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忍不住憤怒,就要上前同兩人理論時,金伝懿眼捷手快的按住她的肩頭,示意她別意氣用事。
「公主,你絕對不能這樣百般忍讓。」喜春小聲的告誡。她好歹也是千金之軀,怎麼能任人說背後話?
「喜春,別在這里起口角,到時一發不可收拾,就不好了。」金伝懿貼近喜春的耳朵,低聲的說。
這時,遠方傳來紛沓的腳步聲,那是將士穿著的軍靴與馬蹄踏上石板路的聲響,成功的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前方旗海飄揚,金伝懿穿過縫隙,只見一名身穿烏黑色盔甲的男子坐在一匹黑馬上,一派輕松的領著大軍,接受眾人的列隊歡迎。
她看不清楚為首的男子究竟生得什麼模樣,讓女子們一瞧見他的出現便騷動起來。
當大軍全數走入玄武門後,皇甫邵的坐騎剛好走到高台前方,大軍緩緩的停了下來,準備接受皇帝的召見。
皇甫邵利落的下馬,拿下頭盔,單手環抱,隨即單膝下跪,朗聲說話,「微臣叩見皇上。」
「鎮國將軍快請起。」尚未昭告天下登基的金燁步下高台,來到皇甫邵的身前,伸手扶起他。
半年前,只手遮天的皇爺金浚拉下不適任的皇帝佷子,改寫歷史,並輔佐三皇子金燁登上帝位,而國師選定的登基稱帝吉時就在下個月,因此這段時間,金燁雖已履行皇帝義務,卻還未完全的當上九五之尊。
從以前金燁就與皇甫邵有濃厚的私交,如今他稱帝為王,卻不想因為地位的關系,而使得兩人漸行漸遠,畢竟皇甫邵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留住他的心與友情才是穩固江山的不二法門。
「謝皇上。」皇甫邵站起身,在艷陽下顯得更加挺拔,微風輕輕吹揚隨意扎起在後腦勺的黑發,狹長的雙眸熠熠生輝,那是屬于意氣風發的人才會有的神采。
「這半年來有勞將軍替百姓掃蕩覬覦中原邊界土地的蠻夷。」金燁揚起嘴角,真誠、感激的說。
「食君俸祿,為皇上賣命是微臣的使命,微臣僅是奉命辦事,替皇上分憂解勞。」皇甫邵不因為從前與還是皇子的皇帝私交甚篤而造次,謙恭有禮、謹守本分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
金燁怎麼會不了解好友嚴謹的待人處事態度,勾起嘴角,「無論將軍是否接受朕的贊揚,今晚朕都將設宴,替你和將士們接風洗塵。」
「微臣代替弟兄們跟皇上謝恩。」皇甫邵作揖行禮。
站立在後頭的所有將士動作一致,單膝下跪,拱手稱謝皇恩浩蕩。
在金燦的陽光下,皇甫邵沉靜的面容與高挺的身形映入金伝懿的眼瞳中,他的意氣風發、他的深沉內斂,她全數看在眼底,卻沒有因為他即將成為她的夫君而感到害臊或雀躍,僅有替他感到不值得與扼腕。
「公主,鎮國將軍長得真好看,難怪女孩們全都看得出神了。」喜春在金伝懿的耳旁喜悅的說,雖然不是她要嫁人,但是最在意的主子如今能覓得這般好郎君,她比誰都快樂。
「嗯。」金伝懿沒心的應了聲,思緒卻是千回百轉,暗暗的下了決定。
圓月映照下,一盞盞宮燈將黑夜照得有如天明,弦樂未歇,穿著艷麗服飾的女子們在高台上翩然起舞。
這是金燁召集五品以上的官員和皇親國戚,一同替今日返抵皇宮的將士們接風洗塵的夜宴。
觥籌交錯,男男女女們全都開心的談話,觀賞著朝廷養的一批舞妓獻藝。
「公主,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待在這里等皇爺嗎?」喜春一臉局促不安。
「是的,有些話,我得要跟五皇叔說。」穿著淡藍色披風的金伝懿沒有參加宴會,堅決的要同金浚說話。
喜春遙望著建築在花草繁盛的御花園中央的高台,听著不時傳來的笑聲和歌聲,反觀她們站立的地方,雖是金浚返回府邸必經之路,卻十分冷清。
她的主子也有接到請帖,不過她猜想主子一定不會出席,因為一直以來都是這般,主子能離開人群多遠就會離開多遠。
金伝懿知道自己沒有列席也不會有人發覺,反倒自己若是出現,還會讓人感到惶恐,這是多麼怪異的現象。
她微微一笑,不以為苦,反正早已習慣了。
「公主,你今日特地到這里等皇爺究竟為何?難道不能等明天早上再同皇爺說?若是你染上風寒,可就不好了。」喜春不解的問,雖然春末的夜晚並不會太冷,但一不留神,還是會著涼。
「我不想等到明天早上,而且也等不到了。」金伝懿心意已決。
瞧主子心急如焚,喜春只好隱忍住滿月復疑竇。
就在兩人言談間,輕輕的腳步聲從回廊的另一端傳來。
「公主,好像有人來了。」喜春一邊說話一邊舉起放在一旁的燈籠,想照亮前方,好看清楚來者何人。
金浚沒有點燈,獨自走在繞著御花園而建的回廊上,看見前方有盞燭火與兩抹嬌小的身形時,微微眯起眼,繼續往前走,來到她們的面前。
「伝懿參見皇叔。」
「參見五皇爺。」
金伝懿與喜春恭敬的行禮。
金浚要她們起身,不必多禮。
「伝懿斗膽,有事想拜托皇叔,懇請皇叔撥冗听我的請求。」金伝懿先發制人,收起平時的活潑模樣,必恭必敬的再度福身。
「請說。」金浚端詳著在微弱燭火的映照下,那張小臉瓖著閃亮的眼眸。
雖然皇甫邵與金伝懿的婚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但是對于金伝懿的相貌,他可以說是不太有印象,依稀記得她生得嬌小可愛,如此而已。
然而今夜一見,他才發覺她遺傳了她已故母親的嬌小身形,水亮的眼瞳閃著生氣勃勃的光芒,小而挺的翹鼻下是微微噘起的豐女敕雙唇,雖然算不上是絕世美人,但是可愛至極。
「我有自知之明,懇請皇叔能解除我與將軍的婚約,此舉雖然有些強人所難,但還請皇叔多多見諒。」金伝懿私底下總是與喜春毫無距離感的對話,然而面對完全不熟稔的長輩,說起話來分外小心翼翼。
瞧從未說過話的佷女一開口就讓他為難,金浚扯了扯嘴角,反問道︰「既然知道是強人所難,又為何丟難題給我?」
「因為我無法與將軍共效于飛。」
「怎麼說?難道你心底已經有人了?」金浚揚起眉頭。
「並非我心有所屬,而是皇叔應該也明白我命帶煞星,實在不宜婚配,畢竟我煢獨一生無妨,不過將軍是國家的棟梁,倘若將軍因為娶了我而遭受不測,實非國家之福,因此我才斗膽懇請皇叔在皇上的面前替我傳話。」金伝懿不疾不徐的說出自己不宜婚配的理由,期待金浚能幫她這個忙。
「命帶煞星?」金浚勾起嘴角,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前任國師之言,你毋需放在心上。」
她的心緊緊一縮,「可是……」
「沒有可是,我向來相信命運操之在手,倘若真有命帶煞星這種鬼事,那麼皇甫邵不需要多吭一句,牛鬼蛇神都會嚇得四處亂竄,剛好替你解煞。」金浚一點也不在意這種流傳了十幾年的蠢話,頓了下,又涼涼的開口,「皇甫將軍,你說是吧?」
皇甫將軍?!
金伝懿詫異的望向回廊轉角處,一道高大的身形緩緩的黑暗中走出來,那是一張有著陰柔氣息的面孔。
「皇爺,你實在是太抬舉我了。」皇甫邵穿著一身深藍色衣袍,黑色長發隨意的扎起,看起來放浪不羈。
她沒有想到皇甫邵竟然隨著金浚的腳步離開屬于他的宴會,雙眼圓睜,心里完全沒有底。
皇甫邵看向金伝懿,雖然已經亥時,但是因為拿著燈籠的喜春緊緊的挨在她的身旁,而且今日月光明亮,他將她的樣貌看得一清二楚。
在他的眼底,她有一張白透的小臉,大大的眼楮像是頂級的黑珍珠,散發出柔美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那張恰到好處的豐唇泛著淡紅色,嬌小的身形讓人無法聯想她就是眾人口里所說的十七公主。
她是如此的嬌美可愛,靈秀的眼瞳里找不到任何雜質,純粹得令人無法想像她是怎麼挨過一次又一次的言語攻訐,說她是命中帶煞,一定會克死丈夫,這輩子只能獨身一人,直至終老。
「微臣參見公主。」皇甫邵拱手作揖,朝金伝懿行禮。
「將軍毋需多禮。」她也同他一樣,對于他這個完全不熟悉的人有著許多疑問。
雖然不認識皇甫邵,但是他驍勇善戰的傳聞,金伝懿早已听過不下百則,盡避今日曾遠遠的窺見他,不過那份震撼遠不及現下,與他僅僅十步不到的距離,他帶給她的感受就像旋風狂蝕她的理智。
金浚看向金伝懿,「既然你們兩人都在這里,我就把話說清楚。」
「嗯,皇叔請說。」她緊張的點了下頭,幾乎無法正常呼吸。
「賢佷女,方才你說要我替你傳話,很抱歉,這點我辦不到。」金浚是一手促成這樁婚事的人,絕對不願意擔任再一手摧毀婚事的劊子手,尤其她早已在她母親的病榻前承諾過,她的未來由他一手包辦。
听到他不肯幫自己,金伝懿趕緊開口,「可是……」
「沒有可是,既然皇上已經頒下賜婚聖旨,就不可能再收回,君無戲言,這句話可不是講假的。」金浚勾起嘴角,她那越發像她母親的溫柔面容讓他總是凌厲的目光變得柔和,「悔婚一事並非為難了我一人,還牽扯到皇上的威信,因此你這項請求事關重大,根本無力轉圜。」
金伝懿被點醒,這才明白自己竟是如此為難皇叔。
「皇叔,真的對不住,是我沒有思索前因後果就月兌口而出。」她十分歉疚,小臉壓得老低,完全不敢看眼前的金浚與皇甫邵。
「沒關系,夜深了,你快回寢宮休息吧!」金浚伸出手,慈愛的輕撫她的頭頂。
「是。」金伝懿微微點頭,同金浚與皇甫邵道別後,才隨著喜春緩緩的離去。
皇甫邵在未來妻子的面前沒有多說話,也沒有太多想法,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在她的身上並沒有公主的傲氣,模樣溫柔婉約,應當會是稱職的好妻子。
待金伝懿與喜春的身影離開視線範圍後,金浚才開口,「你應當也听說了伝懿的事吧!」
「你是說公主命中帶煞,有克夫命這件事嗎?」皇甫邵反問。
「怕嗎?」原來有關她的傳聞早已傳遍整個皇宮。
皇甫邵勾起嘴角,「皇爺不是才說這是前任國師胡謅,根本不足為懼,還說微臣一定能嚇跑牛鬼蛇神嗎?」
「的確。」金浚拍了拍好友的肩頭,邁開步伐,與他信步走向自己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