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師,如果沒事的話,我先下班了。」杜若彤站在劉道明面前,輕聲說道。
劉道明從一根梧桐樹枝上抬起頭來,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後,才從花草的世界回過神來。
「要回去了啊。」劉道明突然跳了起來。「等等,我拿樣東西給妳。」
「好。」杜若彤站在原地等著,忍不住又拿起手機再度確定是否有任何漏接的來電號碼。
一整天,關振言都沒和她聯絡,倒是關語打過一次電話來詢問他們的情形。
必振言不打算理她了嗎?這是她最擔心的一點。
她希望他能為她改變他的生活方式,因為她希望他能真心地快樂。但她更擔心自尊心那麼強的他,可能還來不及听她的想法,就因為被拒絕而掉頭走人了。
那她要不要打電話給他?杜若彤拿著手機,咬著唇,看著里頭她和他的合照。
「若彤,拿去!」劉道明遞來一只手掌大的水晶半圓球。「是妳親愛的老公跟我訂購來送妳的。」
杜若彤看著手里的水晶圓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水晶半圓球里頭擺設著一枝山櫻花,姿態美媚地斜倚在幾顆珍珠上。重點是,那一小株山櫻花所擺設的模樣,和她當初布置在客廳的海棠花姿態簡直一模一樣。
「老師……你的這組花藝和我之前……」那組海棠花已經謝了啊。
「我知道,這和妳之前在家布置的那組海棠花一模一樣,對不對?那是當然的啊,這可是我按照妳老公傳來的照片,照本宣科微形化的成果。」
杜若彤看著圓球里的山櫻花,激動地臉都泛了紅。關振言為她的花藝作品拍照留念了,他其實很在意听她的點點滴滴啊。
「他打電話來麻煩您為我做的?」
「對啊,重金禮聘喔。」劉道明老實說道︰「不過,海棠花已經謝了,所以我用山櫻花代替。而且,為了那一段斜倚幅度,我看了至少兩百根的山櫻花,找得我頭都痛起來了。」
「謝謝老師。」杜若彤鞠了個躬,眼眶紅了。關振言知道她早上在不開心他對于劉老師的敵意,所以特別用了這樣的方式來道歉啊。
「別謝我,謝妳老公吧。都結婚了,還這麼浪漫,真是難得啊。妳也知道我們拈花惹草的人最重視感覺了。」劉道明笑著說道,指指她的身後。「快下班吧,妳老公已經在門口等妳了。」
杜若彤往外一看,關振言正走出車子。她心里一喜,小心翼翼地護捧著圓球,小跑步地往外沖。
門外的關振言穿著上星期她陪他購買的AIGNER優雅合身雙排扣西裝,正目不轉楮地看著她。
她知道他不算開心,因為他正皺著眉,可他沒有放棄他們的關系,他還是來接她了。因此,她更加堅定了她要把他拉出自信不足坑洞的決心。
「謝謝你送我的盆栽,我好喜歡好喜歡。我們去哪吃晚餐呢?我好餓。」她踮起腳尖,在他頰上印下一吻。
「上車再討論。」關振言嚴峻的臉色至此轉柔,他拉開後車門,先讓她坐入。
她小心翼翼地將她的圓球盆栽安穩地置于門邊置架上,才笑盈盈地回過身,主動偎到他身邊。
必振言皺了下眉頭,不懂她的想法,卻沒拒絕讓她的小手握住他的。
如果她不想和他一起回家,又為什麼要如此小鳥依人地偎在他身邊?
「妳想去哪吃飯?」
「到吳抄手,好不好?我喜歡那里的川菜。」
「人多嗎?」他對餐館並不熟悉。
「應該還不少。」杜若彤澄亮的眼期待地瞅著他。
「妳喜歡就好。」關振言說道,勉強扯了下嘴角。
杜若彤頓身向王叔說完詳細地址,又偎回他的懷里,仰頭看著他。
「我知道你現在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我,請發問。」
「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回家?」他濃眉一皺,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認為我為什麼不回家呢?」她反問道。
必振言瞪著她,低聲詛咒了一聲。她現在是在刁難他嗎?
必振言升上了駕駛座和後座之間的黑色玻璃,他側身抓住她的雙肩,銳利黑眸直逼到她眼前。、
「妳總不會還在意羅嘉麗的事情吧?我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嗎?」他低吼著。
「我相信你。」
「那妳在鬧什麼別扭?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回家?」他板著臉,冷眸里閃著不悅。
杜若彤捧著他的臉,一本正經地說道︰「因為我一旦回家之後,你就永遠都不會改變自己。」
「妳的話是什麼意思?」關振言被她弄得一頭霧水,不明白她的腦子里,到底藏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已經為她改變許多了,不是嗎?
「你一個月到公司一趟,九成九的辦公時間,都是一個人待在書房里。家里的人把你當成國王,沒人敢吵你,也不會有人逼你走出你的世界。所以,我不但不回家,而且——」杜若彤深吸丫口氣,認真地凝視著他的眼說道︰「我還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搬出來住上一小段時間。」
必振言看著她正經的小臉,心里卻煩躁起來。她為什麼硬是要拉著他往人群里沖?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
「妳以為搬到外面住就可以改變我?」他嗤之以鼻。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杜若彤看到他身軀猛然一震,她很快握住他緊握成拳的大掌,安撫地揉捏著。
「你先別激動啊,我現在是試著用最自然的態度和你相處。在家里,沒人敢在你面前提到『正常』兩個字,對嗎?可在所有人的眼里,你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兩樣。」她柔聲說道。
「所以,妳現在是在指我心理不正常嗎?」他揮開她的手,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要像刺蝟一樣地反駁我的每句話,至少你早上面對劉老師時的態度,就不健康——」
「只因為我早上希望妳多注意身體,不要妳去上班,妳就把我歸類于佔有欲強、限制妳行動的不『正常」男人吧!」他鐵青著臉,打斷她的話。
「你強辭奪理!你並不相信我和老師之間只是純粹的朋友關系,你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這個人。因為你對自己沒有信心,你不相信你自己能得到一份永久的婚姻,所以你想掌控所有的一切。」她一股腦兒地把心里的想法全說出口。,
即便挑開他傷口的後果,會讓他痛到一把將她推倒,她還是堅持要挑引他內心的腐壞膿血流出。這樣他的傷口才有痊愈的機會,這樣他們的未來才有可能健康而走得長久。他需要多些和人群接觸的機會,而不是一味地窩在他的個人城堡里。
杜若彤堅定地望著他,不許自己在他凶惡的目光下退縮。
「妳以為自己是心理分析師嗎?想要找理由推開我,妳可以明說!」關振言驀地失控地低吼出聲,手掌緊陷入她的肩膀里。
「我不是要找理由推開你,我是在給你機會讓我們更親近!」她不禁提高了嗓門,因為他的固執而微惱了。
「在我听來全是一堆屁話!妳已經是最親近我的人了!」
「你給我閉嘴!」杜若彤紅了眼眶,干脆伸手搗住他的唇。「你發現了嗎?每當事情一不如你意,你就會神色大變,你會開始懷疑起你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好,這樣哪里叫『正常』?你如果不相信你自己值得我愛,那我為什麼要去愛一個不值得我愛的人。」
「我……」關振言看著她滑下臉龐的淚水,他競說不出半個字來。
他惹她哭了!
而更讓他感到驚惶失措的事情是,她說的全是實話。
只要她的喜悅來源不是來自于他,他便會膽戰心驚地以為她隨時都要離她而去,他的快樂並沒法子踏實啊。
「我可以不管你,繼續過我的少女乃女乃富裕生活,我知道你會一樣愛我,但是,你永遠不會對我感到安心。你以為我喜歡說那些讓你生氣的話嗎?我只是想要你能夠快樂地過完接下來的每一天啊!」說到最後,杜若彤泣不成聲了。
她把臉埋入雙掌間,因為淚水一發不可收拾,而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丑態。
必振言看著她哭到雙肩顫抖,他的心整個扭曲了起來。
「別哭了、別哭了……」關振言用力將她摟進懷里。
杜若彤哭得正心碎,哪有法子說停就停,她揪著他胸前的衣服,還是哭到不可自拔。
「別哭了,妳想我怎麼樣就怎樣吧!妳想我適應什麼正常的生活都隨妳,妳想我們一起搬出去住,就一起搬出去住!」他低吼出聲,就怕她哭出什麼問題來。
杜若彤以為自己听錯了,她抬起蒙的淚眼看向他。
「總算不哭了。」關振言掏出手帕,擦著她的淚水。
「真……的嗎……呃!」杜若彤尷尬地咬住唇,吞下一聲嗚咽。
「我騙過妳嗎?」看她哭得眼腫腫,鼻子紅通通,關振言的眉頭越鎖越緊。以後絕不會讓她有機會哭得這麼傷心了,她哭得他快窒息了。
「你不會後悔的,一定不會後悔的。」她激動地抱著他的手臂,又是一陣淚眼婆娑。「等你適應了真實的生活,等你的心里不會再莫名地不安了之後,你將會得到一個快樂的自己、一個和你一樣快樂的妻子,還有——」
嗯,她還在吃避孕藥的事,還是先別說出口好了。免得他听了之後,又大發雷霆。
杜若彤圓睜著眼,決定暫時先把話咽下去。
「還有什麼?」關振言一挑眉,扳正她的臉,與她四目相對。
「還有,一個神秘禮物。」她只能這麼說。
「孩子?是孩子嗎?」關振言的眼楮乍然閃亮得如天上星斗,他緊緊抓住她的肩膀,激動地問著。「是嗎?」
「我還沒有孩子啦。」杜若彤紅了臉,瞥他一眼。
「真是遺憾。」關振言嘆了口氣後,朝她挑了下眉。「待會兒回去努力?」
杜若彤紅了瞼,嬌嗔地瞥他一眼。
「若彤,忠孝東路四段到了,我在路邊停車。」前座對講機傳來王叔的聲音。
「眼楮都哭腫了,待會兒怎麼吃飯?」他敲了下她的腦袋。
「不管,我就要吃吳抄手。要吃紅油抄手和老皮女敕肉。」她癟著唇,吞咽了一口口水。
必振言看著這個向來優雅的妻子嘴饞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下車吧。」他捏了下她的腮幫子。
兩人下了車,杜若彤向他指了路之後,便因為眼楮紅通通的緣故,而將臉蛋垂得低低地偎在他身邊。
必振言個頭高,杜若彤身段修長,一個氣勢逼人、一個氣質優雅,免不了要招來一些注目的眼神。
必振言抿著唇,表情不悅地握著她的手快步往前走。、
走進吳抄手,很有幾分異國風情的長發老板娘迎了上來,幫他們安排了最後一組座位。
「這里人太多了。」關振言喝完了一口茶,覺得很有壓迫感。
「可是很好吃。」杜若彤拉著他的手,眼巴巴地看著他。
必振言嘆了口氣,只能慶幸她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商業對手,否則,他必然會輸得一文不值。
「點菜吧。」他只能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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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過癮!」
「吃個東西也喊過癮?」關振言不以為然地拿出手帕,替她拭去額上的汗。
天氣悶,才走出冷氣充足的吳抄手,吃了一堆辣的她,額上便已沁出薄汗了。
「很好吃,不是嗎?你這種只愛海魚的人,不是把那條豆辦鯉魚吃了個一干二淨。」她開心地望著他,可不準他否認。
「他們快炒的火候很夠,就連麻婆豆腐的麻和香都燒出來了,確實不錯。」關振言滿足地點頭說道。
「那我們明晚再來吃。」
「嗯。」關振言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杜若彤開心地拉住必振言的手,笑咪咪地往前走。
「沒事就和一群人擠在餐廳里吃飯、用餐,這就是妳要我適應的什麼正常的生活?」看他笑得眉飛色舞,他忍不住出言問道。
他習慣主動出擊,再從對方的響應里找到線出來,乖乖被人牽著鼻子走,畢竟不是他的本性。
「至少你會漸漸習慣人群,習慣和人相處,習慣不是每個人都會把焦點放在你的傷痕上。重點是,你會開始對這個世界感到自在。」
「我很自在——」他不以為然地說道。
杜若彤突然停住腳步,她站在他面前,拉開他的領帶,解開他襯衫的第一顆鈕扣,露出他的鎖骨及結實的頸子。當然,也露出了他一直耿耿于懷的傷疤。
「妳做什麼?」關振言反掌握住她的手腕,眼色一沉。
「讓你更自在一點。」她說。
必振言抿著唇,握緊拳頭,想拒絕,但卻又有著自打嘴巴的尷尬。
懊死,他剛才干麼一時口快說自己很自在!
「先把西裝外套月兌掉,好不好?」她水汪汪的眼神乞求地凝望著他。
「這是我今天最後一次順妳的意。」關振言板著臉,月兌下外套。
杜若彤對他一笑,踮起腳尖,把他的襯衫領半豎起,將他的襯衫袖口卷起到手肘處。五官本就冷峻耀眼的他,頓時多了幾分時髦味。
「這樣穿不就自在多了嗎?你穿這樣很好看,臉有型、身材又好,有模特兒的樣子,卻又比模特兒多了份專業人士的權威感,我喜歡!」她笑著說道。
「不用故意說這種話來討我歡心,我不是妳喜歡的那一型。妳在大學時,根本沒多注意我。」他眉頭攏聚,眼臉微惱地瞇著。
「我知道你啊,可是你那時候那麼耀眼,我只把你當成明星一樣地遠遠看著。」
「就算是遠遠看著,還是可以喜歡的。」關振言板著臉,覺得喜歡人真是一件投資報酬率沒法子計算的事情。
「重點是我現在比誰都在乎你,這樣就夠了啊。」她捧著他的臉,認真地表態著。
必振言望著她清亮的眼眸,心里乍然涌出的喜悅,舒緩了他的疾言厲色。
他握住她的手,安步當車地繼續往前走。
杜若彤中途接了一通媽媽打來的電話,掛斷之後,她沉吟了一會兒。
「下個月是我爺爺九十歲壽宴,你可以跟我一起參加嗎?」杜若彤輕聲問道。
「我記得我似乎在不久前,才說了一句這是我今天最後一次順妳的意。」他無奈地看她一眼。
「那你明天再回答我這個問題吧。」杜若彤一听,忍不住笑了。「我不接受『不』這個答案,你已經說了要過什麼生活都隨我,幫爺爺祝壽算是正常社交吧。」
最重要的是,她希望當天所有在場的人都能知道他是個多好的男人。
「我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關振言唇角往下壓,沒笑也沒生氣。
「我才沒那麼壞呢!」杜若彤說完,卻心虛地眨了下眼。她抿了下唇,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媽告訴我,祝壽那天晚上,羅嘉麗也會到。」
必振言瞪著她,他臉上的線條頓時變得凜然了。
「我不想見她。」他嚴聲說道,眼神峻厲地瞪著她,不許她忽略他的感受!
「給我一個你不想見到她的理由。」
「因為……」關振言幾度張口,又幾度閉嘴,卻發現他說不出口了。
因為羅嘉麗的嫌棄?因為羅嘉麗的貪財?因為痛恨羅嘉麗曾經一度將他的世界推入地獄?
細想之下,那些仇怨似乎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失去了羅嘉麗又如何?他畢竟還是找到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事過境遷,沒什麼不能見面的理由,對嗎?記恨著她,只是讓你的心里盡是恨意。我們一起面對她吧,讓她看看現在的你有多好,讓她看看,你是一個多值得我在意的男人。」杜若彤將手滑入他的大掌間,與他牢牢地十指交扣著。
必振言忘了他們還走在大街上,他長臂一伸,將她攬進了懷里。
「事實上,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參加爺爺壽宴的主要目的,也是如此。我有私心,我討厭那些沒見過你卻傳言說你孤僻的人,我要他們知道你比他們好上一百倍。」她用力摟著他的腰,在他胸前低語著。
「提醒我下回要說服對方合並時,一定要找妳去當說客。」關振言的下顎抵住她的發,嗄聲說道。
杜若彤仰起頭,眼帶淚光恬靜地對他笑著。
「走吧,別讓王叔等太久了.先送我回飯店吧。」她柔聲說道。
「妳一個人住飯店,就不怕被別人說我們夫妻失和?妳就不擔心妳媽媽又假藉關心名義,找什麼麥克來騷擾妳?」關振言攬著她的縴腰。
「你不要以為這麼說,我就會乖乖跟你回去,明天我就去找公寓,然後你得和我一起搬出來。」她不許他又躲進他那間暗無天日的書房里。
「誰要妳跟我一起回去?我的意思是,我會和妳一起去住飯店,明天再一起去找短期公寓。」他挑眉,意有所指地一笑。
「可是——」杜若彤傻眼,突然有種誤入陷阱的感覺。\
「妳希望我搬到外頭住,其實是一種讓我對自己產生信心的改變過程。這個過程,對于我們夫妻同住一室、同睡一張床之事,應該沒有任何影響,是吧?」
他說得沒錯,杜若彤只能點頭。
必振言挑眉一笑,非常痛快地再度把發球權拿回到自己手里。
「走吧,我們回飯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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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杜若彤和關振言在飯店三十樓走出電梯。
此時,一對男女與他們錯身而過,走進電梯。
中年男人的臉讓杜若彤怔愣了一下,她回過頭,在電梯門闔上之前,再度看了他們一眼——
那不是羅嘉麗的先生嗎?她見過他一面,他不耐煩的樣子讓她印象深刻。
可他身邊跟著的不是羅嘉麗,而是一名身材姣好的年輕女人。
唉——杜若彤垂下眸,輕咬住了唇。
必振言看了她一眼,握著她的手,走進房後,他挑起她的下顎問道︰「妳認識那個男人?」
「他是羅嘉麗的先生。」
「活該她嫁到了這種先生。」關振言冷笑了一聲。
「別那樣說,她或者因為嫁人的動機不對,所以應該承擔現在這份後果,但我們實在沒必要在她後頭對她冷嘲熱諷。」杜若彤認真地說道。
「妳的同情心會不會太泛濫了一點?」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杜若彤嘆了口氣,拉著他的手,走到沙發坐下。她很自然地把頭偎在他的胸膛上,低聲說道︰「她之前那麼可惡地對待過你,我也很憤怒啊,但是,沒有你們的那一段,就沒有我們這一段。你對她有恨意是自然的,不過千萬別把那股恨意擱在心里,那會讓你不開心啊。我們不管她就是了。」
「那妳還要我下個月在妳祖父的壽宴上和她踫面?」他撫模著她的耳朵,低聲問道。
「動機不同嘛!我現在知道你們之前感情的來龍去脈了,我一來要跟她說個清楚。二來,當然是不許那個女人在外頭亂說話,傳出任何會讓你生氣的謠言啊。」
必振言從沒有感謝過老天爺,但這一刻,他感謝了。
他謝謝老天給了他聰明與毅力,讓他能在事業有成後,通過她勢利的家人那一關,進而娶到了她。
她,改變了他生命里的一切。
她,讓他覺得圓滿。
必振言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凝視著她的眼,慎重地說道..「我愛妳。」
「我也是——」杜若彤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肩膀,激動到連身子都微微顫抖了。「我也好愛、好愛你啊……」
杜若彤不想哭,可是卻淚眼汪汪了,她淚濕的臉頰偎在他頸間,濕了他的衣領。
「其實……我很怕你喜歡上別的女人,在我們那種傳統家族,男人有小老婆被拿來當身分象征,我爸、我大伯、我二哥,全都在外頭有太太……」她喃喃低語著,打了個冷顫。
必振言握住她的下顎,手指堅定地拂去她臉上的淚痕。
「要我喜歡一個女人,妳以為是很簡單的事嗎?我從大學時期就喜歡妳,一路至今已經十年了。妳以為我還有幾個十年可以耗?」
他一本正經地說著,而她破涕為笑了。
「該擔心的人是我。妳記不記得,關語之前還開過玩笑,說他每次和妳說話時,我就一副想拿飛刀射人的凶惡模樣。我承認我確實不喜歡你們聊得那麼開心,好像你們才該是一對似的。」關振言抿了下唇,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笨蛋,不管我和誰聊得再開心,我難道會忘了自己的心在哪里嗎?」她懲罰地咬了下他的鼻子,軟聲說道。
「同理可證。」他回捏了她的鼻尖。
杜若彤滿足地嘆了口氣,閉上眼楮就這麼偎在他的懷里,人一放松下來,昨晚一夜未眠及一天的疲憊便全涌了上來。
她好困喔…….
必振言凝望著她——她的鼻尖紅紅,雪白頰邊微紅,長長睫毛上還有幾顆晶瑩淚水,純淨地像顆粉色珍珠。
「我現在開始覺得住飯店,不是什麼壞事了。」
必振言低語道,打橫抱起了她,在她驀然睜開眼,還沒反應過來前,兩個人就已經躺上了雪白大床。
必振言掃住她的雙腕,她柔亮的發披散在床間。
他輕咬了下她的唇瓣,她微張開唇,迎接著他的吻。他吮住她的舌尖,貪吻著她唇間的柔軟、貪戀著她的味道,吻變得火熱。
她精神不濟,頭昏沉沉,沒有力氣,可他在她身上燃起的熱情火焰卻讓她沒法子不回應。
「等一下……人家還沒洗澡。」她嬌喘了一聲,搶回自己的手,拉回被他拉到肩胛處的棉衫。
「一起洗?」他的指尖自動解開她牛仔褲的鈕扣,長指滑過她溫軟的小骯。
「不要。我要洗很久、洗得很香才出來。」這點,她很堅持。「所以,你先去洗。」
「妳永遠都是香的。」關振言灼熱黑眸直盯著她,突然察覺到她眼眶下的青紫,一腔熱血于是緩緩平息。
他想愛她,但她需要休息。
「快去洗澡。」杜若彤被看得喘不過氣,輕推了他一下。
必振言依言起身,走進浴室。
杜若彤抱著軟綿綿的枕頭,趴在床沿,覺得自己很幸福。
玲玲玲……
杜若彤接起手機,手機那頭傳來的消息,讓她忍不住開心地笑出聲,銀鈴般的笑聲染得整個房間都歡樂了。
「好,明天見。」談了一會兒後,杜若彤掛上電話。
必振言走出浴室,挑眉問道︰「怎麼笑得那麼開心?」
「剛才劉老師!」杜若彤笑著回過頭,卻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麼。
必振言的腰間圍著一條白色浴巾,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條毛巾,擦得半干的黑發垂在肩膀上,也凌亂、也性感。
「你為什麼不穿衣服?」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王叔還沒把我的衣服送來,我不穿髒衣服。」
他的意思是,他現在未著寸縷?杜若彤的視線很快地把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目光不小心在他結實的月復肌及小腿多停留了兩眼。
「妳剛說有什麼好消息?」
「我上回幫劉老師做了一組荷花水珠造景,業者剛才回國,看到了很喜歡、很喜歡喔!業者要我明天早上到他們那里,趕在中午他們的日本貴賓來臨前,在客房庭園再布置一組。所以,明天要早起,六點就要到店里。」她興奮地宣布道。
「六點,那麼早?妳昨天沒睡幾個小時——」關振言濃眉一皺,薄唇不快地一抿。
「做喜歡的工作,不介意早晚的。之前,也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會那麼認真地每天上市場,了解你的喜好,想為你付出啊。」她坐在床沿,仰頭看他,雪白小腿開心地踢啊踢地。
「那麼我得快一點了?」關振言站在她的面前,眸光似星地看入她的眼里。
「快一點做什麼?」杜若彤咽了口口水,覺得他沭浴餅後的味道,是一種會讓人入迷的毒。
「快一點『愛妳』,好讓妳早睡、好讓妳早起——」關振言低頭,熱氣吹過她雪白的耳廓。
「騙人,你才不會讓我早睡早起呢!你每次都……」她耳朵紅,心跳如擂鼓,連話都說不好。
「都會做很多次?還是做很久?」他的指尖戲虐地劃過她粉紅臉頰,雙唇吮住她雪花似的耳珠子,希望能融化她。
杜若彤緊握著拳頭,連腳趾頭都蜷在一起。
「反正……你老是把人家累到不行,我明天要早起……不準……」她的抗議又喘又無力,像一攤融化的女乃油,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我逗妳的。妳快去洗澡,然後快點上床睡覺!」關振言低笑著抬起頭來,雙掌放在她的腋下,一個使勁就把她整個人撐站了起來。
杜若彤猛眨著眼,有些不敢置信。
他說,他在逗她?!這個之前被稱為冷血惡魔的男人,居然在逗她?!她心窩一暖,又想哭了。
「我帶了一樣東西要給妳。」關振言從口袋里拿出她的珍珠耳環。
「哇!」杜若彤好開心,跳起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這麼喜歡這副耳環?」
「因為這是你第一次對我敞開心胸的賀禮。」
「妳……妳有沒有想過,如果我還是沒法子克服我的心結,過正常的生活呢?」他月兌口問著,表情有些不自在。
「我對你有信心,你一定可以改變的。而不論你要花上多少時間,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啊。」杜若彤根本不去想負面結果,畢竟他已經改變了。只是,他還不知道罷了。
「謝謝妳的信心。」他揉揉她的發,閑聊似地問道︰「對了,妳說我適應了正常生活之後,妳要給我的神秘禮物是什麼?」
「就是我接下來會不——」杜若彤連忙咬住唇,佯怒地瞪他一眼。「差點被你騙出口,我要去洗澡了。」她皺了下鼻子,小跑步地跑進浴室里,他的笑聲則隨之鑽入了浴室里。
而當杜若彤出來時,她那個據說很容易失眠的丈夫,正躺在她剛才靠過的枕頭上,酣睡地像個孩子。
她帶著一抹幸福的笑,悄悄地把自己窩入他的懷里。
她想,就算此刻是她生命中的最後一晚,她也無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