐,模了模圓鼓鼓的肚子,滿足地往椅背上一靠,兩只眼楮卻直直地望向季一唯。
季一唯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為人太中規中矩了一點,在家里吃飯也是一樣,明明因為怕遲到而在心里急得要命,但用餐禮儀卻一點都不隨便,照樣不緊不慢,優雅無比。
「季一唯,我有時候真不知道你腦子里在想什麼。」蘇嘉學故作老成地搖頭。
季一唯抬起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把最後的太陽蛋解決了才一邊往外走一邊說︰「用你的腦細胞,如果能明白我在想什麼,那才是真正奇怪了,我走了,你別一動也不動的,把碗筷收到廚房去,晚上回來我會洗。」
「我才不要,我好困,我要上樓睡覺去了。」
季一唯換好鞋,抬頭就剛好望見蘇嘉學伸懶腰的樣子,這個家伙!
蘇嘉學已經大四了,大四的下半學期基本上沒課,空出來的時間是學校留給學生去實習、找工作的,但蘇嘉學這沒有上進心、不學好的懶骨頭,學校沒課,她就真給自己放假了,不是在家里睡得天昏地暗,就是出去跟朋友happy,還常常玩到半夜三更才回來。
季一唯看不下去,托同學朋友幫蘇嘉學找了好幾份工作,但這個家伙就是有把什麼都搞得雞飛狗跳的本事,不是得罪客人就是弄丟重要文件,不用朋友開口,對朋友十分抱歉的季一唯也只能把蘇嘉學領回家。
他真的拿這個小魔女沒辦法,只要她肯待在家里不出去闖禍,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懶得浪費口水教訓她。
「我走了,中午自己叫外送。」季一唯拎了公文包快步出門了。
蘇嘉學望著被關上的大門,吐了吐舌頭,切,她才不要吃外送呢,漂亮的大眼里閃過狡黠的光。
***
季一唯不喜歡意外,早上出門的時候雖然稍微被蘇嘉學耽擱了一會,但按照一般的情況也不至于遲到,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車開到半路,前方竟然發生了小車禍,把車流全堵住了,等交警過來疏通後,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于是季一唯遲到得毫無懸念。
但季一唯是東銘建築公司的業務部經理,在公司里也是一個重要人物了,他遲到了也沒人敢說什麼,但他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為了自己,而不是做給別人看的。
即使沒人說什麼,連東銘建築的總經理連翼看見他,也只是眨著眼一臉壞笑地打趣他,是不是昨晚有情況之類的,他還是覺得有點郁悶。
要不,在爸回來前,他每天再提前半小時起床吧,季一唯剛作了這個決定,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蘇嘉學三個字。
這個小魔女不是在睡覺嗎,怎麼又想起他來了?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這通電話還是必須要接的,「喂?」
「季一唯,你在干嘛?這麼久才接電話。」
「在干嘛?我在上班,不像你無所事事。」季一唯自認是個沉得住氣的,但有時候蘇嘉學就是有本事讓他控制不住脾氣。
「是啦是啦,知道你最忙了。」
蘇嘉學跟季一唯相處了二十幾年,對季一唯的脾性了解得一清二楚,當然知道在這當下跟對方斗嘴是十分不明智的,更何況她還有求于人。
「季一唯,我打電話給你,是你出門太急,我忘記跟你說一件事了。」
季一唯的右眼皮劇烈地跳了起來,「什麼事?」
蘇嘉學笑得甜甜的,聲音也甜得可以擰出蜜來,「季一唯,我中午不想吃外送,我已經吃了好幾天外送了,又油膩又不對味,太不健康了,下巴都要冒痘痘了,今天中午你回來做給我吃吧。
不要掛我電話也不準罵我,如果你不答應我,我中午就去你公司!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情都敢做,如果我去了你公司,不小心說了什麼話讓你的同事誤會那就不好了。」
小魔女最後一句話讓季一唯硬生生地停止掛電話的沖動,他的右眼皮不跳了,太陽穴開始痛了,「蘇嘉學,你確定你早上是真的忘記跟我說?」
「嘿嘿……你說呢?」這種事情當然不能當面說,除非她改口,不然季一唯這個簡單粗魯的家伙,說不定會把她五花大綁固定在床上,讓她沒辦法再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