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鬧鐘震耳欲聾地響著,活像看到凶殺命案的人正在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然而,躺在臥室里KingSize大床上的舒以柔,仍然一動不動地躺著。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舒以柔拉過被子覆住胸口。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鬧鐘叫到喇叭顫抖,聲嘶力竭到快解體的前一秒,舒以柔總算睜開了眼。
昨天失眠到凌晨三、四點才睡,好像才睡著就要起床,好累啊。
她緩側過身子,抱著枕頭,用一種按下慢速播放鍵的速度起身,再慢吞吞地按掉床頭櫃上的鬧鐘,最後又徐徐地躺回床上。為什麼沒人關掉鬧鐘?葉剛為什麼不在?舒以柔擰起眉,就連兩道眉毛互相靠近一事,也用掉將近一分鐘。
啊!今天是她離婚的第一天。
舒以柔垂下水眸,清秀臉龐瞬間籠上一層愁。
葉剛昨天已經搬出去,她現在是一個人住在這棟大公寓里。
所以,再不會有人先用圍巾裹住她,然後再把賴床的她抱到洗手間。
所以,再不會有人處處呵護著她、老是出其不意地將所有她想吃的美食全都變到她面前。
「唉。」娉瘦身子難受地又窩回枕被問。
但是,她有了自由。
不用再報告行蹤、不用再適應陌生的城市與床、不用應付葉剛對她的諸多不安心……這些才是她離婚的真正原因。
那她現在干麼悶悶不樂呢?
「你要自立自強,就像以前一樣。」她告訴自己。舒以柔拖著身子下床,用蝸牛速度朝著洗手間前進。「一個人沒什麼不好,真的、真的,沒什麼不好。」
舒以柔這樣告訴自己,卻在關上浴室門的同時,不自覺地輕嘆了口氣。
「唉……」
舒以柔擁有極端女性的外貌——從水潤瞳眸、吹彈可破的肌膚、到一頭絲緞長發,無一不柔情似水。但她個性里其實有著很灑月兌的一面,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一定會做好。所以,她才會毅然地離了婚。
而她既然決定要重新一個人過日子,她就不會再浪費時間去反悔或懊惱。
因此,離婚的第一天,在吃完一頓豐盛早餐後,她換上最愛的櫻花色印染長裙,套上白色棉衫、米色背心,再圍上一條五彩圍巾,把自己包得很溫暖之後,這才背著大布包離開家門。拜葉剛之賜,她所住的地方距離書店只需步行十五分鐘。嗯,一般人應該只要用五分鐘便可抵達。「其實,葉剛對我真的很好。」舒以柔撫著無名指上那個白銀婚戒,還是沒打算將它換到其它位置。
「但他對他自己太不好,他太缺乏安全感。」舒以柔擰了下眉,也很快地松開。
那是葉剛接下來要學習的課程,她沒法子為他承擔。她只能做好自己,在這半年內努力尋找能在未來與他並肩的方式。
舒以柔深呼了口氣,告訴自己今天是星期二,是洋書會的書肆,是她最愛的下標日。
她向來最喜歡對書籍估價完畢,寫下標單,放入信封的那一瞬間,應該要很開心才對。
舒以柔微笑著轉入神保盯一丁目的街道,經過吃茶室和幾間已開門的古書店。
空氣中飄著淡淡書香,而她即便已經看了這處古書坊幾百次,卻還是百看不膩。
「早安。」剛走出店門的加藤先生說道。
「加藤先生,早。您的腰痛好一點了嗎?」舒以柔緩聲問道。
「你推薦的漢方杜仲茶很有用,就是味道苦了點。」方臉的加藤先生手背在身後,一臉嚴肅地說道。
「華人有句古話叫做『良藥苦口』啊,祝您早日康復。」舒以柔對老先生一笑,繼續往前走。
加藤先生看著舒以柔一路飄向前,目光忍不住盯住她的腳,想破解一個千年古謎——
真是怪了,明明就看見舒以柔的腳一前一後地在移動,可是怎麼她走了老半天,他都把門口的繪本展示架擺出來了,她才剛走過兩間店?
「森津婆婆,早安。」舒以柔渾然不覺身後視線,一徑慢條斯理地往前。
「早安啊,最近沒有要出國嗎?」森津婆婆聲音宏亮地說道。
「對啊,短期內不會再出國,以後早上都會到店里坐鎮。」舒以柔搗住胸口,卻仍是壓不住里頭莫名的刺痛。
「這樣很好啊,要不要我晚上順便帶點森津家黃米飯團過去和你分享?」森津婆婆說道。
「謝謝婆婆。」舒以柔言畢,還貪嘴地咽了一大口口水,惹得森津婆婆笑了起來。
「好了,快點去吧,你還有一大段路要走。」森津婆婆說道。
舒以柔微笑地點頭後,繼續地往前走。
一路上,她努力地微笑,熱切地與其它商家噓寒問暖,好讓自己遺忘心頭不時會飄來的悵然,以至于當她走到店門口時,已經差不多是早上十一點了。
「怎麼這麼晚才來?」
舒以柔望著葉剛冷凝得沒有一分柔軟線條的臉龐,腦子頓時一陣空白,心髒卻瘋狂地激跳起來。
他!怎麼會在這里!
葉剛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內心卻是處于天人交戰中。
出門前他警告過自己一百次,絕對不可以管不住腳,跑到書店來找她。因為他要她也嘗嘗相思的滋味、他要她知道孤枕難眠的痛苦!就算他明天才回台灣,他堂堂一名硬漢,難道還擋不住這幾個小時的分別嗎?他都毅然決然地搬到飯店了,難道還要弄種地出現在她面前,承認他就是捱不住和她同在一個城市,卻無法相守的煎熬嗎?
結果咧!
「怎麼在發抖?」葉剛佯裝無事人地握住她的手,發現她手掌微冷後,調整著她脖子間的圍巾,將她裹得緊密些。
舒以柔用力吸了口氣,覺得脖子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告訴你晚上要一起吃飯。」他表情盡可能自在地說道。
「可是,我們昨天離婚了啊。」
「離婚了,就不可以吃飯嗎?我明天才回台灣。」葉剛挑起她的下巴,口氣不善地說道。
「可是我原本預定今天要整理店里的帳目。」她說。
「你可以在五點以前結束整理,明天再繼續。」葉剛看了一眼手表,表現出他其實很忙,只是撥空來找她一下的模樣。
「不行,森津婆婆晚上要幫我準備飯團。」
「我預約到你一直想去吃的『天一山』天麩羅。」他緊盯著她的臉。
「怎麼會這樣!」舒以柔驚呼出聲,因為她對于那家炸物早就久仰大名啊。
通常,依照葉剛的惡勢力,總是能輕易地進入別人口中得預約幾個月或半年的熱門餐廳。但這間餐廳例外,葉剛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讓秘書規矩地排隊預約。
「是啊,我讓許秘書候位兩個月,沒想到卻在離婚的第一天排到位子。」葉剛眼里閃過一絲戾氣,卻又很快地掩去。
「早知道我就……」她無意識地低喃著。
「吃完再離婚?」葉剛濃眉一緊,語氣荏厲起來。
「不是啦,我是說早知道我就拒絕森津婆婆,你應該提前告訴我的。」舒以柔急著解釋,小手按撫地捏了下他的手臂。
「我也是早上看到行程表時,才知道的,我昨晚喝醉了。」還醉到半夜打電話給他人在台灣的死黨雷鎮宇,在電話里痛哭至少十分鐘。
「怎麼喝醉了?你喝酒從不喝超過一杯的。酒會對肝髒造成負擔,能少踫便少踫。」她不贊成地擰起眉。
「我們昨天離婚了,你不會這麼快就忘記這件事了吧。」葉剛粗聲說道,一想到自己竟在離婚隔天,就弄種地出現找她吃飯,臉色就更加鐵青了。
她看著他滿是血絲的眼楮,一陣內疚排山倒海地襲來。
「怎麼可能忘記嘛……」她小聲低喃道,臉蛋往下低到胸口。
「好了,我先去上班,下午還有個會議要開。我晚上六點來接你,你別太累。」葉剛拍拍她的頭,低聲地說道。
她直覺地點頭,看著他轉身幾個大步便離開她的視線。
他走路和他做事方式一樣,快速果決、沒有任何停留余地。風卷殘雲似地不給人任何思考時間,自己便先做出了決定。
不知道他在這里等了多久?他這麼一個大忙人,只因為知道她不愛接電話,又沒有手機,所以才會潛伏在店門口等她。
只是……這樣不對勁啊,他們已經離婚,她正要重新回到一個人的生活,怎麼葉剛馬上就來找她吃飯呢?
「葉剛……」她往前追了兩步,但他早已走得不見人影。
「我們已經離婚了啊。」她無力地走回十坪的書店里。
「早,今天有一批書客送來賣的書,你應該會覺得有興趣。還有,這個月的網路購書,我做完月結了,比上個月成長百分之十啊。」店里新聘的店員鈴木,一看到她來,便迫不及待地說道。
舒以柔先接過鈴木的報表,仔細研究一番。逐一寫下意見後,她走到書客送來的書籍前面,審視狀況、挑選書籍、決定價格。
等事情處理到一段落,她才踱步到書店最里頭她的專屬沙發里,雙肘靠在膝蓋上托著腮幫子,陷入沈思。
她懂葉剛的。如果她現在不攔下他的攻勢,她一定會很快地又在他的鯨吞蠶食之下,被拉回他身邊。
她側過身,拿起電話,撥給葉剛的秘書許易倫。「許秘書,我是以柔。請你幫我轉告葉剛,說晚餐我有事不能去,請他找其它朋友去吃吧。」她強迫自己在對方來不及說話前,就很快掛斷電話。葉剛一定會氣炸的。
如果只是氣炸,那還不打緊,知道他會心痛、難受,這才是她最無法忍受的事。舒以柔緊緊地閉上眼楮,胸口一陣陣地抽緊著。
她知道他愛她、在乎她,但是,她需要新鮮空氣,他需要一個人也能好好地活著。如果他不能接受這些改變的話,那也就如此了。畢竟!
他們已經離婚了。
她以為離婚,就是斷絕所有關系?
葉剛听著許秘書小心翼翼地轉告舒以柔的話,掌背上青筋憤怒地暴突著。她甚至不願意直接打電話給他,代表她鐵了心要拒絕晚餐邀約。
他不過是還沒學會如何放手,她一定要使出這種方法隔離嗎?知道她嗜吃美食,只要她說得出的餐廳,他哪一處不是費盡心思,只為了看到她的笑顏。有時明明工作都做不完了,他還是願意花幾個小時陪她吃飯,就算回家後需要大趕工,他也無怨無悔。
誰能想得到,這樣恨不得把她寵到骨子里的他,居然被要求離婚!
只因為她認為他不懂得如何獨處?不懂得如何拿捏兩人之間的最佳距離?
馬的!他只知道一件事!不管有沒有婚姻關系,她都是他的女人。
「執行長,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許易倫外表鎮定,頭皮卻在發麻。
執行長天生一副凶神惡煞非善類臉孔,加上此時像是要在人身上戳洞似的利眼,大男人看了也要不自在。
「要出去就快出去。」葉剛不耐煩地說道,坐回他的座位。
計算機顯示,飯店因為昨天發布他們成立物業管理的消息,股價連開三日紅盤。
加上預估未來在亞太地區將會有十間飯店加盟入葉氏飯店管理體系,市場一片看好。
「待會商業雜志的訪談要不要延後?晚餐的預約要取消嗎?」許易倫站在門邊問道。
「不用延後,晚餐也不用取消。」
「是。」許易倫點頭,退出門口。
葉剛瞪著手機,想打電話質問舒以柔,她搞什麼竟然為了幾個黃米飯團而拒絕大師級的宴席。
但是,這種以上對下的命令如果能解決問題,他們今天就不會離婚了。
葉剛拿起手機,不甘心地想再問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沒有壓力。
鈴鈴……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嚇了他一大跳,他按下接听鍵。
「喂。」
葉剛萬萬沒想到,打電話來的是姑姑,而他聞言之後,臉色一沈,再沒心思去想該如何挽回舒以柔。
因為光是要重新安排他接下來的行程,就足以讓他二十四小時不用睡……
離婚首日,整天在店里休息沒超過一小時的舒以柔,正一點一滴地找回書店老板的感覺。店里書本、紙張和油墨、混合著木頭椅子的味道,讓她心情平靜。
要不是因為不銹鋼書架的耐重力比木頭好,她真的好想把店里的櫃子全都換成木頭。
想歸想,她也沒那麼多經費。不過,這事可不能讓葉剛知道,否則他大刀闊斧地一揮,書店準能化身為她夢想中古意盎然的姿態,但是砸下的經費,也一定會讓她驚聲尖叫。
「老板、老板、老板……」
舒以柔隱約听到有人在叫她,當她回過神時,店員鈴木已經走到她面前。
「什麼事?」她拿起放在旁邊的一迭書,想擺到平面展示架上。
「你的丈夫在門口。」
啊!舒以柔驀回頭,果然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葉剛。因為不想引起諸多揣測,所以她和葉剛皆同意不對外公開他們已經離婚的消息。可是,他怎麼「又」來了?
「我不是說過我不去了嗎?而且現在已經五點半,也來不及去吃晚餐了啊。」舒以柔喃喃自語地說道。
「你脾氣太好了,他就是吃定你會心軟,想要霸佔你所有的時間。」和Simon已經成了好朋友的鈴木,不客氣地批評道。
「我相信他會有個很好的解釋。」舒以柔看著葉剛,總覺得他神情有異,于是馬上走往門口。
「他是你丈夫,還需要解釋什麼。」鈴木說道。
「我不是聘請你來批評我的婚姻的。」舒以柔看著鈴木,看到他轉身去做自己的事情為止。
店門外,葉剛像尊石雕般地站在門口,完全沒有進門的打算。
交往之初,他就說過他嫉妒店里的書佔去她太多心思,所以不喜歡進店里,而這個習慣便這麼持續了下來。從他們交往、閃電結婚,一直到結束婚姻的這段期間,他進來的次數沒超過五次。她對于這事一直覺得有趣,認為這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男人其實很孩子氣。但是,他的固執可就一點也不有趣了。
舒以柔看著店門前正揉著頸背、顯得很疲憊的葉剛,心里一陣不舍,但她強迫自己硬下心腸,先下手為強。
「我已經打電話告訴許秘書,我不去用晚餐了,森津婆婆也已經把黃米飯團拿給我了。」
「先給我吃吧,我一天沒吃東西了。」葉剛扯掉領帶,不自覺地揉著太陽穴。
「怎麼一天沒吃東西呢?」
舒以柔心一軟,立刻走回書店。
葉剛望著她明顯加速的動作,忍不住雙臂交握在胸前,皺起眉來。
怎麼能怪他老是要對她提心吊膽呢?她動作這麼緩慢,萬一發生事情,根本來不及逃難。
但她沒遇見你之前,日子也是這麼過的。葉剛的理智提醒著他。
三分鐘後,她走出書店,還沒說話,就把便當盒往店門前的雜志、繪本書架上一擱,先拿起濕紙巾幫他拭淨雙手。葉剛看見她的店員鈴木正在瞪他,他傲然地回視著,直到對方別開眼。
他的女人在照顧他,誰敢有意見!
「好了,可以吃飯了。」舒以柔打開便當盒,讓他拿著飯團。
怕他吃飯說話會消化不良,她只是靜靜啾著他,等到他吞掉兩個飯團後,她才又從工作圍裙的口袋里取出精油,慢慢涂上他頸後風池穴。
丙然,硬得像石頭一樣,她的手指都快壓不下去了。
葉剛垂下肩頸,跟隨他一整日的緊繃,此時才慢慢地有了好轉趨勢。
「怎麼又一天沒吃東西?許秘書沒幫你準備餐點嗎?」舒以柔問道。
「我臨時決定搭今晚最晚一班飛機回台灣,一忙起來就沒完沒了,只喝了幾杯咖啡提神。」
「怎麼這麼突然?」她細瓷般臉頰閃過一陣不安,下意識便握住他的手。
「我爺爺心髒病發作。」葉剛雙唇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他還好嗎?」舒以柔嚇一大跳,不自覺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她雖然只回台灣見過葉剛爺爺一次,但她很清楚地知道爺爺是葉家及集團的精神領袖。而葉剛對于這個雖無溫情,卻是全盤信任他的爺爺,也一直都是尊敬有加的。
「沒事,爺爺已經度過危險期了。但是,短期之內都需要靜養,所以他會卸下董事長職務,而董事會希望我回去整頓一切。」葉剛反握住她的手,將她往自己方向拉近一些。
她擔心地擰起眉,水眸緊啾著他。
「所以,你會接下董事長職位?」那他豈不是更要忙到沒日沒夜嗎?
「爺爺是這麼希望的,但董事會那邊還有一些難關要處理。」
「你姑姑會同意嗎?」他姑姑對他一直有那麼多不滿啊。
「我這次回去就是要讓她的力量降到最低,由我出面,至少還是我們這一脈的人主政。如果是她,董事會根本不會給任何機會。」
舒以柔明知她的社會歷練遠不及他,還是忍不住要交代。「小心暗箭傷人,好嗎?」她捧著他的臉,看入他的眼里。
「會的。」「我會請許秘書提醒你定時吃飯。」言畢,她咬唇忍住一陣心疼。
「為什麼你不自己打電話給我?我有時也想和你在電話里說說話。而要你接電話的機率,就跟一般人要到太空旅行一樣不容易達成。」他不快地說道。
「是你沒耐心讓電話響久一點,又不是不曉得我動作比較慢。總之,你別又恢復一忙起來就只吃一餐的日子,知道嗎?」她揪著他的衣襟,擔心神色盡寫在臉上。
「我只知道你離婚動作倒是還滿快的。」他眼神閃過怒氣,語氣也忍不住變得嘲諷了起來。
她咬住唇,心虛地垂下臉龐。
「對不起。」她又覺得不能呼吸了。
「我想要的不是你的道歉。」長指挑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的眼。
舒以柔別開眼,不再對上他的眼神,因為問題又轉回原點了。而她既然已痛下決心離婚,就要強迫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如此才有可能找到出口。「你幾點的飛機?」她問。
葉剛身子一僵,覺得她在趕人,也覺得風塵僕僕站在這里的自己好可悲。
就連這麼短暫的溫柔,她都不願意再給。他們的婚姻真的讓她如此喘不過氣、如此迫不及待地想逃離嗎?
「陪我去機場吧。之後的半年,我應該會忙到昏天暗地,不會再有時間來打擾你了。」葉剛看著她,這一次的心寒讓他不得不放下了。
舒以柔看著他痛心疾首的眼神,感覺全身的溫度都在流失……
不是沒想過離婚後,沒他的日子會有多難過,但是,要她站在機場確認他真的是要離她而去……
舒以柔驀低頭,忍住淚意,手指不自覺地揪緊他的西裝衣袖。
葉剛低頭望著她輕顫的身子,欣慰地發現她仍愛他、在乎他,只是真的沒法子和他一起生活。她的決定沒錯!如果他們還想白頭偕老的話,「放手」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他只希望距離和時間,真能讓他學會自在地對待他們之間的一切。
「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葉剛捧著她的臉,嘎聲說道。
她點頭,眼淚卻也滾了出來。
「我永遠都是你的家人,有什麼事情,打電話給我。」葉剛強迫自己松手,不去流連她軟似雪的面頰。
「你也是。」她咬著唇,努力不哽咽,手指卻緊緊抓著他的西裝外套,怎麼樣也松不了手。
葉剛望著她百般不舍的神態,低頭在她額間輕點了一下,攬住她的肩膀。
「走吧,司機在巷口等我們。」
舒以柔點點頭,不自覺地偎到他身側,抱住他的手臂與他並肩而行。
葉剛注視著她下意識的依賴姿態,恨不得能將她納入體內一塊帶上飛機、飛回台灣。
但,他不能。因為他知道要是再不能克制住自己的佔有欲,他們之間就真的是玩完了。
所以——他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