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一語雙關的暗示,她擰緊的眉,都皺得可以當場挾死一只蒼蠅了!雖然她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能夠理解他的話,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男人絕對是個十足的哲學家!
就在這個時候,坊內電話響了起來,讓她收回了飄浮在半空中的思緒,起身接電話。
另一頭電話中的客服人員,顯然來自于他的汽車保險公司,于是她將電話轉交給他接听,她則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低眉頷首,面色沉靜地與保險公司人員溝通著車子故障的原因、地點與位置。
她站在那兒好一晌,耳邊听著他磁柔的嗓音在空中飄蕩,忽覺對那一張陌生的側臉有著一抹強烈的似曾相識之感,好像在她見到他的那一天起,或是在更早、更早之前,她就已經認識他了?
下一秒鐘,她就像是觸動了一把秘密的門鎖,無意識的,甚至于有些被動的從嘴里緩緩吐出一個全然陌生的名字--
「名……名揚?」
驀地,四周的空氣流動得很慢,幾乎是靜止了!
一旁的展名揚,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松掉了手中的話筒,換上一張震驚的表情!
「你、你剛剛喊我什麼?」他雙目緊盯著她,一張俊容上寫滿了驚訝,「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想起我來了?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啊!」一時之間,她被他的表情給嚇著了,想也不想,連忙搖頭否認。
「可是你剛剛明明喊了我的名字。」那一句熟悉的叫喚,是他曾經听過不下數千遍的,他是不會弄錯的!
她卻堅決否認。
「我剛剛根本沒有說話,是你听錯了。」由于他那一對灼人的目光太過嚇人,教她忍不住心慌地向後淺退了一步。
听著她冷淡而疏離的否定他,展名揚一下子根本控制不住臉上再度失望的表情。
平生第一次,他挫敗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此刻,他的心感到一片茫然,他該如何開口告訴她,他胸口間不斷涌出的無助感呢?
最末,他選擇了沉默,撤回目光,並帶著滿身的落寞,再一次失望的轉身離開。
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在一起了,你會怎麼辦?
還記得上一回我問你這句話時,你回答我,就算有一天我們真的不在一起了,那麼你也決不會把我忘記,會一輩子就這樣把我藏在心底。
多美的一句話啊!可惜我的未來早已經所剩無幾……
一開始,我曾怨恨蒼天為何對我如此不公平?為什麼在給了我幸福之後卻又將這一切從我身邊奪走?
後來我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都是注定的,等到上天要收回的時候,連一刻都不會等待!
就如同你我一般,曾經有過最深的牽掛,最真的情感,最終又怎敵得過人世間的生離死別?
餅去幾個月來,我以為自己很堅強,以為自己可以撐得過這一場劫難,但每況愈下的病情,已經磨光了我的斗志,我累了。
于是,我听說有一種愛叫成全,去成全別人也成全自己,因為愛你,我最後屈服了成全。
名揚,我最深愛的丈夫,今生能夠嫁予你為妻,我已心滿意足,盡避我們的婚姻短暫如一場夢境,卻也是我這一生中所擁有過最美好的時光。
我相信上天是公平的,今生欠了你的,一定會在別的時候、別的地點,以別的方式償還。
所以請你答應我,就算往後你的人生沒有我的參與,也一定要繼續幸福下去!
好嗎?
妻儀君于崇德醫院
寂靜的夜晚,孤單的心跳聲,總是特別地清晰。
如果思念是會呼吸的痛,此刻它們已經漫延在他身上每處角落,像一頭猙獰的野獸,張牙舞爪地吞噬著他、將他撕碎成一片一片的。
多麼希望過去幸福的時光能夠暫停,倒轉,然後再回放。
那麼,他與她就不會有離別,還能保有一份完整的幸福,一起共度晨昏,然後一起慢慢變老……
手上的信紙,是儀君早在七年前,接受腦部開刀手術之前,特地在病房內留給他的最後一封手信。
在信封的外觀上已顯得有些泛黃而陳舊,而這原本是一封無法寄出的書信,也是她唯一留給他的--遺書。
當時她在寫完這封信後,人便已陷入昏迷,粱馨怡在目送姊姊進入手術房之前,意外發現在她緊握的手中,還緊捏著這一封信。
這一封書信,最後被梁馨怡秘密藏在書櫃抽屜的最底層,直到那一天,他得知這一切後,她才又從抽屜內翻找出來交給他。
那一天,馨怡會把這封書信轉交給他,主要是讓他明白,盡避倆人過去的婚姻發生了無數的爭吵,到了最後,她心中唯一的念想,依然只有他。
她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
黑暗中,展名揚壓抑著內心極度的傷痛,讓淚水郁藏在心底,卻無法阻止一股疼痛竄至心間,一點一滴地啃蝕著他的心。
他怎麼也無法置信,當她還記得他時,她就已經一手策劃了今日的結局。
她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默默的,無聲無息的,包括獨自抵抗病魔、獨自咀嚼著一份無法言語的痛苦,只是為了不讓他感到悲傷與難過。
而他一點也不能接受她這樣自私的安排!
她以為放手,就可以成全他的幸福,以為只要她離開,他就不會再感到一絲傷痛,可她又怎麼能明白,獨獨把他一人屏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其實就等于親手扼殺了他!
他這一輩子要的並不多,就只是盼望著今生能夠與她白首,這樣……過份了嗎?
驀然,緊掩的房門應聲開啟,讓原本幽暗寂靜的室內,流泄進一絲光亮……
「名揚,你怎麼還不睡?」淺淺的皺紋,在王碧霞那一雙看起來永遠笑眯眯的眉間蹙起,問道︰「是不是還放心不下你寶貝女兒的事?」
看著兒子一副狀似不勝疲憊的神情,王碧霞淺嘆了口氣,道︰「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那阿母--」
「媽,把巧兒交給您照顧,我一直很放心。」他搖搖頭,打斷了母親,不想讓老人家再為此事煩憂。
「那你一個人坐在房間發呆,是在想些什麼事呢?」打從今天下午,見他淋得一身濕透回家以後,就見他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間里,手里拿著一封不知從哪里來的信紙,一遍又一遍專注的看著。
「今天……我見到儀君了。」他沒有微笑,對自己即將要做的事,異常冷靜。「媽,我想把儀君再追回來。」
深夜時分,除了窗外樹影的沙沙聲響,只有牆上時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王碧霞才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你都想好了?」緩緩在兒子身邊坐下,王碧霞沒有指責,只有一臉的釋然,似乎早已料中,她這一次北上的任務,絕對會是無功而返的。
「嗯。」他點點頭,語氣肯定。
「那就去做吧!」早知道她這個孩子,不會像其他兒子那般好說話,要他去相親,他就真的乖乖去相親,讓自己的人生輕易地被擺弄。
這孩子的脾性,打小就像他的父親一樣,一但下定了決心,八頭牛都拉不動,倘若一再苦苦相逼,最終只會物極必反,弄得兩敗俱傷的下場!
「你阿爸那邊,就教給阿母來安撫吧,我會說服他的。」慈愛地拍了拍兒子的臂膀,王碧霞鼓勵的又道︰「不管你最後決定是什麼,只要你的心確定了,阿母都會支持你的!」她說的,每一字都發自內心。
如果,兩個孩子可以破鏡重圓,重歸于好,那不僅僅是展家之幸,也是他們倆那個心肝寶貝的最大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