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明鏡,滿庭芬芳,花棚下的陶可茗落坐在藤椅上,一旁的歐式街燈灑落一方暈黃。
麥振焱尾隨她而來,眼底所納入的這幅景象令他心頭怦然悸動。
在遠離了人群的這一隅,主屋傳來的旋律有些模糊,蟲聲唧唧,顯得有些如夢似幻……
「這里沒人看,不怕撞到,我教你跳舞。」他朝她漾開一抹迷人笑容。
陶可茗左看看、右瞧瞧,確定賓客都聚集在屋內,沒有人注意到這里,又重新燃起了興致。
「你不怕腳會被我踩腫?」她笑望著他,佩服他的勇氣。
「我有辦法。」他故弄玄虛地挑了挑眉,偉岸的身子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你做什麼?」她詫異地往椅子里縮。
他笑睨了她一眼,沒開口說明,僅以動作解釋——他從容地微抬她的小腿,將那精致的金色鞋子月兌去,大掌盈握住柔女敕白皙的小腳,觸感之美妙令他不由得心神一蕩,眸色一黯。
她納悶不解地任他月兌下她的鞋,在詭譎曖昧的氣氛中,柔荑微揪著裙擺,心跳躁動如擂鼓,雙頰熾紅如星火。
「來吧。」他將鞋子擱在一旁,改執起她的手。
「嗄?」她愣住,以為听錯了。「你把我鞋子月兌了,再叫我光著腳丫子下地?是怎樣?懲罰我剛剛踩腫你的腳嗎?」這人怎麼這樣,愈想愈不對耶!
麥振焱失笑,同樣沒有解釋,只—把將她整個人懸空撐起,嚇得她連忙攀住他寬闊的雙肩,然後在她的驚呼聲中,將她光果的腳疊放在他黑色的皮鞋上。
這轉眼間的變化令陶可茗慌亂惶惑,不知他究竟想做啥。
「別緊張,我這就教你跳舞呀!」他說著,一邊摟住她的腰,一邊牽握著她,就在植滿韓國草的草坪上翩然起舞。
原來是這樣……
她雙足踩在他的腳上,心口莫名涌現了一股暖流,還有一種仿佛可以安心依靠的歸屬感,這陌生的涌動,令她不禁怔忡地望進他含笑的眼楮,墜入他漩渦般深邃的眸光里。
她在他的帶領下被動地隨之挪移,兩人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同樣的步伐、同樣的節奏、同樣的……悸動。
「我不重嗎?」她吶吶地問,難得顯露小女人的嬌羞。
「再多一公斤就超載了。」他打趣地說。
她抬眸瞠睨向他。「這到底是說我苗條,還是嫌我重?」
「是說你穠縴合度,剛剛好。」說得很中肯。
她輕笑,銀鈴嗓音清脆如樂。「你今天特別會哄人。」
她益發動人的酡紅嬌顏撞入心坎,他別富深意地答道︰「我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哄的。」
這話有太多的曖昧,陶可茗不知該怎麼應對,只有斂下眼眸,避開他熾熱的目光,心跳卻不由自主的加快。
一陣夜風襲來,吹起她鬢角的發絲,拂上了他的臉,擾亂他的心,他情不自禁地勾起那不听話的發絲,將它輕塞進她耳後。
這親昵的舉動令陶可茗觸電般地猛抬頭,腦門頓時亂烘烘,心兒也冬冬冬地狂跳著。
夜色太美,氣氛太好,人似乎也變得容易動晴哪!
在眸光交會之際,麥振焱停住了輕旋的舞步,順從了不斷打心底升起的渴望,
美好的觸感宛如躍上了雲端,陶可茗放縱地閉上眼簾,感受著輕飄飄的陶醉感,感受著愛情悄悄降臨的甜蜜……
接吻代表了關系的改變,這是無庸置疑的。
結束了最初的針鋒相對,麥振焱和陶可茗不再是單純的鄰居,兩人開始在朦朧曖昧的情況中,維持著若有似無的情愫。
由於事業遍及全省的關系,麥振焱沒法多積極,再加上陶可茗作息不穩定,時間上要能配合更是不容易,偶爾踫到面才會把握時間聊一會兒,有時可能是等垃圾車,有時可能是麥振焱要去遛狗,情況好些,頂多吃頓飯。
至於兩人最親昵的舉動,僅止於接吻、牽手,再無其他。
這樣純情得令人惋嘆的互動方式持續了兩、三個月,反而像停滯不前,很難再有進展了。
可就因為如此,這有點親密、又不會太親密的關系,是特別需要小心翼翼維系的,稍不注意,感覺就無法再延續。
然而,這天晚上突如其來的意外,卻為這份生長遲緩的戀情帶來了極大的刺激與變數——
電鈴忽響,陶可茗心頭一悸,下意識想到的就是麥振焱,雖然不確定,可隱隱升起的喜悅卻是無法漠視的期待。
她從電腦前跳了起來,完全不在意好不容易醞釀的思緒被打斷,連對講機都沒矢接,就直奔大門。
然而,當她看見門扉之外是個面生的女人時,不禁愣了一愣。
「你找誰?」陶可茗納悶地暗中打量著她。
「我找麥振焱。」來者名叫嚴如柳,對於麥振焱家中會有這樣一個不修邊幅的女人相當不解,因此也同樣打量著陶可茗。須臾,她像是恍悟般高傲地說︰「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振焱請的幫佣吧!」
陶可茗像被雷劈到,而且還是威力相當大的兩道連環雷,令她頭頂霎時滋滋滋的冒煙。
第一道雷︰這誤闖城市的大乳牛穿著爆乳裝,竟是來找麥振焱,最氣人的是又按錯了門鈴。
第二道雷︰居然還把她當成了他的幫佣?她哪里像了!
女性強烈的第六感告訴她,眼前這女人對她具有威脅,於是她按捺住沖動的脾氣,沒有立刻給予正面答覆,反倒問出心里的疑問。
「你哪位找麥振焱?」探听她的身分、他們的關系。
「我?」嚴如柳高傲地嗤笑了聲。「你要認清楚了,因為我不久之後就應該是你的女主人嘍。」
陶可茗心底打了個突,臉上神情微微繃緊。「什麼意思?」她繼續再探。
「因為我是麥夫人欽點的妻子人選,也就是麥振焱的未婚妻,你說,是不是等於你未來的女主人啊?」嚴如柳攏了攏波浪鬈發,總是睨著人看的姿態,仿佛對她這位「幫佣」十分鄙視。
听到她清楚明白的說明,陶可茗整顆心都沈了,仿佛跌進了無底洞般,瞬間變得茫然空虛。
然而,眼前的乳牛還未打發走,她得攀住理智,保持平靜鎮定。
「小姐,姓麥的不住這里,住棒壁,以後請你找人時,地址問清楚、看清楚,不要隨便打擾到別人。」她的語氣、臉色冷凜得宛若冰霜,雖稱不上好聲好氣,但也不算太過凶惡。
「嗄?」嚴如柳愕然一愣,但她向來不懂得察言觀色,旋即便惱羞成怒的還以顏色。「雖然我搞錯了,但是你為什麼不早說?還問東問西干麼?哼,果然是愛打听八卦的歐巴桑!」
頓時,陶可茗的臉色已像包公一樣陰郁烏黑了。
又是歐巴桑!這女人果然是和麥振焱有關聯的,全都有眼無珠、沆瀣一氣!
「你不也很愛說?」她冷睨著她,反唇相稽,沒忘記是她自己炫耀似地說了一串。
「你——」嚴如柳氣結。
就在兩個女人要杠上的時候,隔壁忽地傳來鐵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響,正巧麥振焱牽著愛犬小麥要去溜達。
「?可茗!」麥振焱從這角度看去,看見陶可茗正和一名女子交談,不禁喜出望外地喚道,為了巧遇而高興。
不過,陶可茗可一點都不高興,期待見到他的心情完全被突如其來的惡劣消息給取代,在這氣頭上看到他,二話不說就是凌厲凶惡的瞪視。
「姓麥的,叫你地址報清楚,要說多少次才听得懂!以後要是再有找你的人敲錯門,就別怪我直接拿掃把攆人!」咆哮過後,不待任何人反應,砰的一聲就關上了門。
麥振焱莫名其妙,和小麥一人一狗呆呆地杵在原地。
嚴如柳循聲望去,一看見是麥振焱,立刻揚起燦爛笑容——
「振焱,我終於見到你了……」這聲夸張嬌嗲的呼喚,宏亮到六樓以下的住戶都听得見,當然,也包括尚在門後的陶可茗。
而被點名的那個男人,頓時頭皮發麻,一陣惡寒從腳底竄起,雞皮疙瘩瞬間爬了滿身。
「汪汪汪……」小麥抖抖狗身,隨即狂吠,反應主人心情。
大事不妙啦,一心想避的麻煩又找上門,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麥振焱真不知母親是憑哪點覺得嚴如柳適合當他的結婚對象?
坦白說,雖然他並不想這麼快結婚,但也不是為了要反抗母親的安排,才刻意不喜歡這個女人,實在是因為她真的很討人厭!
謗據母親的說法,她是在護膚做臉時認識了嚴如柳的媽媽,兩人一見如故,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兒女的終身大事,然後便積極安排讓他們倆見面。
母親相當看好她,認為嚴如柳的家境優渥,人又長得不錯,氣質大方,再加上她和她媽媽也相處得來,所以很期待能結成親家。
不過麥振焱大概和嚴如柳單獨接觸過三、四次之後,就發現她是個雙面人!在長輩面前她的確是大方得體、教養良好,可和他私下相處時,卻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主動放浪的攻勢令他難以招架。
像現在,他們根本連朋友都稱不上,她卻反客為主,把他的家當成ShoppingMall似的逛了起來。
「是我媽告訴你這里的地址?」在她身後,麥振焱繃著臉開口,知道這話是多此一問,但還是要確定。
「當然是伯母告訴我的呀!不然我哪有這麼神通廣大。」嚴如柳得意嬌笑,暗贊麥夫人真上道。
撇撇嘴,麥振焱滿月復怨氣。
他會決定搬出來住就是為了要避開不必要的煩擾,而這些煩擾絕大部分就是母親三不五時安排來的一些女人,讓他連在家休息也不得安寧,最後只好另覓棲身地,只為圖個清淨和保有私人空間。
而今,他都已經步步相讓、好說歹說了,母親卻仍不顧他的隱私,把他的行蹤告訴這個煩擾之最——嚴如柳,這等於宣告他兩個多月來的平靜即將終止,怎不教他懊惱氣結!
不行,他不歡迎她久待,就應該坦白說出來。
「嚴小姐……」麥振焱試圖和顏悅色的阻止她繼續逛下去。
「振焱~~人家說過好幾次了,我們這麼熟,你叫我如柳就好了呀!」她旋過身來,撒嬌地扁著嘴說完,又往原行進路線繼續逛。
熟?!他什麼時候跟她熟了,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因被打擾而無法解放、一泡尿還憋在膀胱里的小麥,又急又委屈地唔唔兩聲,向主人抗議提醒。
「乖,等等。」麥振焱拍拍它的頭安撫道。
沒辦法,不速之客也有個客字,只能暗自祈禱她識相快走。
「嚴小姐,那個……」他伸手想點她的肩,她卻冷不防地又轉過身來,一對碗公大的胸脯頓時對準了他的手,嚇得差點誤觸地雷的麥振焱趕緊把手縮回來,霎時忘了自己本來要跟她說什麼。
嚴如柳沒遺漏他原本要踫觸她、又倏然縮手的舉動,眼波一轉,唇邊笑靨摻入了勾引與誘惑。
眼前這男人哪,不但年紀輕輕就是知名連鎖賣場的經營者,听說還跟法國望族有血緣關系,身價不凡之外,最難得的是他長相英俊、體格健朗,這萬中選一的好貨色讓她踫上了,豈有放過的道理!
包何況是麥夫人選上她的,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就算麥振焱的表現似乎對她沒什麼意思,但她相信,男人嘛,大多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而她身材如此傲人,樣子也不差,現在是因為接觸次數不多,所以他感受不到她的電力,只要她再加把勁,他一定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
「振焱,你的品味真好呢!這房子裝潢得好漂亮哦,我看了真喜歡,以後一定要常來。」她已經開始想像婚後住在這里的情景了。
听到她要常來,麥振焱額頭浮出三條黑線。
「我不常在家,你不用常……」他話沒說完,嚴如柳又是一陣嚷嚷,拔尖的嗓音蓋過他的音量。
「哇~~這床好大哦!在上頭打滾一定很過癮!」
大面神小姐是臉皮厚如城牆,彩妝好比水泥漆,一語雙關也就算了,還沒經過主人同意就一坐上了大床,忽略主人已經黑掉的臉,不知節制地試彈性,彈上癮了索性就張開雙臂仰躺下去。
靠!真是夠了!麥振焱在心里罵到沒力。
要不是礙於母親大人千交代、萬交代,和嚴太太也算有私交,即使他不喜歡人家也務必要維持基本禮儀,三字經早就取代一字訣了。
「嚴小姐,請你起來!」不悅的他嗓音變得冷硬,一個箭步向前,彎身伸手,攫住她的手肘欲將她拉起,可嚴如柳卻不知是故意還是不小心,使勁的後果是把他拉向自己,心甘情願當肉墊。
「哎唷!你壓到人家了!」嚴如柳鬼叫,出口的是濃濃的怪罪,可實際上卻是伸長了雙臂,像蛇般纏住了他。
「對不起!對不起!」
總是努力要跟她劃清界線、保持距離的麥振焱急忙要起身,卻頻頻被她勾在頸項上的手臂給壓制住,只得雙手撐在她兩邊頰側抵住,兩人一壓一撐,導致他狼狽地出現了伏地挺身的動作,就怕被悶進那兩團肉彈里缺氧窒息。
「哎呀……你真壞,把人家的胸部當彈簧啊!」這語氣已經沒了怪罪,而是欲拒還迎的嗔媚了。
「你別拉我,我已經斷女乃很久了!」麥振焱又要使力又要表達抗議,情況很混亂。
他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低級沒品誰都好的爛男人,對於沒有一絲好感的女人,這種投懷送抱他除了不屑,還覺得噁心。
正當他懊惱著無法擺月兌她,打算扯破臉之際,嚴如柳的動作突然僵住,瞪大了雙眼,驚恐地推開他起身,朝小腿看去——
「啊——這只畜牲,居然在我腿上撒尿?!」
語落,她歇斯底里地跳了起來,完全忘了原本要勾引男人的目的,一邊粗魯惡毒的咒罵,一邊氣急敗壞地奪門而出。
她要回家清洗消毒一百遍啦!
情況頓時逆轉,終獲自由的麥振焱一時反應不過來地望向小麥。
「凹嗚……」自知在屋中撒尿是錯誤的行為,乖巧的小麥眼神中透露著心虛和無辜,很怕被修理,憨直的狗腦袋中卻想著——
沒法度啊,明明要帶它去尿尿,卻臨時改變主意,還把它帶進屋來,它可是膀胱快脹破了,已經忍無可忍,只好挑了個最不順眼的地方給他撒下去,哪知就是那女人的小腿咩!
目光釋出贊賞和感謝,麥振焱走向小麥,疼寵地拍撫著它。
丙然是忠狗小麥啊!不枉費他疼它、養它了,不但會拯救主人,還會趕跑不速之客。
「GoodDog!立了大功,我們這就去買雞腿當獎品哦!」
小麥雖然撒了尿,卻沒撇條,所以未完成的遛狗行程還是得繼續,等解決了小麥的生理問題,他還得趕快去找牽掛在心的陶可茗。
「汪!」小麥听得懂這聲贊美,開心地應了一聲,尾巴猛搖晃,但心里還有一團疑雲——
奇怪ㄋㄟ,一樣都是在屋子里尿尿,怎麼這次沒被扁咧?
啊,它懂了,以後只要看到那個人,它撒尿就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