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結婚了,如她所願。
婚禮很簡單,只是兩家人一塊吃了頓飯,如果不是齊亞堅持,她可能連婚紗也省了。她不想讓他太破費,他卻不想她太顧及他而過分委屈了自己。
從法院出來的時候,天上飄起了細雨紛紛。有人說,這是好事,天空把新娘的眼淚都帶走了,也有人說,這是凶兆,她不知該相信哪種,只好什麼也不去想。
蜜月旅行,兩人去了東南亞一個小島,雖沒有什麼風景名勝,卻寧靜的可愛,很適合只想過兩人世界的新婚夫婦,這個地方,是齊亞找到的,他說將來等他掙夠了錢,再去更好的地方,他們的蜜月旅行可以持續一輩子。
這話雖不一定會實現,但她听了已經覺得滿足,至少他還願意哄哄她。
婚後的住所,是大哥送給她的一間小套房,兩房一廳,有個可以眺望星空和遠山的露台。齊亞勉為其難的接受了,用她的嫁妝,總會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窮,不過暫時沒有購房能力,只能如此,總不至于讓她跟著他的母親住在原來的陋室里吧?夏可晴知道,他會接受全是為了她。
他們的第一晚,就是在這小套房里度過的。
率先沐浴完畢,她很緊張的躺到床上,听浴室里又響起的水花聲——齊亞就在那兒,離她這麼近,只隔著一道薄薄的壁……赤身的齊亞。
她的心咚咚跳,臉兒緋紅。怎麼腦子里全是三級的畫面呢?身為好女孩想這種事似乎不太應該,可是今晚是他們的新婚之夜,容不得她不想。
天氣很熱,她卻抱著一只玩具大熊,那是她從小到大抱慣了的,怕睡不著,特地從大宅搬來,她慎重的嫁妝之一,引得大哥和齊亞直笑。
大熊肚子里塞的棉花非常柔軟,從前,它的皮膚白得像雪一般無瑕,後來日子久了,竟變成了灰色,任憑如何洗刷也恢復不了原本的面貌,棉花也有些發硬,不再柔軟,但她還是很喜歡它,靠著它才能安心。
它是她的抱枕、被子、情人、從小到大的保姆,抱起來跟她差不多高。
今晚,由于緊張,她又把它請出來放在床上,齊亞應該睡的位置。
「可晴……」水聲停了,齊亞坐到床前的沙發上,濕漉漉的頭發映襯著一張迷死人的臉,睡袍領口敞開,露出結實的胸……平素老實的他,竟也有如此性感的一面。
夏可晴覺得自己像個花痴一樣盯著他,發現失態後馬上移開視線,摟緊大熊,把頭埋在那棉花塞得鼓鼓的肚子里。
「可晴,過來,我有話跟你說。」齊亞像是被她傻乎乎的模樣逗樂了。
「哦。」加速的心跳讓她只能答出一個字。
抱著大熊,她搖搖晃晃走到他的面前。
「坐下來,」他溫柔的看著她,拍拍自己的雙腿,「坐這里。」
咦?他、他……居然要她坐到他的腿上?本以為,他只是要她坐沙發,沒料到還有如此親密的提議。
夏可晴愣征三秒,背轉身,坐了下去。
他的身體像一張舒服的椅,很溫暖。一雙手從後面繞了過來,環住她的腰,順勢將大熊一把扔開。
「可晴,你該不會以為我們是假結婚吧?」聲音從耳際傳來,吹得她雙頰火辣辣的。
「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抱著它,還讓它睡在我們的床上?」齊亞指指大熊,仿佛它是個第三者。
「我……」面對他的指控,她無言以對。
原以為他不會在乎,但在這玩笑似的話語中,他又儼然是一個充滿醋意的丈夫了,是故意做做樣子給她看的嗎?讓她以為,他還有一點點在乎她。
「你是不是想跟它過新婚之夜,不想跟我?」
「才不是哩!」她嘟著嘴亂扯,「大熊跟我睡了二十年,現在把它一腳踢開,好像有點沒良心,始亂終棄……」
「對呀,它都跟你睡了二十年了,現在也該輪到我了吧?」他繼續逗她,「可晴,你喜歡它多過喜歡我,對不對?」
「才不是哩!」這個壞蛋,明知道人家是因為緊張,還要逼得她窘迫不已。
「可晴,你可能要失望了……」
「嗯?」什麼意思?他不打算跟她什麼什麼了嗎?
「從今以後,你沒機會再跟它睡了,你要抱著我睡了。」低嘎的男音沉郁動人,尾音結束時,他的薄唇也覆了上來,含住她的耳垂。
哼,還以為他是個純情男,沒想到技巧如此純熟,還會說這種色色的話。男人在這種時候都是壞蛋!
夏可晴微微笑,閉上雙眼,感到那兩片薄唇從耳垂移到了她脖子上敏感的肌膚,過了一會兒,身子懸空而起——他抱起了她,讓緊貼密合的兩人,共同陷落在軟綿綿的大床上。
她的初吻、她的初夜,就在這一片寧靜中失去了,期間,當然有他的粗喘、她的微吟,但在夜的覆蓋下,一切還是靜的,不像她原先以為的那般火辣轟烈。
因為,他對她很溫柔,生怕這第一次,傷了她。
還因為,她的心有一點低沉——床上的種種,表明了他不像她這樣青澀。她告訴自己,男人有過這種事,不算什麼,就當他從前做過的全是實習,是為了更好的服務她而做的準備,但這樣的自欺欺人豈不可笑?
听說,男人對于自己的第一次,也總是終生難忘的,所以,他才會這樣愛余灩光,是吧?
忽然,她有一種貪心的想法,希望他也能愛她,像愛余灩光一樣,甚至更多。
但……這有可能嗎?
夜色褪去,夏可晴抱著她的新「抱枕」,久久不能入睡,這溫暖又舒適的抱枕,本該感覺更好,但卻感覺自己的心情變得更糟糕。
888
齊亞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听說是因為經濟不景氣。
不景氣?夏可楮不了解這個詞的涵義,大哥的公司不是向來很賺錢嗎?況且她一向生活無憂,現在畢了業,干脆在家里做起少女乃女乃,外面的世界就算再紛亂,也與她沒有多少關系。
但看見齊亞蹙起的眉,她也跟著擔憂了起來。
當然,只要她打一個電話,齊亞就能馬上在大哥的公司里擔任重要職位,可是,她知道心高氣傲的齊亞不會接受這種施舍的,「高攀」了她,他心里已經有一道障礙了,若在外邊被別人叫做「駙馬」,他會比找不到工作更不開心。
思前想後,她又靈機一動,歪主意油然而生。
她從嫁妝里調出一筆資金,注冊了一間公司,連拐帶騙外加威逼利誘,從大哥的公司挖來十位縱橫國際的商業精英,限他們在半年之內,讓公司上軌道。
這幾位青年才俊從前十分愛慕她,現在拿了豐厚薪水,並且得到許諾,若做得好,便可調到大哥在海外開設的分公司擔任總經理之職——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們自然十分賣力,沒過多久,這間名為「亞洲晴空」的公司便成為了業界一匹黑馬,讓同行刮目相看。
萬事俱備,她讓公司在各大報刊打出招聘廣告,而其中一份由她擺在餐桌上,齊亞一眼就可以看見的地方。
「可晴,我今天要去面試哦。」終于有一天,齊亞神采奕奕的報喜。
「是嗎?哪家公司?」她佯裝不知,喝著牛女乃。
「是一間新公司,叫‘亞洲晴空’,我喜歡這個名字,有‘亞’,有‘晴’,像是為我們倆取的。」上當的傻瓜憨憨回答。
「新公司會不會不保險?我听說現在景氣不好,新開的公司十有八九會倒閉。」夏可晴故作天真的問東問西。
「我一開始也這麼擔心,不過听說這間公司在業界口碑很好,在學生時期我曾在類似的公司打過工,對業務工作多少有點熟悉,而且,他們的效率也很高,我昨天早上遞履歷表過去,下午他們總經理就親自打電話來叫我去面試了。可晴,我覺得這次很有希望……」
「真的呀?那我去替你燙西裝。」一躍而起,給丈夫一個響亮的祝福吻,夏可晴跑進跑出,皮鞋、領帶、公事包……逐一打理。
「一有結果就馬上告訴我哦!記住,馬上哦!」一切準備就緒,她鄭重叮囑,攀上他的脖子,輕輕搖晃,面踫面依依不舍地磨蹭。
「搗蛋鬼!」狠狠擒住她的小腦袋,他重重地吻她。
婚後這段日子,或許是養成習慣了,一聞到她甜淡的氣息,就似有火苗,在他身體內躥燒。
齊亞自認從不是激情澎湃的人,為何新婚的改造,讓他像換了一個人?
餅去,跟灩光在一起的時候,也在,卻跟此刻是不同的……或許是因為灩光總處于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動不動就咄咄逼人,所以,就算再親密的瞬間,他也有一絲志下心,但現在,他跟可晴很隨意、很平等,想笑就笑、想說就說。
有時候,他月兌口而出的枕邊情話,肉麻的連他自己都吃驚,卻總能肆無忌憚的繼續。
「亞亞哥,再親一個!」嘟起的紅菱小嘴被輾吻過一輪,仍不知足,扯住他的衣衫,得寸進尺。
「再親下去我就出不了門了。」
「嘻,」夏可晴笑著,「那你回來要好好補償我,我先去抱抱大熊……」
「不許!」齊亞故作氣憤的瞪瞪眼。雖不至于嫉妒一只玩具熊,但好幾次清理雜物,他都很想把那龐大的家伙扔到小綁樓上去。一憶起老婆有時候對它比對自己還親,睡覺時常常把它放在兩人之間……他的心里還真有些酸酸的。
她習慣果睡,哼,居然讓那個沒生命的家伙享受了她溫潤的玉體這麼多年……真是浪費!
「那你就快點回來。」她威脅。
「有了結果,我第一個通知你,」他摟住她許諾,「是第一個哦!痹乖在家等我電話,不要亂跑。」暖暖的話語徐徐滲進她的身體,特別是那「第一個」的承諾,更讓她如沐春風。
他最近總是這樣,出門前習慣跟她耳鬢廝磨一陣。是什麼意思!代表他已經有一點點喜歡她了嗎?抑或是僅僅對她幫他打點衣物的一種報答?
夏可晴滿懷甜蜜,不願多加猜測,目送丈夫出門。
一旁的玩具大熊,幸虧不會說話,只能張著傻乎乎的笑臉乖坐著,否則,這不過出門逛逛而已卻像生離死別般的吻別,每日觀看,就算畫面超級養眼,也會讓人嫌煩到抗議出聲。
冰箱里其實早已準備好了慶祝用的食物,香檳也浸到了冰塊堆里,只等著他「面試」完畢後,就能砰的一聲彈開蓋子,讓果香四溢的泡沫一涌而出、直沖雲霄。
還有一組柔情浪漫的音樂藏在CD里,供他們酒後相擁輕舞。窗簾低垂,今晚的夜色,有了酒與舞曲的配合,一定撩人。
糟糕!樂星暈的轉了兩圈之後,夏可晴忽然想起忘了買些時令水果,還有做沙拉的新鮮蔬菜也很需要。那是齊亞最愛吃的,她怎麼遺漏了?
現在去超市還來得及嗎?剛剛過了半個小時,面試應該沒那麼快結束吧?
確定電話答錄機開著,手機也電力充足,夏可晴這才匆匆出門,橫穿馬路時差點撞上一輛摩托車。
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齊亞始終沒有音訊。該買的已經買全,她從超市回來傻坐著已經坐到雙腳發麻,電話與手機均毫無動靜。
出了什麼事?面試就算再刁難,也沒道理這樣沒完沒了吧?何況,她已經吩咐江經理,只是做做樣子,不要過分佔用他們夫妻慶祝的美好時光。
又過了半小時,實在忍無可忍,她撥了「亞洲晴空」總經理室的電話。
「江大哥……」這個青年俊杰是她欽點的,暫代總經理之職,輔佐齊亞熟悉公司業務。
「可晴嗎?」那頭的江經理笑呵呵,「事情已經辦妥了,唔……不要怪江大哥多嘴,听說你幾乎把全部的嫁妝都砸在這間公司上了,姓齊的小子若真對你好,那我們沒話說,就怕他像古代的陳世美一樣……咳咳,我們這些當哥哥的很替你擔心哦!」
怎麼現在誰見了她都在擔心呢?哼,一定是夏世勛那個家伙四處散流言,搞得人心惶惶,以為她嫁了個現代陳世美,昔日幾個沖動的護花使者,幾乎要持槍上門來打抱不平了。
她沖動下嫁的故事,如今已成了上流社會的頭條新聞,有些人替她不值,但更多的人,是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特別是從前看她不順眼的一幫女同學。
她們若是問,可晴,最近還好嗎——那意思就定是在問,可晴,什麼時候離婚?
雖然,一直以來,她也有些心虛,畢竟齊亞沒有對她說過一個「愛」字,但即使硬撐,表面上她也要撐下去。
他倆的感情和婚姻,都是她一個人在撐著,稍稍腿軟,便會瞬間傾塌。
「江大哥,你放心好了,等他欺負我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你,讓你替我教訓他,對了……他還在你那兒嗎?」閑聊半天,她一直想問的,也只有這一句而已。
「咦?」對方吃驚萬分,「他早就離開了,面試兩個小時之前就結束了,怎麼,還沒到家嗎?這小子真過分,再怎麼樣也該先給你一個電話……唔,不要擔心,也許是塞車。」
面試早就結束了?
夏可晴愣住,手一松,話筒幾乎垂掉下來。
他出門前,還信誓旦旦的說,一有結果,會第一個通知她,讓她受寵若驚的回味他這句話,為了那「第一個」獨自傻笑半日。
然而,現在他不僅沒有通知她,人也順帶失蹤。
一直以來,不喜歡別人拿「陳世美」跟他相提並論,但今天,頭一次嘗到被欺騙的滋味,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痴情已經變得有些痴傻了。
此刻,她焦急如焚,而逍遙的他到底在哪兒?
888
夏可楮不知道,齊亞並不逍遙,他坐在醫院里,同樣焦急萬分——不僅為了母親剛剛扭到的腿傷,也為了手機沒電而不能通知她被錄用的喜訊。
實際上,面試一結束,他就希望自己能如同飛箭,眨眼之間回到她的面前,分享期待已久的喜悅。這段時間,他工作沒著落,心里不好受,卻知道她表面上笑著,其實比自己更難受。
這份工作,屬于他,也屬于她。
然而手機忽然響起,是舊日鄰居打來的,說他母親下樓時扭傷了腿,催他趕快回去。
電話掛斷後,手機也沒電了。他這才想起,他的手機,已經好幾天沒充電了——還說要告知她喜訊呢,這下子,連最起碼的電話都沒有了。
把母親送進醫院,付費、取藥、听醫生嘮叨……忙忙碌碌一大串,走廊的盡頭似乎有公用電話,他一邊忙著,一邊心急地看向它,想打卻分不開身。
「亞亞!亞亞!」失神之中,听到母親喚他。
「醫生又說什麼了?」他驚得抬起頭。
「醫生早就說完了,」齊媽媽笑,「在想什麼呢?是不是惦記著可晴?你找到工作的事跟她說了沒有?」
「還沒……」他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不要緊的,等我回去再告訴她,反正她一直在家。」
「你就不怕她等得生氣?」理理兒子焦急拂亂的發絲,「你這個傻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不懂得表達心意,從前對灩光是這樣,現在對可楮也這樣,听媽媽一句話,一定要讓女孩子覺得,凡事你最在乎的就是她,這樣你們的感情才會長久,懂不懂?」
「可楮不會計較這些的,她很大方。」她對任何事情,甚至是他的昔日感情,都表現出寬容大量的模樣,這讓他放心之余又有些內疚。
「說你是傻孩子還真是傻!」齊媽媽喔怪,「沒有哪個女孩不用哄的,她現在遷就你,是因為她很喜歡你,你可不要粗心大意,把她所有的感情都揮霍盡了,知道嗎?」
他在揮霍她的感情嗎?似乎沒有領悟到這一點,只知道一直以來,無論她做得再多,他也沒有回贈過一個「愛」字給她。
不過,他對她,算得上是極盡溫柔了,兩人從來沒有過爭吵,像是不好意思爭吵,就算發生分歧,也會立即悶著聲住口,最終一笑帶過,听說不吵架的夫妻算不得真正的夫妻,是這樣嗎?
「可晴是個難得的女孩子,很少有富家小姐像她這樣的。」齊媽媽繼續絮叨著
「她每次到我那兒玩,都提著大包小包的,而且看得出這些東西不是隨便拿錢——買了就算了,可都是精心挑選的。
「她知道我喜歡種花,就跟我談論花,說一些種養的知識給我听,裝出很懂的樣子,其實我知道她是臨時去翻書硬背下來討我歡心的……」
是呵,她從不擺架子,穿著樸素的便服,跟街坊鄰居一副混得很熟的樣子,有時候,故意拉他去夜市吃東西,只因為他喜歡,雖然,跨過陋巷時,污水會濺髒她高貴的鞋。
她一直遷就他,就算發現他依然珍藏著灩光的照片,也顧著他的感受,沒有做出不悅的舉動。
那天,她發現臥室里有一個抽屜一直鎖著,而抽屜是屬于他的。
「亞亞哥,這里面藏的是什麼!」她半開玩笑地問︰「該不會是你背著我藏的私房錢吧?」
「怎麼可能?」他內疚地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楮。
那里面,自然就是灩光的照片,從小到大,穿著校服純潔的她,燙了鬈發風惰萬種的她,都被他一幅又一幅的珍藏著。
其實並沒有多少兩人的合影,齊亞不是個愛照相的人,每次郊游都被灩光一個人霸著鏡頭,不過,他也願意這樣,因為他喜歡看灩光的相片。
「不是私房錢嗎?」夏可晴追問不舍,「那是什麼?我不信,你打開給人家看看,否則就當你藏著私房錢,罰你幫我買一條昂貴的裙子。」
「可晴,很晚了,明天我還有個重要的面試!」他蓋上被子,企圖蒙混過關。
「不行!」她似乎生氣了,也許早猜到了里面藏著什麼,「我要看!我要看!哦……我懂了,里面肯定藏著雜志!」
「胡說!」他失笑,轉身抱住她,「有了你,我還要雜志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她嘟著嘴抹抹眼楮,裝一副欲哭樣,「也許你嫌我身材不夠好,趁我不在的時候,一邊看雜志,一邊獨自……」
「誰說我太太身材不好呀?」
「哼,甜言蜜語沒有用。」她拍掉他不老實的手,堅持到底,「反正我今天一定要看,否則就當你嫌棄我!」
嫌棄她?唉……好大的罪名。齊亞無可奈何的搖頭,自知再也不能隱瞞,于是投降自首,打開抽屜。
「嘻——」她一把抓過相冊,不容分說的翻閱,「原來就是這個呀,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干嗎怕我看?」
「你知道是為什麼。」縮坐在床的另一角,齊亞小聲嘀咕。
「嗯,拍得不錯嘛!有幾張夠格做雜志的封面呢!」她一邊看一邊評論,忽然朝他一睨,「不過,你珍藏的相冊應該放幾張我的照片才對吧?全都是別的女人的倩影……好像不太合理噢!」
明確的指控,他無話可說。
「但……這是屬于你年少時代的美好回憶,別人沒有權利剝奪。亞亞哥,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又要顧及我的感受,又要尊重你的往事……」
最好的辦法,就是藏起來,不讓她看到,就像起先他做的,那樣,可惜,這個好辦法如今已全然無效了。
「哈!」鬼靈精一躍而起,隻果臉上的笑容詭異閃爍,歪點子又出來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最好的方法就是——」
模出顯然早已準備好的釘書機,咱咱咱地數下響起,雪亮的釘書針將相冊牢牢釘死,再扯下封箱膠帶,刷刷刷纏繞數圈,標志著回憶的相冊,便永遠密封。
「屬于你的回憶,還給你嘍!」一把將相冊丟至他懷中,她鬼靈精的馬上鑽進被子,熄燈睡覺。
這的確是最好的方法,妙得讓他目瞪口呆。維護了她做妻子的尊嚴,也體貼了他這個丈夫念舊的心,她沒有吵著把相冊燒毀、丟棄,只是要求他將往事塵封——這就夠了。
齊亞在黑暗中微微一笑,相冊鎖進抽屜,從此不再打開,也沒有必要打開了。
他忽然發現,這段日子,灩光的影子在他腦海中越來越模糊,即使每天對著相冊溫習數遍也無濟于事,那些意義不復存在的過往,的確是該塵封的時候了。
她對他的好,灩光是從來不會做的換了別的女孩子,不論是世界上任何一個,也都不會做。
她是如此愛他……
但他和母親還是很客氣的對她,仿佛對一個貴賓、一個外人,比如現在,婆婆扭傷了腿,卻不好意思麻煩她這個媳婦,連電話也不打一通。
齊亞的心忽然像被貓抓了般的難受,他奔到走廊的盡頭,撥了家里的電話。
嘟……嘟……
電話響了又響,那邊竟悄無聲息,仿佛鈴聲在獨自嗚咽。
她不在家嗎?齊亞怔了怔,隨即像是什麼從身體中被抽離出去,腦子空了一大片——她明明說過會在家里等消息的,為什麼卻無人接听電話?
一瞬間,仿佛被恐懼攥住,他再也顧不得許多,把母親托給護士照顧,速度閃電的趕回家去。
他這才發現,喜悅若沒有她分享,會變成失落。
而電話的那頭,沒有了她的等待,也似乎變成了一片荒蕪的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