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錦兒身上迷魂香的效力褪去,幽幽轉醒之後,便得知自己已被安然的送回府,而那位仗義相救的男子送她回去後立即消失無蹤,連只字片語都未曾留下,教她心中悵然。
想她昏迷的當兒,夢中時時刻刻都有一道俊逸的身影伴隨左右,他就像個強壯的勇士一般,處處對她呵護備至,疼寵至極。
唉,天底下怎麼會有那麼完美的男人呀!
輕嘆了聲,直到今日,柳錦兒的腦海里,仍不斷回憶著那場美麗的邂逅。
蒙面俠,一個將她從危險中解救的男人,那樣英勇俊挺、那樣有膽識,就不知道是生得什麼模樣?
柳錦兒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理著長發,對腦海中那位俊挺偉岸的救命恩人存著一絲絲綺想。
「小姐,您又在想那個男人啦?」
忽地天外飛來一句話,不但打斷她滿腦子的旖旎幻想,連手中的象牙梳也被嚇得掉落在地上。
「死小翠,走路沒聲沒息的,嚇人啊?」柳錦兒趕緊掩飾,好生窘愧,直羞得滿面通紅。
「冤枉呀!大小姐,人家都喊您好幾回了,但您若不是哀聲嘆氣,就是一個人在那兒吃吃地傻笑,根本不理會人家。」
「我哪有傻笑?你看見啦!」柳錦兒反駁道。
「還說沒有?小姐啊,講話可要應心,心要應口呀!」
「臭丫頭,誰準你這麼跟主子說話的?」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小翠也是實話實說嘛。」吐了吐舌頭,小翠又道︰「小姐,您就老實承認了吧,您是不是喜歡上那位蒙面俠客啦?」
「胡謅!」她立即否認。
「既是胡謅,為什麼自柳葉村回來以後,小姐就成天茶不思飯不想的,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般?」
聞言,柳錦兒不禁羞得臉上發熱,嬌斥道︰「我、我哪有啊!」
「還裝糊涂?瞧,小翠才提了那男人幾句,小姐一張臉就紅得跟石榴似的,還騙得了人?」
她听了更加羞赧,嬌怒道︰「臭丫頭,再這樣胡言亂語,當心我撕爛你那張嘴。」
「不說就不說嘛,可是一連數日,小姐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就算小翠不說,任誰都看出了不對勁,尤其是老爺,見了小姐這模樣很是擔憂,近日頻頻喚小翠去問話,就是想知道那日在柳葉村外頭小姐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
想到那時被救命恩人抱在懷中,柳錦兒臉上又似晚霞般浮起紅暈,突然感到難為情起來,小手也絞得死緊。
她的心緒從來不曾像這一刻如此深受一個男人的影響,即使是面對那曾被她列為丈夫首選的韓振剛,也沒有讓她像面對蒙面俠客時那般教她心跳加速,一顆心禁不住思念地怦怦跳著。
那個謎一樣的男人,就像是一陣狂風暴雨般席卷了她的心田,憑著一抹迷人的笑、溫柔如水的目光,輕易征服了她,並且深深擄獲了她那顆從來不曾為誰所系的芳心。
心思流轉,她的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的午後。
還記得當她滿足地依偎在那副陌生而厚實的胸膛上時,仿佛嗅到如陽光灑在青草上般的芳香,那是一種專屬于男人的陽剛氣味,清爽而迷人,充滿了誘惑……「噢,小翠忘了跟小姐稟告,韓公子求見。」
嗯,就是這個味道,就是這個味道!
「小姐,韓公子求見。」
那樣清爽,那樣好聞,那樣教人眷戀不已……深深吸了一口這道氣味,溫暖的回憶向她襲來,憶起與他之間親昵的點點滴滴,她的臉龐就無法掩飾地熱了起來。
哎喲,好羞人呀!
「小、小姐?」真是嚇死人了,小姐干嘛突然捧著臉,在眾人面前露出一副不勝嬌羞的模樣啊?
都不曉得一旁的人看了都很不知所措耶!
眼看小姐又無可自拔地深深陷入綺麗的幻想中,小翠苦著一張臉,發現自己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
終于感覺周遭氣氛有異的柳錦兒,揚起一雙漂亮的眸子,恰巧對上小翠一臉為難的表情。
「怎麼啦?」一大清早的,做什麼鬼表情?「你的臉又開始抽搐了,是不是有病呀?」
嘿,說我有病?恐怕病入膏肓的人是小姐吧!小翠微噘著小嘴道︰「那個……韓公子想見小姐。」
「什麼?」
猛然回身,柳錦兒一張俏臉便硬生生撞上一堵肉牆。
不可思議的是,不管是這堵肉牆的柔軟感覺、體溫、氣味,都帶給她一種強烈的熟悉感,仿佛她曾在哪兒遇上過。
疑惑地仰首一瞧,她的眉同時也詫異地蹙起。
「是你?」
原來是那個高傲得不得了,拒人于千里之外,一點品味都沒有,目光如豆、不知好歹,娘娘腔又沒半點男子氣概的小白臉,長安頭號大笨蛋——韓振剛!
別于前一刻的春風滿面,此刻柳錦兒的臉上淨是不耐煩的表情,沒好氣地丟下一句,「韓公子可真是稀客呀!今個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的?」
「哪里。」身負重任而來的韓振剛,趕忙上前拱手作揖,朝她一禮,「韓某不過是想前來拜訪柳姑娘,順帶為芙蓉坊里的老老小小說情。」
「說情?這倒有趣極了!」柳錦兒輕輕地笑了起來,一對斜睨的眼帶著點兒挑釁的意味,涼颼颼地回道︰「你說說,我向來與芙蓉坊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有何情分可說?」
「柳姑娘言重了,韓某今日前來,只是期望柳姑娘能高抬貴手,大人有大量,放了芙蓉坊一馬。」
「放了芙蓉坊一馬?怎麼,我殺人放火了嗎?我奪人大屋、搶人良田了嗎?我偷拐搶騙了嗎?」她理直氣壯地說著,然而目光卻心虛地避開。
畢竟她刁鑽歸刁鑽,倒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稍早听聞芙蓉坊因苦無布匹可為那麼多顧客趕制衣裳,她已有些于心不忍,加上得知遭她所扣下的那一批金絲盤龍錦的確是容太妃所指定,要芙蓉坊為其六十大壽所裁制的衣料後,她更是深感不安。
想那芙蓉坊交貨之期已迫在眉睫,坊里的人卻連塊布角也沒能模著,一群人的慌張是可以想見的。
想到這兒,柳錦兒便覺得有些後悔,正想退一步與韓振剛好好談時,卻听見他一針見血的批判。
「人人都說柳家莊是一等一的商行,賣的不僅是商譽,更是守承重諾的誠信,可是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他冷冷地看著她,所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流露出剛硬的氣息,「今日柳姑娘是沒有作奸犯科,但你言而無信,出爾反爾,一樣教人深惡痛絕。」
「你……」被他這麼一指責,柳錦兒氣得僵住了。
然而他依然沒有放過她的打算,一副不願寬恕人的樣子,連嘴角也一樣顯得冷厲。
令她火大的是,他隨之而來的滔滔不絕、咄咄逼人的數落,更是令她幾乎招架不住。
「那批金絲盤龍錦是柳家莊說好了要給芙蓉坊的,怎能在芙蓉坊簽了約、付了訂金之後卻又出爾反爾,如此蠻橫無理的不肯如期交貨?柳姑娘這樣做生意,不是言而無信是什麼?」
好家伙,簡簡單單幾句話便將她堵得無話可說,看他平時一副溫吞的樣子,這時說出來的話倒是比刀子還利。
面子掛不住的柳錦兒頓時漲紅了臉,惱怒地道︰「韓振剛!你究意是想對本姑娘如何?」
「韓某不敢,只是期望柳姑娘在商言商,言出必行。」
他高大的身形傲立于前方,銳利的視線直逼著她,這強烈的壓迫感教她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說來奇怪,短短幾日不見,韓振剛身上竟像蘊藏著一股與以往不同的力量,尤其他一雙如鷹隼般的眸,盯著她看越久,就越教她莫名的緊張,害得她現下兩只小手在袖里抖呀抖的,一顆心則是七上八下地翻騰,像是讓人掐住了死穴一般,直透不過氣來。
這是為什麼?一時之間,柳錦兒也理不出一點頭緒。
「也罷!」試著壓抑心中莫名的驚慌與試圖逃跑的念頭,她施恩般地道︰「今日既然是韓公子登門相求,小女子又何敢不允?那一批金絲盤龍錦明日必當奉上,這樣總行了吧?」
她決定大大方方給自己一個下台階,以為他得此承諾,必定就此收手。
不料韓振剛卻從袖里掏出一紙契約,上頭仔細載明,若明晚之前,柳家莊依然未把契約中相同數量的金絲盤龍錦交出,那麼就需負擔百兩黃金,作為賠償芙蓉坊因無法如期交貨的損失,以及受損的信譽。
但……百兩黃金?
這擺明了是坑人嘛!
「我不簽這玩意兒!」百兩黃金所值的金絲盤龍錦,可說是遠遠超出當初柳家莊所約定給芙蓉坊的數量!
這樣的賠本生意,就連三歲娃兒也不可能理會,又豈能教她悶著頭吃虧?
「呵呵……那也無妨。」聞言,韓振剛並沒有立刻沉下臉來,反而對她微笑,笑聲低沉而柔和,卻帶著威脅的意味,目光則似嚴冬般寒冷,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接著,他俊朗的臉忽地逼近,薄唇上的笑更是瞬間斂起,冷颼颼地丟下一句話。
「那麼,韓某只有天天登門來拜訪柳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