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他們已身在陽明山上,愜意的放倒椅背仰躺著,透過敞開的車頂窗仰望稀疏的星子與月光,哈啦閑聊。
「看在你生日的分上,我才舍命陪君子!」起身啜一口半路買來的茶飲,降降逐漸發揮作用的酒精,她用一副很有義氣的口吻說道。
「那你能不能看在我生日的分上,答應再當我的女朋友?」他雙手枕在後腦勺,反應極快的順著她的話講。
夜闌人靜,車子里只有兩個人,聲音再清晰不過,教宋芸依想忽略裝傻也不行,只能直接面對。
她唰地看向他,蹙眉抿嘴。「章亞琛!」
「有!」他彈坐而起,被她凶惡的叫喚嚇到了。
她一車把他推倒。「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很惡劣。」老是撩撥她的心情,害她想要坦然把他當朋友都得多費一分心力。
「我不是開玩笑啦!」他急切抗議。
他的申明反倒教她語塞,只能慍惱的瞪看著他,彷佛想將他看得心虛,然而他卻十分坦然且深情款款的迎視她的目光。
難道他是認真的?她不禁懷疑。
這幾年來的章亞琛靶情生活多采多姿,女友多得有如過江之鯽,即使她對他還是存有情意,也被那些驚人紀錄嚇得不知躲到哪去了。
因此每當她的心因為他的昧言語而受到撩撥時,理智總會跳出來警告她要把持住自己。
可今天……大概真的喝太多酒了,她的腦袋好像不是很靈光,心牆的防守似乎不夠嚴密!
「你的女伴多得數不清,用不著再多我一個湊熱鬧吧?」她斂回了目光,沒察覺在說這話時,口氣是酸澀的。「再說,如果你再一次負我,我們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坦白講,她會繼續和他聯絡,也是因為舍不得就此成為陌生人,畢竟撇開陸小宛事件不提,他們從前的一切都很美好。
「要是你願意再接受我,那我發誓絕對不會再看其他女人一眼。」他急忙坐直身子,慎重保證。
打從那年分手後,他們就沒有像今天這樣的機會和氣氛能夠好好相處,每次不是有別人在場,就是氣氛不對,難得現在宋芸依肯認真跟他談,章亞琛立刻把握。
「不要隨便亂發誓!」她輕斥,不相信處處留情的他會為了自己而不再看其他女人一眼。
「做不到的事我也不敢發誓。」他橫過身,雙手握住她的肩。「芸依,那件事已經過那麼久了,你心里的疙瘩應該已經不見,再重新考慮我好嗎?」
見他認真的態度,宋芸依猶豫了。
他說的沒錯,陸小宛事件早巳過去,她心里的疙瘩的確已經不見,但是他後來的花心卻是她現在排斥的最大主因啊!
「你知道我一直都還愛著你嗎?八年了,我能持續愛你八年,你還有什麼好不相信?」見她躊躇著,他繼續游說。
「愛我還交那麼多女朋友?荒謬!」她撥開他的手,馬上反駁。
「那是因為沒有你,和誰在一起就無所謂了。」他說著似是而非的理由,卻也是事實。
「呿,歪理!」她忍不住嗤之以鼻。
其實她一直都是很介意他的豐富情史的,原本她沒有立場指責,可現在他的求愛正好釋放她的壓抑,開始計較算帳。
「系金ㄟ啦!」他頑皮的想逗笑她,果然立刻見到成效。
宋芸依莞爾的睇了他一眼,這愉快的情景讓她忽然想念起從前那段快樂無憂的時光。
「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就八年了。」笑容隱去,她忽然感慨的低喃。
「是啊,我們都已經三十歲了,還能虛度多少年?」他瞅著她,目光中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听他這麼講,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他說「虛度」……那她呢?驀然回首,競沒有一段感情深刻在心頭,唯一真切的,只有和他的那段。
如果深刻的程度以愛情的多寡來判斷,那麼是不是代表她根本沒有付出完整的心意去談其他段感情?
她恍然一悟,卻不敢確定。
難道……她也愛他那麼久?
因為介意他總不乏女伴,所以才對他愈來愈凶惡、才堅持要保持距離、才……這都是她的保護色啊!
「芸依,我們來做個約定好不好?」見她猶豫,他乘機追擊。
「什麼約定?」
「如果這兩年內你都沒有遇到論及婚嫁的對象,就嫁給我好不好?」他誠摯地說。
他不再提什麼交不交往了,反正他們認識得夠久、了解得夠深了,而且也沒有時間再蹉跎,玩那種拖延的游戲。
「嫁給你?!」她嚇了一跳。
罷剛不是才叫她考慮接受他,這會兒怎麼就跳到結婚去了?
「不要,這是一輩子的幸福,我不能賭這麼大,感情的事講求緣分,要是遇不到怎麼辦?」她的頭搖得宛如博浪鼓。
不知為什麼,這些年來所交往的對象沒有一個能讓她有想婚的念頭。
「就是要遇不到才好,那樣你就能嫁給我了啊!」章亞琛咧嘴笑,算盤打得很響。
「你這麼花心,我怎麼能嫁你?就算我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能濫竿充數啊!」她沒多想的冒出一個尖銳形容詞。
「濫竿?你說我是濫竽?!」他震愕得瞠大眼,備受打擊。
他可是行情看俏,她卻不識貨的把他當濫竽?!
她嘟起嘴斜睨向他,低聲咕噥。「這話是毒了點,不過卻是實話咩……」
受不了在她心里評價這麼低,他要乎反。
「不然我們再改一下,如果這兩年內,你都沒有遇到論及婚嫁的對象,而我也沒有再跟其他女人來往,你就嫁給我。」
為了她,他不惜豁出去了!就算要過兩年無性生活,要放棄自由,他也心甘情願啦!
「兩年,你有可能嗎?」她輕蔑地問,壓根兒不相信。
「你不信?」他揚高語調問。
她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愛她,所以才會質疑。
他在不確定結果的情況下都能愛她八年了,如今有個美好結果等在眼前,兩年算什麼?
宋芸依緩緩的搖了搖頭。「腦袋秀逗了才信!」他以為他在騙三歲小孩啊!
「既然不信,那答應這個約定也無妨對吧?」大野狼開始拐騙小紅帽。
敝怪的,好像有陰謀……宋芸依瞅著他遲疑。
「怎麼?不敢了?」他使出激將法,知道好強的她禁下起挑釁。「不是說不信我做得到嗎?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誰、誰說我不敢了?約定就約定,我就不信你做得到!」她昂起下巴,很有氣魄。「先說好,只要犯規,約定就失效,你還要……接受懲罰。」
平均兩個禮拜換一個女友的章亞琛,要叫他是種馬都不為過,怎麼可能兩年不跟其他女人來往?
除非天下紅雨,五月飄雪啦!料定他絕對沒有辦法達成這項艱巨約定,所以她答應也無妨。
「什麼懲罰?」
她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歐洲十五日游。」
想玩就要付出代價,她要乘機揩油。
「好啊,那就一言定哦!」章亞琛樂得在心里歡呼。有志者,事竟成啊,他追妻有望了!
這芸依看似精明,其實可愛得緊,她怎麼不想想有他在,她哪里可能再遇得到什麼論及婚嫁的對象?
怕是想接近她,就在方圓百里外被他轟到外太空去了!
「嗯,一言為定。」她伸手要打勾勾。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前往歐洲了!炳哈……
「打勾勾是小孩子的方式,我們要用大人的方式。」話甫落,他勾近她的頸項,熱燙的唇吻住那想望已久的甜美唇辦。
她怔愕得瞠圓了美眸,他的氣息瞬間佔滿她的呼吸,他好看的眼睫就近在她眼前,那陌生又熟悉的接觸令她感到迷侗,不禁輕顫了起來。
推拒的粉拳就抵在他結實的胸膛,但力道卻一點也下堅定,他說服的大掌一包覆在她手上,她便像遇熱的女乃油般融化。
章亞琛滿足得幾乎要嘆息,他想念她唇辦的柔軟、想念她檀口的甜蜜,想念她美好的一切一切啊!
她天生是屬於他的。這一次,她釋出了機會,他說什麼都不會再錯過了!
宋芸依招架不住他騖猛的攻勢,逐漸沈醉在他熱情煽惑的撩撥中,與他甜蜜糾纏……
這約定之初就被佔足了便宜,實在不是好預兆啊!
她如果真對他沒有意思,就應該及時喊停才對,可她卻沒有這麼做。
然而,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其實潛意識里已悄悄升起了對他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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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藍岳和歐芷茵這對夫妻分別是章亞琛和宋芸依的好友,所以他們不但在許多的聚會上免不了會踫在一起,有什麼動靜也都會很快的傳進對方的耳朵里。
藍岳是樂團主唱,章亞琛只要是練唱、表演或有通告,就一定是跟他在一起;歐芷茵則在宋芸依的樂器行任教,除了部分學生是家教方式,她大多時間幾乎都在樂器行里度過,所以兩個女人也都窩在一塊。
而夫妻之間本就會分享日常瑣事,身旁最親近的朋友自然也是其中的話題,交流過後,在平時言談問就會不經意透露。
之前章亞琛和宋芸依對於對方有追求者了、空窗期了、有困難了、病了……諸如此類的消息,幾乎都是從藍岳夫妻的口中得知。
像今天,若不是藍岳突然跑到樂器行來「探親」,宋芸依也不會知道章亞琛的問題——
「咦?你不是說今天要拍雜志封面嗎?怎麼還跑來?」大門被推開,已懷胎八月的歐芷茵挺著大肚子從櫃台桌後站了起來,瞧見是藍岳,不禁訝異問道。
「托阿琛的福,延期。」藍岳瀟灑的將外套甩上肩膀,見店里沒有外人,不舊藝人身分被發現,便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才剛從二樓下來的宋芸依霍然听見那名字,立刻像兔子似的豎起了雙耳。
「怎麼說?」歐芷茵納悶地問。
「那家伙打電話到公司請病假,沒辦法去,所以就延到明天了。」藍岳說著,瞧見宋芸依的身影,故意再加點油、添點醋。「我後來也打去問他,聲音听起來有氣無力的,好像病得不輕哦!」
「什麼病啊?」宋芸依果然藏不住擔憂,連忙追問。
「就重感冒啊,不過這一波流行感冒听說挺嚴重的,報紙、新聞都有報導。」藍岳搬出所知的新聞,講得很像真有那麼一回事。
秀眉漸漸聚攏,堆起憂慮的皺摺,宋芸依想起章亞琛是一人獨居,目前居住的大屋子里,如果沒有一干朋友們炒熱氣氛,其實是很冷清的……
「嗄?!那沒有人去照顧他行嗎?」歐芷茵說這話時,忍不住瞄了瞄宋芸依。
「難道要我這個大男人去照顧他啊?放心啦,那家伙命硬得很,說是看過醫生了,死不了!」藍岳刻意表現得無情又沒義氣。
他的話果然撩起了宋芸依的火氣,隨即大刺刺的開炮——「喂,你這個朋友是怎麼當的?誰規定男人不能照顧男人?生病的時候一個人很可憐你知不知道?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義氣啊?」
一年多前,歐芷茵也是一個人病得自己去掛急診,而藍岳在那天還喝得爛醉,完全不省人事,後來還是她去陪她的……
厚,這人,老婆病了,沒陪;好友病了,不管。什麼東西嘛!氣死人了!
「你明知一個人生病很可憐,怎麼不去照顧他?你不也是他朋友?」藍岳賞她一記回馬槍。
「我、我……」宋芸依一時語塞,趕緊掰出理由。「我要顧店啊!」
「我可以幫你看店。」歐茫茵輕聲解決她的顧慮。
「你肚子那麼大了,會太累。」宋芸依猶豫了。
不諱言的,她是真的有點想去看看章亞琛,如果芷茵能幫她看店,那她就可以放心了。
自從他們做了約定後,她對他再也恢復不了平常心,總是留意著他的每一個消息、所有的動靜,自然而然,在意催化感情,感情縮短了距離。
歐芷茵看了看課程表,微微一笑。「今天二樓音樂教室用到七點就沒課了,我們可以提早打烊。」
「這樣啊……」她沈吟。
「別再這樣那樣了,有義氣的人會這麼龜毛哦?」藍岳挪揄,歐芷茵制止的橫睞他一眼。
「你就去吧,安心把店交給我。」歐芷茵從櫃台里拿出她的車鑰匙,將她推出店門外。
「那就麻煩你了,我去看看阿琛,免得他死在家里沒人知道。」她故意講得很毒,事實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當她意識到他生病又獨居時,那胸臆間泛起的可是揪心的疼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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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半天門鈴,差點沒把急性子的宋芸依給急死,終於在她把門鈴按壞之前,章亞琛把門打開了。
「你在孵蛋啊?電鈴聲響這麼久都不開門,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焦急的她劈頭就嚷嚷。
「你怎麼會來了?」章亞琛牽起虛弱的笑容,心里很高興,卻沒有多余的力氣做出歡喜的反應。
看到鬼!定楮瞧他的宋芸依驚訝得瞪大眼。
「哇,你……」她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詞匯來形容他憔悴邁遢的模樣。
章亞琛很愛漂亮的,出門一定打扮得整齊帥氣,他們認識那麼久,她從沒看過他這個樣子。
「先進來吧!」他病慨撅的倚在門框上,像是隨時會昏倒似的。
宋芸依反而扶住他,幫忙關門,再攙著他回房躺好。
「不是說感冒而已嗎?怎麼會這副德行?」她一邊替他蓋被子,一邊憂心的喃念。
「你听誰說的?」
「還會有誰,當然是藍岳了。他跑到我店里找芷茵啊!」她忙著拉開窗簾,讓陽光映照進來,又將窗戶半開,好讓空氣流通,渾然不知自己的舉措自然得像是這間屋子的女主人。
好樣的,藍岳果然夠朋友!章亞琛在心中感謝藍岳。
「你一定舍不得我病了,擔心沒人照顧我,所以趕緊跑來對吧?」他仰躺在床,看見她臉龐上的關心,嘴角忍不住噙著淡淡的笑。
「什麼舍不得!我是怕你病死在家里,成為少數登上社會新聞的藝人。」宋芸依是標準的嘴硬心軟。
章亞琛淡笑不語,隨她拿什麼當藉口,因為他用不著在口頭上爭輸贏,她來了是事實,她關心他也是事實。
看他那樣笑,又用那種眼神瞧她,宋芸依的臉不知不覺的熱了起來,突然覺得好不自在。
「,開水沒有了,我去幫你倒水。」她瞥見他床頭櫃上的空水杯,拿了就走,不一會兒,廚房里傳來河東獅吼。「有沒有搞錯啊?開飲機里都沒水了,你不怕燒壞啊!」
臥房里的章亞琛失笑。
這就是宋芸依,精神充沛、活力十足,屋子里光是有她在,他就覺得溫暖熱鬧了起來。
沒水可倒,還得加水等煮沸,她只好先踅同房間里。
「你有去看醫生?有吃藥嗎?」
「有,早上吃的。」他像乖寶寶般回答。
「現在都下午了!」她看了看時間怪叫,旋即眯眼睇他。「別告訴我,你連午餐都還沒吃!」
「哇,你好厲害,仙姑。」他打起精神說笑。
「還能開玩笑,可見你沒有大礙,那就不用我照顧了。」她走近,皮笑肉不笑的睥睨著他。
他連忙伸手抱住她大腿。「這位善心的小姐啊,拜托你行行好,可憐我一整天沒進食了,幫我弄一頓午餐吧!」有模有樣的扮演起可憐流浪漢。
她噗哧笑了出來。「難怪已經有制作人找你們BlueMoon拍戲了,演得很傳神哪!」
「我是真情流露。」他癟起嘴,還想哈啦,卻忽然眼冒金星,連忙躺回床上,閉眼等那昏眩的感覺過去。
「干麼?」察覺他異樣,又不知他是真是假,她心口一緊,彎急問。
「沒什麼,剛剛動作一大,還真的頭暈目眩了。」他勉強拉起了唇辦,給了她一抹安撫的笑容。
「餓太久也是會頭暈的,我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弄給你吃。」她連忙奔向廚房,對他的心疼關切全都反應在急匆匆的腳步上。
「喂……」她的動作太快,他來不及叫住她,不過他料準她用不著一分鐘就會嘀嘀咕咕的再跑回來。
「除了泡面和啤酒什麼都沒有!」果然不出他所料,宋芸依很快又拿了個碗面出現。「你平時都吃什麼?」
「吃外食啊,沒辦法,這就是王老五的單身生活,很可憐吧?」他一副無奈樣,碎碎念的博取同情。
「好好好,我這就出去買,你少裝那樣子……」她抬手制止他的喃念。「大門鑰匙先給我,免得待會兒你家門鈴被我按壞。」
「在玄關的小盒子里。鑰匙以後就放你那里,你隨時想來就來。」他沒多想地講。
「我沒事拿著你鑰匙做啥?」她心跳驀地一快。
傍鑰匙的意義可不尋常,除非對方是最最親近與信任的人,而他竟這麼輕易的要給她?
「可以監視我有沒有犯規啊!」生病並沒有讓他的反應變慢。
雖然他的理由和她的想法有差距,但也合理得令她講不出拒絕的理由,她隨即抿嘴一撇,默許他的說法,也跳過這話題。
「想吃什麼啦?」她故意惡聲惡氣地問。
「只要你買的都好。」他沖著她綻開討好的笑。
「惡心巴啦!」她啐了句,不再浪費時間的離去。
看她匆忙的背影,听她關門的聲音,章亞琛沒察覺到自己臉上一直掛著傻笑的表情。
怎麼會感到這麼滿足呢?心情像小鳥般飛揚,像在雲端上漫步,他明明正病著啊!
要是知道生個病就能得到她如此悉心的關切和照顧,他應該老早就使出這苦肉計才對,而不是總想要在她面前表現出堅強健壯的模樣。
有芸依這樣幫他張羅,他病著也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