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靠近前方那楝巍峨壯麗的建築物,範桃花的腳步就愈顯沉重。雖然她在雙親的強迫下來到台北獨自生活,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孤獨的一人居家生活容易習慣,反倒和女同事之間的相處卻是這麼困難,困難到完全沒有改善,還成為眾矢之的。盡避她拼命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堅強,但天可憐見,她一天比一天更加懼怕面對那群女同事怨恨、指責的嘴臉。
惶恐地停下腳步抬起頭,視線一觸及那用K金打造的「安康集團總公司」七個大字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那光芒強烈得令人無法忽視,繼而覺得渺小。她出神地看著,直到頭重腳輕的感覺席卷住她,眼前一黑!她踉蹌地往前栽去。
「你還好吧?」一雙寬大的男性手掌及時扶住她往前栽去的身軀,接著男性擔憂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無力地轉過頭,範桃花茫然的視線在經過兩、三秒鐘的時間才能將焦距對準眼前這張陌生卻斯文俊雅的男性臉龐。他眼中的關切神情,就像陽光般溫暖了她那惶恐不安的心靈。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看,因為除了父親,她對異陸壓根沒有感覺,而他!只是一個陌生男人……驀然,一張宛若刀刻般有稜有角的男性臉龐浮現腦海!冰靖海!她震驚地驚覺!為什麼會想起昨天上午那個討厭的男人?
及時扶住範桃花免於摔倒的男人,他不是別人,而是在昨天上午看見江子麒和她相處情形的郭靖海。他會在這里出現,自然是有意安排。俗話說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所以他才會在此等候並尋找一個良機會會她。盡避他已調閱過她的人事資料,也知道她是一個絕世美女,但在她抬起頭來注視著他的那瞬間,他仍是為她那張蒼白無助卻憑添無限嬌弱、惹人憐愛的容顏屏息,好半晌才能拉回自己迷離的思緒與眸光。好個我見猶憐的小女孩,莫怪眼中只有工作的江子麒會因她而不由自主地想去呵護憐惜她。她的確是一個驚奇,若非江子麒已先他一步遇見她,他怕也會控制不住怦然心動,而馬上展開獵艷行動了咧。
「小姐,你的臉色很難看,需要送你去醫院嗎?」察覺到她愈見蒼白的臉色,郭靖海不禁皺起眉頭。美得如西施般楚楚動人是不錯,可身體健康亦如西施那就不大妙了,或許他該先送她去醫院診治才是。
「不,不用了,我沒事,謝謝你,先生。」猛然回過神,範桃花這才發覺他的手仍扶著她的手臂時,整張臉霎時像火燒似的。她羞赧地迅速推開他的扶持,然後像逃難般往前方建築物拔腿狂奔。」你……等……」尚未從她霍然紅如隻果的臉色反應過來,郭靖海錯愕地看著她跑離他的視線,壓根來不及阻止。他腦海中的計畫還來不及執行她就跑了,而這場好戲沒了女主角,今天又得落幕啦。他失望地想著。
「靖海,你站在這里做什麼?」
如刀般銳利的聲音突兀地從他身後不遠處響起,嚇得心虛的郭靖海差點沒跳了起來。他轉過頭便看到正坐在加長型的華美賓士車里一臉狐疑的江子麒,一迎視他那森冷的眸子,郭靖海心想他該不會也看到了範桃花吧?由江子麒一如往常般冷漠的表情,他實在無法看出端倪;但男主角既然出場了,戲不就又能揭幕嗎?他竊喜地想著。
「早安,董事長,我正在日行一善呢。」無論江子麒有沒有看見範桃花,他很樂意告訴他。
「日行一善?」江子麒相當懷疑地瞟了郭靖海一眼。剛才他正好將早餐會報時所需要的資料瀏覽完畢,忽地瞥見郭靖海站在離公司五公尺處的街道上,而真正引起他注意的還是那熟悉的嬌小身影。
「是的,原來好心會有好報,這句話還真是一點也不假。」郭靖海笑嘻嘻地走上前,一點也不客氣地拉開車門就大剌剌地坐了進去;有舒適的轎車不坐而選擇走路,他會這麼傻嗎?尤其在酷暑中,身邊還坐著一個比中央空調還冷上數倍的人,這涼快得上哪找啊。
「好心?我還以為是黃鼠狼在給雞拜年呢。」就是看不慣他那嘻皮笑臉的態度,江子麒忍不住諷刺。視線移回手中的文件,腦海卻不由自主地浮現那道熟悉的嬌小身影;如果他沒看錯,她應該是範桃花,那個怯懦膽小的小女孩,但她怎麼會和郭靖海在一起?而向來是開車上班的郭靖海又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難道……他猛然抬眸盯著郭靖海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要這麼說也未嘗不可。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我也老大不小了,連一個女朋友也沒有,這像話嗎?別人不曉得,還以為我郭靖海有什麼毛病呢。」他果然看到了範桃花。郭靖海暗向口竊笑,卻裝作嚴肅地道。
「你是有毛病,追一個年齡相差你十二歲的小女孩,你想摧殘國家幼苗嗎?」江子麒邊收拾手中的文件邊譏嘲地斜瞄他一眼,卻驚訝地發現郭靖海眼中過於認真的眸光。他已鮮少在他眼中看見這種神思,難道他是認真的嗎?對那個小不點……範桃花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女,尤其她的美總會激起男人天生的一股保護,就連他不也曾為之心動嗎?既然如此,郭靖海會為其傾心亦不足為奇。再說,若他真想追求小不點,他憑什麼阻止他?按理說他是他的好朋友,他更該樂見其成才是,畢竟他們的確都老大不小,想交-個女朋友也無可厚非。
「摧殘國家幼苗?子麒,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難道你沒听過一句話嗎?」郭靖海頗不以為然地正色看著好友毫無表情的冷臉,內心卻為他這番話差點沒厥過去。
耙情這就是江子麒的想法嗎?雖然他明白江子麒對愛情這玩意的看法是非常嚴肅,所以他從不隨便和女子交往,當然工作也佔去了他大多的注意力和時間,但他完全沒有想到江子麒對愛情的感覺竟是這麼八股。天呀,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年齡算什麼鴻溝,彼此的心意才是愛情最重要的酵素啊。
看見轎車停在安康集團總公司旁邊的車道上,江子麒暗松一口氣,拿起公文袋就欲起身,話題就到此結束吧。孰料郭靖海竟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以前所未有的正經神情望著他,他頓覺心一凜。
「到公司了,有什麼話下班時再說吧。」只不過是一句話,但江子麒竟不敢再听下去,也無法迎視郭靖海灼亮的眼眸,江子麒別過臉,心中卻對目己的逃避而納悶不已;他向來是勇於面對問題,然後再給對方迎頭痛擊,但現在他卻下意識的——竟然逃避了……
「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不管他想不想听,郭靖海仍一字一字堅定地說出。等到下班再說?他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他,真等到下班,這江子麒早就被工作給洗腦,到時話題還沒掀起,他恐怕已被他抓去加班,那可就得不償失。他才沒這麼傻咧。
「瘋言瘋語的,一點邏輯也沒有,靖海,你就不能正經點嗎?」大力扯離郭靖海的箝制,江子麒冷冷地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下轎車。什麼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他還以為他要說些什麼?害他的心也在期待、擔憂著他會說些什麼,結果……去他的年齡、身高。
「我很正經呀。」郭靖海很無辜地為自己申訴。無奈江子麒壓根不予理會,逕自下了車,他只得趕緊走下車跟上前去。看來事情不暫告-段落也不行,但他的話對他而言真只是胡言亂語嗎?看來僅有老天和他本人才會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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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
坐在會議室里,耳中听著來自中、南部經理的業務報告,江子麒委實不明白這兩句話竟會如鬼魅般盈繞於耳,揮之不去。盡避他依然能對業務報告提出問題和意見,但他深知自己的一心二用已嚴重地破壞他自許工作第一的原則;工作向來是他唯一會在意的事情,他是眾所公認的冷血工作魔,不是嗎?所以他怎能在重要的會議上胡思亂想。
「陳經理,關於建設南部大型購物商場的土地預定地,你進行收購的進度如何?」厘定思緒,江子麒沉聲望向高雄分公司的負責人—陳森進。
「報告董事長,關於建設大型購物商場的土地預定地,共有住戶五十二家,目前已成功收購二十八家,若無意外,月底以前即可順利收購完畢。」提前被點到名,陳森進戰戰兢兢地站起身報告。
江子麒半眯著眼緩緩看向陳森進,神情冷得令在場之人霎時提心吊膽起來,會議室倏地一片沉靜,氛圍更是瞬間降到零度。
「陳經理,請問什麼叫『若無意外』?你難道不知道公司在這件case上投入相當大的財力與心力,這塊土地我是誓在必得。如果月底前你無法順利收購完畢,公司里多的是能夠取代你工作的人,我的意思相信你該听得很清楚。」在他的工作中,絕不容許有一絲意外。合上攤放在會議桌上的文件資料,江子麒重重地將之推向坐在他左手邊的郭靖海,那發出的聲響在寂靜的室內猶如打雷般嚇人。
冰靖海微笑地接過文件,眼光則掃向在場已鴉雀無聲的經理級干部一眼,特別是那個被心情不甚愉悅的江子麒當成殺雞儆猴的倒楣鬼陳森進。可憐喲,嚇得臉色蒼白還冷汗直流。
「報告董事長,對不起,屬下剛剛說錯一個字。屬下是說月底前一定能將土地順利收購完畢,『絕』無意外。」江子麒的話意說得這麼明白,他哪還能听不清楚,陳森進忙不迭地更正。
「很好,那我就等著看你的表現,陳經理。」
「請董事長放心,絕無意外。」陳森進強擠出一絲笑容,再三保證。天曉得此刻的他心里有多麼想哭,畢竟凡事誰敢保證絕無意外。
「但願如此。散會吧。」江子麒這才淡淡地一點頭。
注視著在他一聲散會即爭相逃離現場的經理級干部,這樣的景況他並不陌生。
每當一場會議終結,場面大抵如是,不過今天看來更加嚴重—就好像在逃難似的。以往他並不覺得有何奇怪,因為那從不是他在意之事,但今天他真的覺得奇怪,心里甚至有點不大舒服。
「散會了,怎麼董事長還不想走嗎?」退開椅子站起身,郭靖海就發現江子麒異常冷漠的臉色。明明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優秀企業家,若他肯多微笑,相信倒追他的女人可以從台北火車站排到西門町;偏偏他總是繃著一張臉不說,眼楮里就只看得見工作、工作。男人重視工作是不錯,但被工作給佔滿生活空間就令人無法恭
維,尤其此刻,他渾身散發出的「冷氣」,就連他這多年好友都有種凍得直想打哆嗦的感覺,更何況是別的女人。看來他的計劃執行速度得加快才行,否則江子麒真會成為名副其實的冷血工作魔。
甩開莫名的不悅感,江子麒沉思地望了郭靖海一眼,未置一詞地站起身往會議室大門走去。散會了,他竟還留在會議室里想那些無聊事情,甚至影響到他的心情變得郁結煩悶;以往工作能拂去他所有不悅難解的情緒,如今他卻沒有工作的心情,只因他的心情全教一個小不點給佔據……
「董事長,不好了,翁秘書得了急性盲腸炎,已送去安康醫院。」一女子焦急地朝會議室跑來,一看見江子麒出現在大門口,即緊張地報告。
「送去醫院就好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敝。你過來代替翁秘書的職位,直到她病愈出院。」一撇嘴,江子麒不耐煩地命令。
「我?」女子錯愕地用手指著自己,一下子無法反應過來。直到郭靖海的身影印入眼簾,她霍然驚醒地忙用求救的眼神望向他;代替翁秘書的工作,那豈不是要為董事長工作,天呀!那還不如殺了她算了。
「董事長要調我的秘書去支援,似乎也該徵詢一下我的意見吧?」郭靖海微笑著開口。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送上門來,看來江子麒和範桃花的確有緣分,否則老天爺豈會這麼上道?不過這件事情的完成,總有人要犧牲一下……唉,他可憐的秘書——蔡晶玲,他會為她哀悼一分鐘。
「那你有何意見呢?」側過臉,江子麒面無表情地斜睨滿臉笑容的郭靖海。他似乎總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求學時是如此,就連工作時亦如是,他就不能不笑嗎?究竟什麼樣的情況下他才會表現出一本正經的模樣?他還真想看看。
「當然沒有意見,只是希望這代理秘書人選能讓我自由決定,董事長。」郭靖海諂媚地猛搖頭,對於蔡晶玲猛然投來難以置信的眼光,他只能視而不見。沒辦法,為完成他偉大的計劃,此時此刻他實在是顧此失彼呀,管不了她的「死活」了。
「隨你,只要別影響工作。」語畢,江子麒頭也不回地朝電梯方向走去,因為現在他最不想見的就是他的笑容。
「蔡秘書,還不快去,遲了董事長會生氣的。」看著一臉遭受打擊,正如雕像般杵在原地不動的蔡晶玲,郭靖海好心地提醒她身為她的頂頭上司,他也算是仁至義盡,畢竟他的計劃若成功,以後大家就幸福啦。再說急性盲腸炎請不了幾天假,最多一個星期她就能月兌離苦海,而他卻得身兼二職……糟糕!他好久沒打字了,不知道那範桃花會不會中、英打?如果她還會速記就更好了。
垮著一張臉,蔡晶玲面如死灰地提腳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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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那張人事緊急命令,範桃花忐忑不安地來到二十五樓。看著眼前這扇貼著特別助理室的瓖金字樣大門,伸起的右手硬是停在半空中而遲遲無法動作。她一個資料處理室的小小行政助理,居然被急召為特別助理的代理秘書!?天呀,她連秘書要做些什麼都不曉得,這人事命令簡直就像是在開玩笑,還是一個天大的玩笑;或許她應該先去人事室確認一下這命令的真偽,以免徒惹笑話一樁。
思及此,她迅速轉過身,身後卻傳來開門的聲響,她很自然地側轉過頭,卻在看清身後之人而驚叫出聲。「你……」
「你是範桃花吧?真巧,我們又見面了。來,把那張人事命令給我吧。」郭靖海可是一點也不驚訝她的出現。他在辦公室里早已恭候多時,不過實在是等候過久,他才出來一探究竟,結果還真巧呀。
「你……你就是特別助理!?」是早上那個令她免於摔倒的男人,他和她居然同屬一個公司,範桃花震驚地望著他。
冰靖海笑而不語,伸手拿過她手中的單子。
「我……」先前她莫名其妙地跑走,他一定覺得她很奇怪吧。思及此,她突然覺得腦海一片空白,然後臉卻像火燒般熱了起來。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上司。桃花,你會泡咖啡嗎?」她還真是容易臉紅啊,這個小女孩真能改變視工作為生命的江子麒嗎?他開始有點懷疑,可事已至此,總得試上一試,再說,計畫現在才開始咧。
「咦?」範桃花呆愕地抬起頭,迎視上他那依然柔善的眸光,霎時慌亂窘迫的心不可思議地安定沉穩下來。他令她感到安心、自在。「我……找會泡咖啡。」嗯,做他的代理秘書應該不會很糟糕吧。
「太好了,那就麻煩你幫我泡一杯完全不加糖和女乃精的黑咖啡。唉,我若一天不喝咖啡就完全提不起勁。對了,茶水間就在那個方向,那就拜托你了。」 哩啪啦地說完,郭靖海即走回辦公室,完全不給範桃花有任何表示的機會。他迅速關上門就沖到辦公桌旁拿起電話,按下董事長室的內線號碼。哈!一場好戲就要上演了,就不知道男女主角之間是否會迸出愛的火花……噢,他真是有點迫不及待了。
當「踫」的一聲關門聲響起,範桃花這才反應過來走向茶水間。待走到目的地,她赫然發現茶水間的隔壁居然就是令總公司所有職員均聞名喪膽的董事長辦公室,那個一工作起來就會六親不認的冷血工作魔!江子麒,天呀,她會遇見他嗎?以她的工作表現……她還是別這麼幸運吧。她惶恐地想著。
跋緊沖好咖啡,範桃花一刻也不敢停留地端起放置咖啡的托盤走出茶水間,眼角餘光則不由自主瞟向董事長室。就在此時,董事長室的大門毫無預警地在她眼前敞開,一熟悉的高大身影像風般飄進她的視線中……端著托盤的手一震,托盤和其上的咖啡杯就因道震勤而跌落在鋪著厚重地毯的地板上,但相視對望的雨人,無一人去理會。
「你……」範桃花愕然地注視著和她一樣嚇了好大一跳的男人…郭靖海,他……他怎磨會從董事長辦公室里出來?而他的手上看不見任何物品,這表示他兵非因公事進入董事長辦公室,換句話說,他是董事長!但董事長叫江子麒,而非郭靖海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真巧啊,小不點。」幸好他的心髒夠強壯,否則他真會在毫無設防下被她的出現給活活嚇死。戲謔地隱藏起滿眼的震驚,江子麒揚起嘴角走向前。這涸小女孩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郭靖海!一定是,之前是他打內線給他說有緊急事情。嘖,好一個緊急事情,看來他和範桃花的「巧遇」全是他一手安排。該死的,他竟敢設計他,他真是閑到活得不耐煩了。
「你是郭靖海嗎?」範桃花狐疑又惶恐地看著他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她倉惶地往後退去,直到背部抵著牆壁。
「怎麼,你認識第二個郭靖海嗎?小不點。」她明顯的退怯令江子麒微皺起眉頭,她在怕他!這項認知莫名地使他擔憂與不悅。還有,這該是郭靖海惹出來的,否則她不會出現在二十五樓,這專屬於董事長、總經理與特別助理的辦公樓層。她知道他的身分了嗎?不,若是,她不會這麼問他,她恐怕早就逃之夭夭。看來,她在害怕他的身分——董事長的身分。
「沒有,但你為什麼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又沒有帶著公事文件,你是董事長嗎?」她急切地想弄清楚眼前這男人的真實身分。他眉宇間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冷意和眸中犀利的銳光,渾身上下給人的感覺就像個坐擁權勢的人;他是那麼的難以親近,她和他之間仿佛有著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哈哈哈……」江子麒仰聲大笑。盡避她猜到了他的身分,但她的推理能力無疑等於零;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就是董事長,那每天進出他辦公室且未帶任何文件的人可多著了,難道他們都是董事長嗎?想來實在好笑。
「這有什麼好笑的嗎?」瞧這不正經的家伙,她怎麼會認為他是安康集團的首腦人物?她不過是看見他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笨喔,她真是大錯特錯。瞧他笑成那副德性,討厭鬼!現在她只想鑽進地洞別看見他,但現實就是現實,她好丟臉啊!
「抱歉,我一時控制不住,小不點。」逸去笑聲,江子麒怔忡地注視著她晶亮的水眸和脹紅的臉頰。她又臉紅了,還紅得好可愛,女孩子的臉皮真這麼薄嗎?還是唯獨她……
「我不叫小不點,我叫範桃花。」又來了,範桃花氣結地嘟起嘴。
「我知道啊,小不點。」小女孩的嬌態令江子麒一時之間看傻了眼,特別是她那嘟得老高的嘴唇,紅艷艷地吸引住他全部的視線,更撩撥起他前所未有的生理沖動……他想擁抱她攫取唇香,還想觸模她那白皙的肌膚是否一如視覺上柔軟滑膩,他想……等等,他在想什麼?他怎麼可以對一個年齡相差十二歲的小女孩產生性沖動?雖說他已很久不曾和異性有過性接觸,但他也不該對一個小女孩產生啊。他是不是生理需求積壓過久而導致腦波異常,所以他才會一看見她就頻頻失常?是的,一定是這樣的,否則他江子麒不可能會淪落成一個。
「你……我不想跟你說話了。」差勁的討厭鬼!範桃花忿忿地低下頭。這一低頭,她才看見地毯上的慘狀,一個她顯然已遺忘的現實,來自於她的杰作。她不禁大驚失色地叫道︰「天呀!咖啡……」
「看來這地毯非常口渴,小不點。」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江子麒暗暗搖頭。清理這地毯上的咖啡漬可要花費不少錢,早知如此,當初他就別鋪地毯而改鋪大理石地板,看來這是他的失策!判斷錯誤。
「這下可糟糕了。」此時此刻她完全沒心思理會他的幽默,一顆心全懸在被咖啡給污染的昂貴地毯上。迅速彎拾起咖啡杯和托盤,沖進茶水間放好,然後拿起一塊沾濕的抹布,又沖回失事現場就跪在地上用力擦拭,企圖清理乾淨。
「別擦了,小不點。」她的舉動令江子麒皺眉。
「就快好了。」範桃花更加賣力地擦拭。她為什麼這麼笨呢?連沖泡一杯咖啡都會出狀況。雖然這全因眼前的討厭鬼而起,但她若鎮定一點,端好托盤,這狀況不就不會發生了嗎?她真是笨手笨腳。
「傻瓜,現在擦已經來不及了。小不點,你只是在浪費力氣,別管它了,我會通知清潔人員過來處理……」實在看不下去她像個佣人似的跪在他眼前,江子麒彎身硬拉起她。
「不行,你不能通知清潔人員。」聞言,她驚慌地抬起頭,嘴唇卻拂過他正巧俯下的臉龐。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使得她霎時羞紅了雙頰,反射性的,雙手推向他胸前欲月兌離他的箝制時,她才猛然發現自己的右手中仍握著那塊剛剛擦拭過地毯的髒污抹布。而悲慘的是,她赫然認出他身上所穿的竟是出自亞曼尼品牌的西裝。亞曼尼是世界排名屬一屬二的男士名牌西服,一套最便宜都要台幣幾十萬。這下完了,她又做錯事了,而這錯事一件比一件還嚴重。她突然覺得呼吸困難,眼前好似一片黑暗。
雖然僅只是短暫的親密接觸,卻使得江子麒的心泛起陣陣漣漪,怔了約四、五秒鐘之久,一回過神就看見她脹紅著臉直盯著他的胸膛,下一秒竟血色盡褪,甚至他還听見她急促的呼吸聲,怎麼回事?她的反應就好像要昏倒一般。
「小不點,你還好吧?小不點。」大力地搖晃她的身軀,這才發現她的身子竟然是這般輕盈,江子麒為這個發現不禁皺起眉頭;她太縴瘦了,而這樣縴瘦的身軀能健康地生兒育女嗎?咦,生兒育女,他……他又想到哪里去了?
範桃花好不容易拉回茫然昏眩的神思,卻筆直地看進一雙殷切擔憂的眸海中,這一剎那,她的心宛若被利箭射進心房,難以克制地狂跳與刺痛了起來。
「我……我很好。」她連忙慌亂地低下頭。她的心為何狂跳不止?而那刺痛的感覺雖然有點痛卻不是很痛,事實上,那一刻的刺痛帶給她麻麻的感覺,就好像有電流貫穿過她的心窩,雖僅是一瞬間,卻讓她的心為之悸動。
「是嗎?怎麼我覺得你好像在說謊,小不點。」從她的舉動和言語他察覺出她在逃避他。江子麒不解地看著她的轉變,他敢保證在她未親到他臉頰之前,她和他的相處氣氛一如昨日,難道是因為那不小心的親吻嗎?但那根本就不算是親吻,可她的逃避卻是事實。思及此,他的心猛然像被針扎了一下。
「我沒說謊,我……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不勞你費心。」天呀,難道他也發現她弄髒了他的亞曼尼西裝?忐忑地抬起頭,他那宛若能看透人心的犀利眼眸讓她不安的心是更加亂成一團。
「听到你這番話,看來是我多慮了。不過你剛剛好像要昏倒的樣子,小不點,你真的沒毛病嗎?」或許她的不安是少女的害羞吧,她本來就是一個怯弱又很容易臉紅的小女孩。
「你才有毛病,我只是……」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她真的又有要昏倒的感覺。雖然他尚未發現她的錯事,但他總是會注意到的,因為她手中仍拿著那塊抹布,而那塊抹布還抵在他那套亞曼尼西裝上;她不敢隨意輕舉妄動,深怕這一動而引導他的視線……天呀!單是送去洗衣店乾洗的費用就不便宜,假若污漬無法去除,那得用她多少個月的微薄薪水才賠得起呀。
「只是什麼?」看她一臉快哭出來的模樣,江子麒有點被搞糊涂了。她究竟是怎樣的女孩?通常他僅一眼就可輕易猜出他人內心的想法,唯獨對她卻沒啥把握。這或許是因為她和圍繞在他身邊的人不同,因為她不知道他的真正身分,所以她能用平常人的心態來面對他。一旦她知曉他的真實身分,她還會像此刻這樣同他說話嗎?
「我賠不起你的亞曼尼西裝。」現實是殘酷的,而效法美國華盛頓總統承認砍倒櫻桃樹的誠實行為應該會好一點吧?連犯罪的人主動去警局自首都能獲得法官減輕刑責,她若幸運的話或許就不用賠了。她期盼地想著,可對象是眼前這個愛捉弄她的討厭鬼,她實在樂觀不起來。
「你的眼光挺好的,小不點。」經她提醒,江子麒才看見那塊髒兮兮的抹布所造成的「成果」,他那套價值不菲的亞曼尼西裝似乎是毀了。不過像這類的名牌服飾掛滿了他整個大衣櫥,所以毀了一件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對一個普通人家的小孩來說,那就另當別論,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糟糕透頂。
「郭先生,你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又來了,總是這樣答非所問的讓人生氣,這家伙就不能正常一點嗎?虧他生得一臉氣宇非凡的酷樣……嗯,如果他嚴肅一點,那神情還真冷哪;而他高傲尊貴的氣質,就好像那個素有冷血工作魔之稱的董事長。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別誤會,我沒什麼意思。至於這套亞曼尼西裝……你當然要賠嘍,小不點。」江子麒揚起嘴角淡淡地宣布。
「什麼!?」範桃花當場呆在原地,整個思緒全是賠償這兩個字。
「就讓你請我吃晚餐吧?小不點。」她的臉色僅能用青天霹靂來形容,讓他真不忍心再捉弄她下去,江子麒忍不住大笑著說明。
「請你吃晚餐……」範桃花一怔,有點無法相信自己的幸運。
「不要啊,那我這套西裝……」
「我沒說不要!」他想反悔,這怎麼可以?她緊張地打斷他的話。
「那就這麼說定了,小不點。」
「那你想什麼時候去吃晚餐?」和討厭鬼共進晚餐,她愈想就愈覺得不舒服,無奈她不請他吃晚餐,這套亞曼尼西裝她哪里賠得起?
「你是金主由你決定。」
「那我要怎麼聯絡你?」
「告訴你的新上司,他會通知我的。」
「新上司……」
「別忘了你的咖啡,小不點。」截斷她的話,他好心地提醒她,然後大步朝著特別助理室走去。接著身後響起她的驚呼聲,他不禁哂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