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江南首屈一指的商埠,不但陸上交通發達,更是多條大河川、運河水道的匯集處,也是人文薈萃、繁榮又熱鬧的大城市。
當然,城市大、人口多,自會有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發生。
「扒手!抓扒手啊!就是前面穿灰衣的小子,快抓住他……」
在一陣吆喝聲中,就見一個身穿華服的男子領著五、六名侍衛急追跑在前面一個瘦小的灰色身影。從那些大漢拉雜的叫聲听來,應是那個灰衣小子偷了華衣男人的東西。
這樣的事情每天在大街上都會發生,路人早該見怪不怪,但是因為揚州城里有一半以上的居民都認得這名華衣男子,所以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好奇的看著他們。奇怪的是,任憑那幾名大漢嚷嚷著跑過了數條街,卻沒有人出面幫忙,甚至行人還自動靠到路旁,讓那灰衣小子逃跑。
灰衣小子人雖瘦小,身手倒是靈活矯健,腳步輕快。他忽東忽西,一會兒鑽小巷子,一會兒又繞回大街上,總跑在那些大漢的前面,且始終氣定神閑,一點也不狼狽。
路人看到這樣的情景莫不掩嘴偷笑,可是又不敢笑得太大聲,因為追人的可是揚州城名響一方的惡霸方大雄的獨生子方虎豹。這方大雄專做無本生意,以收保護費過活;因為他和揚州縣更是同門師兄弟,所以只要方大雄別做得太過分,不鬧出人命來,官府便睜只眼閉只眼。一般的老百姓無力對付方大雄,也只能忍氣吞聲每月付保護費來求得平安。而方大雄會給兒子取名叫「虎豹」就是希望兒子能人如其名,讓人一听就心生畏懼。
這對父子在揚州城里橫行霸道,而他們也很聰明,不敢惹上有權有勢的世家望族,只會對付小老百姓,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而今有個小子能讓方虎豹吃虧,眾人只會拍手稱好,才不會去幫忙呢!
灰衣小子跑了好一段路後,也有些喘了。他扒人錢包向來是無往不利,他甚至扒過方虎豹的錢包好幾次;只怪他今天偷到錢包後太大意輕忽,還在手中把玩沒立刻收起來,被方虎豹的隨從瞄到,才會事跡敗露。
原先他故意跑慢些讓方虎豹和他的手下們追著玩,想好好戲弄他們一番,但這些人畢竟是練過功的大漢,縱使他們追不到他,但他也逃不遠。而且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就越不利,萬一方虎豹又找了幫手來,那他就危險了。
深提一口氣,他使出全部力氣向前狂奔,在縱橫交錯的大小巷子里亂鑽。反正揚州城他了若指掌,不管怎麼鑽他也不會迷路。
直到後面的叫喊聲越來越小,再轉過一個巷子後,後面的聲音都沒了,他才停下腳步,靠著牆、手拍著胸口直喘氣。
這回真是太驚險了!難怪阿爹說做他們這一行的最忌輕忽大意。若被方虎豹捉住了,下場絕不是一個「慘」字能形容的。
不過,好在是有驚無險,他今天可以回去和阿爹吹噓一番了!灰衣小子咧嘴笑著,休息了會後,開心的就想回家。
他走了兩步才剛轉入另一個小巷子里,迎面而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方虎豹。他笑得得意極了,身旁還跟了兩個隨從。
灰衣小子發覺情況不對,馬上轉身想向後跑,但是方虎豹的另三個手下已等在後面了。
「臭小子,你真是不長眼,偷東西偷到大爺我身上來!這回我不月兌下你一層皮,大爺我就不姓方!」方虎豹惡狠狠的叫囂著,他跑得一身臭汗,肥頭大臉上泛著汗水油光,兩只如豆的眼楮擠在一起,滿臉的凶惡。
灰衣小子雖然心中有些慌亂,但他仍哈哈一笑,裝作不在乎的回嘴,「就憑你這頭大肥豬,和幾只只會亂叫的笨狗也想捉我?下輩子再來吧!勸你們快快的讓開,否則本少爺要是生氣起來,可會打得你們滿地找牙的!」他的嗓音似是刻意壓低的。
「小子,你好大的口氣!看你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女乃娃,竟敢說大話,大爺就好好管教你一次!來人啊,把這小子給我拿下,狠狠揍他一頓再月兌光他的衣服游街,讓揚州城百姓看看這小子的淒慘模樣!」方虎豹咬著牙下令,眼里的陰狠光芒表示他不是說假話。
他身旁的隨從發出了奸笑聲,听令的向那灰衣小子撲過去。
灰衣小子听到方虎豹要將他月兌光衣服游街,心中是又氣又懼。他明白自己若被捉到就完了,就算拚了命也要沖出重圍才行,因此不等人撲上來,他先行沖向後面的三個隨從。
他的逃命功夫不錯,但拳腳武功就不行了。他本想以快速的一陣亂打後再乘隙月兌逃,但那三個大漢也不是呆子,早想到他這一招了,一陣拳打腳踢下來,三人仍是緊緊的守住巷口,灰衣小子根本沒有空隙逃走。
經過一陣扭打後,灰衣小子肩頭挨了一拳,戴在他頭上的灰色布帽在拉扯中掉落,一頭烏黑長發順肩披下,女兒態表露無遺。
「哇哈!原來這個臭小子是個女人,嘖嘖,真是想不到啊!」方虎豹一雙賊眼上下打量她,看她頭發雖然烏亮,但是劉海遮到了眉下,臉上又沾滿了灰塵像只花貓似的,料想這丫頭也不會美到哪里去。可是她惹到了他是事實,雖然是女人,他還是要討回公道。
「原來是你!」方虎豹身旁的一個隨從突然大叫,並趕緊向方虎豹稟報,「公子,屬下認得這丫頭,她是毛賊丁興收養的女兒,這丫頭叫丁天愛!」
完了,竟然被認出來,這下子真是該糟了!丁天愛心中暗暗叫苦,拚命思索要如何逃出去。
「丁天愛!現在本大爺都知道了你的名字,你還想逃到哪去?這樣吧,大爺我就委屈點,讓你來服侍我當是陪罪好了。若是你能讓大爺我滿意,就可以少一些皮肉之痛,否則……」方虎豹婬笑數聲,眼里盡是奸邪之色,那表情不用說明也知道他想做什麼。
「作你的大頭夢,大肥豬!」丁天愛嬌喝一聲,沖向方虎豹,伸手就給他一巴掌。方虎豹沒想到這丫頭被那麼多人圍攻還敢反抗,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但丁天愛的第二掌就佔不到便宜了,方虎豹根基再差也還是練過武,加上男人力氣大,她非但沒打到人,手腕還差一點被方虎豹捉住,嚇得她往後退了一大步。
丁天愛往後一退,她背後方家的三個隨從便上前伸手要捉她,她急忙又蹲往那三名大漢雙腳撞去,好不容易尋出一個空隙;她拚命往前跑,但是衣袖又被其中一個隨從拉住了,她用力一扯,半截衣袖就硬生生就被扯了下來。
「哎呀!」丁天愛驚叫一聲,明白現在是生死關頭,拚了命往牆上躍去。手腳並用地跳上牆頭後,她也沒心神去分辨方向,只顧沿著牆頭跑,遇缺口就跳,沒路就爬上屋頂,心慌意亂得也無心思注意後面的方虎豹到底有沒有追上來。
被方虎豹捉到挨揍事小,失節事大啊!她要真落入方虎豹手中,那頭肥豬絕不可能讓她清白的離開;與其被方虎豹那樣的惡徒侮辱,還不如一刀殺了她干脆!
丁天愛跑得氣喘吁吁,也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只發覺牆頭怎麼越跳越高;略走了定心神,她轉頭四下看了看,已經沒有方虎豹的蹤影了,她才真正松了口氣。
既然人沒追來,那她就要趕緊下來才是。幸好揚州城家家戶戶都蓋有圍牆,高高低低但互相連接,否則這回她真沒路可逃了。
她腳下這堵圍牆既厚實又高聳,放眼看去,圍牆內有花園涼亭,還有多間大房,想必是有錢人的住宅。剛好前面有棵大樹靠近圍牆,她可以攀著那樹下去。
丁天愛走到大樹旁,輕輕由牆頭躍向大樹,捉著樹枝俐落的爬下大樹,雙腳安全著地後,她才安心的吁出一口氣,慶幸自己這條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她現在正站在一座美麗的花園里——這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後花園吧!因為她看到了一扇厚重的大門,門旁卻沒有守衛,所以這一定不是大門,而是後門。她走上前去,發現門環被粗重的鐵鏈拴住,還掛了個大鎮頭,她打不開,只能找別的路想辦法離開了。希望老天爺保佑她別讓人發現了,否則她私闖民宅真會被扭送見官的。
丁天愛躲躲藏藏,眼觀四面、耳听八方地極力想找出路,但是這個宅子實在太大了,她像在走迷宮一樣,怎麼也繞不出去,急得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喂,你是什麼人?在這兒做什麼?」突如其來的低喝聲嚇了丁天愛一大跳,她面帶土色,硬著頭皮轉過身子,眼前正站著兩個高頭大馬的漢子,一身深藍色的勁裝,明白昭示他們是這宅子的守衛。
「我……我……」丁天愛支吾了半天,不知該怎麼回答。看來老天爺沒有保佑她,她真要被捉去官府了。
兩個守衛看丁天愛一身粗布衣裳,頭發散亂,一副怯生生的模樣,雖然不是莊里的人,但也不像個壞人,倒像是丫鬟。
其中一名守衛問道︰「小泵娘,你是不是今天新入莊的丫鬟?」
另一個守衛也點點頭,「今天是有一批新丫鬟入莊。小泵娘,你可是莊里新收的丫鬟?」
丁天愛腦筋一轉,急急響應,「是啊!我跟著大家,不知怎地就走散了,我一個人東拐西彎的,卻一直找不到方向……」先順著他們的話說,之後再找機會月兌身吧!
「天誠莊這麼大,不了解地形的人當然會迷路了。來吧,我們帶你到管事那兒去,免得你再亂闖一遍。」守衛笑笑,向丁天愛比了個手勢,示意她跟他們走。
事到如今,她也沒有其它的選擇了,只好跟著兩個守衛走。
老天爺,既然你幫了我一次,就好心幫到底吧,千萬別讓我被送到官府去啊!日後我月兌險了,一定會到廟里燒香謝謝你的!
丁天愛在心中祈禱,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跟在守衛身後。
這一路走來,盡是彎彎曲由的長廊,又走過了許多拱門、橋梁,看到的不是花園就是建築華麗的房子,甚至還有房舍是建築在水面上的,讓丁天愛大開眼界。看來這莊子的主人不但是有錢人,而且還是有錢人中的有錢人,才能建造這麼美麗的天誠莊……
天誠莊?!老天爺,那可是全國數一數二的豪門啊!這下子真的完蛋了!人人都說天誠莊里高手如雲、守衛森嚴,她想蒙混過去逃走一定是不可能的;她若不機靈點,這回就真的死定了!
明白利害關系後,丁天愛沒心情再觀看四周的景色,她像等著被宣判的囚犯一般,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未來。
走了一段路後,眼前出現了個小小的廣場,廣場上站著七、八位年輕女子,每個人都是滿臉的笑容,似乎很開心。
「小泵娘,咱們到了。你和那些姑娘再等一等,管事一會兒就會來替你們分配工作。」守衛說完就離開了。
丁天愛慢慢的走到那些女孩的後面,現在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見機行事了。
「能進入天誠莊真是太好了,天誠莊里的丫鬟、佣人不但生活過得出別家的僕人好,而且工錢還加倍呢!能來莊里當丫鬟,我爹娘直說是我的福氣。」
「對啊,我被選上了,我娘還高興的跑去廟里還願,謝謝菩薩的保佑呢!」
「听說只要成了莊里的佣人,從吃住到衣服都是莊里提供的。剛才我看到其它的丫鬟都穿得好漂亮,想到自己也有這樣的衣服穿,真是高興……」
吱吱喳喳的私語聲此起彼落,說的都是在天誠莊工作的優點,丁天愛也一一听進了耳里。這天誠莊本來就是江南首富了,又和江北第一大家飛龍堡結為親家,兩家聯合,財勢更是驚人,恐怕遠比當今皇帝有錢呢!
不過,天誠莊和飛龍堡做生意都本著誠信道義的原則,雖然擁有如日中天的金錢財勢,也很得一般百姓的愛戴,名聲好的不得了。丁天愛心想她不過是不小心闖入莊里,也沒惡意,就算被發現了,天誠莊應該也不會為難她才是。
不過轉念再想想,方虎豹既已知道她的身分,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她若在此時回家,豈不是自投羅網?方虎豹若要為難阿爹,阿爹的武功比她高多了,不會吃虧,而且只要她沒回家,方虎豹也不能拿阿爹怎麼辦。
如此想來,她暫時是不能回家了,阿爹只要明白她沒被捉到,也可以放心了。
好,她就留在天誠莊吧!天誠莊供吃又供住,而且她在這里很安全。
竊竊私語的聲音在管事走近後漸漸停下。她是一個年約五十來歲的婦人,手中拿了本簿子,後面還有四、五位丫鬟跟著。婦人走到眾女子面前,看了眾女子一遍後,她才翻開手中的簿子一一念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女子走到婦人面前,听著婦人告訴她以後在莊里的工作,然後出婦人身後面的丫鬟帶著離開,想是帶去工作了。
丁天愛看到婦人手中的簿子,暗暗叫糟。她是偷跑進來的,簿子里一定不會有她的資料,她要如何是好?她一定要留下來才行啊!
那些女子陸續被帶走,現在廣場上只剩下丁天愛一個人。
熬人看看她,又低頭看了下手中的簿子,疑惑的詢問︰「你是誰?是莊里新收的丫鬟嗎?」
丁天愛急急點頭,「對啊,我接到通知就來了。這位大娘,我要做什麼工作啊?」她擺出笑容,裝成一副很高興的模樣。
「你叫什麼名字?」
「丁天愛。」
「家住在哪里?」
「城北舊橋旁的寶獅里。」丁天愛隨便說了個地方。寶獅里就在她家的隔壁巷子。
熬人見丁天愛回答快速,語氣也不像在說謊,但為何簿子上就沒有這個女子的名字呢?難道是總管忘了寫嗎?
丁天愛看婦人滿臉疑惑,不知該怎麼辦的模樣,急忙可憐兮兮的哀求道︰「大娘,我好不容易被選上了,求大娘別趕我走!我家里有弟弟妹妹要養,還有個老女乃女乃生病了需要錢看病,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求大娘幫幫忙,不管是什麼工作、有多麼辛苦,我都願意做,只求大娘別趕我走……」說著,她還「應景」地擠出兩滴眼淚。
那婦人被她哀求得心軟了,她想了下後才說︰「莊里現下是沒有多余的工作給你,不過磨坊里倒有個缺。這是很辛苦的差事,工錢也不比其它人多,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做了。」
只要能留下來她就很開心了,哪會挑剔工作呢!丁天愛急忙點頭答應,「願意,我願意!我一定會將工作做好的,謝謝大娘,謝謝大娘!」
那婦人笑了笑,「我帶你去磨坊,你隨我來。」
她領著丁天愛,一路上又經過好多走廊、曲橋、亭閣後,才來到河邊的一座磨坊外。她在外面輕喊著︰「呂大娘?呂大娘!」
磨坊里走出個約莫三十歲、相貌平凡的女人。她看到婦人,忙行禮問安︰「董嬤嬤。」
「呂大娘,這姑娘叫丁天愛,是要到磨坊工作的。就讓她住在以前蕎丫頭的房間,要做什麼工作、莊里的規矩就勞你告訴她了。」董嬤嬤吩咐著。
呂大娘恭敬的點頭,「我明白了。」
董嬤嬤再向丁天愛交代,「你就在這磨坊里工作,要好好听呂大娘的話,有不懂的事就問她。」
「我明白,謝謝董嬤嬤。」丁天愛很有禮貌的躬身回答。
董嬤嬤將事情交代完後就離開了。
于是,丁天愛便在天誠莊住下,開始過著她不曾經歷過的丫鬟生活。
※※※
靖南王府
一陣隱隱約約的哭泣聲從王爺和夫人的房里傳出,其中環間雜著女子輕柔的安慰聲。
「娘,您別哭了,這對眼楮不好,也很傷身體的。」趙宛綾站在母親身旁,不停的勸著。
「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王爺的心中根本沒有我!枉費我和王爺是青梅竹馬,又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這些恩情都此不過王爺和皓雪公主短短約兩年夫妻生活,我……我真為自己不值啊!」潘綠竹哭得傷心,語氣悲憤。
「娘,爹不是有意要傷害您的,爹只是心情不好喝醉了才會對您發脾氣。這兩天爹也很難過,一直來向女兒探問您的情形呢!娘,爹知道錯了,您就別再傷心了,原諒爹好不好?」趙宛綾拿出手絹溫柔的為母親拭去淚水。
「酒後吐真言,王爺說得那般絕情,表示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綾兒,你不用安慰娘了,娘是真的不想活了……」潘綠竹好難過,她最愛的丈夫竟如此的傷害她,教她怎能不傷心呢!
「娘……」趙宛綾無奈的看著母親。安慰了半天,母親還是哭個不停,她寞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她不禁嘆了口氣,這整件事說起來全是造化弄人啊……
靖南王爺趙南廷因為平定南蠻有功,皇上就將義妹皓雪公主嫁給了他;這種天大的恩惠趙南廷無法不從,卻使得趙南廷無法娶自小就有婚約的表妹潘綠竹。雖然皓雪公主度量寬大讓趙南廷納潘綠竹為妾,可是趙南廷始終無法擺平妻妾爭寵的問題,也找不到辦法讓妻妾和平相處,最後還讓皓雪公主委屈的跳崖自殺!皓雪公主死後,趙南廷消沉了許久,潘綠竹用盡辦法安慰他,趙南廷才慢慢的忘去那段悲痛的往事,振作起來。
因為潘綠竹一直沒生孩子,所以趙南廷收養了一個遠親的孩子當女兒——就是趙宛綾——一家三口日子過得也算是平靜安康。
哪知一年多前,潘綠竹和女兒到廟里燒香時遇上了位和皓雪公主生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她便是天誠莊莊主龍業生的妻子凌仙。趙南廷知道這件事後,花盡心思去打听凌仙的來歷,赫然發現她竟是當年跳崖自殺的皓雪公主。她跳崖後被龍業生所救,但是喪失了記憶完全不記得過去;後來她嫁給龍業生,成為天誠莊的女主人,還生了一對龍鳳胎,取名龍希平、龍希安。不過他們並不是龍業生的孩子,而是趙南廷的骨肉!
這對趙南廷來說自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不但找回了妻子,還有一對兒女,他的開心簡直是筆墨難以形容。
可是這樣的快樂沒有持續多久,趙南延到天誠莊要回妻子兒女卻踫了壁。別說凌仙失去記憶不承認自己是皓雪公主,龍業生也絕不可能將愛妻兒女拱手讓人;趙南廷除了得到個難堪外,什麼也沒有。
不過,趙南廷並不放棄,他捺著性子一次次去拜訪天誠莊,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樣持續了一年多,趙南廷得到的仍是失望的答案,凌仙堅持不認識他,一雙兒女也不肯認他為父,世上還有什麼事比這更讓人傷心呢?趙南廷日日都在悔恨自責中度過,他這模樣當然影響了現在的妻子潘綠竹。
潘綠竹眼看丈夫的消沉卻屢勸無用,她吃醋、生氣,更是傷心,受不了時就和丈夫吵架。如今靖南王府已失去了往日的清寧,只剩下不安和悔恨!
趙宛綾看著父親的悲痛、母親的傷心,想幫忙卻心有余而力不足。三天前父母親大吵一架,爹沖口而出的絕情話徹徹底底傷透了娘的心,娘這兩天一直將不想活了掛在嘴上,讓她擔心不已,只能寸步不離守在母親身旁。她好怕母親真想不開,會鑄成大錯。
而潘綠竹的激烈反應也讓趙南廷心有歉意。這兩天他沒去天誠莊,一直留在王府里,一個人在書房里藉酒澆愁。
好不容易,母親在她的半勸半哄下喝下了安神湯,一會兒後就睡著了。不過她還是吩咐丫鬟陪在母親身旁不能離開,如此她才敢離開娘的房間。
趙宛綾緩緩走到蓮花池旁。時序已是深秋,蓮花早謝了,池面上只剩下飄浮的蓮葉。王府內到處都可以看到蓮花池,起初是爹用來懷念皓雪公主的,因為她最愛的就是蓮花。現在明白公主沒死,蓮花更像是受到了鼓舞般,開得出往年都還要美麗,爹看了很高興,娘卻是氣憤傷心……
趙宛綾抬頭看著藍天,全心全意祈求老天爺發發慈悲,讓王府再回到以前的和樂,爹娘再相敬如賓。
再低下頭,水中映出一個女子的倒影。她瘦多了,原本豐腴的雙頰已不復見,無憂無慮的大眼黯然失色,本是微揚的嘴角也垂了下來。她臉上沒有十七歲少女該有的快樂,倒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趙宛綾明白自己不是個讓人驚艷的女子,至少不像皓雪公主、龍希安那般美得奪人魂魄——她在那回同娘去上香時見過她們一面。龍希安年輕美麗,一向有江南第一美女之稱;而皓雪公主雖已年近四十,可她不但沒有絲毫老態,反而美艷得宛若盛開的牡丹。
她能明白父親對妻子兒女的熱切期盼心情,不過對一心一意愛著爹的娘來說,她就無法接受爹的轉變了,也才會導致好好的一個家弄到如此的地步。
趙宛綾看著水中的倒影,無奈的笑笑。除了煩惱擔心外,她一個弱女子還能做什麼呢?
但是轉念再想想,她被爹收為養女、以王府為家是她的幸運,她怎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家就這樣毀了?雖然她是女流之輩,也沒什麼能力,她還是要為爹娘分憂解勞才是,至少勝過在這兒自怨自艾!
對,她要幫助爹娘!
趙宛綾打定了主意後,立刻走向書房。她不能再做個躲在爹娘羽翼下的天真女兒,該是她出力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