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妮妮將熱騰騰的支票放進到皮包里,她又賣出了一幅畫,而且價錢還不差,扣掉要給齊威達的抽佣,她還是可以過上一、兩年的日子,反正她也沒有什麼大花費,就是偶爾吃吃美食。
「吃什麼?」她站在齊威達的辦公桌前,一頭及腰中分的長發,水汪汪的大眼楮,一副靈氣逼人的模樣,她或許沒有傾國傾城的姿色,但絕對是氣質美女,一看就是和藝術有關。
「我要先向老婆報備。」坐在自己的辦公椅里,他表情認真。
「老婆?!」鄒妮妮原本背在肩上的皮包,瞬間滑落到她的手肘處。
一向的慣例,只要鄒妮妮領到了畫作支票的當天,就會請齊威達吃一頓好的、特別的大餐,他們倆一向說走就走,但是他剛剛說了什麼?老婆?
「我結婚了。」他雙手一攤。
「少蓋!」
「你為什麼認為我在蓋你?」
「你以為結婚是像上便利商店那麼輕松、方便、隨心所欲的事?」她一時無法相信,因為無跡可循,一點征兆都沒有。
齊威達于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要證明事情的方法只有一種,他立刻就撥了範曼青的電話。
「老婆。」他一種很老公的口吻。
「嗨。」那頭的範曼青中氣十足的聲音連鄒妮妮都听得到,因為齊威達按下了擴音鍵。
「我今天晚上不會太早回家,不能去接你。」
「很忙嗎?」
「要和一個畫家去吃飯,明日之星,她請客。」他沒有隱瞞。「我說要跟老婆先報備,免得造成誤會,一個女畫家喔。」
「沒問題!」範曼青一副大方的口氣。「開心去吃,但應該是你請吧?」
「她賣出了一幅畫,依慣例她請。」
「恭喜她了。」
「那辦了,你也早點回家。」
「知道,辦!」
齊威達向對面的鄒妮妮做出一個「我沒有唬人吧」的表情,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沒有什麼好瞞的。
鄒妮妮欣賞齊威達這樣的男人,大器、有專業,又是自己的畫作經紀人,如果再給他們倆多一些的時間,或許……他們可以譜出戀曲。
但是他竟然不聲不響的就結了婚,這自然令她有些失落,她當然知道他可以算是炙手可熱的男人,可是事先一點跡象都看不出來,她甚至不知道這個幸運的女人是誰,和她是同行嗎?
「齊威達,我認識她嗎?」她自然是有好奇心的,她想要看看這個女人和齊威達到底配不配。
「你不認識。」他笑笑。
「她是做什麼的?」鄒妮妮不是八卦的女人,但是這事太令人詫異了。「之前完全沒有听你提起,而且也不曾在畫廊里見過。」
「鄒妮妮,你明明就不是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女人。」齊威達也不想說太多。
「反正我死會了。」
他的堅定語氣讓她一驚,從他的態度來看,他是認真的。
「既然你老婆點頭了,那麼這一頓飯還是要吃。」不想壞了這慣例。「我本來還以為像你這種雅痞是不會走進婚姻的,沒有想到我看錯人了,你老婆一定是個不同凡響的女人。」
「你當是寫小說還是演電影,她就是一個我會喜歡的女人。」這是事實,齊威達也很輕松的回應。「有機會你或許會看到。」
「唉!」她露出無奈的表情。「台北又少了一個黃金單身漢。」
「我哪里算黃金單身漢,鄧則翰才是吧。」知道這個科技界的金童很喜歡鄒妮妮,她的畫作十幅有九幅是他買去的,只是好像她似乎對鄧則翰沒有什麼好感。
「他只是一個生意人!」鄒妮妮和鄧則翰有一面之緣,只覺得他是一個高高壯壯、感覺財大氣粗而且有銅臭味的男人,這和她理想中的標準男人差得太多了,再說有錢又怎樣?
「他很欣賞你的才華。」
齊威達和鄧則翰也算是好朋友,因為他不只賣鄒妮妮一個人的畫,對畫廊也很支持,所以他是把他列入好友的,他對鄒妮妮的那種特殊,齊威達看得出來,她的畫作只要一完成,鄧則翰幾乎是毫不考慮的捧場。
「那只能說他有眼光,品味不錯。」鄒妮妮有一種畫家的傲氣在。
「不想和他交個朋友?」齊威達這算是在幫自己的朋友牽牽紅線。
「免了。」她完全不心動,看著齊威達,猛的搖了搖的頭。「唉……」
「怎麼了?」他失笑。
「和個人夫吃飯,實在是提不起勁。」鄒妮妮半真半假的說道︰「隨便吃吃吧。」
「我請。」齊威達決定不讓她破費。「我老婆說的,今晚我來請客。」
「這麼听話?」她念頭一轉,不要和錢過不去,做人也不一定要那麼堅持。
「我不會和你搶賬單喔,如果你堅持要付。」
「我堅持。」他表情認真。
「那就給你付了。」
老公和別的女人吃飯,雖然談不上是打翻醋醰子,但是範曼青忽然覺得只有她一個人的家里空蕩蕩的、寂寞得很。
齊威達在時,他們會一起看看新聞、繼續討論在車上沒有討論完的事,他們會一起上陽台給那些綠色植物澆澆水,看看台北星空的那些小星星,偶爾他們也放上一片DVD,一起看看口碑不錯的片子,總之可以一起做很多事,就像老夫老妻一樣。
她已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沒有激情、沒有曖昧,就是像家人、不能少了對方的感覺,如果這麼一直下去,她會不會離不開他啊?一年到來時,她還可以瀟灑的轉身走開嗎?
在客廳里晃過來走過去的,範曼青忙碌了一天,跑了兩、三家店,她應該是很累了,但她沒有上床睡覺的念頭,她想等他回來。
齊威達一直到午夜才進家門,鄒妮妮在和他吃過晚飯之後,還硬要他陪她去參加一個老畫家的生日Party,本來他想婉拒,但實在拗不過她的堅持,只好當護花使者了。
一听到開門聲,範曼青馬上飛奔到沙發坐下,打開電視,一副自己是悠閑在家的感覺。
「還沒睡?」齊威達邊鎖上門邊問,他以為她應該睡了。
「就要睡了。」她故意表現出一副完全不在意他晚歸的樣子。「去吃什麼啊,可以吃到這麼晚。」
「又去參加了一個畫家的生日Party.」認為範曼青是不放在心上,他一五一十的說。「別以為搞藝術的人都比較內斂,其實玩得很瘋。」
「多瘋啊?」她續問。
「你想知道?」齊威達有點意外,他一邊月兌西裝外套,一邊卷起襯衫的袖子。
「真的想?」
「當聊天啊。」
「半夜了耶。」齊威達心疼她忙碌了一天,所以不想她再硬撐和他聊天。
「你累嗎?」範曼青反問,心里有點不太舒服,他們是假夫妻沒有錯,充其量是室友,她一直覺得自己是無所謂的,可是當他和一個女畫家去參加Party到半夜才回來,她還是很不是滋味,覺得被人賞了莫名的一巴掌。
「我還好。」他在沙發上坐下。
「我也不累。」其實她累了,她心里身體累了,剛剛在客廳里走過來又走過去,可是她的心就是有一種咽不下那口氣的感覺。
他是她的老公。
他的身分證背面有她的名字耶!
齊威達覺得有點怪怪的,範曼青的反應超出他的預期,但是她明明是不在意的啊。
難道她開始在意了?
他把那一份欣喜放在心底,用一種凝視的目光看著她,今晚如果她有表示反對態度,他絕不會和鄒妮妮單獨去吃飯,並且又去了那個Party.
「我錯了嗎?」他用一種很虛心的態度請問她,展現出一個男人的風度。
「沒有啊。」範曼青也馬上展現出了她的氣度,她是憑什麼讓他覺得他錯了?
「但是你……」他用研究的眼神看著她。
「我沒怎樣。」範曼青有種被人抓到狐狸尾巴的糗樣。「我們又不是真的夫妻。」
「所以你沒有在不爽?」
「當然沒有。」她干笑。
「所以我可以繼續再單獨和我畫廊里的畫家去吃飯?」他得先得到她的批準。
「沒問題!」她「大方」的說。
「很OK?」他質疑。
「哪里不OK?」她逞強的問。
「只要你說不可以,我會……」
「為什麼不可以?」範曼青打斷他,有些惱羞成怒的反駁。「當然可以,你能和你的畫家去吃飯,我也可以……可以和我的咖啡加盟商去吃飯,都很OK的啊!」
齊威達可沒有很0K的感覺,但是既然事情還不曾發生,只是假設性的事,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響應,她又還沒有真的和什麼咖啡加盟商去吃飯。
「我累了。」現在範曼青是真的把疲倦放在臉上,心里也不知是在氣他還是氣自己,她覺得她好像有點不像自己了,她站起身,決定要回房間去好好冷靜一下。
「明天一起出門?」齊威達又問。
「我開了車回來,不用。」她拒絕。
「我可以送你去,車子就留著。」
「我可以自己開車。」這時獨立好像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她又不是他真正的老婆,不必演得這麼逼真,給誰看啊?
齊威達也不勉強,他知道範曼青不是那種可以讓人勉強的女人,于是他聳聳肩。「有個好夢。」
「你也是。」她明顯是在應付,頭也不回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而齊威達則笑了,他滿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