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保時捷、黑色賓士、銀色寶馬、藍寶石色Z3……一輛輛名貴房車及跑車,同時間刷一聲,很有氣勢地停在鋪滿細沙的停車場上。
「又輸給管叔了。」駕駛賓士的干部下車,喟嘆不如。
「最可惡的是他一邊賽車,還一邊輪流打電話用笑聲羞辱我們。」
避叔甩上保時捷的車門,「無知小輩,不知天高地厚,等一下把五萬賭金捐給神明,用功德去銷毀你們的狂妄。」
這句話倒過來用在你身上比較合適吧?
避叔經過某輛跑車,馬上停下腳步,「欸,這輛車好眼熟啊……」
其余人聞其言,齊齊往那輛火紅法拉利看去——
呵!真正的狂妄模範生今天跑來廟里了。
當管叔還在苦惱想著車主是誰時,與關立美一同走來的任家凱,給了他們絲毫不意外看到此輛車的回應︰
「是馬傲飛的車,我讓他來的。」
必立美清楚,任家凱與馬傲飛私下並沒有像老哥那樣熟,便語帶肯定的問︰「你們兩個是不是要談公事?」
「嗯,雙方旗下的資訊公司有意合作進軍東南亞,但目前的企畫案仍有許多缺點,我趁傍晚出遠門前還有點時間,所以找他來商議。」
「你這不是牽匹野馬摧毀我這間大廟嗎?老夫可憐的天上聖母。」管叔難得頭痛,提著祭品,領著其他人,率先前往三層樓的廟宇。
必立美對商業這種東西沒興趣,她比較在意是,原本今日要出遠門的任家凱,早上她卻在房間听他打電話改班機時間,說今天要陪她去廟里,教她不住內疚,是不是自己耽擱到他的行程了。
「我知道你今天要去談生意,如果你真的沒空——」
「別擔心,我這次會一個人去,因為我是去和商場上的老朋友敘舊,連阿剛他們也沒跟,所以不是很重要。」
必立美正想開口說說話,前方廟口就出現一群女子讓她吃驚,輕松不在。
幾名看似精心打扮過的女子,很巧的,全是區皇秘書室出名的俏佳麗,而其中最為出色的女人,正是長發飄逸的毛韻潔。
「總經理,你今天好慢呢,听廟里常務說,你平時都是最早到的。」女職員熱情揮手,舉止大方。
「是嗎?有點事情耽擱了。」任家凱充滿風度地回答女士們的問題。
必立美低著頭,顯得不自在,緊緊勾著他的手臂不肯放,很不安。
「如果我們知道你初一、十五都會來這間廟,一定常來祭拜神明。」穿紫色套裝的女子,暗自頂頂身旁的毛韻潔,「韻潔,不要害羞,過去呀!」
「女士們,對神明的虔誠似乎不是用在這地方。」任家凱眯眼,目光一掃其中一位胸前戴的十字項鏈,「這位基督徒,你迷路了?」
「我算是神經短路的教徒,我那虔誠的老媽常這樣念我。」
任家凱與女職員愉悅兩句應對,听的所有人都開懷一笑,除了一直忐忑不安的關立美外。
「總經理,你陪韻潔聊聊天,這間廟實在太大了,她剛剛才是真的迷路了,有勞你充當導游羅!」女職員拉著毛韻潔過來,使勁推給他。
「但是我還沒點香。」他坦白道,眼楮瞧向一直靦腆沉默的毛韻潔,並且詢問一句︰「這些女孩都用過早飯了沒?」
她頷首巧笑,盯著他的頸部。「你……怎麼沒打那條領帶?」
必立美為之一震。領帶?
「總經理,你陪韻潔一塊去上香。」她們這回轉向始終挽著任家凱的關立美,「關小姐,不好意思喔!」
「什麼?」關立美硬生生被截斷思緒,很惶恐,拚命挨著任家凱。
為什麼她有股即將要被帶走的感覺,而身邊的他卻認真任听毛韻潔講話。
「只是想問你這件衣服在哪間店買的,走啦,去飲茶區聊。」
是的,關立美的感覺沒有錯,她被強拉走了,即使不願意,她也得在眼睜睜看著任家凱與毛韻潔交談下,硬著頭皮隨她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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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衣服一定很貴吧?」
必立美接過她們殷勤遞來的茶水,視線一直無法離開與毛韻潔一同站在樹下的任家凱,心好酸、奸酸。
「不像韻潔,省吃儉用,就是不肯買名貴的衣服。」
這種埋怨方法,任誰听起來都不得不用贊賞回應,令關立美也不由自主地為人說話,「節儉是美德,這是優點……」
職員馬上驕傲搭腔,「不過,她也只是對自己小氣,像之前買給總經理的領帶,她就願意花錢去買,一萬塊耶!平時都沒見她花這麼多錢。」
「什麼領帶?」關立美猛然一怔,心頭不由得提了老高。
「就是上次雜志封面,總經理打的那條紅色領帶,大家看到都說好看極了,比以前的款式更適合他、更出色!」
適才提高的心為之重重一摔,好難受……
女職員這才發覺自己說錯話,個個如臨大禍,忙著解釋︰「關小姐,不好意思,听長官們說,總經理的衣物一向是你挑選的,可我們沒惡意,只是剛好喜歡韻潔挑的樣式,你買的也不錯呀,有一條銀白色還蠻——」
「我沒有不高興……」關立美嘗試給予無謂的笑容,但內心卻越顯疼痛。
「嚇死我了。我想你一定能跟韻潔做好朋友的,你會做菜,韻潔手藝也不賴,你會煮咖啡,韻潔也懂,上次還泡過一杯給總經理,每個喝過的都說好,總經理應該覺得很美味吧!」
疼痛尚未舒緩,又挨了一記抨擊。
「對不起,我還有事沒做……」
「不要這麼急著走嘛!听說你是他最疼的妹妹,能不能透露一下,總經理平常喜歡吃什麼,我們好讓韻潔知道。」
必立美試圖離去,可這些女子聊的正高興,拉著她,怎樣都不肯放,似是在報復她,之前怎樣都不願松開任家凱的手臂給毛韻潔。
「你都沒什麼話聊,該不會是討厭韻潔跟總經理走的近吧?」
「我沒有討厭……」關立美低頭解釋,語氣無力。如果毛韻潔有讓人討厭的地方,此時她就不會這樣不安。
「關小姐,跟你說喔,我懷疑總經理好像很後悔當初跟韻潔分手,所以才對她這樣好。這件事你知道嗎?」
必立美強忍難受,放眼看去,尋找任家凱的身影。可他不見了……
「拜托,周刊登這麼大,人家在書局做事,怎麼會不知道!對了,回去之後我們另外有事,所以能不能麻煩總經理送韻潔回家?會妨礙你嗎?」
必立美這回連吸氣都在顫抖,「你們應該去問家凱哥才是。」
「問你也行呀,你成天跟著他,想去哪里,總經理都會開車載你去,只要你點頭,韻潔就有人送了,只是挺擔心韻潔會妨礙到你們聊天。」
必立美抬頭,看著上次抱怨自己是妨礙者的雯雯,「這會妨礙嗎?」
「是啊,韻潔就是這麼容易不好意思,像那種拚命依賴人家的舉動,我們韻潔更加不會做。」
「我蠻討厭這種人的,可有些人就是修養好,就算反感也不願說。」
必立美臉色蒼白,不語,因為很明白她們在暗示什麼。
「甚至是——」
「對不起,我真的要走了,管叔他們還在等我。」
語畢,她轉身就走,步伐倉皇,亟欲尋找她最熟悉的幾位皇林居民,而背後的飲茶室,對她來說,如地獄般陌生又恐怖,以致她越走越急,進而全听不見她們接下來的真誠交談——
「姓關的听得懂我剛才說的嗎?」
「要是懂就不會老依賴著總經理,相信總經理一定也覺得困擾,不能跟自己心愛的女人吃飯、約會什麼的。」
「就是,每次韻潔想約總經理出去,他就說要接立美啦、要載立美去爬山啦,不然就是立美做了菜在家等他啦!」
「這樣總經理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婚哪?真替韻潔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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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烏雲漸散,屬于這季節的暖人太陽,終于探出頭來。
避叔插上最後一炷香,持著扇子,悠閑地站在大殿走廊上,眺望大規模的廟院,那深受陽光點綴的翠綠樹木、假山池水,好個靈氣美景哪!
「瞧瞧,這幾年台風不論怎麼吹,就是吹不倒廟里的百年老樹。」
幾位廟里的常務紛紛靠過來,拊掌贊道︰「好兆頭。」
「管理事長,听說您的干兒子關立威向任總的表妹求婚了?」
「嗯嗯。」
「恭喜啊!沒想到關先生也會願意向人求婚,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台風夜。」因此所有人都懷疑是給雷劈到。
「副總裁區克軒也快結婚了,你這當舅舅的,日子決定了沒?」
「雙重人格的老二我搞不定,我得跟我姊夫商量。」
避叔揉揉太陽穴,好慘,兩個都很頭疼。
「現在就剩我們最欣賞的任總經理了。」
避叔垮下臉,不妙,其實這個最折磨人。
「唉,區皇那幾個大股東也不必老注意自家兒子的狀況,看看他們哪個不是生的俊俏,哪個不是天資聰穎?」算命的班師父插上一腳。
角落身穿西裝,翹腳低頭看報的男人,突然喃喃自語︰「屁……」
「特別是任總經理,不僅人長得俊美,拳擊打的一級棒,還會寫書法、種花,性格穩重又隨和,難怪十大優質男排行,他年年排第一。」
「哼,呸!」男人抖抖報紙翻下一頁,意見很多。
就在眾人驚覺有鬼在講話時,馬氏集團那地位宛如軍師的高首堂下樓朝他們走來,劈頭就問︰「有沒有看到我們家傲飛?」
常務們直瞧著這好看的臉孔,異口同聲︰「沒,沒看到馬二爺。」
斑首堂不死心,橫掃目光,然後走向角落的男人,用力扯下報紙,冷冷斜睇這看個報紙看到一臉大便的俊男,「你在跟我玩捉迷藏嗎?」
常務一見到謠傳脾氣糟糕的馬二爺,瞬間成鳥獸散,獨獨剩下管叔。
馬傲飛閉目養神,不甩人,臉臭得要命。
「管叔,這家伙又哪根筋不對?」
「老夫也是剛剛才發現他躲在這里。」管叔聳肩,發現遠處正要往這走來的小女人,開心揮手大喊︰「立美,來管叔這里。」
斑首堂攤開搶來的報紙,瀏覽內容,笑贊︰「任家凱還真是報章雜志的銷售關鍵,頭條都是他。」
「不實報導居然也能上頭條,哼。」依舊閉目,姿態閑適。「什麼優質男第一,會種花寫書法了不起嗎?本大爺根本不屑這種排行!」
「有骨氣,最後一名也沒什麼。」
才講完,某只人瞬間爆跳如雷,「你不要再提最後一名!這幾天我已經夠賭爛了,你還一直提!」
斑首堂掏掏耳朵,受不了這瘋子。「管叔,如果家凱要談公事,請你告訴他,我在常務室等他。」
「那馬傲飛呢?」順便也牽走吧!
預備離去的高首堂一轉身,便立刻打招呼︰「立美,好久不見。」
罷獨自一人上完香的關立美,趕忙截斷紊亂思緒,看著她所熟悉的三人,良久未露的笑容,緩緩揚起,卻有些牽強。「大家都去了哪里?」
馬傲飛先拍拍她的頭,坐回椅子,繼續閉目養神。
斑首堂起了狐疑,「你剛才不是跟任家凱一起?難道我看錯?」
必立美搖頭搖的有些無力,「那個不是我,是區皇的女員工。」
「她還真熱心,幫大家倒茶,和區皇干部有說有笑。」
又多一個人贊揚毛韻潔。
她黯然苦笑,「她的確是個很好的人。」
「挺面熟的。」高首堂垂下視線,朝馬傲飛剛才看的報紙瞥了一眼,這才明白一切,對笑容牽強的她說道︰「一起出去吧!」
避叔折上竹扇,跟著催促︰「大家現在都聚集在廣場,搞不好都等你去幫他們買東西唷!」
經管叔提及,關立美腦海浮現往昔干部們圍繞著她寫菜單的熱鬧情景。隨即,暫時忘卻所有惆悵,咧嘴一笑,「好,一起出去。傲飛哥?」
斑首堂斜視這還在椅上閉目裝死的男人。「這家伙剛從義大利回來,有點時差,讓他休息。」
說完,她與管叔他們從小長廊穿過數問神堂,直至寬廣的廣場,看到那群老是吵雜不休的干部,關立美猶如獲得驅逐不安的力量,心情好了大半,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關妹妹,總經理剛剛在找你。」說話的人忙著寫東西,手指不忘指指東邊正往這里走來的出色男人。
「家凱哥!」她心為他發熱,奔向他。
「你跟韻潔的同事去哪里?」
「我——」關立美正想習慣性地去挽著他,頓時呆住,因為自這高大的身後站出來的,不是別人,赫然是毛韻潔。
原來,他們兩個從頭到尾都在一起。
「雯雯她們一直都很八卦,不知道有沒有造成你的困擾?」
她無意間瞥見毛韻潔特別緊貼家凱哥的舉動,一顆心就這麼揪了起來。「並沒有……你要不要吃東西?」
「其實我正打算問你呢!」毛韻潔一個轉身,朝干部們高聲大喊︰「各位長官們都寫好了嗎?」
「好了好了!」趙經理代表同仁,將紙條遞給笑容可親的毛韻潔。「要買的東西地點都比較集中,不會讓你跑來跑去啦!」
必立美見狀,難以置信。「你們要毛小姐替你們買東西?」
「嘿啊,是她自己說要幫我們買的。」
必立美容顏僵住。突然問,仿佛看見以往與大家的生活點滴中,自己的身形逐漸透明,取而代之的是目前人人喜愛的女子。
「毛小姐第一次來,你們還是讓我去——」
「不用!」所有部屬一致大聲拒絕。
遭受拒絕,她腦門轟然,思緒被炸到千里外,久久無法言語。
毛韻潔難為情的說︰「我想我也沒事做,就提議要幫他們跑腿,可能剛才大家覺得跟我聊得挺開心的,所以他們就馬上答應了。」
「你媽啦,那是因為上次我們統統死得太慘,才——嗚嗚——」
發言人小黑突然被數名同事搗住賤嘴,當場架走,人間蒸發。
「你能開車載我去嗎?」毛韻潔猛地望定任家凱,摻雜著渴望。
「我讓趙經理開車載你。」任家凱睇向沉默不語的小女人,前進一步靠向她,且牽起月兌離他好一段時間的小手。
敖近的女同事一發現自己的好友一臉失望,開始起哄。
「總經理,你就送韻潔嘛,這里她跟你最熟,坐你的車她比較自在。」
「我還有些公事要談,時間上抽不出來。」
毛韻潔咬著下唇,楚楚可憐,「總經理談完公事,還要送關小姐去書局,你們不要讓他這樣忙。」
「總經理‘又’要送關小姐啊?」
職員刻意強調某個字眼,幾人一個鼻孔出氣,睨了老礙在任家凱與毛韻潔之間的女人一眼。
「對了,韻潔,你們剛才在樹下聊什麼,有說有笑的唷。」
「只是聊我們以前的趣事。」毛韻潔羞得滿臉通紅,但說的含蓄。
必立美站在原地,什麼也听不見。
這連日來所收到的種種訊息,瞬間,全都凝聚一起,逼她接受這一切,強悍地不許她再逃避第二次。
任家凱向來習慣打她送的領帶,但那條人人贊美的紅色領帶,卻不是出自她挑選;他一直習慣喝她煮的咖啡,毛韻潔在公司卻為他泡了咖啡……
那些女職員說的都是事實。
其實,她泡的咖啡超難喝;其實,她買的領帶超難看;其實,他根本沒時間接送她上下班;其實,有沒有趕回來吃她做的菜也無所謂……
倘若能早點明白這些,她原本就不喜歡給他制造困擾。
可,他一直這樣疼愛她,即便問了,也得不到他說什麼令她受傷的話。
是該回到原點的時候,當初獨立慣了的她,該回來了。
真正愛一個人,不是霸佔,是該放手讓他去選。
只要他不再忍受煩人的依賴,只要他開心,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