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甄仕翟怎麼沒也料到她會如此有耐性的與小家伙討論,對他提出的「理想發型」一一點頭贊同附和,然後又一一巧妙否決,最後看似建議的引導小表頭「選擇」了一個正常的發型。
想到她「哄孩子」的功力還真不賴,他不禁憨笑起來,一雙羞澀的黑亮眼眸怎麼也移不開她滿是明燦笑容的臉龐,只能傻愣愣的呆瞧著。
「好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清脆的嗓音驀然響起,黎燦然已然完成了剪、吹過程,拉開大圍巾後,她笑盈盈的拍了拍身前的小小肩膀,故意彎下腰與他一起看著鏡子里的「特蘭克斯」
「很帥,對吧?你可以先到一旁的沙發上等哥哥,等哥哥也剪好頭發後,就可以帶你去找小悟飯練合體術了。」呵呵,如果他找得到的話。漲紅著臉興奮的點點頭,小家伙很滿意自己的新發型,開開心心的跳下椅子,乖巧的往一旁的沙發窩去。
「好,現在換你了!」黎燦然對著好像還在發呆的男人大聲宣布,並在他獰然不及之際,抖開手上的大圍巾飛快圍了上去,三兩下就已綁好。
猛然回過神,當甄仕翟意識到已成了「待宰羔羊」時,他驀地渾身僵硬,就連臉色也在瞬間蒼白起來。
懊死!鎮定一點,你剛才也看到了,她的技術很好,沒事的……沒事的……
「想剪怎樣的發型?」縱然對他倏然緊繃的驚人反應感到詫異,黎燦然還是當作沒發現,一臉好心情的詢問著。
「都、都好……」額頭開始冒出冷汗,甄仕翟強迫自己咧開一個慘烈笑容,結結巴巴低聲道︰「隨你……隨你設計……」
嗚……隨便她要剪怎樣,只要快快剪完,讓他早點從這個位子下來就好了。
「好吧!」既然頭發的主人都這麼說了,她很順應民意的點點頭,一手剪刀、一手梳子準備下手。
然而就在手中的剪刀才剛靠近他的脖子邊,她就感覺到他的身體猛然一顫,幾乎整個人都要跳了起來。「嘿嘿,別動!」被嚇了一跳,黎燦然迅速的收回利剪,另一只手按著他的肩膀,忍不住好氣又好笑。「放輕松,沒什麼好緊張的。」
「對、對不起!」對于自己如此激烈的反應,甄仕翟只覺得滿心尷尬,窘得連耳根都紅了,可身體卻依然無法放松下來。
「沒關系!」笑笑的拍拍他,黎燦然這次出聲提醒了。「那我要剪了喔!」
「……好!」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心情,他咬著牙點頭,然後在一聲聲的喀嚓聲中,他強忍著心中畏懼的情緒,雙手無法克制的緊抓著椅子扶手,避免自己再次跳起來。
呃……剪個頭發而已,有必要搞得像是被施予滿清十大酷刑嗎?詭異暗忖,黎燦然表面上隨口找話題談笑,可手上的動作卻是極為小心謹慎,就怕一個不好,惹來他更大的反應,那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理呢!剪著剪著,正當她在修整著耳邊發絲時,赫然發現在他的右邊耳垂有一小塊的缺失,雖然一看就知道是已經很久以前的舊傷,但當下還是不由得微微一愣。
耳垂上的舊傷,對剪發莫名的恐懼,莫非……
意識到什麼似的,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同情,可嘴角卻帶著安慰的微笑,輕聲安撫,「不用害怕,我幫人家剪頭發這麼多年了,還不曾讓客人受傷過。」
聞言,甄仕翟知道她肯定是猜出自己緊張的原因,登時臉上的紅潮飛速蔓延到脖子。「抱、抱歉,我不是……不是故意要、要這麼緊張,也不是不……不信任你……」
嗚……他只是無法擺月兌童年的陰影啊!
想當年,他還是個九歲的小表頭時,正是雙親全心全力打拚發展事業之際,兩人每天早出晚歸,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有時候一個禮拜都找不出一天可以讓全家聚在一起吃頓飯,更別說是其它了。
而就在這種可說是另類「孤兒」的情況下,兩位忙于事業而徹底失職的父母自然也難以注意到他日漸疏于打理的外表,直到某一天,學校老師再也看不過去,終于打電話找到了他的老爸,禮貌卻嚴肅的表明雖然國小沒什麼發禁問題,但是男孩子終究還是得有男孩子干淨清爽的樣子,頭發長到蓋住大半張臉實在不是辦法,麻煩有空請帶孩子去理個發吧!
當時,由于南部新設了工廠,老媽人在南部坐鎮處理眾多事務,至少得忙上一個月後才有時間回來,于是帶他去理發的重責大任就落在老爸身上。
然而老爸本身也忙得暈頭轉向,就在帶他去到當時住家街口的一家家庭理發店內,才坐上椅子,老爸就接到一通公司打來的緊急電話,讓他只能先把錢付了,交代他理完發後先自己回家,接著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于是,他單獨一個九歲小表坐在家庭理發店內,並接受胖胖的女老板替他剪頭發,然後也不知是怎麼著,他只覺得一陣劇痛襲來,然後就從鏡子中看到自己的耳朵開始不斷流血,嚇得他當場大哭。而女老板眼見他沒有大人陪伴,很沒責任的胡亂幫他涂藥包扎後,就打發他走了。
年紀小小的他也不知怎麼據理力爭或討回公道,只是一路哭著回家,然後在疼痛與哭泣中等待老爸回來,等著等著就睡著了;直到第二天,當老爸發現他耳朵上的傷時大驚失色,先去找理發店的女老板吵了一架,接著才滿臉愧疚的陪著笑臉,期期艾艾的要求他要保守秘密,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老媽,否則他絕對會被老媽給打死。
眼看老爸那可憐樣,他很有義氣的答應了,待一個月後老媽回來,他的傷口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以老媽至今都還被蒙在鼓里。
但也因為這件慘事造成了他嚴重的心理陰影,至今對剪發依舊有著深深的恐懼,想到這里,甄仕翟無奈的暗嘆一口氣,希望她不會誤會自己不相信她的剪發技術。
「我了解、我了解,你不用擔心……」點頭如搗蒜的猛安慰,黎燦然非常具有同理心,對于手上的動作也更加的小心翼翼,不想讓他更緊張,也不想造成他的「二次傷害」,否則罪過就大了。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甄仕翟敏銳的察覺到她的動作似乎更加謹慎而溫柔,心中不免有些羞赧與感動,不知不覺間,原本緊繃的身體竟然緩緩放松了。
發現到他的肢體在無意識間透露的良好響應,黎燦然滿意的笑了,以著輕松的態度邊修剪頭發邊找話題胡扯亂聊,而他的回話雖然總是免不了結結巴巴的,但是卻感覺得出他是個性情老實真誠的人。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當脖子上的大圍巾被解開時,甄仕翟才赫然發現在不知不覺間竟已剪好了,如今她正拿吹風機在幫自己吹干頭發並做造型。
呆呆的望著鏡子里褪去了亂發覆面,如今顯得明亮爽朗的男人,他驚訝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置信。
媽啊!只是一個發型而已,竟然可以讓一個人的外表、感覺差這麼多!
杰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怎樣?帥吧?」笑咪咪的收好吹風機,黎燦然用手撥了撥他層次分明的發絲,忍不住洋洋得意的自夸,「說真的,我的技術真不是蓋的!」
吼!宅男都變帥哥了,真是佩服自己啊!
「不錯、不錯,真的變成帥哥了。」有人捧臉稱贊。
「可見石礫中也是撿得到蒙塵的珍珠的。」有人吟詠贊嘆。
「這證明一件事,沒有丑男人,只有不修邊幅的男人。」有人調侃兼感嘆。
無心去細听眾人驚訝中帶著調侃的說笑聲,甄仕翟只是呆若木雞的瞪著鏡子中的男人,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
「我知道很帥,但也別被自己給迷住啊!」俏皮的眨眨眼,黎燦然故意取笑。
猛然回神,甄仕翟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飛快的自椅子上跳了起來,結巴的否認,「我……我沒有……我只是……只是太驚訝了……」「驚訝自己這麼帥?」椰榆。
「不……不是……我……那個……」手足無措,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
「哈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啦!」終于忍不住爆笑出聲,黎燦然一臉爽朗的拍拍眼前這個已經模到手腳不知該往哪兒擺的男人,覺得他實在很可愛。
呵呵,現在這年頭,像他這麼容易害羞臉紅的男人已經很少見了,實在是絕品啊!
已經糗到不知該如何是好,甄仕翟吶吶無語了好半天後,這才想到要掏錢付帳,誰知卻被她舉手阻止了!
「我說過這是賠罪,免費的!」如果再收錢,她豈不是會繼續欠他嗎?
「那至少小宇的……」
「不用!」揮揮手,她非常阿沙力。「小孩子而已,又沒花我多少時間。」
「可是……」還是覺得不妥,畢竟人家也是開店做生意的。
「是朋友就別峻!」故意板起臉。她裝凶狠瞪人。「難道你要我繼續感覺欠你一筆而內疚嗎?」吼!別告訴她說,他想以揍還揍,這樣她會當場哭給他看的。
聞言,甄仕翟慌了,一顆頭頓時搖得像什麼似的,連忙把掏出的錢塞回口袋後,見她終于又展露笑意,這才搔著頭、紅著臉吶吶探問︰「那……那我還可以來找你嗎?」
「當然可以啊!」她是很樂于交新朋友的。听她答應,甄仕翟兩眼一亮,霎時露出了一記羞窘卻開心的笑容,嘴上還不住道謝。「謝、謝謝……謝謝……」
呵呵,這有什麼好謝的?真是個老實的呆人!
實在是被他的反應給逗樂,黎燦然忍俊不禁,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惹得他臉紅耳熱,大感發窘,為免繼續丟臉,只好快快閃人!
「那、那我不影響你工作,先走了。」話落,飛快尋找自己的弟弟,卻發現小家伙不耐久候,等著等著竟然就窩在沙發上睡著了。迅速走上前,他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人兒,並在眾道好奇的目光下,結結巴巴的又道了聲再見後,這才慌慌張張的離開。店內,黎燦然目送一大一小兩兄弟遠去後,才回過身,就見眾人沖著她曖昧直笑,臉上的表情說有多賊就有多賊,其中尤以死黨好友林俐如為最甚。
「干、干嘛?」被笑得渾身發毛,她滿眼防備。
「嘖嘖嘖,真是‘黑矸仔裝醬油’,看不出來啊!」嘖嘖有聲的感嘆搖頭,身為死黨的林俐如代表眾人發表心聲了。
「什麼黑矸仔裝醬油?听不懂你是在說什麼!」沒好氣的白眼,黎燦然一臉莫名。
「還不承認?」挑起眉,林俐如哼哼賊笑。「昨晚才見面而已,今天人家馬上就找過來了,你自己老實承認,短短的一夜之間,奸情是怎麼發展的?」
吼!竟然進度比她和陳家豪還快,太過分了!
「什麼奸情?你別亂說啦!」啼笑皆非,趕緊闢謠否認。
「若沒奸情,怎麼人家今天就跑來讓你剪頭發,而且你竟然還免費服務?」這說沒奸情,誰都不會相信的。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為免被繼續誤會下去,黎燦然只好把自己「強吻加誤打」的事老老實實說個清楚,最後聳了聳肩。「所以為了贖罪,我自願免費服務一次,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然而她本想事情解釋清楚就好,可其它人卻不是這麼想,反而皆一臉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彷佛在忍著什麼般嘴角抽措得很厲害……
「我的媽啊!原來他竟然就是你夢中的男人,而且還連續兩次遭到你的‘蹂躪’,這真是見鬼的可怕啊!」終于,林俐如率先忍不住的爆出瘋狂笑聲,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神奇了。
她一笑,眾人再也憋不住笑意,跟著也大笑出來,怎麼都沒想到「夢中男人」竟然真的活生生出現在她們面前了。
被笑得有點老羞成怒,黎燦然驀地漲紅了臉,氣急敗壞的叫道︰「反正事情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奸不奸情啦!」話落,不理會好友的調笑眼神,徑自忙著服務其他客人去。
呵呵……她自認沒奸情,可不代表別人沒那種心思呢!否則,又怎會隔天就急巴巴的自動送上門,是不?想起某個男人方才羞窘的神情,與面對好友時種種手足無措的有趣反應,林俐如不禁興味的嘿嘿賊笑,心想也許昨晚的聚會不只有機會促成自己與陳家豪,搞不好還可能湊合了死黨好友與那位看起來就是個老實頭的甄先生呢!
如果真是如此……哇哈哈,這包媒人錢她一定要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