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跟我說,能幫忙的我一定幫忙……」即使慌了手腳,他還是柔聲安慰她,拍撫她背脊。
他的憐惜哄慰,溫柔拭淚,令田藝感到溫暖,彷佛自己是備受寵愛與呵護的——這是她前所未有的感覺。
「你知道嗎?那個關夫人……」深呼吸,撫平心情,她對他撤下心防。「居然是我的媽媽!」
「你說媽媽?!」董見勤怔怔重復。這答案太出乎意料,令他震驚得愣到外太空去,他一直以為她媽媽去世了。
「想不到吧?」她哼笑,自己其實也很震驚。
「她不是不在了嗎?」他困惑地問。
「不在是你說的,我又沒這麼說。」她咕噥。
董見勤一頭霧水。
「那她……」
「她在我五歲的時候就離開了,二十年來沒有聯絡過。」這麼無情的人,今天又干麼哭成那樣,哀求她原諒?
田藝想到她那張哭泣的容顏,心情格外沉重。
「二十年……」董見勤咋舌地搖搖頭。
「她其實也不認得我的樣子,只是那天無意中听到了你叫我的名字……」她又哼笑。「現在我總算知道當時她的反應為什麼那麼奇怪了。」
當時她覺得關夫人眼熟,對她有莫名親切感,還有她怪怪的眼神和反應……一切的異樣,都在這真相揭開時有了解答。
「難怪她一直打探關于你的事情。」董見勤恍然大悟,所有的怪異之處在此時都變得合理了。
「她有問到我爸嗎?」她問道。
「有,不過我也不清楚,所以沒多說。」
「就算知道也不要告訴她!」她賭氣地講。這件事她不曉得該不該告訴爸爸,她不確定爸爸是不是希望听見她的消息?
「不過,既然你們重逢了,為什麼你還……」他頓了頓,意指她傷心哭泣。
「你認為我應該為重逢而高興?」她反問,經過淚水洗滌而澄澈烏亮的黑眸瞅看向他。
照理說,和久違不見的親人重逢,應該是要高興啊,尤其還是骨肉相連的至親……但是,不是當事者,不知個中原由,誰也不能妄斷。
「難道不是嗎?」他不確定地問。
「當然不。」她倔強地說。「她離開爸爸拋棄我,改嫁了新的丈夫,也生了女兒,過著幸福富裕的生活,二十年來對我們不聞不問……我不是聖人,沒辦法寬恕她。」
「也是啦……」他站在她的立場想了想,嘆道。
「你不知道在成長過程中,少了媽媽陪伴是多心酸的經歷,如果當初她沒有離開,那今天我也不用到你這兒來,得尋求陌生人的幫助指點才知道怎麼當一個女人!」她自嘲又怨懟的說著。
她說的沒錯,瞧那關馨,簡直就像是備受母親呵疼的小鮑主,反觀田藝……彷佛是個沒媽疼的野孩子,所以粗魯隨興,不懂打理自己。
回想那天,關夫人她們母女情深的模樣……光是他這個外人都為田藝感到心疼了,更何況她會有多受刺激!
話匣子打開,田藝又兀自說道,情不自禁地想宣泄滿肚子怨言。
「我從小就是留短發,因為沒有媽媽,所以沒有人會幫我綁漂亮的馬尾,系上可愛的蝴蝶結;因為沒有媽媽,我從小要學著自己做飯,不然爸爸偶爾健忘,我就得餓肚子;因為沒有媽媽,所以我第一次月經來時嚇得半死,是學校保健中心的阿姨教我怎麼使用衛生棉,我胸部發育時,是被男同學取笑了,才知道要去買穿……」
看她眼泛淚光說著小時候的事,董見勤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沒想到看似大剌剌的她,有顆易感的心。
「我不是天生就像男孩子的,那是因為只有爸爸養育我,所以當我受傷受挫時,沒有媽媽溫柔安慰,只有爸爸叫我不要哭要勇敢,久而久之,我就不再哭,不再展現軟弱,然後成了一副比男孩子還要強悍的模樣。」
她勾唇,把不為人知的秘密說出來,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暢快感,只不過,她不曉得為什麼是告訴他,而不是其他人。
包奇怪的是,不只告訴了他,還失控的在他面前流淚……
唉,好像有點丟臉捏……田藝突然感到不自在了起來。
「哭並不代表軟弱,那只是感情的抒發,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看出她窘赧的神態,他微笑說道,低低的溫柔嗓音有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想當初,他還納悶過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造就了這麼粗魯又不修邊幅的田藝,原本只以為是父親教養導致,到今天才終于知道,有更心酸的原因,所以之前他咋舌嫌棄的那些劣習都是情有可原的。
「這是我第一次在爸爸以外的人面前掉眼淚,好遜哦!」她吸吸鼻子,笑得有點尷尬,畢竟示弱不是她的作風。
連哭都要忍耐嗎?
不知怎地,這樣的她令董見勤心里衍生出一股沖動,想要給她安慰和力量,于是沒多想,他一把抱住她。
「你……」田藝震驚僵住。
「沒關系,在我的面前,你可以不用偽裝堅強,我挺你!」他收緊雙臂,月兌口說道。
在驚訝中,原本進入作戰狀態、想要一拳呼過去的田藝,驀地軟化。
他怎麼可以用這麼寵溺的話來安慰她?害她的心湖在剎那間暖流蕩漾,又感動得想哭了。
「你想留長發就留,我會幫你綁頭發,沒有媽媽幫你打扮的遺憾,就交給我來彌補,而且我保證絕對比媽媽打扮的還要漂亮……」他繼續講,發自肺腑,全是對她的心疼。
他安慰的話彷佛是一種神奇的咒語,喃喃地念著,發揮了法力,撫慰她的悲傷,安定她的心情,她在他的懷抱里,卸除武裝,解放了被限制在內心深處的軟弱的自己。
這個擁抱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暖,而它,竟屬于她曾經氣得牙癢癢的董見勤!
世事真的無絕對,原本嘴巴很壞的董見勤不是真的壞,他是個好人,還有一顆溫暖的心。
現在在她心里,董見勤已經扭轉先前的壞形象,升級成好感,也愈來愈有分量了。
「董見勤,謝謝你的安慰,我心情好多了。」她放松地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喜歡上這種單純的、溫暖的擁抱。
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依靠的感覺是這麼幸福的,雖然她很清楚,這只是暫時,但她真的有得到慰藉。
「我是說真的,不只是安慰而已。」大掌寵溺地撫拍她後腦,打從心底想對她好。
點點頭,她沒多回答什麼,揚起嘴角,內心充滿了不知該如何表明的感謝。
不論是真的或是假的,他都讓她感覺到溫暖,暫時忘掉傷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