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則然說到做到,在她還沒有答覆之前,他真的就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休假日沒有人煮東西給她吃、沒有人陪她混,她無神的站在小廚房里,就著鍋子吃長柄鍋里的泡面。房間里仍有好幾疊漫畫和小說等著她看,以前她很享受這樣的日子,但是現在她居然覺得茫然。
連牧瑤都不再找她去聯誼,因為牧瑤認為她和楚則然或許會發展出什麼,所以她被排除在她的聯誼名單之外。連這個小小的「娛樂」也沒了,她開始覺得人生真是有些乏味。
傍晚她一個人去公園散步,以前有楚則然陪著,兩人說說笑笑,天南地北的瞎扯,她並不覺得走路是一件苦差事,但現在自己一個人晃著,她感到好寂寞、好冷清,才走不到二十分鐘就腳酸,只想回家。
晚上她一個人看電視,以前有楚則然陪著看時,她覺得好像每一個節目都有可看之處,但同樣的節目她自己一個人看時,只覺得……笑不出來、沒有感覺、空洞沉悶。她關上了電視。
一切都不對勁了,是因為沒有他嗎?
從不失眠的她,竟然也開始嘗到了失眠的滋味,她努力數羊,努力想一些最無趣、最叫人眼皮沉重的事,但是瞌睡蟲不來就是不來。
翻身看看鬧鐘,現在是凌晨一點,她想楚則然一定是睡了,如果這會他還沒有睡,那一定是在做「有趣」、「香艷」的事,但不管是前者或是後者,都叫她覺得心好澀、好澀。
他會想她嗎?
他的心里有惦記著她嗎?
她沖動的拿起了手機,傳了一個簡訊給他,內容只有短短的六個字──我現在想見你。
傳完簡訊之後,沈嘉瑩的心開始忐忑不安。楚則然會看到簡訊嗎?看到簡訊他會有什麼反應?他會不會早就不想理她了?輪到她自取其辱?!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她發現自己今夜是別想睡了……
當她來來回回走了半小時,已經快要磨破木質地板時,她的手機響了。
她立刻沖到床邊,拿起被她丟在床上的手機。
「喂?」
「你想見我?」楚則然低沉的嗓音听來很性感。
「楚則然……」她才說完他的名字就哽咽了。
「開門啊!」他說。
「開門?」她呆了下。
「你不是想見我?」
「你……」沈嘉瑩立刻沖向大門,然後手忙腳亂的把門打開,果然看見楚則然就站在門外。一見到她,他關了手機,並把手機收進口袋里。
「想見我?」他眼神熾熱的看著她。
「嗯。」她點點頭,眼中還有溫溫的眼淚。
「我就在這里。」他張開雙臂。
她感動的沖進他的懷里,牢牢的抱著他的腰,很多話已盡在不言中,他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他們現在都清楚了。
「我想你的回答是Yes了。」楚則然取笑她。
「什麼Yes?」
「你要當我的女朋友。」
沈嘉瑩仍然抱著他,但是她的身體退開了一些。「我可以當你的女朋友,可是有一個問題我們要先‘喬’好,不然我怕我們男女朋友可能會做不下去。」
「還有問題?!」楚則然有些錯愕。
「我是不知道其他女人怎麼想或是怎麼做,但是我……」她仰起頭看他,「我可以和你很親密,一壘、二壘、三壘都0K,不過最後一道防線,我希望我們不要越過。」
「現在還有女人在守這一道防線?」他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問題,對她的堅持,他只有些訝然,不過更多的是欣慰,至少他心里喜歡、看重的女人很自愛。
「有,我啊!」她對他甜蜜的一笑,「我這個干物女就會。」
「那你的貞操是想留給誰?」楚則然故意裝作不悅的問。
她輕輕說︰「會陪我一起走一生的男人。」
「而你不認為我會是那個男人?」
「你是嗎?」她認真而且嚴肅的問他。
楚則然無法回答。他們前幾分鐘才決定要成為男女朋友,一生的事……他不可能現在就給她答案,而且誰敢保證一生一世呢?
「知道我為什麼堅持了吧。」沈嘉瑩或許是個單純的干物女,但她可是個有智慧的女人,明白女人越快向男人交出自己的一切,那麼她失去一切的速度就越快,因為沒有男人會珍惜太容易上手的女人。
「我答應你。」楚則然同意她的條件。
「就知道你通情達理。」
「不,我只是想證明男人並不全是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野獸。」他得意的表示。
「那我真是走運!」她偎向了他,「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嗎?」
「做什麼?」他故作不感興趣的問,「反正不可能是什麼香艷刺激的事。」
「我們來玩Wii。」她開心的宣布,然後拖著他進門,「我昨天買了一個新的Game。」
「現在?」他叫苦連天,「你明天不用上班嗎?」
「及時行樂嘛!」
「我們可以到床上及時行樂,你不是說我們可以進行到三壘嗎?」楚則然帶著期盼的問。
「除非你能打敗我。」沈嘉瑩向他下挑戰書。
「我和你拚了!」
***
她就知道不找沈嘉瑩去聯誼果然是對的,因為現在的她看起來滿面春風,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光亮的神采,眼楮里像是戴了用鑽石材質制成的隱形眼鏡,晶亮得令人不敢直視。
這個干物女戀愛了。
在百貨公司的員工餐廳里,牧瑤觀察著好友的舉動,發現她連吃的東西都小有改變,不再是排骨便當、雞腿便當,而是改吃生菜沙拉、雜糧面包。
她雖然不會用「嘖嘖稱奇」來形容好友的改變,但是她更加肯定一段變愛或是一個對的男人,可以給女人帶來月兌胎換骨的變化。
「你和楚則然是玩真的吧?」牧瑤關心的問。
「目前是。」
「上床了沒?」
「牧瑤!」沈嘉瑩的表情是既抗議又生氣,「我和他沒有上床,也不會隨便上床,我們的感情不是建立在關系上。」
「那你們的感情是建立在什麼上面?」牧瑤雖不濫情、不濫交,但也不是一個衛道者,「你不是尼姑,他不是和尚,上床又怎樣?」
「上床是一件神聖的事!」
「你哦,還真是一個保守、傳統的魚干女。」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和偷窺欲,她又探問︰「你們在一起時都做什麼?」
「很普通的事。」沈嘉瑩的臉上充滿幸福,「他會買材料煮好吃的東西給我吃,我們一起玩Wii,一起看電視,不然就是他看他想看的DVD,我看我的漫畫、小說,或者我睡我的覺,他畫他的設計圖,我們一起做的事很平凡、很簡單。」
「你們不出去?」
「會出門散步,買買日常用的東西。」
「然後呢?沒別的了?!」她真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很好啊!」
「我開始懷疑楚則然是不是也是‘怪咖’一個。」牧瑤說出她的懷疑,「像他那樣活躍的男人,居然可以和你這樣過日子,而且不上床也OK?他是不是有什麼‘身心疾病’啊?!」
「你才有身心疾病!」沈嘉瑩笑罵。
「不然他一定很在乎你。」她言之鑿鑿的推論,「有多少的Party歡迎他參加,有多少的模特兒想和他交往,他大可以過著夜夜笙歌的生活,可是他卻願意窩在你那個十坪大的小窩,可見他有多重視你。你去過他家沒?」
「沒有。」
「他沒提出邀請嗎?」
「他有說過,但是我懶得動。」沈嘉瑩不感興趣的聳聳肩。
牧瑤無言的翻白眼。
「你怎麼了?」她對她的反應感到不解。
「你這個笨魚干女!」牧瑤激動的數好友,「太平洋沒有加蓋,你怎麼不痛快一點跳下去!」
「我為什麼要跳太平洋?」她不服氣的問。
「楚則然雖然是個服裝設計師,但據說他外公是個鼎鼎有名的大企業家,他媽是獨生女,他這個外孫能分到的財產多到很難估算。」她的消息可是很靈通的。
「隨便啦!」沈嘉瑩又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什麼隨便?楚則然是條大魚耶。」
「那又怎樣?煎來吃嗎?」
「沈嘉瑩,你少耍冷!」牧瑤一本正經的念她,「你只要抓牢他,這一輩子就不愁吃穿,連你身邊的雞犬都可以升天了。」
「我只要所賺的錢夠自己吃、自己用就滿足了,又不是非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不可。」沈嘉瑩的心態與世無爭。
「我真是白費口舌!」牧瑤听了只想撞牆。
「做人開心、快樂不是比較重要?」
「那是因為你現在有楚則然,所以可以說得這麼清高、這麼雲淡風輕,如果哪天他離開了你……」一想到自己不該烏鴉嘴,她馬上賞了自己一個耳光,「不對,當然不會這一天,我只是……」
「就算有這一天,我也會坦然接受。」
「你真受得了?!」牧瑤不信。
「不然我該怎樣?抱著他的大腿求他別走?」
「這一招可能會有用。」牧瑤一副可以試試的表情。
「我才不會這麼孬!」沈嘉瑩擺出無所謂的姿態,「如果他的心冷了,而我卻要硬拴著他,這豈不是兩個人都受折磨嗎?所以如果他要離開,我會放他走的。」
「你真有這麼瀟灑?!」牧瑤持懷疑態度。
「你不知道瀟灑也是干物女的特質之一嗎?」
「誰說的?」這是網路上最新的定義嗎?
沈嘉瑩一臉正經的道︰「我自己說的。」
就在兩個女人的狂笑聲中,楚則然這個話題淡了,畢竟未來的事,沒有人可以預料。
***
「你要去巴黎?」得知這個消息,沈嘉瑩很為楚則然高興的。
雖然她很懶,哪里都不是很想去,但是倫敦、巴黎、紐約、東京這幾個大城市,是她列為畢生一定要去一次的地方,目前她只去過東京,突然听到楚則然說要去花都巴黎,她雖不知道理由是什麼,但她已經樂瘋了。
吃著外帶回來的牛肉面,楚則然問她,「你想不想去?」
「你是去做什麼?」
「我要在巴黎舉辦個人展。」他驕傲的表示。
「在巴黎舉辦個人展?!」沈嘉瑩興奮得尖叫了數聲,完全不在乎是否會擾鄰,「楚則然,你一定很棒、很杰出、很不凡!」
「我沒有你說的這麼神,不過……」楚則然笑咧了嘴,「這的確是一項榮耀,我好像是第一個去巴黎開服裝個人展的台灣人。」
「恭喜你!」她覺得與有榮焉。
「想以身相許了嗎?」他朝她眨眼楮。
「你想得美!」她笑著拒絕,「你只是去巴黎開個人展,又不是當上了巴黎的市長。」
「如果我當了巴黎市長,你就會答應和我上床?」
沈嘉瑩開玩笑的說︰「如果你是。」
「可惜我不是。」楚則然故作傷心欲絕的表情。「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
「我想,但是……」其實她在一听到巴黎這兩字時就已經在想這個問題,一百貨公司馬上就要周年慶了,我根本走不開。」
「可以花錢請人代班啊。」
「如果是平時,我當然會這麼做,可是周年慶是每個設櫃品牌的年度重要銷售指標,對我們這些銷售人員來說是大日子,因為我有一些熟客都會在周年慶時來血拼,如果我在這時請假,隨便找個人代班,對我的業績和工作績效會打很大的折扣……」沈嘉瑩為難的說。
楚則然只是無言的笑笑。
「而且你去巴黎是為了舉辦個人展,絕對會很忙、壓力很大,如果我去了,你一定無法分心陪我,那豈不是……吃力不討好。」
「但是我希望你在我身邊。」他柔聲要求,「因為我要在巴黎待一個月。」
「一個月?這麼久?!」她還以為他頂多去個十天半個月,沒有想到他要在巴黎待那麼長的時間,「你要在一個沒有我的城市待那麼久?」
「所以我要你來。我也不想那麼長的時間見不到你。」
「可是我有工作啊!」
「好吧,我不會逼你的,不過……」楚則然故作不在意的接著道︰「巴黎的女人都很風情萬種,而且大膽又熱情,她們對很有型的東方男子是絕不會‘放過’的哦!」
「楚則然,你在威脅我?」
「我只是在提醒你。」
「如果你這麼意志不堅,隨隨便便就被人拐去的話,那我勸你干脆留在巴黎算了。」沈嘉瑩雖然吃醋,但還是嘴硬的反擊,「你以為我會嚇到,然後馬上收拾行李和你去巴黎?才不,我要你專心忙你的個人展!」
「那你一個人怎麼辦?」其實這才是楚則然最放不下心的,「我一個月都不在,沒人能照顧你!」
「你放心,我會堅強的活下去。」她對他的顧慮非常不以為然,「我只要撥通電話叫外賣就有得吃。你也不必怕我過得太無聊,租書店說下星期會有幾套新漫畫推出,如果牧瑤的聯誼缺人,我也可以去充數。」
「聯誼?!」楚則然氣得牛肉面也不吃了,他野蠻而且粗魯的把沈嘉瑩拉過來,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雙手牢牢的箍著她的腰,「你有了我還敢去聯誼?!」
「我是說充數。」
「充數也不行!」
「干麼這麼凶,我不去就是了嘛,我會請牧瑤來家里陪我。」沈嘉瑩安撫他,「我不會有事的。」
「你當然不會有事,是我放不下你。」楚則然把頭埋在她的肩窩。「我真想和你一起在巴黎待一個月。」
「以後還有機會啦!」她親吻他的耳際。
「以後……」他很想告訴她,人是活在當下的,說以後太遙遠。
「答應我你會快去快回,絕不拖延。」她摟著他的頸子說。
「我答應。」
「答應我,你絕不看那些法國女人一眼。」
「沈嘉瑩,這太──」
她的摟改成了捏,一副他如果不答應,她就會活活捏死他似的樣子。
「好,我答應,我答應你不看任何一個法國女人!」楚則然無奈的投降。
「說到要做到哦!」說完,她送上一記要他牢牢把她記在心上的熱吻。
***
楚則然去了巴黎,而在周年慶最忙的時候,沈嘉瑩居然得了重感冒。
醫生看了,藥也吃了,但是效果似乎不是那麼明顯,她勉強拖著身體去上班,听牧瑤說水果里的維他命C可以讓感冒好得快一點,所以下班後,她就到住處附近的超市來了。
怕把感冒傳染給別人,她很有公德心的用手帕掩著口。在挑水果時,她專挑方便吃的水果,對那些要削皮、要費一番工夫才能吃的,她完全不考慮,因為楚則然不在台灣,沒人幫她處理。
她正在埋頭挑水果時,旁邊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沈小姐,真巧,在這里遇到你。」
推著超市的車子,袁楓來到了她身旁。
「你也來買東西?」沈嘉瑩才說完,就因為喉嚨癢而猛咳了幾聲。
「你感冒了?」他立刻問。
「還好。」
「看醫生了嗎?」
「看過了。」她回以帶著疲倦的笑容,「藥也吃了,只是這次的病菌可能比較頑強,吃了兩天的藥,感覺起來好像沒有什麼效果。」
「那麼你該考慮換個醫生。」他不想表現得太急切、太積極,但是他真的很擔心她的身體健康。「我認識一個不錯的內科大夫。」
「這個醫生我已經看了好幾年,也熟了,他告訴我這次的流行感冒比較難好,會拖個幾天,要我多喝水、多休息。」說完她又咳了。
「那你有好好休息嗎?」
「剛好踫上百貨公司周年慶,沒辦法請假休息。」她苦笑。
「命比較重要!」他的語氣有些責備。
「沒辦法,我是要錢不要命。」她苦中作樂的消遣自己。
袁楓知道她是專櫃小姐,有業績壓力,理解的不再多責怪她不注重自己的身體健康。
「沈小姐,恕我冒昧的問一個問題。」他必須把握這次機會,「你……有人照顧嗎?」
「我……」想到楚則然人在巴黎她就心酸,于是她搖搖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那我晚一點給你送雞湯過去。」他即時說。
「你要送雞湯給我?!」
怕她拒絕,他連忙說︰「不麻煩的。」
「但是……」她有點猶豫,「這樣好嗎?」
「我不收費的。」袁楓露出和善的笑容,「現在我當你是朋友而不是客人。」
「你自己有生意要忙,我怎麼好這麼麻煩你,而且你還不收錢……」她為難的說︰「我想我還是多吃些水果就好了。」
「吃水果是幫助感冒趕快好的方法之一,但是雞湯可以馬上幫你補足元氣,你現在不是工作最忙的時候嗎?總不希望因為身體太虛弱而昏倒吧?!」為了達成親近意中人的目的,他故意說得夸張一點。
「可是……」她有點被說動了。
「朋友就是要互相照顧、互相幫忙嘛!你放心,我沒有什麼不良企圖,我的店在哪你也很清楚,不用擔心我是壞人或是會欺侮你!」袁楓立刻向她保證。
「你誤會了,我不是擔心這個!」她馬上澄清。
「那其他的你更不必擔心了。」
她比較擔心的是,楚則然知道後的反應,雖然她覺得沒有什麼又問心無愧,但是……
「沈小姐,難道你是怕引起‘別人’的誤會嗎?」他刻意不用「男朋友」這三個字,這是一種鴕鳥心態,好像只要他不說,她就沒有男朋友。
看對方的盛情難卻,沈嘉瑩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了。「不會有誤會啦!」算了,楚則然在法國,只要她不白目的自己說出來,他應該不會知道。「我只是在想該怎麼回報你的好意。」
「你只要多吃我的青醬義大利面就好了。」袁楓開玩笑的道。
「沒問題。」她笑著回應,「那就請你以後直接叫我沈嘉瑩,別再叫我沈小姐了。」
「你也直接叫我袁楓,別再叫我老板。」
「好。」才說完,她又咳個不停,「我想我該快點回去躺下了。」
「我送你。」袁楓一副護花使者的姿態。
「但你買完東西了嗎?」
「無所謂啦!我可以等一下再來一趟,先送你回去休息比較重要。」他殷勤的說。
「這怎麼好意思……」
「這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