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咖啡香、美味的火腿煎蛋、新鮮的水果色拉,外加一個還烤在爐里就讓人流口水的蛋糕,雷曦駿滿意地點點頭。
雖說昨晚「勞累」了一點,但他興奮得幾乎徹夜未眠,天還未亮就爬起來,自動把身分從管家降低為廚子,親自為他的侯爵小姐做早餐。
「勛爵大人!」
羅絲走進廚房,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盯著他。
「嗨,羅絲,要不要嘗嘗我剛做好的早餐?」他此刻心情大好,不介意別人一副苦瓜臉,只想把快樂傳播開來。
「勛爵大人,昨晚我等了你一夜,你為什麼沒有來?」羅絲的表情如同棄婦。
「去哪兒?」他一臉茫然的看向她。
「我的房間呀!難道你忘了?」她氣得直跳腳。
「哦……」他拍拍腦袋,「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可惜我並不打算過去,」
「那我會很內疚──」羅絲嬌滴滴地湊近,「我怎麼好意思白白拿您一條昂貴的鑽石項鏈呢?」
「什麼項鏈?」他再一次茫然的不知所雲。
「就是您答應要買給我的項鏈呀!」這下子,羅絲真的發怒了。
「我曾經答應過嗎?」他努力搜索著記憶,最後還是一攤手,表示毫無印象,「請問,平白無故,我為什麼要送妳那麼貴重的東西?」
「平白無故?」羅絲冷笑,「好像不是吧?記得我發現你真正身分的那一天起,我們之間便有了一份默契。」
原來是來威脅他的啊!雷曦駿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
「終于明白了?」她瞪著他,「勛爵大人,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到珠寶店去呢?」
「對不起,我最近沒空!」他將早餐放上托盤打算回房間,與心上人共進溫馨的早餐。
「沒空!」她追著他,「大人,難道您就不怕我多嘴?」
「我從來沒有請求妳為我保密呀!」
「你……」羅絲徹底崩潰,凶相畢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此刻你房中睡著侯爵小姐!昨晚我看見她去找你!親愛的勛爵,不知您有沒有告訴她你真正的身分?我相信沒有哪個女孩子會高興自己受到欺騙,介不介意我對她透露真相?」
「她好像還不知道吧!」雷曦駿聳聳肩,「如果妳真要告訴她,就請自便好了!」
免得他還要親自開口,倒是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哦?」她有些災幸樂禍,「你想,憑她那火爆的脾氣,會原諒一個連真實姓名都不肯告訴她,就把她拐上床的男人嗎?嘿嘿,勛爵大人,您太有自信了吧?」
她雖然脾氣火爆,但知道他如此煞費苦心、一往情深,肯定會原諒他的,除非她不是個喜歡浪漫的女孩子。
「請讓一讓……」雷曦駿完全不理會她的捶胸頓足外加大力威脅,步履依然從容自在,端著早餐,回歸愛巢。
這一邊,躺在床上的季薇薇也已經醒了。
才想轉了個身,就發現自己腰酸背痛,抬起雪白的玉臂,看見上面的斑斑吻痕,不由得想起昨晚的「好事」。
起初,她只是裝出性感的模樣勾引他,但隨著彼此的深入糾纏,她不再受控制的申吟起來,身體的扭動不再僵硬,甚至不自覺地呈現嫵媚的模樣。
唉……從前她怎麼會愚蠢到連接吻都害怕呢?情人間的踫觸原來是如此的美妙,就像在天堂徘徊。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正紅著臉痴痴回味,雷曦駿不知何時出現,忽然出聲並端著香氣誘人的食物。
「啊,雷媽媽的蛋糕!」季薇薇認出這個味道,顧不得仍赤果著身子,抓起盤子便狼吞虎咽了起來,差點嗆著。
「慢點、慢一點……」雷曦駿輕輕拍著她的背,笑容中滿是寵溺。
「曦駿、曦駿……」口里塞滿食物,她的話語含糊不清,不知為什麼,忽然感到一陣心酸,眼里閃爍著淚花。
她的曦駿,怎麼能對她這樣好?不是听說男人做過「那件事」之後,會消耗很多體力、累到不行的嗎?但他卻一夜未眠後,還親自替她做早餐……
從未有過的幸福感涌上心頭,伴隨著莫名的心酸,長久缺乏被人關懷的她,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讓這樣的幸福從指尖溜走。
「曦駿,銀婚慶典已經結束了,說好只雇用你一個月的──」季薇薇清清喉嚨道,「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雷曦駿怔了怔,而後除掉外衣,爬上床,以溫熱的肌膚裹住赤果果的她。「妳希望我離開嗎?」
「當然不希望啦!你做的蛋糕那麼好吃,人家怎麼舍得……」她立刻反駁,「只不過──我沒有辦法付你那麼高的薪水。」
「想我留下只是因為我做的蛋糕好吃?」俊顏有一絲不滿。
「當然不止這一點……」
「那還有什麼,嗯?」他邪笑著,暖暖的氣息吹撫著她的發,逼她說出心底話。
但倔強的她偏偏不肯說,嘻嘻哈哈的東躲西躲,躲開讓她發癢的氣息。
「曦駿,你真的不介意嗎?」打打鬧鬧直至氣喘不已,她無力的依偎著他的胸口,吐露最擔心的事,「我曾經跟塔西斯王子……」
「我干麼要介意?反正那小子又沒佔到什麼便宜!」他得意的指著床單上那一片殷紅。
「你好壞──」羞怯的她忍不住猛捶他一記,「那、那你也不會怪我嘍?」
「怪妳什麼?」他微愣。
「那一年……你向我表白的時候,我罵你是……」
原來,她還記得?本以為過往的記憶只是屬于他一個人的負擔,沒想到,她居然也把它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听那語氣,還有一絲歉疚?
這麼說,她也是在乎他的……
雷曦駿的心頭激情一涌,沒有回答,只是狠狠的堵住她的唇,讓她除了蛋糕之外,還有更多理由不舍得放他走。
嶄新的戀愛讓她又一次拾起愛美的心。
許久沒踏入美容院的季薇薇,狠狠的刷了卡,眼看積蓄飛掉,竟發現一向吝嗇的自己這次卻毫不心疼。
至少,她可以為曦駿做一件事──給他一個漂漂亮亮的女朋友!
臉上敷著滋潤的面膜,讓秋風吹皺的皮膚徹底舒展,愜意地閉上眼躺著听四周前來做美容的夫人小姐們說八卦。
雖然天氣陰沉寒冷,但有了一群愛美的女人,一方空間顯得格外明亮熱鬧。
好久沒有像這個下午一樣可以心情愉快地好好享受了。
說真的,她盼望曦駿留在自己身邊,卻不希望他再當她的管家。
他應該找份更好的職業,有更多的薪水,不用跟著她一起窮到底,將來……嘿嘿,也好養她。
曦駿似乎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主動提出辭職,說是早已相中一份很好的工作,下午就去面試。
于是,她依依不舍地送他出門,自己則來到美容院,等候他的好消息。
「快來看,這個月阿曼達的新裝發表了!」身旁的太太小姐們對著一本雜志流露出無限向往的神情,「唉,可惜他從來不在倫敦舉行發表會。」
「可是,我听說阿曼達本人經常來倫敦渡假。」
「對呀,不過沒人知道他住在哪兒……」
「那種怪杰最討厭生人打擾,當然是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嘍!倒是我們英國的狗仔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勁了?居然連個地址也打听不出來!」
「沙伊爾勛爵肯定知道,听說他們是好朋友!」
「這十幾款都好好看哦,真想一起買下來,可是那樣的話,我肯定要破產了。」
說話的女人都是對服裝特別挑剔的拗客,此刻,卻大加贊嘆這個不知哪里來的計設師?季薇薇不禁對那本雜志也產生了好奇。
「請問,可以借我看看嗎?」她開口。
「呀,原來是薇薇安呀!敷上面膜,老朋友們誰也不認識誰了!」雜志的主人笑著說,「真難得見妳到這兒來。」
「妳們剛才談論的那個設計師,我怎麼從來沒听說過呀?」
「妳說阿曼達啊?」眾人齊笑,「他是一位新銳的服裝設計師,意大利人,在巴黎開設工作室,薇薇安妳真的從沒听說過嗎?」
「我只知道聖羅蘭和香奈兒。」季薇薇聳聳肩表示。
「當然了,薇薇安妳從不看報,又不出國,買衣服大概也不挑牌子,所以不知道是可以理解的。」
別以為她听不出來,她們在嘲笑她沒知識、沒錢、沒品位!
默默接過雜志,一看之下,她瞪大眼楮,驚得連面膜都快倒下來了。
「他、他就是阿曼達?!」她厲聲尖叫,「阿曼達不是個女人嗎?」
「妳怎麼會覺得阿曼達是女人?小姐,這個名字的確陰柔了一點,但他也只是為了樹立高級女裝品牌才讓人這麼叫他的,平時大家都親切地稱他為阿曼。」
「阿、阿曼?」她的嘴巴再也闔不攏。
她懷疑剛剛自己眼花,但听力總不至于也跟著出錯了吧?
這個所謂的時尚大師並非如她從前所認知的,是個笑咪咪的胖老頭,或者酷酷的瘦高小子,雜志上的他衣著隨意,木訥地看著鏡頭,完全沒有應有的風度和時尚感,屬于那種放入人群中立刻找不著的可憐蟲。
而他──竟就是雷曦駿的朋友,她那款藕色晚禮服的設計者,名模凱琳曾經愛慕過的對象!
「他真的很出名嗎?」她不敢置信的再問一遍。
「豈止出名?現在所有的時裝設計師都想超越他,所有的名牌都想挖角他!他太紅了,一把金剪刀把整個世界折騰得沸沸揚揚!他的衣服前衛另類,但絕不會讓人穿起來怪異,特別是剪裁上,總能把人類身型的優點展露無遺。」
上帝啊,原諒她的無知吧,
季薇薇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幾欲就要昏倒。
如此被捧上了天的時裝大師,她居然懷疑他的功力,還以為他懷才不遇,甚至像鼓勵晚輩那樣拍著他的肩,信口開河地說︰你一定會有出息的!
天呵,她糗大了,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難怪連英國最出名的狗仔隊都找不到他在倫敦的住所,哈哈,那樣一個貧民窟,相信想象力再豐富的人也猜不到他會住在那種地方!
不過……驚嘆之余,一個疑問接踵而至。
曦駿跟他這種偉大的人物怎麼會認識?
而且,听兩人無意中的對話,他似乎還欠了曦駿一個很大的人情!
百思不得其解,頂級時裝設計大師怎麼會欠一個窮光蛋的情?就算曦駿天性善良、樂于助人,但幫助那樣一個人物,也會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薇薇安,要不要一起喝下午茶?」素來對她不理不睬的侯爵夫人,忽然主動跟她邀約,令人跌破眼鏡。
季薇薇猶豫地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
「怎麼,怕我吃了妳不成?」侯爵夫人諷笑著。
她在笑她膽小?好,喝就喝,相信這個老太婆也不能對她怎樣。
季薇薇聳聳肩,滿不情願地坐下,渾身線條緊繃,保持警惕,無意中瞥見,侯爵夫人與她的女僕羅絲相視古怪一笑,似乎陰謀得逞的模樣。
這主僕兩人狼狽為奸地在搞什麼鬼?
「薇薇安,妳小時候可看過安徒生童話?」侯爵夫人問。
在嘲笑她童年的悲慘嗎?季薇薇理直氣壯地答,「雖然我媽媽沒妳有錢,不過一本童話書還是買得起的。」
「就不知妳還記不記得里面有一篇『養豬王子』?」
她到底想說什麼?季薇薇不服地頂一句,「記得。」
「親愛的女兒,我忽然想听這個故事,可不可以請妳說給我听听?」
「母親大人,妳到底想說什麼?」說實話,她可不相信這老太婆會是什麼童話故事的愛好者,她更不是說故事的姊姊,兩個女人坐在一起談論什麼安徒生童話……老天爺都會笑掉大牙!
「哦,是這樣的,今天看到一件有趣的事,所以忽然想起這個童話來,」侯爵夫人朝她的心月復招招手,「羅絲,把那幾份舊報紙也給小姐看看,相信她也會感興趣的!」
又在譏諷她沒有文化嗎?誰都知道,她一瞄見報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就會頭痛,難道這老女人想殺人于無形?
羅絲高高地抬起頭,露出勝利的微笑,報紙被她有力地一扔,正好在季薇薇面前攤開。
「親愛的女兒,妳不用費勁去看那些字,只要看看那幾幅照片就好了。」侯爵夫人很體貼地建議。
又是什麼敗壞她名聲的八卦新聞吧?哼,老女人又想嚇唬她!
可惜,連阿曼達的消息都不能讓她心髒病爆發,不相信這幾張舊報紙能有什麼殺傷力!
然而,季薇薇錯了。
「這是誰?」她眼晴瞪大,指著報上那張英俊非凡的面孔,小手發顫,久久不能言語。
「這是沙伊爾勛爵!」羅絲揚起得意高聲答,「小姐,您不覺得他有點面熟?」
「對呀,女兒,難道妳不覺得他和我們的管家,簡直如同孿生子?」侯爵夫人附和。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季薇薇只覺得此刻的腦子像被轟然炸開,完全無法思考,眼前一片漆黑,耳邊除了猙獰的笑聲,什麼也听不見。
「沙伊爾勛爵……」她終于听到自己開口,「報紙大概弄錯了吧?我記得沙伊爾勛爵是個金發藍眼的小蚌子。」
「那是他的僕人!」羅絲洋洋得意,「我都打听清楚了,薩克遜伯爵的女僕是絕不會弄錯的,況且,我哥也特地替我查了他們管家學院所有的畢業生,根本沒有一個叫雷曦駿的畢業生!」
當年跟她同樣窮困潦倒的傻小子,才隔短短十載,就一躍成為身價億萬的翩翩公子?
然就算世道景氣、掙錢容易、暴發戶越來越多,但他一個被女王親封的男爵為什麼要低三下四地隱瞞身分,到她這座破爛城堡當管家?
「女兒,我們是好意提醒妳,」侯爵夫人很懂得在別人情緒起伏時推波助瀾,「听說,妳昨晚在他的房里過夜?連自己的真實身分都不肯告訴妳的男人,可要當心啊!」
「夫人,我想起『養豬王子』的故事到底在說什麼了!」羅絲猛地興奮的大叫。
「哦?」侯爵夫人揚揚眉,「剛剛問了大半天,妳都沒說話,怎麼現在又想起來了?」
「因為看到小姐和沙伊爾勛爵的事,所以記憶立刻復蘇了!」
「說來听听,我最喜歡安徒生童話了!」侯爵夫人往沙發一靠,佯裝非常有興趣的樣子。
「大概是說一個王子向某國高傲的公主求婚,送她玫瑰花和夜鶯都被她嗤之以鼻,甚至拒絕同他見面,于是,王子裝扮成牧豬人,來到公主的城堡,用一個會唱歌的玩具,騙到了她的一百個吻!」
「這個公主也真夠賤的,好端端的王子不要,卻願意給牧豬人一百個吻?」侯爵夫人尖銳地評論。
「對呀,故事里的王子也是這麼說的,而當國王發現自己的女兒吻了牧豬人以後,很生氣地把她趕出了城堡,王子月兌掉髒兮兮的衣服,高貴的讓公主自慚形穢地矮了一截……當時天空正下著大雨,王子輕蔑地對公主說︰『我現在瞧不起妳了!』,于是,他回到自己的城堡,喀嚓一聲關上門,留下公主獨自一人在雨中哭泣……」
「哎呀!」侯爵夫人驚叫了起來,「我听人說,沙伊爾勛爵曾經送過我們薇薇安一百份禮物,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可是我們薇薇安卻從來不肯見他……妳說,勛爵大人是否也會像這個童話中的王子一樣,是來報復的?」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羅絲與她一唱一合,「童話中,王子只是騙去了公主一百個吻,可沙伊爾勛爵騙了小姐的,好像不止一百個吻那麼簡單吧?唉,事到如此,我才恍然大悟,勛爵冒充管家的確是為了我們家薇薇安小姐,但恐怕不是因為愛她,而是想報復她!」
「薇薇安,妳听見了沒有?羅絲說的不無道理!」侯爵夫人佯裝驚嚇的撫在胸口,心中的暗笑再也止不住,「唉,我可憐的女兒,先前得不到塔西斯王子想必已經悲痛欲絕,現在卻連一個管家也是來欺負妳的……妳怎麼這樣命苦呀?」
先前季薇薇跟塔西斯王子的關系告吹,她幸災樂禍了好一陣子,誰料沒隔多久,又听說這小婊子不知中了什麼彩,竟然有個家財萬貫的勛爵從天而降,她怎麼能坐視不理,讓這眼中釘拾到大便宜?
「命苦?」季薇薇此刻卻強裝笑顏,「我還正在為他只是一個沒錢的管家而發愁呢!現在听說他竟是勛爵大人,哈,到哪里找這樣的好事?」
「妳真的一點也不害怕?」狼狽為奸的主僕兩人再次危言聳听。
她哪里會不怕?這兩人的話,說出了她所有的擔心和恐懼,但面對敵人,怎能讓對方看出自己的懦弱?
惟有用僵硬的語調、平靜的表情,死撐下去!
「曦駿約了我在外面吃晚餐,啊,我要遲到了!」她滿臉幸福地站起來,強迫步伐保持輕松愉快,逃離這座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