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蘭少曦的轎子出現的時候,無數的鮮花,像下雨般自空中墜落,一朵朵,一辦辦地往蘭少曦的方向投去,無非是想得到俊美蘭國師的注意。
行走在轎子前後的宮廷侍衛,像是早已習慣這情況,視而不見地繼續向前進,唯有騎在馬上,緊跟在轎子後頭的衛風齊,被這情況給嚇了一跳。
斌為國師的蘭少曦,或許是身分尊貴,還獲得女皇陛下的特別恩賜,平日無須上朝堂,所以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國師府邸內,為雲澤國祈福,唯有每年夏天,皇宮舉行祭祀大典的時候,蘭少曦才會從國師府前往皇宮,主持盛夏祭典。
正因為機會難得,皇城一網的百姓都會把握這唯一能見到蘭國師的機會,耐心地守往街道上,希冀能看俊美風雅的蘭少曦一眼。
「唉!這麼受歡迎,本國師真是罪過啊!」蘭少曦半垂著眼,以玉扇抵著下巴,紅唇輕輕吐出嘆息。
當年咒術師星軌為雲澤國祈水成功,旱地冒出了水泉,更多了雲湖、澤湖兩座湖泊,雲澤國皇室特別將雲湖圈起,列為皇家所有,開始沿著它的周圍增蓋新的宮殿、樓宇,而每一年夏季舉行的祭典,也選在雲湖湖畔的「雲潤宮」舉行。
金碧輝煌的雲潤宮,碧瓦琉璃,雕欄玉階,宮外亭台樓閣無數,雲湖湖畔邊花團錦簇,每隔十步便有三名宮廷侍衛。蘭少曦一身紫袍,風姿飄逸,在衛風齊的帶領下,緩步穿過彎彎曲曲的長廊,終于來到了架設在雲湖邊的祭台。
主祭台的兩側,還架設了兩座華麗的高台,左側是皇室成員,是以高台前垂下了歷層由玉石串起的珠簾,若有似無地遮蓋了在場皇家人的身影,至于右側的高台,則坐滿了雲澤國的高宮、貴族,他們皆是雲澤國權貴之人,應邀參加這一年一度的重要祭典。
蘭少曦在主祭台上站定後,左,右兩側的高台隱隱起了騷動之音,這也難怪,即使蘭少曦一年只露一次臉,但曾經見過,或者是年年都得見一次的人,都不免為那張清麗玉容感到吃驚。
唉!或許明年該讓鳶兒為自己粘上長長的白須,或者干脆弄張假臉皮帶上算了,免得多惹爭議啊!蘭少曦在心里暗嘆。
「參見女皇陛下,參見各位大人。」蘭少曦努力忽視兩旁的議論之聲,臉上噙著淺笑,先朝左邊拱手行禮,接著再轉向右邊,以同樣恭敬的動作向眾人致意。
「一年不見,愛卿依然神采逼人,耀眼如昔啊!」玉石珠簾後,傳來雲若霓略微沙啞,卻依然充滿威嚴的嗓音,「唉!愛卿風采長年不減,本皇卻是日益衰老,體力一日不如一日……」
「女皇陛下鳳體尊貴,身系雲澤國榮耀,受百姓景仰愛戴,自然會健健康康,長命百歲。」蘭少曦聞需,額頭冒出了顆顆冷汗,連忙客套地回應。
即使雲若霓的語氣平和,但那直直穿透珠簾,宛如利箭般的妒恨目光,蘭少曦完完全全感受到了。
唉!真是無妄之災啊!蘭少曦在心里重重嘆了一口氣。
自古以來,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能永遠年輕美麗,更何況是權傾天下的雲澤國女王,雖說女皇知道她是因為身受詛咒,從此歲月在身上停止,但隨著年華逐漸老去,苦嘆青春不再的時候,只要一看到她那張清靈美麗,長年不變的面孔,依然無可避免地產生了妒恨之心。
只是,女皇那妒恨交雜的目光,一年強過一年,一年猛過一年。
星軌師兄,如果你再不快點回來救我,哪天女皇陛下要是去了,說不準會下道命令,要我一起跟著活埋啊!蘭少曦又在心里重重嘆了一口氣。
「今日的祭典,有勞蘭愛卿了。」過了好一會,珠簾後傳來了雲若霓的命令。
「是。」蘭少曦垂首領命,總算是松了一門氣。
對她來說,和皇宮之人應對,特別是女皇陛下,絕對是整個祭典中最難熬的部分,幸好現在見過面了、打過招呼了,接下來的儀式對她來說反而輕松,畢竟是重復了六十年的儀式,所有的步驟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里了。
只是,誰也不知道,這一年一次的祭典,不過是當年星軌想出來鞏固地位、安撫人心的噱頭,他會先站在祭台上虔誠禱告,然後緩步走到雲湖面前,當他高高舉起雙手的時候,原本平靜無波的湖面,會在他面前出現各式各樣的變化。
星軌在雲湖前展現的神能,緣由于他以法術凝結成的一條項鏈,那項鏈可以讓配戴者在短時間內擁有馭水的能力,他借著這場表演,讓皇室貴族親眼目睹他的神力,得以永保國師的崇高位置。
星軌離開前,早已將這條項鏈留給了蘭少曦,而她在這六十年來,也十分盡責地代替星軌在雲湖前施展神能,為兩人保住柄師的地位。
蘭少曦跪在祭台前,虔誠地念完禱告後起身,踩著優雅的腳步來到雲湖邊,心里想著等會究竟是要喚起沖天水柱,抑或是讓湖面掀起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畢竟每年也只有這時候可以威風一下。
不如,這次從雲湖里喚起一只水龍繞湖一圈好了!誰讓女皇陛下看著她的目光太嚇人,她應該表演得夸張一些,好讓眾人欽佩自己的神力,才不會時時對她的臉龐斤斤計較。
蘭少曦打定主意後,隨即舉起了雙手,開口朗聲念著,「偉大的水神,請接受我雲澤國上下最虔誠的……」
不料,在蘭少曦話才說到一半的時候,原本平靜無波的雲湖,湖面上突然掀起了陣陣漣漪,而更奇怪的是,她胸前配戴的那條項鏈,居然開始微微發熱了!
由于雲湖與兩側觀看的高台有一段距離,所以並沒有其他人注意到湖面的變化,唯有獨自面對雲湖的蘭少曦,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本能地伸出手,緊緊握住了掛在胸前,變得越來越燙的項鏈。
突然,雲湖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驚濤駭浪,而隨著水波的劇烈晃動,很快地在瀾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雲湖所產生的劇烈變化,讓兩側高台上旁觀的人紛紛發出贊嘆聲,認定了這是蘭國師大展神威,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
「怎麼回事?我……我什麼都還沒做啊!」湖面的異象,讓蘭少曦忍不住退了一步,清麗的小臉既迷惘又困惑。
「啊!好燙!」下一刻,緊扣在掌心的項鏈突然變得像火燒過的鐵般熾熱,燙得讓蘭少曦再也無法承受,她急忙扯下,用力將它甩到一旁。
在蘭少曦還來不及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條熱得足以燙傷人的項鏈,居然緩緩自地面升起,然後往湖中心的方向飛去,最後停在那個巨大漩渦的上空,開始繞著它不停地打轉著。
不過眨眼之間,湖面上掀起的波濤翻滾得更為劇烈了,整座雲湖就像是要倒溢出來似的,源源不斷的冰涼湖水開始向外擴散,不一會已經淹至蘭少曦的小腿,那一波波的水花就像是擁有意識似的,一波一波、一圈一圈的,以蘭少曦為中心點,將她緊緊地圈住了。
「怎麼回事?雲湖的水怎麼好像要溢出來似的,蘭國師要被水卷走啦!」
「哎呀!這種事情過去從來沒有發生過,看起來好嚇人啊!」
「怎麼辦?是不是水神發怒,要降禍到我們雲澤國了?」
雲湖異變,坐在高台兩端的人們也開始慌亂不安,議論紛紛。
「看!人家快看!」就在這個時候,高台上突然有人高喊著,同時一臉震驚地指著雲湖的方向。
所有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向雲湖,只見位于湖中心漩渦的位置,似乎緩緩升起了什麼。
而最靠近雲湖的蘭少曦,自然也將雲湖上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她看見了那條在漩渦上方打轉的項鏈,咻的一聲突然往下墜,就在它要掉進漩渦中心的那一剎那,從漩渦底下突然出現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那條項鏈。
「啊!」蘭少曦忍不住驚喘一聲,畢竟,從漩渦的中心突然多出一只手,任誰看了都會嚇一人跳。
但,除了剎那間受到的驚嚇外,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異象讓蘭少曦的心跳開始加快,她只覺得一顆心就像是要從胸口躍出那樣,讓她只能以手緊緊攫住胸前的衣襟。
漩渦的中心,先是出現了握住項鏈的手,接著,那只手的主人也從漩渦的中心出現了,蘭少曦就像是被催眠似的,完全移不開雙眼,只能怔怔地凝視著從波濤洶涌的湖水中出現的那個人。
自漩渦中出現的,是一名容貌俊艷無瑕,足以懾人心魂的男子,不管是他高大的身軀,被湖水染濕垂散在紫色衣袍上的墨色長發,還有,他臉上那一雙此海水還要深邃,比人世間任何寶石還要美麗耀眼的藍紫色眼瞳,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蘭少曦在內,都被這從漩渦里出現的俊艷男子給震住了,無法說話,也無法移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自湖心出現,以一種優雅、從容的姿態向站在湖畔邊的蘭少曦靠近。
湖畔邊的蘭少曦立定不動,事實上,當那一雙深邃美麗的藍紫色眼瞳望向她的時候,她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只能感覺到胸口詭異地發燙發疼,心里還泛起一股既酸澀又柔軟,又喜又悲,完全無法控制的情緒,幾乎是毫無原因的,淚水已經盈眶。
直到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不清,蘭少曦本能地伸手想揉眼楮,當她錯愕地模到一片濕意,才察覺到自己居然流淚了!
「為什麼?」這男子是誰?她認識他嗎?此刻盈滿了胸口,那種融合了酸澀與苦悶的情緒又是什麼?為什麼他一出現,她就變得這麼奇怪?
「不!」就在此時,高台的左側,突然響起了尖銳又淒厲的喊叫聲。
所有人聞聲轉頭,當他們發現這尖銳剌耳,融合了震驚,憤怒、妒恨的喊聲,居然出自雲澤國最尊貴的女皇陛下時,無不錯愕地瞪大了雙眼。
「來人!快來人!」雲若霓比任何人都要激動,她不顧一切地揭開珠簾,臉色一片死白,顫抖地伸出手,指著蘭少曦的方向大喊,「阻止他!快阻止他!別讓他把國師帶走!」
雖說雲湖上的異變讓人錯愕,但還是沒人有膽子違背女皇的命令,兩旁的宮廷侍衛听到女皇的命令先是一怔,隨即拔起腰問長劍,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雲湖畔,準備營救蘭國師。
雲若霓尖銳的喊叫聲,同時也穿透了蘭少曦陷入迷離的情緒,她心神一凜,及時想起了自己的身分,她舉步想往後退,但不知為何,湖水就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吸力似的,緊緊抓住了她的腳踝。
「怎麼回事?」蘭少曦奇怪地低下頭,還來不及弄清楚腳底下發生了什麼事,一股強大的力道猛地襲上腰間,眨眼間,她已經被那名擁有一雙藍紫色眼瞳的男子給摟在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