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該把她送到醫院去。」
瞪著車後座滿身爛泥,渾身酒臭的女人,白盛元不認為自己心胸寬大到可以容忍自己帶一個醉鬼回家。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不就是一名醫師嗎?」笑覷著一臉鐵青的父親,白薇妮眼楮笑眯了起來,變得有一絲絲工于心計。
「但我不認識這個女人。」他頑固地堅持著。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難道平日您在看診時,也必須對病患先作一番身家調查嗎?」她語氣相當緩和,卻略顯諷刺,一對眸子更是充滿了嘲弄的意味。
這個臭丫頭,擺明就是跟他杠上了!
她到底像誰啊?
白盛元在內心咒罵著,卻無可反駁,只覺得眼前情況荒謬到了極點,更不明白總是可以與任何人冷靜打交道的他,在遇上家中的小魔頭後,就像是瞬間被廢了武功般,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時車子也已經緩緩駛進一處寬敞的庭院式大宅內,待座車一停靠好,白薇妮率先跨出車廂,優雅地整了整裙擺後,回眸覷了父親一眼。
「咦?您不準備抱她下車嗎?」她抬起頭,看到父親正探身跨出駕駛座外,但他一點也沒有想開後車門的意思。
由于白薇妮一臉正經,不似調侃,讓白盛元再也隱忍不住,以惱怒的聲調將人小表大的女兒拉回現實。
「到底你是家長還是我是家長?」居然還敢對他發號司令,企圖使喚他?「有人像你這麼跟父親說話的嗎?」
聞言,白薇妮故意裝出一抹訝愕的表情,問道︰「難道您真打算見死不救,就讓這個女人一直昏睡在您車上?」
「我早警告過你,我不是個聖人。」他聲音沮喪而充滿了不耐煩︰「是你硬要讓這個女人上車的,你自己去想辦法讓她進屋里來。」他表情看起來一點想救人的意願都沒有,非但如此,就連口吻也著實冷漠極了!
莫怪他朋友少得可憐,這樣孤癖冷傲的性情,誰能受得了?
白薇妮微慍地瞪著父親,眉心像他一樣深鎖,他們四目交鎖了好久,終于她選擇放棄、並且掉開視線。
「好,既然您不願意幫忙,那我只好獨自扛這一頭母牛進屋了……」
說時遲、那時快,當白薇妮因賭氣走向後車座,打算將半途揀回家的女人帶進屋去的當兒,後車門突然自行開啟了……
「唔……這里是哪里啊?」女人晃晃悠悠地從車內爬了出來,扶著半開的車門支撐住身體,心里覺得亂糟糟、迷迷糊糊的,「你們又是什麼人?帶我來這里想……想干嗎?」
由于她喝了不少酒,覺得頭輕飄飄,暈乎乎的,一對目光也閃閃爍爍、不大自然。
「你們這一高一矮……該不會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吧?」她口齒不清,醉言醉語的說著,並將一張臉湊近白薇妮的面前,含糊的又道︰「唔……不對喔,沒听說黑無常是個發育不良的女孩啊?」
歪斜著小腦袋,她又轉看一旁的白盛元,雖說這個身影是挺高大偉岸的,但是……「怎麼,白無常整容了嗎?怎麼會長得這麼帥啊?呵呵呵……」
她一邊調侃,一雙小手也相當不規矩,居然用掌心托住她眼中以為的帥氣白無常下巴摩娑著,並無力地傾靠著他,喃喃自語了起來。
「白先生,您長得這麼帥,應該還沒有女朋友厚?」她用著一對迷蒙的目光注視著他,「怎麼樣,您覺得我如何?在鬼界,我應該也算是奇葩了,沒有人會跟我一樣,老是鬼打牆,被男人甩……」
說完,她的笑容消失了,呼吸也梗在胸口,眸眶內很快泛起一片紅光,突然又對著眼前的白先生非彼那個‘白先生’打起商量來,邊說還邊哭,看起來委屈極了。
「嗚……一樣都是幽冥界,回頭您可不可以幫我問一下月老爺爺,祂老人家是不是忘了幫我種桃花了啊?怎麼我偏偏就……就是遇不上好男人?我也不貪心呀,這天底下的好男人,我就只要那麼一個,這樣會很過份嗎?」
語落,她雙腿倏然癱軟無力,幾乎跌入他的懷抱中,教白盛元措手不及,只能驚駭地連忙接住了突然昏倒的她。
什麼這口子、那口子的?我壓根就沒承認過金文琳是我的正牌女友。
「嗚嗚……為什麼……」
在我眼底,女人有很多種,有的女人就像鑽石,不但耀眼、也有一定潛在的價值,是值得男人去投資爭取的;但相反的,有些女人就像是一包衛生紙,當你在使用的時候,固然挺方便的,但你見過哪個人在擤完了鼻涕、擦完了,還會留著那一團衛生紙的?
「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可惡,好可惡……」
對我而言,金文琳就像是那一團使用過的衛生紙,既然已經徹底利用過了,不甩掉,留著何用?
「方正邦,你這個該死的大混蛋……」
猛然哭醒的金文琳,渾渾噩噩之際,尚分辨不出是夢亦或現實,直到發覺自己淚流滿面,才頓然發覺昨夜那一場惡夢,全都是真實的。
「做惡夢嗎?」
「嗚……嗯。」
「夢見失戀嗎?」
「是。」
「心情沉重嗎?」
「很重。」
「跟你的體重一樣重嗎?」
「對……就跟我的體重一樣……呃?」怪了,哪里來的幻听?居然還跟她一搭一唱的。
金文琳一對搜尋的目光,尋著聲音來源的方向,很快地找著一位真人版的蘿莉少女。
陌生的少女先是朝她微微一笑,一對凝視的眸子還盛滿了淡淡的奚落,盡避她的態度是優雅而有禮的。
「初次見面,您好。」
這女孩長得真漂亮!
白玉般的臉蛋兒襯著一頭柔軟的頭發,腮幫上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真像一朵綻開在盛夏的扶桑花。
只是,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兒,她又從哪里冒出來的呢?
這時候,頓感氛圍有異的金文琳,開始默默觀察起周身環境,發現自己醒在一棟寬敞的豪宅中。
這棟房子非常漂亮,大廳寬敞卻又不失舒適,整個居家環境的裝潢風格,是屬于優雅的地中海式。白灰的泥牆、連續的拱廊與拱門,橘紅色的陶磚、海藍色的屋瓦和門窗,放眼望去,還可以從窗外看到整片私人庭園、花台,和種滿了薔薇花和波斯菊的草地。
這里的視野很好,而且空氣清晰,讓她感到完全的放松,完全沒有一絲壓迫感……除了眼前的這個女孩。
「請問這里是哪里?小妹妹又是什麼人?我為什麼會在……」
「我姓白,白薇妮。你可以叫我薇妮,或是白小姐。這里是我家,昨晚我與我的父親在道路施空坑洞中救了你。」
只見女孩儀態嫻雅,嗓音也十分清悅動听,只是不知為何,她那一對閃爍著黑寶石般光燦的眼珠,總是令她連想到一只狡滑的貓。
「小妹妹,你今年幾歲啦?」看起來矮不隆咚的,個兒還不及她肩頭呢!尤其她一張粉女敕女敕的小臉,看上去頂多十二歲,要她稱呼對方為‘小姐’,會不會把人家給叫老啦?
听及言,女孩笑了,溫和而甜美的回道︰「我想,我的年紀足以成熟到不會在三更半夜喝醉酒又丟臉狂哭後摔進施工中的坑洞里。」
女孩一席話,鏗鏘有力,不但沒有吃半點螺絲,還字字命中要害,讓金文琳不禁又羞又窘,歉赧道︰「看來,昨晚我惹了大麻煩了,真是對不起……」
「昨晚你的確是惹麻煩了,但‘受害者’並不是我。」女孩淡淡打斷了她,聲調平穩,似乎不以為意。「既然你已經醒了,一塊用早餐吧!」
原本金文琳還想追問一下,女孩方才口中說的‘受害者’,同時也是她救命恩人的當兒,大廳的旋轉樓梯上,正緩緩走下一名陌生的男子。
男子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身上穿著一件柔和的白色絲襯衫,將他結實而挺拔的身材襯托得更加迷人出眾!
若以她將近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相比,他看起來還要比她高上十幾公分,身段頎長而優雅,就像是剛從時裝雜志上走下來的模特兒一樣,渾身散發著一股迷人的男性氣息。
只可惜,他一對冷峻的眸子破壞了那一份優雅,當她基于禮貌,主動伸出右手試圖上前打聲招呼,那男人更是完全沒有回握她的意思。
他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目光深邃難測,半晌不語,讓他的臉看起來不過是一張英俊、卻是面無表情的面具。
短暫的沉默後,男子率先開口了……
「額頭上的傷還疼嗎?」
那是一抹相當低沉而迷人的嗓音,柔柔緩緩、極富磁性,這樣低緩沙啞的腔調是很容易令天底下所有雌性動物芳心顫抖、神魂顛倒的。
尤其他一對深邃的目光,彷佛要將人催眠般,專注的神情,令她脊背不禁微微哆嗦了起來!
「還、還有一點頭暈,但是……我似乎不太記得,自己究竟是怎麼跌傷的?」她被他盯得面紅耳赤,滿腮緋紅,整個人羞得像只煮熟了的大閘蟹,通紅通紅的。
「昨天你喝了不少酒。」男子說著,聲音就和他的臉一樣嚴肅,「是因為失戀的關系嗎?」
只見他也沒等她開口回答,便橫過她,往餐廳的方向走去,徒留她呆立原地,感覺像被一陣冷風刮過一樣!
盡避那男人有著一張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身材,但那一副個性未免也太爛了吧?
「這一位是我的父親,白盛元先生。」
正式向訪客介紹了父親之後,白薇妮並解釋道︰「昨夜我們在街邊看到了你,當時你已經摔入施工坑道中了,身上受了多處擦傷,又昏迷不醒,恰巧我父親是一名外科醫師,你額頭上的傷就是他為你包扎處理的。」
听完,金文琳臉上又是一陣微熱,立即用著一抹既愧疚又感激的口吻,向救命恩人道謝︰「原來如此,真是謝謝白醫師了,還有……真的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確實很煩人。」白盛元也不客套,直言說了︰「我從來沒有在半夜看診的經驗,你倒是替我破例了。」
一席又狠又直白的嘲諷,就這麼無預警的當頭劈來,教金文琳听得一愣!
由于男子說話處處含著刺,加上一副不勝其擾的表情,更令金文琳慚愧得無以復加,一張臉無法掩飾地熱了起來,只有更加窘愧的歉道︰「我真的感到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