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易柳兩府的吉日接近,那把無名火燃得更熾,他的心思也越來越不能專注,整個人也益發魂不守舍。
「唔!」一道尖銳的刺痛感猛地從指尖傳來,令他不得不再度停下手邊的活兒。
這幾天,他裁縫時一直很不順利,技巧一向高超的他,居然不斷刺傷手指,直到十指都被針扎得傷痕累累。
「該死!」像是氣惱自己的愚蠢般,他用力將手中將要完成的衣裳狠狠地甩在桌案上,兩臂撐著桌沿,一副厭煩透頂的模樣。
他這是在做什麼?他現在究竟是他媽的在做什麼!
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會為自己喜愛的女人縫制什麼鬼嫁衣?就只有他,一個腦袋裝滿漿糊的蠢蛋!
會把這一切漠視得如此徹底,是由于他曾經發過重誓,不會讓自己輕易愛上任何一名女子,因為,他是一個沒有過往記憶的人。
他這一生的記憶,僅從三年前的秋天開始。
那一年的秋末,任大富從關外回京,在一處荒山野嶺發現了他,當時他渾身是傷,幾乎無法行走,任大富所問之事,他更是一件也答不上話來。
之後,任大富收留了他,不但與他結為異姓兄弟,更親自傳授他裁縫的技巧。
他悟性極高,不出個把月,便已習得所有縫紉技藝,非但如此,他還青出于藍,不但能舉一反三,還自創不少令人驚艷的衣裳樣式,大大打響了芙蓉坊的名號。
這讓任大富一度懷疑,失去記憶之前的他,必定也是個裁縫高手,若不就是同行人家的子弟,否則,他可稱得上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奇才。
對于自己過人的領悟力,韓振剛從來不感到驚奇,反倒是一身極為凝練的武功,頗教他感到好奇。
論武藝,他自認不差,卻還能教人重傷至此,被人殘酷地砍殺,幾乎,命喪黃泉。
他想,若不是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那麼,在失去記憶之前的他,必定也是個命帶不詳之人。
逃犯?戰俘?抑或是個身負重罪之人?無論是哪一種真實身份,他不敢想,也不願去想,就生怕哪一天所有記憶都恢復時會傷了另一顆心。
因此盡避年紀已然不小,他仍遲遲不願成家,然而,為了這樣一個不可預知的理由,傷害了那樣一個全心全意待他的女子,他的心會因此而比較坦然嗎?
答案是否定的。
想起雨中那一夜,柳錦兒眸中所流露出的受傷神情,至今仍狠狠撕扯著韓振剛的心,縱然屢次想甩開那莫名的情緒,還是無法除去不斷浮現在他心中的倩影。
這幾日,他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她,可是她就快是別人的妻子了,他又能如何呢?他不能要她!他一再命令自己,但一想到別的男人將要擁有她,就令他的胃一陣糾緊。
唉!他這是怎麼了呢?
輕嘆口氣,韓振剛不經意地將眸子轉向窗外烏雲掩月的夜空。
就在這當兒,一道黑影自不遠處的樹梢快速飛竄而過。
「什麼人?」這不尋常的狀況令韓振剛猛地一凜,心知有異,旋即跳窗追趕而去。
一路上,對方十分狡猾,敏捷的身影忽隱忽現,像是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卻又不讓自己在他眼前失去蹤跡,其目的已經相當明顯,是為引誘他至某處。
不久,那道黑影在一座宅第外失去蹤跡,這令韓振剛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仰頭注視門上的區額好半響,他臉上明顯寫著猶豫與深深的不解。
柳家莊?這是怎麼一回事?
才剛想著,莊內忽然傳來一聲驚呼,聲音的來源,正是幾天前他才拜訪過的院落。
那是錦兒居住的地方,怎麼……
強烈的恐懼感頓時像利刃般劃過他的背脊,令他不再遲疑,旋即運氣一滕身,躍入柳家莊,筆直地往柳錦兒所居住的院落疾奔而去。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當他飛奔至院落,先前所追趕的那位黑衣人也恰巧自院落中疾步而出,兩人的目光短暫的交會。
「來者何人?」
他沉聲一喝,然而並沒有把對方嚇得魂飛魄散,非但如此,對方回應的語氣顯得傲慢極了。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吧?」
「你是女子?」
「不像嗎?」就算渾身包裹得密不透風,她這妖嬈曼妙的身子也能迷倒眾生才是。
迅速打量那雙晶亮中透出傲氣的眼眸,韓振剛卻無法從中尋找到一般女子會有的柔媚,而當那雙水眸與他的視線交會時,亦只呈現出一片冰寒。
「夜闖柳家莊,你意yu何為?」他冷冷地問,臉上漸漸浮現肅殺之氣。
只見女子巧笑倩兮地回道︰「與你一樣呀!」
「什麼?」
女子不再多作解釋,僅是朝他淺淺的一笑,再度施展驚人的輕功,輕輕松松的自他面前飛竄而去。
韓振剛正想上前追趕,一道熟悉的柔嗓驟然在他身後不遠處揚起。
「韓師傅何以深夜來此?」
這時候,他才赫然想起屋內伊人的安危,急急回過身,見柳錦兒安然無恙,他才松了一口氣。
「那人沒傷著你吧?」他伸手yu觸踫她,但被她躲開了。
「這不該是韓師傅該擔憂的問題吧?」柳錦兒挑釁地盯著他,語氣里含著嘲弄,「三更半夜,韓師傅不好生待在自己的房里歇著,擅闖柳家莊有何用意?」
對于她的指責,韓振剛听而不聞,僅感到此刻心中種種的擔憂與恐懼就像火焰般焚燒著他,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忘情地將她擁入懷中,並讓她緊緊埋靠在他心跳如擂鼓的胸膛上。
「我擔心你。」他解釋道,「我見那人闖入柳家莊,闖入你的院落,听見你呼喊聲之後,我就……」就慌了神,亂了心,哪里還顧及什麼禮教,就算被扣上擅闖民宅的罪,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的聲音擁抱著她、輕撫著她,其中有著困惑,也有更多的痛苦,仿佛他不希望感受那股力量,卻又不願否認它的存在。
「別說了。」
柳錦兒輕輕推開了他,無法忍受他任何柔情的言詞,她已經為他傷過太多次心了,她不想再為他傷神,為他感到困惑。
「放開我。」她冷冰冰的說︰「您逾矩了,韓師傅。」
「我管不了那麼多!」韓振剛以粗魯且帶著煩躁的語氣道︰「如果在這節骨眼上,我還管什麼狗屁禮節,那我就是真的瘋了!」慍怒的斥畢,他低下頭來,以吻封緘,吻去她所有的訝異,蠻橫地在她唇上點燃一簇又一簇的情yu火焰。
他的吻崩解了兩人心中的束縛,同時也讓彼此心中的渴望漸漸蘇醒,她頓時忘卻了一切,只感覺一股熱力消融著她,瓦解了她的抗拒,令她再也無法漠視這一吻。
他以無盡的纏綿與柔情證明他對深濃的情感,一吻即畢,在他溫柔的命令下,她終于緩緩睜開淚眸,看到一雙充滿激情的眼。
「你不用擔心我會再次推開你,因為從今以後……」望著她哭紅的雙眼還有些腫脹,令韓振剛眉頭蹙得更緊,不禁伸指輕撫著那破壞完美的痕跡,輕輕地道︰「就由我來守護你。」
如果幾天前,他對她說出這句話,她會認為自己將是世上最幸福的姑娘,偏偏這一切……都太晚了。
「你又如何能守護得了我?」她刻意澆他一盆冷水,「別說錦兒與韓師傅從無瓜葛,或許下一回咱們再見面,您也得喊我一聲易少夫人了。」眸子一冷,她寒著臉,冷冷地下逐客令,「今日之事,錦兒就當沒發生過,韓師傅請回吧……」
「我不走。」韓振剛低沉的聲音有著霸道。「除非你也跟我走,否則我不會離開。」此刻他的聲音就跟臉上的表情一樣嚴肅,目光則仿佛要將人催眠般專注,「我要你,要定你了……」
「你瘋了嗎?我就快要出嫁了!」
他凝視著她,听出她聲音中的錯愕與驚慌,忍不住低下頭來想吻去她唇上的顫抖。她想閃避,但臉已被他捧住,無處可躲。
他俘虜了她濕軟的嘴唇,再度輕刷著她的唇瓣。
「不能這樣,我、我將是別人的妻子。」柳錦兒掙扎著在他唇間喃喃低語,不住喘息。
「等你成為我的人,就不是了。」韓振剛將壓著她唇吻得更深、更重。
隨著心跳越來越強烈,縱然身子已經背叛了自己,她的腦子里仍強烈地警告著她,這是極為危險的禁忌,「我們不能這麼做。」
「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
他將手伸過來,拇指輕輕刷著她的下唇。雖然它輕如飄羽,但她感覺它已貫穿了她的全身。
「我已經有婚約了。」柳錦兒提醒他。
聞言,韓振剛只是以指勾起她的下顎,攫住她的視線,霸道的說︰「那也是跟我。」他可沒忘記,之前她已然向世人宣告丈夫的人選是他。
「可是……」
「沒有可是。」他再次托起她的下顎,強迫她直視他堅定的目光,毅然決然地對她說︰「今晚,我就會讓你永遠成為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