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星辰和江寒在知道彼此不可能成為一對之後,反倒變成了朋友,相處起來更加的自然、沒有壓力,台北哪里有好吃的,江寒也會介給司馬星辰,要不然就是相約一起去吃,成為好哥兒們。
目前台北街頭最流行的就是各式意大利餐點,經由旁人推薦,兩人相約到了這家以甜點聞名的意大利餐廳,準備大快朵頤一番。
「這麼多的起司,」司馬星辰有點擔心的看著菜單。「熱量一定很高,但看起來又好好吃哦!」
「要不要參加我目前加入的健身中心?有會員介紹,入會費可以打折。」
「我隨口說的啦,一頓飯能增加多少卡路里?」司馬星辰一笑,他真是太認真了。
「你們女人的話……」江寒搖頭微笑。
「听听就算了!」
「我現在知道了。」他故作一本正經。
兩個人于是笑成了一團,他們相處得很融洽自在,但不巧藍柏偉剛好和幾個手下他來到這家餐廳,看到這幕和睦融融的景象。
司馬星辰……和一個男人。
就是這個男人嗎?那個有成就、又帥、又成熟,所謂的金龜婿?
江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但是他真的感受到一道有著很濃敵意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當望向目光的來源時,他忍不住靶到有些困惑。
「怎麼了?」司馬星辰注意到他的反應。
「會不會是我太敏感……」他苦笑著。
「你怎麼敏感了?」
「有人在瞪我。」
「瞪你?為什麼?」
「我也想知道。」
于是她好奇的微微側身,想要不著痕跡的順著江寒的視線看去……
藍柏偉。
司馬星辰立刻坐正,這會她全身都不對勁了,好像突然被丟進一窩蛇堆里,進退兩難。藍柏偉一定發現她,不然他不會讓江寒有那種被瞪的感覺。
「你怎麼了?」江寒更加的困惑了,為什麼她突然判若兩人。
她哀求道︰「我們走了好嗎?」
「為什麼?東西都還沒有送上來——」
「拜托!」
江寒不是傻子,他大概也推敲得出來,但是臨陣月兌逃不是他這個人會做的事,更何況他們為什麼要落荒而逃,沒道理嘛!
「你認識?」他挑眉問。
「我的……」司馬星辰手足無措。「老板。」
「原來是老板。」他放心的笑了。
「你不了解……」
「怎麼?他規定他的員工不可以和男性友人一起外出吃飯?」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到底是怎麼了?我又不是什麼江湖混混值得他擔心,倒是你那個老板……」
「江寒……」
「他看起來不簡單。」他又看了藍柏偉一眼。
「反正我也吃不下了,我們走吧!」她感到坐立難安。「不要找自己麻煩,我們……」
江寒帶著笑意的看著司馬星辰,他懂了。「就是他!就是他讓我們兩個無法認真交往的,是不是?」知道自己猜對了。「真有意思,你喜歡的竟是這種大哥型的男人。」
「我沒有喜歡他。」她不肯承認。
「那你就不必避諱。」
「我沒有!」她憤怒道,「我只是不想踫到他。」
「你可以當他不在這里。」
「但他明明在這里。」
「你就視而不見嘛!」
「我做不到。」
「所以你心里有鬼。」
「江寒……」司馬星辰怒不可抑,但是另一方面,她轉念一想,她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不能好好的吃飯?江寒是她的朋友,又不是什麼「客兄」,她干麼要閃人?「你說得對,我們不走了。」
「不走了?」江寒露出贊許的表情,人也更加的輕松。「你們女人真是善變!」
「我們原本就打算好好的吃一頓,就盡情的吃吧!」她豁出去了,藍柏偉能拿她怎麼辦?他又不是她的誰?
「這才對,我餓壞了。」
「我也是!」
于是這兩個人愉快的交談著,似乎已把藍柏偉拋在腦後。台北本來就這麼小,現在的巧遇絕不會是最後一次,他們決定要淡然處之。
現在即使是人間美味擺在藍柏偉面前,只怕他連一口都咽不下去,更何況只不過是盤意大利面,看手下們一個個吃得心滿意足,他連一根面條都沒有踫,他火大極了。
當看到司馬星辰起身離座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時,他也隨即起身,並交代手下結帳去外面等他,這頓晚飯已經結束了……
司馬星辰一點也不想落單,她需要江寒這個護身符,可是該解決的生理需求是不能避免的,又不好意思叫江寒陪她,只好冒一下險,說不定藍柏偉根本就不會堵她,她不要自己嚇自己。
但是當她一踏出洗手間,見到藍柏偉以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等著她。
「借過。」她決定當他是陌生人。
「給我站住!」他沒有伸出手拉她,只是冷冷的聲調叫住她。
她站定,一臉的忍耐。
「就是他?!」他求證道。
她模稜兩可的回答,「就算是。」
「什麼意思?」這答案無法令他滿意。
「就是與你何干的意思。」司馬星辰說得更明確些。「我難道連吃頓飯都不行嗎?」
藍柏偉當然不能說不行,這是她的自由,但是她令他很傷心,從來不知道男人也會傷心,他一直以為那是女人的專利。
「司馬星辰,我們能不能……」他的態度有些軟化,尤其是在盯著她的唇瓣時,他更加分心的想起那個吻。
「能不能怎樣?」她的心怦怦然的。
「我……或許不是十全十美……」
「藍柏偉,你離十全十美還遠呢!」她忍不住截斷他的話。「你到底要說什麼?」
「你和……你和那家伙進展到什麼地步了?」藍柏偉話鋒一轉,把自己的醋意和妒意降到了最低,他決定拿出點風度來。
「我說過……」
他搶白,「你們有說有笑的!」
「不行嗎?」
「好像很……親密。」
「我們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就算當眾接吻……應該也不犯法吧?」她笑著問他。
「你敢!」藍柏偉的表情凶惡。
「為什麼不敢?」明知捋虎須是很危險的一件事,但是司馬星辰管不住自己內心那愛惡作劇、愛刺激的因子,而且藍柏偉考慮過她的感覺嗎?如果他不在乎她的感覺,她又何必在乎他的。
出乎司馬星辰和藍柏偉自己預料的,他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威脅恐嚇,他只是了然于胸的說︰「你不敢。」
「你要我向你證明?」她抬起下巴。
「你的唇……」他的手指在這時輕撫過她的唇,給了她一陣又酥又麻的感覺。「是我的。」
「你!」司馬星辰的臉漲紅。
「我和那天你所見到的那個女人……沒什麼。」他首次向她吐實。
「你唬三歲小孩啊?!」
「我只是想證明……你對我而言不算什麼。」
「我本來就不算什麼。」她的表情有一絲黯然。
「但你明知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藍柏偉不想再讓無謂的面子和自尊搞得兩人一點機會都沒有。「司馬星辰,我知道自己可能沒有那個男人看起來那麼正派、體面,可是他能給的,我可以給更多!」
司馬星辰知道要他出這些很難,可是他真的說了出來。
「怎麼樣?再來一次?」他期待的問。
「我……」
「我不糟,你該多少清楚。」
「藍柏偉,你專橫、霸道、狂妄、自負,以為地球是繞著你在轉的,以為你是主宰,這還不糟嗎?」她說出他的缺點。
「我可以改。」他很有氣魄的說。「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你要……為我改?!」司馬星辰有半晌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個幾乎可以算是全世界最自以為是、最傲慢的男人要為了她而改變?!
「你希望我怎麼做?」他很干脆的問。
「你——」她茫然了。
他咬牙道︰「我可以改我的脾氣。」
「你不可能……絕不可能變成溫和、斯文有禮的男人。」那不就像是叫他剁掉自己的雙手、雙腿般,太折騰他了,她也不忍心。
「我會把大半事業交給豹子,再去做份比較比較普通的事業。」藍柏偉很有打落門牙和血吞的決然。「例如……」
「例如什麼?」
「你可以替我想。」說真的,除了做老大,搞討債公司、當鋪,其他的他都沒有把握。
「我還真想不出來。」她微帶感慨。
「司馬星辰,我有誠意。」
「給我一點時間吧!」司馬星辰沒有馬上拒絕他,「我曾、曾要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是你……」她苦笑著。
「你曾經……」他感到意外,什麼時候的事?
「算了!都過去了,總之讓我再想想。」一切順其自然吧。「如果真該我們的,那麼就會是我們的,強求不得。」
司馬星辰確信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女人,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散發著高人一等的氣質,是個嬌貴的女人。
她一早就到公司來指名要找她,這叫她好生納悶,她是什麼時候和這女人扯上關系的?
「我是胡愛妮。」她雖然看來嬌貴,不過還好沒有盛氣凌人的氣味。
「我認識你嗎?」司馬星辰維持著基本的禮貌,起碼這里是她的地盤不怕對方撒野,而且剛剛裘豹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說,她是不是惹上了什麼有婦之夫,人家的老婆找上了門來,叫她哭笑不得。
胡愛妮笑得優雅。「你總認識江寒吧。」
「你是……」
「他的前妻。」
既然是前妻,那麼司馬星辰也就沒有什麼顧忌,畢竟已經是兩個可以說不相干的人了。「你來找我有事嗎?」
「只是想看看你,認識一下你。」她也不拐彎抹角的直言,她的個性不喜歡拖泥帶水。
司馬星辰感到有點訝異,但她什麼都沒解釋,因為她還不知道這位胡小姐的目的是什麼?
「你很漂亮。」胡愛妮並不嫉妒的夸贊。
「過得去而已。」
「但是江寒並不是那種只喜歡漂亮女生的男人,他沒有那麼膚淺。」她又說,似乎是在稱贊自己的前夫。
「你很了解他嘛!」司馬星辰不自覺的露出微笑。
「畢竟當過幾年夫妻。」她的態度落落大方,看來不是一個難搞的女人。
「胡小姐,你——」
「我知道你要問我的來意。」胡愛妮坦然、直接的看著她。「當我听說江寒現在的女朋友是在討債公司上班,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討債公司……很有趣也很熱門的一個行業。」
司馬星辰報以一笑,她不知道該不該說自己和江寒不是男女朋友,但在情況未明朗之前,她還是少說多听,不要太早露出底牌。
「你……」她的眼神有些困惑。「和我原先所想的不一樣。」
她好奇的問︰「你原先是怎麼想的?」
「反正不是像你現在這樣子。」她也說不上來。
「你以為我是什麼大姐頭?」
「我只是在想,江寒是不是整個人在離婚後性情大變。」
「你仍在乎他的一舉一動?」司馬星辰多少感覺得出她對前夫余情未了,因此才會對出現在他身邊的女人感到好奇。
「我不在乎!」胡愛妮馬上否認,但就是因為她否認得太快太急,反而更叫人懷疑。「我只是無法想像,一個在討債公司上班的女人……」
「你認為我和他是男女朋友?」她忍不住又問。
「你們不是嗎?」她的情緒不再穩定。
「你為什麼不去問江寒?」
「我沒資格問。」
「胡小姐,你……我記得在江寒的描述里,你好像不是一個這麼……」她感到有些困惑,一個千金小姐怎麼會如此「謙虛」、「收斂」。
「他是怎麼跟你形容我的?」胡愛妮的表情有點悲哀。「一個不可理喻、無理取鬧,需要人伺候、需要人哄的無知蠢女人?一個從小被寵壞,不知道真實世界是怎麼回事的富家女?」
「他沒有——」司馬星辰急于澄清。
「他一定是這麼說的!」她認定道。
「他沒說得這麼難听。」
「但他是這意思。」胡愛妮扯出一個她認了的笑容,看起來有點楚楚可憐,她是富家千金,但不是那種趾高氣揚型的,有可能她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我知道,我知道他是這麼想的……」
「胡小姐,你今天來是……」司馬星辰不想和她爭辯什麼,因為那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
「只是想看看你,我說過了。」
「那現在你看到了,怎麼樣呢?」
「江寒……眼光不錯。」胡愛妮很有風度的。
「當然,他娶過你。」司馬星辰也很有風度,因為她和她沒有任何的利益沖突,她並不想要江寒,不會成為這個女人的「敵人」。
「謝謝你這麼說,但對他而言……我是個‘錯誤’。」她很感慨。
「其實如果你對他還有感情——」
「沒有,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感情。」她馬上起身,好像椅子上有可怕的蟲。「希望你不要告訴他我來過,我只有一個目的,而現在目的已達,我沒有其他的企圖。」
「胡小姐……」就這樣嗎?她還以為他們有可能破鏡重圓。
「好好照顧他!」說完,胡愛妮就倉皇的離開了。
裘豹來到司馬星辰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有點像兄妹似的關切問道︰「惹麻煩了?」
「不算麻煩。」
「給老大一個機會吧!」他淡淡的說︰「只要真正了解他,你就知道自己挖到什麼樣的寶了。」
她誠實道︰「我在考慮了。」
「算你聰明!」
端了盤小菜,簡婷來到這個常客桌前,輕輕的把小菜往桌上一放。
男人只是抬眼看她,什麼都沒有問。
「店里招待的。」她主動的。「我自己做的私房小菜,很可口……」不想獻寶,但她總要找點話,不然會很尷尬。
他揚起了淡淡的笑意。
「我……不打擾你了。」她訕然的要走開。
他卻在這時開口,「謝謝!」聲音低沉又具有魔力,仿佛天籟一般。有這麼好的聲音卻不愛說話,真是一種浪費。
「我可以坐下來嗎?」簡婷尊重他的問著。
「我能說不嗎?」他連笑都充滿了感傷。「這家Heaven好像是你開的吧!」
「我擁有一半。」
「你擁有一半的‘天堂’……」男人的眼神變得飄忽。「希望咪咪已經在天堂里。」
「咪咪?」那是誰?
「我的女友。」他簡短回答。
「這麼說……」
「是乳癌,沒有想到年紀輕輕就得癌癥,而且一發現就是末期,本來已經在籌備的婚禮……」他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不是因為不傷心,而是他已經麻木了。
「很巧,我也有同樣的經驗。」簡婷像是踫到了知音般。「我也看著我男友咽下最後一口氣。」
男人用訝異的眼神看她。
「我是簡婷。」她向他報上姓名。
「汪默。」
「汪默!你真是人如其名,很沉默,我觀察了你一陣子,你總是在同一個時間來,喝杯酒,然後又在差不多的時間離開,有什麼原因嗎?」
汪默瞅著她,沒有立即回話。
「原諒我的好奇……」她有些不好意思。
「咪咪……是在晚上十一點多彌留,午夜前離開人世的,她的遺言……希望自己能夠格進天堂,她希望有天我和她會在那里相逢。」他的聲音愈來愈低。
簡婷已經紅了眼眶,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當我有個晚上無意間經過這里,看到Heaven的招牌,我就走了進來。」汪默解釋著。
「原來如此。」她了解了。
「在這里……我突然發現我和咪咪有某種的連系,我可以平靜一些。」
「但是這里的嘈雜……」
「我不覺得吵。」汪默有種置身事外般的沉靜。「喝杯酒,想想咪咪和我的一些共同回憶,我忽然覺得日子還可以再繼續下去。」
簡婷點頭,同意他的話。
「你呢?」
「一定要提嗎?」她的表情感傷。「我一直試著把這份傷痛放在心底深處的角落,只要自己知道這情仍然在就夠了,我不想再去提及,不要再一次撕裂已經有些結疤的傷口。」
「對不起!」他致歉。
「Heaven是我心中的一個理想國,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和他在天堂相遇,可是我希望真有這個地方,一個可以讓我們期待的地方。」她此時有種超乎尋常的美,一身的黑更令她充滿了韻味。
汪默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傷痛減輕了大半,肩上那仿佛像是重擔般的哀愁也頓時不再令他喘不過氣,從咪咪過世以來,他第一次可以好好的做個深深的呼吸……
「我想他們若在天堂有知,一定會希望我們好好的過日子。」簡婷鼓勵他道。
「我本來還以為,我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去……」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劑。」
「你……看起來過得還不錯。」
「我不要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還得為我操心,我要努力讓自己過得好,我得好好的活著給很多人看,不能一蹶不振。」她其實也是在勸他。
汪默懂了。
「你的咪咪雖然已不在人世,但我相信她一定曾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簡婷安慰他。
「但我畢竟無法和癌癥對抗,如果能用我的一條命去換她的,我願意為她死!」他的眼神透著堅決,絕不是在說好听話。
簡婷不語,只是安靜的陪著他,一直到時間差不多了,他像以往一樣掏出鈔票往桌上放,然後起身,只是這回在離開前,他朝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