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人都忙,老是湊不到時間在一起,所以在法院見面也成了戈仲杰和辜敏芝的約會方式之一,誰叫辜敏芝亦是一個出色的律師,在法庭上的表現往往不輸任何男律師,所以在律師界,她是有點名聲的。
頂著一頭俐落短發的她,黑色的套裝,再加上黑色的公事包,給人一種世故、智慧、強悍的感覺,女性特質並不那麼的濃,談不上美艷,不過卻是叫人看了順眼的那型。
兩人在法院走廊上踫面,今天他們都是來打官司,當辯護律師的,而辜敏芝這會看戈仲杰的眼神和以往有些不同,似乎帶著一些探詢意味。
「最近好嗎」通常他們一、兩個星期才會見一次面。
吃個飯,談談各自的案子,沒有什麼激情的火花,可是他們都喜歡這種簡單的方式。
「忙。」戈仲杰疲倦的笑笑。
「那件和外商公司的官司怎麼樣」
「不好搞。」
「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但我可能要飛一趟美國,似乎那家公司在他們國內也有官司在打,好像對方也告他們侵權。」戈仲杰淡淡的笑著說。
「除了這件官司呢?」辜敏芝並不急躁的問。
「除了這件官司,當然還有其他的官司啊!」
「仲杰,我指的不是公事上的」「那你指的是什麼」
奔敏芝並不是那種小家子氣或是喜歡捕風捉影的女人,但是當一件事已經有兩個以上的人在談論時,就不太像空穴來風了。
「听說有人為你懷了孕?」她的語氣並不激動。
「這是惡作劇。」戈仲杰坦然的道。
「誰對你惡作劇?」辜敏芝實事求是。
「我表妹。」「所以根本沒有這麼回事?」「是誰對你通風報信的?」他笑間。
「一個關心我們發展的人。」辜敏芝絕不會說出她的「線民」是誰,這是起碼的道義。
一說到兩人的「發展」,戈仲杰其實是有些困惑的,因為他和辜敏芝之間一向沒有什麼熱度,在律師界,他是金童,她是玉女,所以很自然就被湊在一塊,其實他真的愛她嗎?他和她之間會有什麼結果嗎?
「敏芝,其實就是一個玩笑而已。」
「好,這件事是場惡作劇、是個玩笑,但是在飯店的自助餐廳里,又是怎麼回事呢?」她不喜歡心里放事情,也不喜歡當那個最後才知道事實真相的人。「仲杰,台北並不大。」
「這麼說……有我們共同的朋友在現場?」戈仲杰非但不慌忙;反而笑得更加燦爛。
她納悶的說︰「仲杰,你好像一點都不心虛。」
「我為什麼要心虛?」
「那個女人不是有夫之婦嗎?」
「如果我們那個‘共同的朋友’從頭听到尾,那麼他該很清楚我並沒有一個乳癌末期的老婆。」戈仲杰一臉得意。
「乳癌末期的老婆?」
「這又是一個玩笑。」
「在大飯店的餐廳里?」
「有關系嗎」
奔敏芝一直以為自己是了解戈仲杰的,他成熟、負責、有格調、做事非常有效率,而且還很可靠、令人有安全感,但是現在,她好像看到他的另一面。
「仲杰,我們倆的時間都安排得很緊湊,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很有組織的把事情講一遍給我听,因為……,因為我發現我的腦筋已經轉不過來。」她承認自己的幽默感和反應能力可能沒有他好。
「其實這事……」他覺得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于是當笑話般,把兩件事連在一起說了。
「怎麼會這樣?」辜敏芝有些不能理解。
「很有意思吧?」
「你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那樣的傷害那個女孩?」辜敏芝想替女人出口氣。「這很殘忍、很不人道,而且你又先行離開……」
他略帶不悅的反問︰「那她在會議室對我所做的呢?」
「那是玩笑!」
「我對她所做的就不是玩笑?」戈仲杰搞不懂辜敏芝為什麼沒有哈哈大笑,為什麼沒有捧他兩句,反而還幫著牛筱如。
「你在公開場合羞辱她!」辜敏芝強調。
「那是‘羞辱’嗎?」
「你真的以為那沒什麼?」
「她的四周是一群陌生人,搞不好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們,所以她只要抬頭挺胸的走出餐廳,就什麼事都沒了。」戈仲杰一直這麼認為。「更何況現在的社會這麼開放,哪會有什麼後遺癥?」
「你說她是牛筱如?」辜敏芝目光犀利。
「對。」
「那個專欄作家?」
「正是。」
「那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有她的讀者在場?而且她也上過電視,我就對她有印象。」
「那又怎麼樣?」戈仲杰還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看了下腕上的表。「在她對我開那種玩笑之前,有沒有先替我想一想?難道男人就不怕丟臉、不怕出糗?大家不是都一同喊女男平等嗎?」
「仲杰,你還是太狠了。」
「我只是要她也嘗嘗那種滋味。」他是絕對的以牙還牙信徒。
「這樣你就開心了?」
「我的確舒坦多了。」辜敏芝一直認為戈仲杰應該會對那種玩笑置之不理,因為他那麼忙,有那麼多的正事要辦,但是他卻能撥出一晚的時間,對牛筱如以牙還牙,這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些?這之中……
「敏芝,我得走了。」戈仲杰看看表,有些急促的說。
「總不能讓法官等我。」
「我也得去和我的當事人會合,我們找個時間吃飯吧?」辜敏芝的眼神有著期盼。
「再約了!」他轉身走人。
面對他這樣的的態度,她忽然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這個男人總是忙,而且喜歡女人不要纏他、煩他、騷擾他,但如果感情真是這麼的理智、平淡而且普通,那女人還談什麼戀愛?
她迷糊了……
*
黃星怡是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即使她做的是傳銷,但能不打擾人,她絕不會輕易上門,更何況是找上她一向奇忙無比的表哥,可是這會為了牛筱如,她不得不去她表哥的律師事務所興師問罪。
知道表妹不會無緣無故出現,也知道以她的「辣椒」脾氣,早晚總會跑一趟,所以戈仲杰早就嚴陣以侍。
「稀客啊!」他熱絡的招呼著這個並不常見到面的表妹。「有什麼我可以為你效勞的地方嗎?你想打什麼官司?」
「戈仲杰,你好差勁!」將皮包往他的辦公桌上一扔,黃星怡怒氣沖天。
「我做了什麼?」他故作無辜的問。
「你心里有數!」
「我也可以對你說同樣的話」
「表哥,筱如……」黃星怡既僨怒又心疼。「你怎麼能對她做出那種事?她在家哭了三天三夜!不是生氣,而是哭了三天!」
瓣仲杰從來不知道心痛是什麼感受,但是這會兒他的心口的確莫名的發疼,而且呼吸感覺也有些急迫,可是他說不上來為什麼,反正就是整個人都不對勁,好像有人猛捶他的心髒,令他不舒服。
「她雖然沒說她不想活,但是看她的反應……」
壓下心頭怪異的感覺,他涼涼的道︰「我也沒有活不下去啊。」
「表哥!」面對戈仲杰的毫不在乎,黃星怡更加怒不可抑。「你怎麼這麼沒有風度?只不過是一個小玩笑而已,大家笑一笑事情就過去了,可是你居然用如此惡劣的方式報復!」
「所以你們對我做的只是小玩笑,而我對牛筱如做的就是十惡不赦的事?」戈仲杰不能接受,為什麼女人總是把自己的惡行合理化?
「女人的心比較脆弱呀!」
「我只听過最毒婦人心。」
「表哥!」黃星怡快抓狂了。
「叫她不要浪費眼淚了,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我們之間的帳也一筆勾銷,從此互不相欠。」他一副自己有理的坦然狀,也希望牛筱如快點恢復正常,因為那些眼淚流得沒有什麼意義。
「你上網嗎?」黃星怡突然問。
「沒空上網。」
「那你知道網路上有些什麼不利筱如的言論嗎?」她很生氣的說︰「你可以叫你的助理或是秘書上網去看一看!」
「真的這麼嚴重」戈仲杰皺起眉頭。
「網友罵她是假聖女,明明有老公、女兒了,還在專欄里裝清純、甚至還說她勾搭有婦之夫,什麼那男人還有個不久于人世的老婆,罵她是超級大浪女,還有更難听的。」
「不會吧」戈仲杰遲疑一下。
「連筱如的主編都打電話過來-關心-,然後要把她的專欄停一陣子。表哥,這已經不是玩笑了。」黃星怡己沒那麼沖,但她還是覺得難過。
「我不知道……」他喃喃地道。
「你也許會覺得這是她自作自受,但是代價未免也太大了。」黃星怡的指責很嚴厲。
「我以為……」「你叫她以後怎麼做人?」
「她可以在她的專欄里澄清啊!」她白了他一眼,「你以為現在還有人看嗎?」
「任何新聞都只有三分鐘的熱度而己。」
「但是-壞女人-的名號卻很有可能跟著她一輩子。」黃星怡氣不過的捶了他肩膀一拳。
「人家還有男朋友,幸好人是在美國。」
「她男朋友在美國?」「在紐約念博士啊!」
「那麼她男朋友也知道了?」
「好像還不知道」黃星怡怎麼也料想不到她表哥會這麼霹靂、這麼毒辣。「我沒有想過你會這樣的以牙還牙,本來以為你把葛奇宏找來就是報了仇,但你竟還有後續動作。」
「那是針對你而已。
「但筱如只是被我激的。」
「那現在你要我怎麼樣?」戈仲杰非常實際的問,事倩都做了,現在再懊悔也沒有什麼用。「在報上刊登一份啟事,說所有的事都只是玩笑一場?但別人會不會認為我們吃飽沒事干,太無聊了?」
「我認為你起碼該去向筱如道個歉。」
「但是這改變不了什麼。」
「至少可以讓她不這麼恨你。」
瓣仲杰並沒有忘記那晚牛筱如所說的話還有她的眼神,他想她是真的恨他,當時的她一定非常錯愕,措手不及,完全無所適從,所以這事對她的打擊及傷害也一定非常大。
「我去我她。」戈仲杰當下作了決定。「我會去向她道歉,我真的不是存心傷害她。」
「你的玩笑開得太過火了。」
「那麼你的玩笑呢?」
「表哥……」
「如果敏芝的醋勁大一些,如果她的脾氣爆烈一些,如果她對我的信心小是很夠,那麼今天我和敏芝是不是也要分手了?」戈仲杰為自己說幾旬話。
「我有錯,筱如也有錯,可是我們的錯是無心的,你的錯卻是……」黃星怡還是把所有的責任往他身上推。
「不可原諒的?」他替她說了。
「反正你要補償蓨如!」
*
瓣仲杰沒有嘗過閉門羹的滋昧,而若不是他的動作夠快,用雙手撐住當他面甩上的門,那麼這會他可能根本不得其門而入。
在他的眼前,牛筱如的模樣有些可怕,她不只是眼楮紅腫,連鼻頭都是紅的,一頭長發則凌亂的披在背後,身上是一件又舊又長的睡衣,她看起來可以和「七夜怪談」里的貞子比嚇人、比恐怖。
「牛筱如……」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玩笑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他絕無此意。
「滿意嗎?」她的聲音是沙啞的,已接近失聲。
「你的喉嚨怎麼……」
「我還沒有變成啞巴!」
「你的雙眼紅腫得像核桃。」
「還沒有瞎!」她使出全身的力量大吼。
瓣仲杰不敢再用「咎由自取」形容她,因為她或許是開了他一個玩笑,但他可以承受、可以面對,他還是他,日子照過,可是牛筱如就不同了,她似乎真的受到重創。
「對不起。」他很有擔當的面對她。「我絕無造成你這種狀況的意思。」
「你已經報復我了,現在還來看我的笑話嗎?」她的眼眶又開始含淚,鼻頭一酸。
「我是來道歉的。」
「那麼現在你已經道過歉,可以走了!」她指著門,一副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的表情、她要他滾,滾出她的視線。
「我……,」
「如果你不走,那我走。」
「你這樣子如果走出去,會造成更大的議論。」
「都是你害的!」她對他咆哮。
「我說了,對不起。」他走向她,確實是滿心歉意,他從不曾蓄意傷害過女性,而這次的事,實在出乎他的料想。
「你是存心的,」她忍不住大聲哭泣。「你可以不這麼惡劣,但是你卻這麼惡劣了!」
「我」
「你真是該死一千次!」
實在有太多的怒氣,牛蓨如想都沒有想,開始打戈仲杰。因為他太高,所以她只能打他的手、他的胸膛,她不只捶,還出拳,反正這幾天來所有的頹喪、郁悶、悲哀、憤怒,她全部發泄在他身上,如果能夠,她真想打死他。
而戈仲杰的確是個大男人,他能閃,但他沒有,他可以阻止她,但他還是將雙手垂放兩側。任由她發泄,即使她拿出刀往他身上刺,只怕他都會視死如歸。
打人除了需要力氣,自己的手也是會疼的,所以打了差不多五分鐘之後,牛蓨如也累了,她頹然的往茶幾
上一坐,累得直喘氣。
「滿意了嗎?」他的態度從容。
「我還是恨你。」她冷酷的說一句。
「你可以再打。」
「我可沒有那麼笨!」打人不是一件輕松的事,而這會她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
「牛蓨如,我想補償你。」戈仲杰開門見山的說,他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他的玩笑已經太過火了。
「補償我?」她不屑的看著他。
「只要你開口。」他很有氣魄的說。
「你可以給我開一個專欄嗎?」她冷笑問道。
「嗯,我認識一家晚報的總編,如果我跟她說一聲,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戈仲杰有這個把握,因為他曾幫杜雅美打蠃離婚官司,所以杜雅美一定會還他人情。
「你真以為我會要這樣得來的專欄?」她一副他太侮辱人的表情。「我才不必靠你施舍!」
「我只是想……,」
「我不要!」
「那麼還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沒有!」她不願妾協。「只要你滾遠一點!你不是還有個乳癌末期,不久于人世的妻子要照顧嗎?還待在這里干麼!」
「牛筱如,傷害已經造成,我無話可說,但我真的是想為你做些什麼,所以只要是我能力範圍做得到的,我都非常願意去做。」戈仲杰誠懇的拜托她。
「你可以去死!」她面無表情的說︰「這你總做得到吧?你可以從二十幾樓件下跳,你願意嗎?」
「我不願意。」
「那就沒有什麼好說了。」
「我……我可以出錢讓你去美國。」戈仲杰想到她在紐約念書的男朋友,忽然這麼說。
「美國?」她瞪著他。
「星怡說你有個男朋友在美國念博士,我可以出來回機票外加上食宿,讓你去美國看他,你覺得如何?」戈仲杰非常有誠意的道。
「你要替我出錢,請我去紐約?」牛筱如有點意外,沒有想到他會有這種提議。
「這是我至少能做到的。」
「你真的……」
「我其的願意。」戈仲杰露出笑臉。「我其的不知道會把你害成這樣,所以這點錢算是我該得的懲罰,也是你該得的福利,你不少覺得欠了我什麼,因為如果你接受了,我的良心才能安。」
「隨便我在美國待多久?」她有些心動。
「你可以做個規劃。」他建議道。
「你……」牛蓨如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有這種令她窩心的提議,一時之間她是有些想原諒他,不是因為他要出錢,而是他的想法、他的體貼。「我不知道,我現在無法回答你。」
「那就好好考慮一下吧!」
*
為了參加小學同學的喪禮,黃星怡回了一趟彰化。
對于這個同學的死訊,她非常的不能接受,因為才三十歲的年紀,而且他除了上有老母,還有三個女兒,加上一個柔弱無助的妻子,這實在太不幸了。
黃星怡在告別式上踫到葛奇宏,而葛奇宏的確很夠朋友,不但包辦了同學所有的喪葬費用,還給了這家子一筆錢,能幫的全幫了,只是他也無法挽回一條生命。
始終是一臉哀傷,黃星怡實在想不到自己在三十歲時就得參加同學的喪禮,太早了!
「他怎麼這麼年輕就得肝癌?」她間著葛奇宏。
「阿財喝太多酒了。」他淡淡回一句。
「難道他沒有去檢查?」
「發現時已經是末期。」抽著煙,葛奇宏一副有些看破的表情,人生其實不過如此而已。「他只拖了一、兩個月,還好啦,少受點折磨。」
「但是他的孩子、母親、妻子怎麼辦?」
「沒辦法!」他吐了個煙圈。「我想阿財也不想走,可是時辰到了。」
黃星怡自然知道這是莫可奈何的事,但是,當她看見葛奇宏一逕的抽煙,一副紅塵俗世只是一場夢的表情,她忽然有股沒來由的氣。
「阿奇,你知不知道煙抽多了會得肺癌?」她訓著他,氣他不好好的照顧自己的身體。
「我阿公現在快八十了,還是天天抽啊!」
「那是他!」她很氣他還和自己狡辯,于是二話不說的搶走他手上的煙,往空地一扔。「你阿公那時代的人可以抽,但是你不行!」
他笑問︰「你關心我?」
「我只是不希望太早就參加你的喪禮!」她還是罵著他。「看看阿財!以前小時候就屬他的身體最壯,也最早婚,現在卻也最早走。」
「他該戒酒的。」
「你才該戒煙。」
「我沒人管啊!」他看著她。
「你爸媽不管嗎?」黃星怡瞟了他一眼。「你替他們想想吧!他們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而且我知道你也很能喝,吃喝嫖賭……」
「星怡,我不嫖的。」他鄭重言明。
「反正你自己最好多注意!」一直覺得心口很悶,她心里很難受,下次如果再有這種喪禮,她寧可不出席,她受不了這種死別,即使死的人只是她的小學同學,她一樣痛苦。
「如果你這麼擔心我,那麼就嫁給我。」逮到這個好機會,他又再次求婚。
「我不會在乎你的死活的。」她懶懶的說。
「你真的不在乎?」
「阿奇,你不是三歲小孩,應該知道什麼樣的生活方式適合你……她只差沒有指著他的鼻子罵。」而且你自己看看,我、我像是會在這種地方窩下來的人嗎?「葛奇宏看了看四周,農田、矮房子、窄窄的馬路、樸實的鄉下人,這對他而言熟悉而且親切在這里每個人都認識彼此,大家互相照顧,沒有什麼不好的嘛!
「星怡,你是在這里出生的,也是在這里長大的。」葛奇宏怕她忘了似的提醒她。
「但我十五歲就離家了。」
「你還是這里的人。」
「我是台北人!」她大聲的說,引來了不少的注目,于是她壓低音量。「這里是我的出生地、故鄉,但我不想在這里終老。」
「這里沒什麼不好。」
「台北也沒有什麼不好。」
「星怡,如果你想住樓房,我有透天的,我也有BMW的車,台北有的,我們彰化全部有,沒有什麼比不上那里,你不要老把這里想成是什麼蠻荒地區。」葛奇宏的表情很驕傲。
「我才沒有。」她反駁。
「那回家來往啊!」
「我在這里能做什麼?」星怡不想被他說目中無人、眼高手低。「這里沒有適合我的工作。」「你可以當我老婆。」他又再提及心里的願望。
「我不想當你老婆。」
「星怡,想想阿財,人生有時不過如此而已,而你已經三十歲了,你以為你還年輕啊」葛奇宏很直接的說,並且順手從口袋中模出一包煙。
「不準抽!」她把整包煙搶過來,心里有點怕很快就得參加他的葬禮,她……不希望如此。
「如果你嫁我,我就戒煙。」
「你省省吧!」她把煙放進自己的皮包里。
「星怡!」
「我要回家看我爸媽了。」她不想再和他扯,因為根本扯不出個所以然。「阿奇,別步上阿財的後塵,少抽點煙、少喝點酒、少和你那群狐朋狗友鬼混,這樣你還可以活長一點。」
「沒有你當我老婆,我活那麼長干麼?」他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其實十八年後,阿財又是一條好漢,現在他是上天堂了。」
「阿財或許可以上天堂,但是你?」
「我不能上大堂嗎?」他有些憂郁的看著她。「你總杷我想得很壞、無藥可救。」
「你想上天堂?」黃星怡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下,再看著他臉上那追逞凶斗狠留下的疤痕。「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