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有听到那個小丫頭的叫聲。
那個小丫頭愛惹麻煩又不懂事,笑的時候只會咧著嘴笑得一點女人味也沒有,生氣的時候又滿不講理的,讓人只想狠狠的揍她一頓,剛才他只顧著拉著白穎珊離開PUB,這下子不知道她又要跟他生多久的氣了,他得去找她。
白穎珊看到季雷逸又想轉身進到PUB里,連忙一把拉住他。
「好不容易才跑出來,你又想干什麼?」
「我得看看還有沒有人沒跑出來。」
「那也用不著你再度進去啊!萬一被逮到怎麼辦?」
「我顧不了那麼多了。」季雷逸執意要進去。
見白穎珊的視線落在他身後,他直覺的就要轉頭過去看。
「別轉頭,有警察。」她扳住他的臉。
他不疑有他,因為他的確听到了一些腳步聲。
在心里數到十,他想警察差不多也應該走遠了,才微微一動,白穎珊的嘴就湊了上來,兩只玉臂熱情的環住他的頸子。
「你在干什麼?」
「作戲給警察看啊!難不成你想被捉?」
她熱情如火突地吻上他,並且瞧見他的小助理跟一個劇團人員溜出PUB後,看到他們擁吻的表情──
那是一個女人為了男人傷心的痛苦神情。
☆☆☆
冬天的海邊一點也不浪漫。
這是躺在床上、發著高燒的唐心莓所得的結論。
那天從PUB溜出來之後,她纏著可憐的李麥克殺到海邊去吹了一整個晚上的冷風。
在海邊,她又哭、又笑的像個瘋婆子,直拿著手機瞪著瞧,卻怎樣也等不到手機螢幕閃著他的電話號碼。
那天她看到了,季雷逸跟白穎珊在PUB外當眾就擁吻了起來。
他就那麼迫不及待,甚至沒有想到她是否有順利逃出,他到底有沒有把她當女朋友看待?還是他根本是別的女人的最愛,他並不屬于她……
這個認知狠狠的敲醒了她。
忘了嗎?忘了他根本是她自己威脅來的男朋友,而在這之前,他說了愛她的話嗎?他表示過喜歡她的心意嗎?
沒有,要不是她知道了他的秘密,他根本不會答應當她的男朋友。
或許他表面上是答應了她的互換條件,可在他心里,她早變成了心機深重的壞心女人,所以他對她可以是敷衍、可以是虛情假意,就是沒有那顆真心。
難不成她該放棄……又好像有那麼一點舍不得。
對,塔羅牌,她的塔羅牌可以告訴她該怎麼做。
賓下床,她頭重腳輕的往書桌爬去,伸手往桌上一模,一個不小心,整副塔羅牌散到地上。
她跪在地上一張一張撿著,明白她是在自欺欺人,如果這個時候他一通電話撥來,跟她講幾句話,解開她心中的結,撫平她的不安,那麼她什麼都不會多想了。
「心莓,今天好一點了嗎?要不要上班?」關玲的聲音傳了進來。
「不要、不要,我不想上班。」上班就會跟他見到面,她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跟他見面,萬一她在劇團哭出來怎麼辦?
「都兩天了,你的感冒還沒好嗎?」
「我還在發燒,手腳也沒有力氣。」還有她的心也受著傷。
「要請假嗎?」
「有沒有人打電話給我?」唐心莓心底燃起一絲希望。
「有啊!一位藍小姐,她問你身體狀況如何?」
母親的話讓她高興了幾秒鐘,又瞬間掉進谷底。
「幫我打個電話請假。」
「妳不自己去打?」
「不要、不要,大不了不干了嘛!」
「不要就算了,都這麼大的人了,還那麼沒有責任感,說不做就不做,也不想想這個工作機會是誰給你的……」
好不容易,母親的叨念越來越模糊,她才發現散落一地的塔羅牌上沾了她的眼淚。
☆☆☆
日與月劇團的團員都感覺到一股風暴來襲,而暴風中心點正是他們的導演。
他們不明白,一向風度翩翩的導演怎麼會在短短幾天內變得如此暴躁,一雙黑眸載著濃濃的怒意,踏在地板的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而究竟是誰惹惱了導演?經過眾人的討論,去掉可疑人選後,發現答案只有一個。
「該死!」季雷逸將手中劇本往地上一扔,巨雷般的怒吼把正在排練的團員嚇得說不出話。
「導演,哪里不對嗎?」
「都不對,你們沒有把感覺表現出來。」
藍芙蓉從排練室中央走向他,「你是哪根筋不對了?」
這幾天他的脾氣說變就變,這麼大的火氣隨便就找替死鬼發泄,可憐的是他們這些團員,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之前我們就是這樣排練的,你也沒有說什麼。」
「我現在就是覺得不行,你有意見嗎?」
「我覺得我們演得很好,有問題的人是你。」藍芙蓉一點也不怕他。
「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他失控的大吼。
藍芙蓉把他的失控看在眼里,相當清楚讓他如此失控的不是因為他們演不好,而是另外一個不在的人。
「你該去洗個臉冷靜一下。」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我才是導演!全都反了,演員頂撞導演,該來上班的不說一聲就搞蹺班……」
「心莓的母親剛才撥過電話來,說要幫她再請一天假,麥克也一樣,所以沒有人蹺班。」
又請假!而且還是兩個人同時請。
「為什麼我不知道?」
「你剛才在講電話沒人敢吵你,現在說不是一樣嗎?」
「劇團里的大小事我都要知道。」
「人事又不歸你管,接下來,你不會連他們倆為什麼一起請假的理由也要知道吧?」語氣一頓,藍芙蓉故意吊他胃口。
要不是她是劇團里的主角,季雷逸一定會掐住她的脖子逼她說出來。
但他偏不想看到她一副好像什麼都知道的笑容,她要他問,他就偏不問。
「我很忙,不必連這麼一點事都需要知道。」話落,他急忙轉身,避開她戲謔的眼光。
但這並不代表藍芙蓉就會放過他,她的音量不高不低,卻恰好能清清楚楚的傳進他的耳朵里。
「那天晚上,他們兩個到海邊吹了一整晚的冷風,所以感冒發高燒了。」
「哪一天?」他還是忍不住的問了。
「就是我們去PUB的那天,你們沒發現那天他們一塊不見了嗎?」
「對耶!那天他們兩個好像是一起不見的,手機也沒人接听。」
「喔!他們兩個……」
「談戀愛!」
眾人嬉笑的話語像針刺般扎進他的心。
這是怎麼回事?
當初答應當那丫頭的男朋友,不過也只是想藉此堵她的嘴,像她這樣的七年級生,對待感情的態度就像品嘗一支冰淇淋般,呼嚕嚕的三兩下就解決完了,並不值得回味,他本來就在想,等她對他的新鮮感一過,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只是沒想到她的速度這麼快,才沒多久他就被她踢得遠遠的了,而且她竟然還跟別的男人跑到海邊去吹風,搞浪漫搞到發高燒,她還真有本事。
有本事到可以把他氣到沒形象的大發脾氣。
他以為他喜歡她,是因為她是一個可愛的鄰家妹妹;他以為當她玩膩了這段感情,他可以瀟灑如風,揮一揮衣袖對她說聲你快樂就好;他以為把她交給下一個男人會很容易……
「時間很多嗎?還不再去排練!」嘴巴一吼、右腳一踢,把他的惱怒跟不知所措,發泄般的用力踹向一邊的椅子。
椅子飛落在地上的重響嚇呆了在場的人,再大膽的玩笑也不敢再說了。
導演今天真的好怪!眾人眼神流轉,不敢再多言一句。
但不敢刺激他的可不包括藍芙蓉。
「導演不就住在心莓家隔壁嗎?回家時順便去探望她一下,藉此表示導演愛護員工們的心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哪等得到回家,現在就去!
「我跟人有約,下午你們自己排練。」再怎麼樣,導演的面子還是得顧。
避他是不是真的跟人有約,團員們只管送走他這個莫名吹起的大風暴,至于他要到哪邊撒野就不必管了,平安就是福啊!
拉開排練室的門,季雷逸腳才踏出去,眼前就閃過銀亮亮的光芒,幸好他身子一彎閃過了。
「你是誰?」
「季雷格,我要你的命!」持著一把刀的男子邊叫邊揮刀向他沖去。
「導演小心!」團員們忍不住替他捏一把冷汗。
神情悲憤的男子不死心的又向他連砍了好幾刀,他閃過第一刀卻沒有閃過接下來的第二刀、第三刀,連續兩次的攻擊劃中他的臉頰跟胸口,兩處傷口汩汩流出血來。
「快把這個神經病抓住。」藍芙蓉沖了過去。
幾個團員七手八腳的把行凶的男子牢牢壓制住。
明顯失職的櫃台人員這時也沖了進來。
「對不起,我剛才在接電話,沒注意到有人溜進來。」要命了,導演受了傷,說不定她的工作就要不保了。
「不關你的事。」季雷逸揮揮手要櫃台人員別自責,當務之急是要先知道這個男子為什麼要攻擊他?或者說是攻擊季雷格?他對這個男子一點印象也沒有。「我認識你嗎?你為什麼要攻擊我?」
被制伏在地的男子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哀怨跟仇恨。
「說話啊!」
「把他送去警察局吧!」
男子的眼神令季雷逸心一動,他阻止了團員們的鼓噪。
「你到底是誰?誰叫你來的?」他猜想會是跟上次被車子沖撞的事有關嗎?
「沒有人要我來,是我自己要替韻之報仇的!」男子咬牙切齒的說。
「韻之!何韻之,你是她的什麼人?」藍芙開口問。
「我是她的什麼人,我想當她的愛人、當她的丈夫、當她一輩子的依靠,」男子哀淒的一笑,「可是她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兩年前她當上了你的助理後,就跟著劇團世界各地的東奔西跑,忙得都沒有自己的時間了。」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藍芙蓉又道。
「沒錯,那是她的選擇,可是我以為至少她的心里是有我的,但她後來對我越來越疏遠,甚至連話都不願跟我說,我才發現她變了,而讓她改變的就是你,季大導演,要不是你,她不會對我那麼冷漠。」
「一個人的心如果變了,你跪下來求都沒有用。再說,我並沒有阻止團員們談戀愛,甚至結婚生子啊!」他忍著傷口的痛楚說。
「你不愛她、不把她放在眼里,當然說得那麼簡單,你可知道她就是為了你,才不答應跟我交往,她對你那麼死心塌地,你竟然讓她死了。」
「那次車禍開車的人是韻之,不能怪導演。」有人開口幫腔。
「但韻之死了,他卻還好好的活著。」
「所以你要我去陪葬?」季雷逸嗤道,「你這個白痴,她之所以沒有答應你、跟你過一輩子不是因為我,而是她根本就不愛你。」
他說得很狠卻是實情,何韻之把工作和前途看得比這個男人重,他當然無法影響做任何決定。
「她人都死了,你還說這種話!上次沒把你撞死還真是可惜。」
原來上次企圖開車沖撞他的凶手,是這個為了愛而瘋狂的傻子,而且他愛的女人還不愛他。
「你叫什麼名字?」
「陳博文。」
「你這個蠢蛋,她不愛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是為了一個不愛你的女人到處拿刀砍人,你這情聖是白做了。」車禍發生時,何韻之說過要跟他同歸于盡的話,如果她真的愛陳博文,不會這麼簡單的想跟他一起死。
「你胡說!」陳博文不願接受事實而大聲吼叫。
「我沒胡說,是你不願相信這是事實。」
「這不是事實……」
「把他放了。」季雷逸淡淡的說。
「導演……」
「我說放了他。」
雖然大家都不願放過陳博文,可導演都這麼說了,他們也不能多說什麼,只好把他放了。
陳博文從地上爬起來瞪著他,「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
「我要你的感激干麼?」他揮揮手,「你走吧!」
「導演,不能放了他,至少要叫警察來。」有人抗議。
「我說放了就放了。」
陳博文默默的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低著頭轉身跑了出去。
好痛!他離開後,季雷逸才按著胸口緩緩的坐下。
傷口被劃得不淺,他剛才只是一直隱忍著不作聲,現在終于承受不住了。
「導演……」
有人驚呼,有人討論著要叫救護車,還是直接開車送導演去醫院,藍芙蓉則立刻閃到他身邊。
「很痛嗎?」
「廢話!」他白了她一眼。
「需要叫心莓來嗎?」
他悶悶的看著她。
「她是你的助理,你受傷了,照顧你是她的工作。」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我付給她的薪水挺多的。」
那就是要她來嘍!
直接的回答不就好了,干麼還要拐個十八彎?藍芙蓉翻翻白眼。他們季家的男人還真都一個樣咧!
☆☆☆
陳博文一身狼狽的從日與月劇團跑出來,不信自己就這樣輸了。他還沒有為韻之討回公道呢!
一出劇團的他往對街低頭跑去,冷不防的有個人伸出了手抓住他的手臂。
「等一等。」
他以為是日與月劇團的人不願放了他,又跑出來要抓他去警察局,心一驚拚命的扭動身子想掙月兌。
「你別怕,我不是那邊的人,我跟你是一樣的。」
「你是什麼人?」他小心翼翼的看著拉住他的男人。
「你先別急,我問你,你剛才是不是進去日與月劇團?」
陳博文點點頭,「你是警察……」
「我不是警察,我……好啦!版訴你也無所謂,我叫趙吉,是季雷逸的養父。」
他躲在日與月劇團附近伺機而動好一陣子了,剛才看見陳博文怒氣沖沖的沖進去,然後又一臉挫敗的跑出來,他就想,也許這個人可以成為他的盟友,于是趕緊前來攔住他。
「季雷逸是誰?我找的人是季雷格,我不認識什麼季雷逸的。」
「對啦!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季雷逸就是季雷格,季雷格就是季雷逸,這樣你懂了嗎?」
陳博文听得是滿頭霧水。心想這個人不會是神經病吧?
趙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還有疑惑,于是拉著他的手。
「走,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談一談。」
「我又不認識你,干麼跟你走?」陳博文甩開他的手。
「我問你,你進去找季雷逸也好、季雷格也好,你是他的朋友?」
「鬼才是他的朋友。」
「你跟他有結怨?」
「我恨不得殺死他。」陳博文氣得額頭青筋都浮了出來。
趙吉一听,心里大喜。想來這個人派得上用場,他得跟他套好關系才是。
「這樣就對了,我們的目標都是同一個人。」
「可你不是說,你是他的養父……」
「這就說來話長了,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我慢慢說給你听。」
搭著陳博文的肩膀,趙吉低聲跟他說了一些話,就這樣,兩個各懷鬼胎的男人一路往前方的茶藝館走去。
☆☆☆
是,她鴕鳥、她沒用,她是遇到壓力挫折就躲起來,不敢面對現實的草莓族。
唐心莓看著鏡中的自己呼了一大口氣。
已經以發高燒當借口躲了兩天,再也沒辦法以這個理由繼續請假了,她決定還是得上班去,畢竟一個薪水不錯、工作又輕松的金飯碗可不是天天都有,也不是人人都遇得到的。
唐心莓垂頭喪氣的走出家門口。
「心莓!」藍芙蓉探出車窗喊著。
「芙蓉姊,你怎麼會來?」她邊說邊往她的車子跑過去。
「來接你上班啊!」
「可是,你怎麼會有空,『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夜』的公演不是快到了嗎?」
「上車再說。」藍芙蓉打開車門要她上車。
唐心莓坐上副駕駛座。
「芙蓉姊,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排練情形還不錯,所以接你上班不會有影響的。」藍芙蓉發動引擎。
「劇團沒什麼事吧?」
「劇團沒事。」有事的是人啊!
「沒事就好,我們去上班吧!」已經第三天了,她沒去上班,季雷逸連問也不問一聲,連來瞧她一眼都沒有,他真有當她是女朋友嗎?
此時,藍芙蓉調過車頭往另一個方向行駛。
「芙蓉姊,你開錯方向了。」
「我沒開錯方向,我要接你去上班啊!」
「可是……」
「你今天得去醫院上班。」
去醫院上班?!
她又不是護士,去醫院只會把急診室的病人嚇到沒病變有病,有病病得更接近上帝。
「去醫院干麼?我好多了,不用去看醫生了。」
藍芙蓉忽然一頓,佯裝訝異,「怎麼,我沒告訴你導演住院了嗎?」
「他住院!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她不是他的女友嗎?這麼大的事她竟然要透過第三者的口中才知道。
「我這不是告訴你了?」藍芙蓉美麗的雙唇揚起了笑。
「他為什會住院?」
「去醫院不就知道了。」
「芙蓉姊……」
藍芙蓉沒有順她的意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假裝要專心開車,一點訊息也不肯透露。
這樣不是很好,大大方方的表明對對方的在意,別等到人已逝、情已斷才來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