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敖威仁和師家妘還是男女朋友時,何曼純見過殷恆毅幾次,感覺還可以,反正是敖威仁的哥兒們,所以她也把他當朋友看,只是她想不透他為什麼會突然約她出來。
殷恆毅以前從不曾覺得何曼純是美女,只認為她個性利落、談話有點深度,和師家妘就像親姊妹,但半年多不見之後,她好像多了份飄逸、成熟感。
「威仁說妳剛回台灣?」在LoungeBar里,他叫了威士忌,她則點了啤酒,這麼久沒見過她,他竟然沒有一點陌生感。
「總要回來啊。」她對他也像是對老朋友般,不需要裝腔作勢的扮小女人。
「難怪妳氣質不太一樣。」他贊美。
她瞄了他一下。「你是說我以前沒有氣質?」
「別這麼凶悍,會嚇死人。」
「是你先說的。」
殷恆毅隨口問︰「威仁說妳現在在找工作?」
「我不知道自己居然能成為你們談論的話題。」何曼純擺明了相當意外。「你和敖威仁已經沒有其它話可以說了嗎?」
「自從師家妘不見之後,沒多久妳也『下落不明』,所以我們會聊到妳。」殷恆毅承認。
「我才沒有下落不明。」她反駁。
「對啊,妳現在是回來台灣了,但是師家妘……」他感慨的搖搖頭。
「殷恆毅,你是想來套話的嗎?」她馬上起了戒心。
「我又不是敖威仁。」
「不管你是誰,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
「得了,明人眼前不說暗話,不過我才不會勉強妳。」殷恆毅一派輕松的表情。「師家妘又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失蹤了我當然會惋惜一下,會替威仁小小難過一下,可是基本上對我無傷。」
何曼純輕啜啤酒,她知道殷恆毅的話合情合理,不過她還是要有防人之心。
「想不想來我這邊工作?」他突然提議。
「做什麼呢?」
「我的特助。」
「你之前的特助呢?」
「剛生產完,被她的寶貝女兒迷昏頭,決定留在家里當賢妻良母,她的理由是如此崇高、神聖,叫我連挽留她的念頭都不敢有,這年頭要找這樣的女人有如海底撈針,所以我沒有特助了。」殷恆毅雙手一攤。
「然後你想到了我?」她還是有點防備的姿態,她和他沒有這麼深的交情。
「威仁說妳在找工作,所以……」
「殷恆毅,這之中……」何曼純發現自己簡直是有些神經質了。「有沒有詭計啊?」
「詭計?!」
「如果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她只講了一半。
「可以怎樣?」殷恆毅正經的問。
「我真的不知道有關家妘的事。」
殷恆毅不會對女人發脾氣,因為他認為不會發生什麼值得他發脾氣的事,但是這一會,他的表情卻相當的難看。
「我在妳的眼里是個卑鄙的男人嗎?」他酷酷的問。
「我沒說你卑鄙。」
「那我看起來心機很重嗎?」
「我沒那樣想。」
「那妳為什麼要這麼暗示?」他一副得理不饒人的解釋。「好像我拿了敖威仁什麼好處,準備和他連手設計妳,妳會這麼想,我真的感到很受傷,師家妘的事過去了,她會困擾威仁,但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你不用這麼激動。」
「是妳叫人生氣。」
「我怎麼知道在家妘不見之後,你和敖威仁還會對我這麼『仁慈』。」她當然要防。
「妳們女人真是小鼻子、小眼楮。」
「我只是不想笨到自己被賣了,還笑著幫人家數錢,你若需要特助,只要登個報,怕不有上千個人去應征,我的條件有這麼優嗎?」她看著他。
「但我們認識啊。」
「這樣就夠了?」
「起碼我們好溝通,而且我也信得過妳。」
「信得過我我?」
「以妳對朋友這種兩肋插刀、有情有義的表現,如果將這種熱忱用到工作上,我相信妳有天會成為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他有點灌她米湯的說。
「你真的沒有其它目的?」
「何曼純。」殷恆毅瞪著她。「妳不要這麼婆婆媽媽、神經兮兮的好不好?是我找妳來為我工作,又不是叫妳去敖威仁公司。」
「不會有公報私仇的事吧?」她必須弄清楚。
「我和妳之間沒有私仇吧?」
「薪水呢?」
「妳決定好了嗎?」
「我學習能力很強,就算一開始沒有八、九十分的標準,但給我時間,我會讓你看到我的表現。」何曼純自信道,現在找工作不容易,如果他是真心的,她當然願意接受。
「好吧,三萬五千起薪。」他爽快的道。
「我們講定了?」
「明天來報到。」殷恆毅說,然後他喝了口威士忌,其實何曼純是聰明的,她的推測也有一半是對的,敖威仁的確希望他幫忙,因為他問不出什麼,那麼他這個哥兒們就要伸出援手。
「殷恆毅,你最好不是在唬弄我。」
「放心,我一向不吃保育類的動物。」他幽默道。
「什麼意思?」
「我可沒熊心豹子膽。」
如果不是剛好听到兩個女員工興奮的交換八卦,這會敖威仁不會站在自己辦公椅後的大片玻璃窗前,然後鐵青著臉的俯看下面的街道。
由上往下看,那真的是可以用一覽無遺來形容,特別是那個金發、高大的外國男人,這會他正捧著師雪竫的臉細細端詳,他的手指甚至模遍了她整張臉,還不忘在她的額頭上獻了一吻,充滿憐惜與寵愛。
師雪竫沒有想到她的整型醫生馬克會為了她去學中文,而且居然還能和她用簡易的中文溝通。
在被他好像診療似的模遞臉之後,她開心的問︰「Meetingortour?」她問他是來參加會議或來旅游。
「和我……說中文。」馬克用不是很流暢,但已能表達出意思的中文和她交談。「我是來台灣……看妳。」
「看我?」
「看看妳好不好。」他笑得陽光、笑得燦爛。
「我很好。」
他又捧起了她的臉細看。「真的是Perfect!」
「謝謝你。」
「這是我的榮幸?」
「不,是我的幸運。」她糾正他。
「我本來以為妳會回倫敦……找我。」他一副很失望的表情。「我以為……妳愛我。」
「我是愛你,但不是……」她充滿歉意的低下頭。
「不是女人愛上男人的愛?」他更加沮喪。
「你治好了我的外傷,給了我另一張漂亮的臉,我很感謝你,而且你在我住院的期間……Sonicetome?我當然愛你,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但是希望你不要誤會。」她握著他的手。Itreatyoulikemybrother!」
「只是Brother?」
「對,你就像是我的哥哥。」
「Mindy......」他叫著她的英文名字。「我的心……碎了。」
「你的中文真的是一日千里,居然可以用心碎了來形容。」她笑意盈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被敖威仁看在眼里。「但你明明還好好的在呼吸。」她做了用力呼吸的表情。
「Iloveyou!」他大聲的告白。
「No。」
「我可以留在台灣。」
「不,你只可以留在台灣玩,但是你的工作和你的家人都在倫敦,Youmustgoback。」她無奈的對他笑。
「妳真……狠、心。」
「如果你這麼喜歡東方女孩,我可以幫你介紹。」
「Ijustwantyou。」
「Please。」她拜托的直瞅著他。
「妳可以嫁給我,和我留在倫敦。」
「No。」
「我的中文已經很流利……」他自己招認的說︰「雖然我還看不太懂中文,可是我已經可以說,可以听了。」
「你的用心……」她真的很感動,可是她對老外沒有特別的感覺,她的心依然系在敖威仁身上,這個男人才是她一直想要的。「Iamsorry,你必須原諒我。」
「Mindy......」他嘆氣。
「你會踫到適合的女孩。」
「Rightgirl?!」他有點自嘲的一笑。「好不容易我覺得妳是我的Rightgirl,但妳卻不這麼認為,我從倫敦那麼遠的地方一路追來台北,妳也沒有……感動。」
師雪竫當然感動,可是他那洋腔洋調的中文還有比手劃腳的模樣,實在讓她忍不住發笑的想糾正他,這樣實在很難表現她的感動。
「你要在台灣停留多久?」
「半個月。」
「好!這半個月我會抽空好好陪陪你,但是不要再提到有關感情的事好嗎?」她和他約法三章,知道他們老外還算是講信用。
「那妳的工作呢?」
「我會安排。」
「如果有麻煩或是……」
「我可以應付的。」
「Mindy,妳到底有沒有個Man?我是說妳有沒有Boyfriend?」他還不是完全死心。
「Yes!」
「妳愛他?」
「對。」
「他也愛妳?」
「我想是。」她微笑,眼神堅定。
「那你們為什麼不Getmarried?」
師雪竫沒有回答,結婚談何容易,現在她連用師家妘的身份都不敢,可是紙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那麼一天她還是得面對,只是不知道那時她得面對什麼樣的情況,她真的害怕。
送定了馬克,師雪竫馬上趕回公司上班,她已經和他約了晚上要帶他去吃台灣的小吃,還有去龍山寺拜拜,順道去華西街看殺蛇,他們老外對這些都很感興趣。
而正準備走出女化妝室的她,居然被人突如其來的推進去,她一個大驚,正想要低呼時,就見到敖威仁一張殺氣騰騰的臉。
「這是我們女生的化妝室。」她月兌口說出。
「所以呢?」他的雙眼已在噴火,他才不管這里是地獄還是龍潭虎穴,反正他都要一闖。
「你不怕被冠上性變態?」
「我知道自己不是就好了。」
「但你還是不該出現在這里。」
敖威仁根本不理她說什麼,甚至在確定化妝室里沒有其它的人之後,干脆把出入的門給鎖上,一副自己和她沒完沒了的表情。
「總裁,」她真的是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真的是……」
「那個老外是誰?」他單刀直入的問。
「老外?!」師雪竫怔了下。
「才剛剛親吻道別的男人,妳不會轉個身就忘得一乾二淨吧?」他親眼看到她主動親了那個男人的臉頰。
「你看到了?」她吃驚的低呼。
「妳會很驚訝到底有多少人看到。」
「他是……」師雪竫無法理直氣壯,只是淡淡的說︰「他是我的好朋友。」
「多好的『好朋友』?!」敖威仁追根究底。「妳是想向大家炫耀妳有個老外男友嗎?」
「我沒有炫耀什麼。」
「是啊,那只是真情流露。」見她往後退貼到了牆壁上,他干脆兩手一伸,手臂撐在她肩頭上的牆壁,控制住了她的行動,叫她不能任意的離開。「很帥的一個男人嘛。」
「總裁……」師雪竫有苦難言。
「妳不知道現在是上班時間嗎?」
「你可以扣我薪水。」
「我不扣妳什麼薪水,我只要妳給我一個交代。」敖威仁又更加的欺近,他的鼻息甚至可以讓她直接感受聞到。「師雪竫,妳和那個人交情多深?」
「我可以不回答。」她倔強道。
「妳崇洋?」
「不予置評。」
「外國男人比較『行』嗎?」一只手突然撫上了她的臉頰,他學著那名老外的動作。「妳不知道要『愛用國貨』的道理嗎?妳不想給台灣男人追求妳的機會嗎?」
「敖威仁。」她終于忍無可忍的大叫他的名字。
他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間凍住似的,雖然聲音不同,但是那神情、那語氣、那反應,明明和師家妘如出一轍啊。
師雪竫從他眼神的變化知道他又起疑了,不禁暗暗怪自己情急失控,怎麼會如此粗心。
「總裁,我想和哪一個國家、哪一種膚色、講哪一種語言的男人上床是我的事。」她努力讓自己的心跳、呼吸恢復平穩。「這和我的工作能力無關,您也沒有資格干涉。」
「再叫一次我的名字。」敖威仁命令她。
「我……」
「生氣的叫我的名字。」
她當然不敢。
「妳只是一張臉孔不一樣,其實,」他突然抓起她的手腕。「妳就是家妘,妳明明就是師家妘。」
「我是師雪竫。」
「妳『變臉』了?!為什麼?」
「總裁,你真的是電影看太多了,我求你不要張冠李戴的,我是師雪竫。」她這下即使是死都不會承認,拚命掙扎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我是喜歡老外沒錯,他是我的男友。」
「妳……」敖威仁怒不可抑。
「你可以罵我爛貨,但我--」
敖威仁才不想罵她,他只想搞懂她到底是誰?師家妘不愛老外,也沒有什麼外國男友,但她真的出了國去。
「師雪竫,不管妳是誰,」敖威仁發了狠似的。「我要妳。」
「你……」她完全無法反應。
「我不管之前妳是什麼樣的人,妳有多少個老外男友,但是從現在起,妳只能跟我。」
「你在講什麼?」她既驚且怒。
「和他分手。」
「你沒有資格這麼強迫我。」
「不管他能給妳什麼,我都可以加倍給妳。」敖威仁打算用他的錢和權勢去「壓」她。「只要妳開口,我都能滿足妳。」
「你到底把我當是什麼了?」她心痛的低語。「你是不是想替我標價?你是不是以為你可以用錢買下我?總裁,在你的眼里我是那麼不堪的女人嗎?你非要這樣羞辱我不可嗎?」
「廢話少說,妳開個價。」
「我不賣。」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沒有想到他會變成這樣,在她的心目中,他是一個有人性、有良知、道德感重的男人,他一直都是那麼的優秀、正直,可是現在他卻變成這樣。「你找錯人了。」
「師雪竫!」他投去凶惡的眼神。
「我辭職。」
「不準。」
「那我不辭,但是我會從你的眼前消失。」
「妳敢?!」
「你看我敢不敢。」師雪竫堅決的對上他盛怒的眼。
很怕她會像師家妘那樣突然不見,敖威仁馬上投降似的後退,一副隨她自由離開的表情。
「去上班吧。」他試圖冷靜下來。
「我說了我要辭職。」
「去上班。」他堅持這點。「忘了剛剛的事。」
「你……」
「滾出這里!」他突然吼。
「我看你才該滾出這里。」她在打開了化妝室的門之後,冷冷的丟給他這句話。
知道敖威仁要和殷恆毅踫面,方巧鈴馬上就厚臉皮的當了不速之客,她不在乎這兩個男人會怎麼看她,反正她和殷恆毅也認識,即使他知道她的強烈企圖又怎樣,這年頭什麼都不敢要、不敢爭的人鐵定吃虧,也什麼都得不到。
而殷恆毅也很上道,雖然他明知哥兒們此刻的情緒超差,但他還是決定把他丟給方巧鈴。他實在受夠了威仁老是走不出師家妘的陰影,要忘了一個女人的最好方式是去接受另一個女人,方巧鈴當然離八十分很遠,但起碼是女人。
敖威仁對殷恆毅的離開幾乎可以用暴怒來形容,若不是他的EQ還算OK,這會他已經砸了這家店,然後看也不看方巧鈴一眼的走人。
「我來當你的出氣筒好了。」也算是有歷練的人,方巧鈴不太笨的說,並且幫他倒滿酒。
「不要告訴我妳除了模特兒之外,還兼媽媽桑。」敖威仁冷酷的瞥她一眼。
她頓了下,可是沒有勃然大怒,這羞辱只有他和她知道,她可以咽下這一口氣,「好東西」本來就要吃盡苦頭、忍辱負重才會得到。
「我寧可你當我是酒家女,當媽媽桑我還嫌太年輕。」她四兩撥千斤的回應。
「妳為什麼不走?!」他心里真的很煩。
「我想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
「一個人喝悶酒最笨了。」
「自取其辱也笨。」
「但我心甘情願啊。」方巧鈴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如果能讓你心情放松,我受點小小侮辱算什麼?把我當成是你的心理醫生好了。」
「心理醫生?!妳?」現在的他可說極厭惡所有的女性,但是和師家妘……師雪竫比起來,他發現每一個女人都比她好一些。
「那把我當受氣包吧。」她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方巧鈴,妳之前給我的感覺不是這種女人。」
「人都有很多面的。」她聰明的說。
「所以妳現在不是模特兒?」
「我現在只是一個女人。」
敖威仁當然不可能在瞬間馬上心情大好,但起碼他看到了有些女人是有誠意、有良心、有點人性的,這讓他好過一些。
「以一個模特兒來說……妳是有點腦筋的。」他的表情緩和了下來。「我想之前我看錯了妳,」
「敖威仁……」方巧鈴感動的直瞅著他。
「只是看法有些改變,妳不必想太多。」他隨即打斷她的綺念。
「這已經很讓我開心了。」她輕按著自己的胸口,好像什麼莫大的榮耀似的。
「一定有很多男人想一親芳澤,妳為什麼不去享受那些嬌寵、呵護呢?」
「我一向要『最好的』。」
「最好的?」
「最好的男人。」她露骨的說。
敖威仁抬眼看她,一副不予置評狀。
「起碼你不要拒我于門外。」她柔柔的笑。
「方巧鈴,謝謝妳對我的評價,但我不是什麼最好的男人,我有脾氣、我會冷眼對人、我會為情所困、我會情緒失控,我連好男人都談不上,妳的感覺騙了妳,清醒些吧。」
「居然會有女人不要你?」方巧鈴故意挑這一點說。「那女人是白痴或是重度智障?」
敖威仁不語,酒一杯接一杯猛灌,直到方巧鈴看不下去了,她搶過他手中的酒替他喝了。
「妳想干麼?」他又臭著臉道。
「我替你喝。」
「多事。」
「如果我醉了,你可要送我回家,身份證在我皮包里,上面有地址。」她今晚變得好精明、好有一套。
「那就不要喝醉。」
「我要分擔你的痛苦和憤怒。」
他忽然一笑。「方巧鈴,今天如果我對妳有感情,那麼妳的這一句話會令我感動莫名,可是我對妳沒有感情。」
「今晚還沒有,今晚過了之後呢?」她問他。
「妳很有企圖心嘛!」
「我說了你是『最好的』。」
「我也告訴妳我不是了。」
「敖威仁,你想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我願意賭賭看我的運氣,我相信只要有心,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你趕不走我。」她又替他喝了一杯。
一把搶過方巧鈴手中的杯子,敖威仁決定對她好一些。
起碼這個女人真的有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