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陶莉的店掛上了招牌,店名就叫「提拉米蘇」,曹世杰知道曾海茵一定會氣炸,他也曾勸過阿姨,但似乎沒人能動搖她的決心,她現在是為她自己在做這件事,她只考慮自己的感受。
曹穎已飛回美國,接下來就是他了,既然父親已決定留下來,事情演變到這也算是有了個還可以的結果,只是日後他得當空中飛人了。
走過街來到Tiramisu,總要和曾海茵道聲再見,日後他可能不會常來台灣了,但如果她對他有心,他會想出辦法的。
曾海茵用燃燒著怒火的目光看著走進她店里的他,如果目光有致人于死的可能,那麼曹世杰這會應該是躺在地上的了。
「海茵,我沒有想到阿姨會用提拉米蘇來當店名,我知道後也勸過她,但是——」「請你出去!」她說。
「不要遷怒到我身上,我也不希望這樣的結果。」
「你不出去,那我出去。」從櫃始走出來,她頭也不回的走出Tiramisu。
曹世杰追了出來,他不知道她有什麼理由氣到這個地步,上一次她不是還看得很開心、心情調適得不錯嗎?怎麼才兩、三天的工夫就變了個人,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她不可能這麼莫名其妙的。
「又有什麼事?!」他在街角處攔住了她。「你可以說出來。」
「你什麼時候回美國?」她厲聲問,停下了腳步。
「明、後天吧!看機位是否訂得到,我就是要來告訴你這事,以後我們可能得想個方式聯絡。」
「以後?!我們有什麼以後?」她的臉上堆滿憤怒。「曹世杰,我們沒有以後!」
「到底發了什麼事?」他不解。
「你最好管好你的女人,教她不要來找我麻煩。」吼完,她打算繼續走。
曹世杰拉住了她並逼她正視著自己。
「你把事情講清楚,不要只說一半。什麼女人?」他吼回去。
「有個姓章的。」她有點獰笑。「你敢說沒有這個女人嗎?她來自洛杉磯,說是你未來的老婆,還說她不介意你和我有一腿,因為你早晚都會乖乖的回到她身邊,只有她才配得上你!」
「章宜欣?!」
「你知道最好。」她更加的暴怒不已。「曹世杰,拜托你趕快帶她回洛杉磯,我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所有美好、好康的事都發生在你們身上,可以了嗎?」
「我可以解釋。」
「你不必跟我解釋,也不必跟我說抱歉,重點是你要回去了,一切都到此為止,這樣夠清楚了嗎?」曾海茵嚴酷的道。
「我會回美國,但我還是要跟你講清楚。」他抓著她的肩,逼她好好听著。「章宜欣是我妹妹的好友,和我們一家都熟,她是對我有意思沒錯,但我從沒有招惹過她,就這麼簡單。」
她賭氣的抿著唇。
「我不知道她怎麼會找到你,如果她說了什麼荒謬、奇怪的話,我希望你听听就算了。」
「被羞辱的人又不是你,」她對著他叫。
「你當她是神經病好了。」
「但她不是神經病,即使只用一只眼楮去看,我也看得出她的貴氣、她的不平凡,她和你是同個世界的人。」她突然有些自卑。
「我從來沒喜歡過她。」曹世杰正色道。
「但你們很速配。」
「海茵,這不是我的問題,我無法阻止她的瘋狂異想。」
「所以我活該來承受她的羞辱和傷害?」她的黑眸中盡是感傷。「我真的覺得受夠了,這次你回去後,我們就算是陌生人了,即使你會再來台灣,也拜托你不要再來找我。」
「你的意思是……」他粗嘎的說。
「就當我們不曾認識。」
「你在說什麼鬼話!」他不曾被任何一個女人氣到頭昏眼花。「我原來打算替你買好機票,只要你有時間就飛來美國找我。」
「你以為我會去美國找你?」她凶巴巴的吼他。「作你的白日夢!」
「海茵,我以為我們對彼此都有感覺。」他憤怒的低喊。
「你太自以為是了。」她冷笑。
「你明明對我有感覺的,如果不是章宜欣的攪局,你不會這樣對我的。」他不是笨蛋,他感受得到,她明明和他有了感情,現在的障礙只是空間和距離而已。
「認清事實吧,我們一個在美國、一個在台灣,你想談什麼感情?」曾海茵搖頭。「別浪費彼此的精神和時間了,那個姓章的大小姐很適合你的,你不要再三心兩意。」
「我不必由你來決定我的女人應該是誰!」他火大的對著她吼。
「我本來就沒有資格管你,但我絕對有資格叫你閃遠一點!」她憤怒的尖酸道。
「海茵……」
「滾回美國!」她大聲的怒罵著他。「滾出我的生命、我的生活,我不需要你!」
章宜欣正在收拾行李,她沒有和曹穎一起飛回去,反而找了一堆理由和借口要留下來等曹世杰,只要他肯回美國,不像他爸爸那樣愛昏了頭,那麼她就還有勝算。
听到了急促的拍門聲,她困惑的走去開門,她想不出有誰會來找她。
門才稍稍的打開,曹世杰就猛的一推,他不在乎會傷到她。
她有些被嚇到,他此刻就像上門討債的凶神惡煞,好像想將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世杰——」
「誰教你去找曾海茵的?」他一臉憎惡的瞪向她。
「我——」
「你憑什麼去找她?!」
「因為——」
「你教人想狠狠給你幾個耳光。」他一點都不想听她解釋,只是凶惡的警告道。
「世杰,你為什麼要這麼維護她?她是你的什麼人?只因為她肯陪你上床,你就一心向著她嗎?」不再處于挨打的地位,她反擊回去。「我是無法學她那麼賤、那麼爛,但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也不會拒絕。」
「我早說過我和你不會有結果的。」他寒著臉說︰「即使你自己送上門來,我也不會踫你!」
「你……」她又羞又怒。
「你只是在自取其辱,你不知道嗎?」他實在可憐她。「上一次我就和你講得明明白白,以為你听懂了,沒料到你居然會去找海茵。」
「她配不上你。」
「你有什麼資格可以決定?」
「我和她見過面,世杰,你可以擁有更好的,除了一家小得要命的點心屋外,她只有壞脾氣和比刀子還鋒利的嘴,你的腦筋是哪里不清楚了?!」她急促道。
「腦筋不清楚的人是你。」
「曾海茵配不上你,她以為她可以學她媽媽嗎?她以為你跟你老爸一樣好騙嗎?」
「你現在連我爸都要牽扯進來?!」
「世杰,全洛杉磯認識你爸的華人都不知道你爸在想什麼,曾海茵她媽是漂亮、艷麗沒錯,但多得是沒有結過婚或沒有小孩的女人讓他挑,但你爸挑了什麼?」章宜欣一哼。「一個離過婚,在台灣還有個女兒的女人,你爸是在搞什麼啊!」
他不語,只是用一種很陌生的眼光去看她,好像自己第一次看清楚她。
「因為曹伯伯、因為你、因為穎,我才勉強自己也叫她一聲阿姨,其實……」她眼珠子一轉。「我從來都看不起她。」「章宜欣,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尚了。」
「她們母女不配到我們的世界。」
「你到底以為你自己是誰?」
「世杰,清醒一些吧,我們就要回美國了,你很快會忘了她的。」她上前要抱住他,卻被他很粗暴的推開。「你……」「我看你真該去看心理醫生了。」
「世杰……」
「我不會跟你搭同一班飛機的。」
「你……」她撅著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沒有處理妥當,又是哪里說錯了什麼。「你到底想我怎麼樣啊?」
「我本來不知道你是這麼的勢利。」他很高興自己是在這時看清了她,不只如此,他也會要他妹妹離她遠點。
「這本來就是一個現實的世界。」
「不,章宜欣,我爸愛阿姨,他不在乎她離過婚,也不在乎她在台灣有女兒,沒有人是一張白紙,每個人都有過去,有些人幸運、有些人辛苦,但這不是他們的錯。」曹世杰平靜的說。
「我不懂,反正我只知道你和曹伯伯的眼光都有問題。」章宜欣完全不知反省的繼續說道。
「你真是沒救了。」他失望的搖了搖頭。
「世杰,你不能跟她在一起。」
「你管不著。」
「我不會讓你這麼羞辱我,」她陰沉的說︰「我不會讓自己成為全洛杉磯的笑柄,大家都看好我們兩個,認為我們倆一定會走進禮堂。」
「別傻了,章宜欣,至洛杉磯的人都知道我從沒有追過你,你或許是曹穎的好朋友,但我和你從來就沒有交集,你別把大家都當成瞎子或是低能兒。」他用很厭惡的眼神看著她。
「你居然這樣對我?!」她淚眼晶瑩,用一種極為詭異的眼神去看他。「你會後悔的。」
「章宜欣,你真的需要去找個醫生瞧瞧。」
「我把未來都押在你的身上了!」她叫。
「那你是押錯對象了。」他直接的道。
「我愛你啊!」她慘哭的說。
「你瘋了,」他簡直快束手無策了。「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半分。」
她眼中含淚,雙肩忍不住的抖動,不該是這種結果的,不該是這麼可怕、錯誤、教人無法置信的結果,曹世杰該愛她的。
他該愛的人是她!
在提拉米蘇開幕的前一天,陶莉和曹永安親自把邀請函送到對街的Tiramisu,面對著這兩個曾海茵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的人,她用沉默來代替任何的回答。
「茵茵,希望你明天會來。」陶莉真心的說。
她只是眼神有了些變化,但她並沒有出聲。
「我是曹永安,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一聲曹伯伯,世杰說他和你很熟。」曹永安愛屋及烏,對她非常的慈愛。
曾海茵則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我們兩家店應該是保持友好的關系,而不是競爭。」他又接著說。
「永安,你先回去吧,我想和茵茵聊聊。」
「我們沒什麼好聊的!」曾海茵總算開了口。「你想做什麼都和我無關。」
曹永安只是笑了笑,先離開了,她們母女之間的問題不是他插得了手的,再加上他感覺得出兒子對這女孩的好感,他還是讓自己置身事外,做個旁觀者。
目送曹永安離開之後,陶莉顯得更加的自然,面對自己的女兒時,她現在自信多了,不管女兒諒不諒解,她都找到了自己的信心,更何況曹永安又決定陪她定居下來,她沒有脆弱的理由。
「茵茵,我知道你很不滿。」
「不,你不會知道我的感覺。」曾海茵看著那份邀請函,很想當她的面撕掉,卻又不想做得那麼過份,她只好不屑的把頭轉開。
「但開了這家店令我的人生——」
「我不想听。」
「茵茵,不管你願不願意,事實就是事實,我們成了同行,而且你也天天會看到我。」陶莉連說話的口氣都強硬了很多。
「你知道視而不見這句成語的意思吧。」
「茵茵,我們不是仇人。」
「我們當然不是仇人,我們根本沒有關系。」當海茵仍是那一副叛逆難馴的姿態。「你想開五家、八家的店都影響不了我,我不會被你打敗的。」
「要取得你的原諒有這麼困難嗎?」
「你為什麼不回去美國?」這句話曾海茵已經說得不只一次了。「看得出那個男人很愛你、很寵你,你為什麼要這麼折騰他?把他留在台灣對他而言是好的嗎?他會快樂嗎?」
「我勸過他回去,但他不听啊!」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你沒听過嗎?」
「我知道這道理,但——」
「我可以和範大哥湊出一筆錢,你可以把提拉米蘇頂給我們,我們不會讓你吃虧的。」
「我不會把提拉米蘇頂出去,它明天就要開幕。」她露出沒得商量的表情。
「好吧,你的訊息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世杰回美國了。」陶莉突然又拋出另一個話題,她帶著一種玩味的表情看著女兒。
「你告訴我這個做什麼?」曾海茵顯得不太自然。
「他……」陶莉表情有些迷惑。「他要我多盯著你。」
「盯著我?!」她用鼻子哼道。
「你們兩個——」
「我們沒有任何關系。」曾海茵極力的否認,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在。「你不必在那疑神疑鬼或是亂牽紅線,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但他無聊到家,他根本沒資格管我。」
「世杰是個好孩子。」陶莉稱贊的道︰「雖然我們以前並不親,可經過了這許多事之後,我已更了解他的為人。」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如果是世杰的話,我能放心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曾海茵有些惱羞成怒。「不要以為你嫁給老的之後,就想安排我跟小的,我才沒那麼愛慕虛榮,不是非過榮華富貴的生活不可,我可以吃苦的。」
「茵茵……」陶莉心痛的看向她。
「我和你不一樣。」她又補上。
「你到今天還這麼耿耿于懷十二年前的事?」陶莉忽然覺得好累、好倦,無力感好重。
「我一輩子都會耿耿于懷的。」
「所以你決定恨我一輩子?」
「不,我決定一輩子不鳥你。」
「茵茵……」
「哪怕你把店開在我的隔壁,哪怕你把我綁到你面前,要我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對著你,我還是不會把你當媽媽看。」
「你一定要這麼倔強、這麼的鐵石心腸嗎!」陶莉嘆了口氣。「也許我們真的沒有母女的緣份。」
「你知道最好。」
「你其實可以多一個爸爸的。」她又說︰「永安是一個很好的人。」
「你居然在我面前夸你的第二任老公?!」「他是個好人。」
「他是個聖人也與我無關,陶女士。」曾海茵露出諷刺的表情。「你可以出去了,我的Tiramisu不歡迎你。」
「茵茵,學著長大吧!」陶莉淡淡的拋下一句。
「現在才想教我為人做事的大道理,」她怒目以對的吼道︰「太晚了!」
曾海茵把邀請函扔到了範愷沛正在做蛋糕的桌面上,她一臉的冷笑。
「你去參加她的開幕好了。」
「海茵,她總是你的——」
「我讓你去只是要表示我不是小鼻子、小眼楮的人。」她一副不被人看扁的表情。「我要她知道她是擊不垮我的。」「師母絕沒有要擊垮你的意思。」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應道,事實上從曹穎離開他家之後,他就開始心事重重。
沒想到曹穎真的有勇氣去他家,他們也不過才見過三、四次面,她甚至和他上了床,發生了關系,這對他而言,像是洗了三溫暖般,一下子教他熱血沸騰,然後一想到曾海茵,他又仿佛全身降到了冰點般,他不知道自己在搞什麼,可他的的確確和曹穎了。
「範大哥,你在想什麼?」曾海茵推了推他。
他的臉迅速一紅,曹穎和他纏綿的畫面一再的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你臉紅了耶!」她哇哇大叫。
「我……」
「什麼事啊?」她非常好奇。「你是想到了什麼?很神秘哦!」
「我沒想到什麼。」範愷沛力持鎮定的說,「你真的不去參加嗎?那送盆花什麼的也好。」
「我什麼都不送,我已經派你去了,這份禮還不夠大嗎?」她恢復原本冷硬的表情。
「那我自掏腰包。」
「範大哥……」
「我們不能失禮,就當……」他較懂得人情世故。「就當是替師父送的。」
「如果你堅持。」她顯得不太高興。「範大哥,你去了可別忘記刺探一下對方的實力,看看他們有哪些產品是我們Tirannsu所沒有的,再瞧瞧他們的點心師傅是哪些人。」
「海茵……」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師母不是別人。」
「那算我卑鄙、無恥、不擇手段好了。」她損著自己。「你也不希望Tiramisu哪天撐不下去吧?」
「我對我的甜點有信心。」他一點都不擔心。
「最好是這樣。」
「曹家那對兄妹……」曹穎自從離開他家之後就沒再跟他聯絡,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她或許不知道他家的電話號碼,但她總有Tiramisu的,可是她一通電話也沒打過。
「回美國了。」她懶洋洋的開口,但在無所謂的表情之下,又藏著一絲不易令人察覺的失望。
「他們不來參加師母的店開幕嗎?」
「你希望他們來?」她不解的看向他。
「師母的先生不是已經決定定居下來了嗎?」
「她老公愛他,沒有她活不下去,可是曹世杰和他妹妹,他們有自己的工作、生活,你以為他們會成天耗在台灣嗎?」她搖搖頭。「少點人好,少惹一些麻煩事。」
「他們都不再來了嗎?」
「範大哥,如果你是在指我和曹世杰的事,那我向你保證,我和他什麼都結束了。」以為範愷沛是在意這個,她把心一橫的說。
「我……」範愷沛苦惱著。
「或許之前我沒有多想,但其實……」曾海茵自嘲的看著他。「我們倆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海茵……」他愣住了。
「你無父無母,我的情況也差不多,我們又共同擁有這家Tiramisu,所以……」她其實開玩笑的成份居多。「干脆我們湊一對,兩個人團結了心。」
「海茵,你是在耍我嗎?」
「我不是在耍你,只是我的想法改變了。」
「你的想法改變了?!」他覺得好諷刺。「你為什麼不早一點改變呢?」
「有關系嗎?」
「我……」他有苦說不出。
「範大哥,你有心事嗎?」
「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他突地扯下白色的帽子和大圍裙,一臉的痛苦,好像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似的。
「你這樣會教我擔心啊!」她關懷的道,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範大哥,你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講,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必須同心協力,你的麻煩就是我的麻煩,你的苦惱就是我的苦惱。」
從不曾凶過她的範愷沛,這會正冷峻的瞪著她。「你……真是可惡!」
「範大哥?!」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感情的事不能這麼玩弄的。」
「我怎麼了嗎?」
「你不能反復無常、不能朝令夕改,不能今天無法接受,明天又覺得可以嘗試看看,你不能這樣整別人。」他有感而發的咆哮。
「有這麼嚴重嗎?」她擠出一抹笑。
沒有回答,範愷沛轉身走出烘焙室。
曾海茵則一臉的沉思,她……非常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