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里的情況依然沒有兩樣,依舊是穿著白袍的葉希能忙碌的轉來轉去,一旁的方藤蘿好奇的繞來繞去,問東問西。
「你又在干什麼?」凡遇見不懂的她就問。
「你為什麼不加這罐東西,要加那罐東西?」連一大堆復雜的化學藥劑她也要管,搞得葉大天才終於板起臉來趕人。
「給我退回那條線內乖乖站好,不準越界。」葉希能決定回復到最原始的狀態,免得她一再干擾實驗的進度。
「哦。」她噘高嘴,乖乖的退回到之前劃定的邊界,但脖子還是伸很長。
葉希能不理她,埋頭做他的實驗,心想不久後她就會自己又巴上來,不必對她太好。不過這次她很乖,除了伸長脖子、睜大眼楮以外,一步都沒有越界,惹來葉希能詫異的眼神。
天要下紅雨了,這次她居然這麼听話。
他挑高眉,頗為驚訝她乖順的表現。自從他們之間的關系,由主雇轉為情人之後,除了實驗她不能代勞之外,其余的不管他再怎麼抗議,她書房照整理、床單照洗,甚至連他的實驗器材,都是她收拾的,完全不管他才是這些東西的主人,和他嚴正的抗議。
所以啦,今天她會這麼乖,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令他忍不住想嘉獎她。
「奸吧,你過來。」他決定把規定放寬一點,解除保持距離的禁令。
方藤蘿立刻以最快速度飛過去,砰一聲在他身邊立定站好,拚命對他搖尾巴。
「你真像一只哈巴狗。」他搖頭,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
「對不起。」她嘴里說抱歉,其實一點歉意也沒有,看她興奮的表情就知道。
「實驗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就是這些瓶瓶罐罐。」葉希能想不透她怎麼這麼有興趣。
他當然不懂嘍!他是天才嘛,怎麼會懂得她這個平凡人的心情。
「你要不要幫忙?」葉希能一時心血來潮問她。
「耶,可以嗎?」她好高興。
「問你,就是表示可以。」他嘲笑她呆滯的表情。「你幫我把那些培養皿拿過來,記得要小心點,別再弄掉了。」
難得他肯指派任務給她做,這次她特別小心,把疊成塔狀的培養皿,搖搖晃晃的交到他手里,然後情緒很高亢的喊說︰「好了!」
「不錯。」他偏頭看她的成果。雖然交得不是很漂亮,但至少沒掉下來。
「你再幫我把這些器材拿去那邊的平台,等一下我教你怎麼使用它們。」就當是獎賞。
方藤蘿聞言興奮極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說要教她,她一定得好好把握才行。
她像聖經中的大力士,鏗鏗鏘鏘地撈起那一堆不銹鋼制品,就要往另一個平台走去。
由於她太貪心了,一次就把器材拿完,以至於手腳不听使喚,身體搖搖晃晃。
而另一方面,葉希能剛好也在同一時間轉身,掃到方藤蘿來不及走遠的手肘,瞬間鑼鼓喧天,她手上的器材全掉到地上報到。他們兩人也因閃避下及,雙雙跌倒在地,被和他們一起掉落的不銹鋼大爺們,砸得滿頭包。
「你怎麼永遠都是笨手笨腳的呢?」看著散落一地的實驗器材,葉希能搖頭抱怨。
「對不起。」方藤蘿只能咬緊下唇不停地道歉,對自己的笨拙,也感到無能為力。
「你哦!」他僅僅只是模她的頭,就當饒過她,害得方藤蘿驚訝不已。
「你不罵我?」不會吧!
「不然你還想怎樣?」他睨她。「我也有錯,要不是我的身體踫到你的手肘,你手上的東西也下會掉下來。」所以扯平。
「哇!」她激動的抱住他。「我好感動哦,你居然變得這麼講理。」
欠揍的小妮子,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來了;他眯眼。
「我有不講理過嗎?」他的眼神擺明了她要是敢說是,就準備領死。
「有啊。」她當真不怕死。「你現在就很不講理,一直瞪著我。」
「可惡!」看樣子該打了。
「不要生氣嘛,我跟你賠罪。」她趕快轉換態度。
「怎麼賠罪?」他懷疑的看著她。
「這麼賠罪。」她將自己的唇奉獻上去,用實際行動證明她是真的很有誠意,跟他說對不起。
葉希能理所當然的接受她的道歉。不僅接受,而且還樂在其中。吻到最後,他們已經像馬拉松選手,吻得喘吁吁,卻仍不願離開彼此的雙唇,一直交纏嬉戲,方藤蘿甚至還坐上他的大腿。
他們的唇舌持續激烈交戰,只不過嘴在交戰的同時,他們手也沒閑著,一同在彼此的身上探索。
他們兩人解開扣子的速度幾乎一樣快,吻也同樣熱情。就在將要一發不可收拾之際,實驗室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們急忙分開,但已經來不及了。
馬丁.丹斯格沒有想到他會看到這一幕,臉上的驚訝,不下於急著掃衣服的兩人。
「該死,義父!」葉希能抱怨。「你就不會先敲門嗎?」害他們來不及整理儀容。
馬丁.丹斯格尷尬的乾咳了兩聲,轉過身給他們穿好衣服的時間。
「好了嗎?」除了打擾之外,他還很惡意的問他義子,氣得葉希能極想拿器材打他。
「好了。」他沒好氣的瞪著他義父,用眼神表達無言的抗議。
馬丁.丹斯格不理他義子,將目光轉到方藤蘿身上。
「不錯嘛,你好像越來越能適應這里的生活。」馬丁.丹斯格這一句話寓意深遠,不過在場的兩個人都听不出來,只當他是在調侃他們。
「謝謝。」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覺得丟臉透了。
「我才要跟你道謝。」馬丁.丹斯格慈祥的說道。「謝謝你通知我希能遇刺的消息,不過我當時不在紐約,無法及時回覆你。」
「沒有關系的,丹斯格先生。」方藤蘿感激的看著馬丁.丹斯格。「只要你不責備我,我已經感激不盡。」更何況是道歉。
「我怎麼可能責備你,那天要不是有你在,希能可能早就受傷了。」馬丁.丹斯格說。
「請丹斯格先生放心,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我會拚死維護葉先生的安全。」她堅決保證道。
「我相信你。」馬丁.丹斯格拍拍她的肩膀。「不過那天情況一定很危險,你是怎麼知道他們人就在外面?」
「憑我的第六感。」她全然不察有異,一股腦兒的托出。「我有預見危險的天賦,可以事先察覺危險。」
「有這種事?」馬丁.丹斯格驚訝地看著她得意的表情。
「嗯。」她點頭。「我每次都是靠這種天賦——」
「听你在亂扯,什麼預知的天賦,不過是湊巧罷了。」
方藤蘿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葉希能粗魯的打斷。
「希能,你讓她講完……」
「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預知這種事嗎,義父?」他不耐煩的阻止馬丁.丹斯格發言。「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在搞鬼神那一套,煩都煩死。」
由於葉希能呈現出來的態度太傷人,方藤蘿自動低下頭,回復成剛來島上的委屈模樣,不置一訶。
「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先行告退。」方藤蘿硬著頭皮轉身走出實驗室,眼角上還掛著淚。
見狀,馬丁.丹斯格不由得嘆氣。
「你的個性真的要改一改了,希能。」馬丁.丹斯格苦口婆心。「就算你不相信她說的話,也別把話說得這麼重,難怪她受不了。」掉淚。
「別管她,她一會兒就好了,到時又生龍活虎。」葉希能到底是她的枕邊人,比誰都了解方藤蘿的特性。
「但願如此。」馬丁.丹斯格嘆氣。
「義父怎麼會突然到小島來?」葉希能改變話題。
「還不是擔心你的安危。」馬丁.丹斯格瞪他義子。「我一听見你遇刺的消息,馬上就趕過來了。」
順便破壞他的奸事,葉希能聳肩。
「沒有什麼奸怕的,我安全得很。」他一點都不在乎。
「你不怕,我怕。」馬丁.丹斯格的口氣十分嚴肅。「我在你身上投注了這麼多心血,不是為了讓對手殺的。你應該知道,你的研究對藥廠來說有多麼重要,我絕不容許你如此輕忽自己的生命。」
這是馬丁.丹斯格的肺腑之言,也是他們爭論的關鍵。馬丁.丹斯格或許在乎他的義子,但他更在乎他腦子里的東西,他十多年的投資,都在里面。
「我沒有輕忽自己的生命,只是希望你不要過分擔心。」沈默了許久,葉希能回說。
「很難啊,希能。」馬丁.丹斯格重嘆。「我們的藥廠目前雖然還是穩坐龍頭的位置,但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藥廠研發出新藥。我們之前研發成功的PXR-2153,也已經到期了。如果再研發不出新的抗生素,恐怕這一年內對手就會超越我們,到時候我們公司想再奪回龍頭的位置,可就困難了。」
馬丁.丹斯格之所以會這麼著急,自然有他的原因。丹斯格藥廠長年以來穩坐美國制藥界的龍頭位置,然而近年來已有被追上的趨勢。而五年前葉希能為他的藥廠研發出來的PXR—2153多功能抗生素,轉眼間也到了專利期結束的時候。這期間藥廠雖然也推出了不少新藥,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劑藥品像PXR—2153這麼成功,所以他才會對葉希能寄予厚望。
身負重任的葉希能自然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才會覺得煩。人類無止境的貪婪已經對地球造成嚴重的迫害,如果他再研發出更具威力的抗生素,恐怕不但細菌遭殃,這個地球也會跟著遭殃。更何況他現在研究的新藥威力不止如此,怕是會遠遠超過地球所能負荷。
「我會小心。」葉希能煩躁地回應他義父的要求,心中仍在掙扎。
「不,不止小心,你還得把成果給我。我決定先拿走你研究成果的一部分,帶回紐約保存,剩下的部分,你盡快加緊腳步,務必在明年三月以前,完成所有研究。」馬丁.丹斯格否決葉希能維護自我安全的提議,轉而逼他交出研究成果,於是父子二人又陷入空一剛的沈默,各自擁有心事。
在馬丁.丹斯格的內心里面,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他本身學醫,在紐約乃至於藥廠都設有大規模的研究中心,只要他的義子肯把截至目前的研究報告交給他,他就有把握,能把斷掉的部分補齊。屆時就算他義子不願交出最後研究成果,他仍有辦法拼湊出完整的資料,順利研發出新藥。
馬丁.丹斯格的算盤是這麼打,可換到葉希能手里,完全是另一個打法,無法盡如他義父的意。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交出研究報告,這等於是改寫人類的歷史,創造第二次文明。他研究的是強化基因的藥劑,而且是適用於各種體質的人。若是在秦始皇的時代,就叫長生下老藥。依現代的觀點,則可解釋為延遲老化,而且這一延遲,最起碼十年、二十年,體質好一點的人,還可以多活個三、四十年沒問題。
像這麼可怕的藥,他有權利將它公布嗎?一旦被野心家拿來運用,這個世界會不會從此淪為他們爭權奪利的戰場?
一想起充斥於社會的政治亂象,和接連不斷的戰爭,葉希能就覺得他不該公布,當初甚至不該研發。
「恐怕我沒有辦法將報告交給你,義父。」葉希能做出選擇。「因為根本沒有報告,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在我的腦子里,沒有任何文字。」
葉希能突然拋出的訊息,教馬丁.丹斯格當場了眼,過了很久以後才吐出他第一個疑問。
「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在你的腦袋里面?」怎麼會這樣?
「對。」
「你沒有把它們做成任何報告?」
「一個字也沒有。」
「這麼多的東西,你怎麼可能記得住?」他不相信。
「我就是記得。」
「你為什麼不把它們做成報告?!」
「因為這樣比較安全。」
葉希能簡單一句話,就將馬丁.丹斯格漸趨宏亮的咆哮聲,成功壓抑下來,轉為困窘的支吾。
「比、比較安全?」馬丁,丹斯格沒想到他竟是這等考量。
「是的,義父。」葉希能點頭。「畢竟我現在研究的東西太有價值,萬一被對手竊取到研究文件,一切就前功盡棄了,所以我才不想做文字報告。」
「你說得有理。」面對葉希能合情合理的解釋,馬丁.丹斯格只得點頭。「只是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到底在研究什麼,你一直跟我強調要保密,說要給我一個驚喜,我等了四年,別說是成果,就連個影子也沒看見。你總得告訴我,你究竟在研究什麼吧?」
這是葉希能對他義父的承諾。當初他興沖沖的要求搬來這座小島,就是因為當時有重大發現,想要進一步研究,才會隱居在這座大西洋的荒島之中。但隨著時光的推進、世界局勢的演變,葉希能體認到他當初的天真想法將帶給世界多大的危害後,便考慮放棄公布成果,但他仍然虧欠馬丁.丹斯格。
「我研究的是延遲老化的藥。」猶豫了一會兒,葉希能告訴他義父。「這種藥能成功的強化基因,抑制基因突變,讓生病的細胞不至於急速壞死老化,甚至於還有復原的可能。」
听見葉希能的話後,馬丁.丹斯格完全呆住,他竟是在研究這麼神奇的藥劑?
「那麼……」他清清喉嚨。「那麼你研究出來了嗎?」馬丁.丹斯格急於想知道結果。
「還沒有。」葉希能隱瞞真相。「就快了,只差最後一步,我會加油。」
「很好,希能。」馬丁.丹斯格拍拍他肩膀。「這對全人類來說,是一件大事,也是最大的貢獻。想想看,多少人會因此而受惠,那些在生死邊緣掙扎的患者,也會感激你的,我真為你感到驕傲。」
從頭到尾,馬丁.丹斯格就是一副慈愛的模樣。其中雖然有幾次語氣很沖,但大體上來說,仍是和顏悅色、好聲好氣地跟他說話,但葉希能還是覺得很怪,覺得他義父今天很反常。
「我先走了。紐約那邊有些事等我回去處理,沒法留下來多談,你凡事小心。」囑咐完了葉希能以後,馬丁.丹斯格就要離開。
「我會的,義父,你慢走。」葉希能漫不經心的揮揮手,還在想他義父今天哪里有問題。
馬丁.丹斯格和他義子談完話就走了,沿路形色匆匆,連方藤蘿和他打招呼都沒看到。
「丹斯格先生走得真急,我本來還想跟他說兩句話呢!」方藤蘿果然就如葉希能說的那樣,沒三分鐘就忘記傷痛,又回頭來找他。
真單純。
他瞄她一眼,腦中仍舊思考著同樣的問題——他義父今天哪里不對勁。
「丹斯格先生今天的表情好奇怪,又像漫不經心,又像放心,好像在算計什麼一樣。」方藤蘿直接說出她的抱怨,卻換來葉希能銳利的問話。
「你也這麼覺得?」稀奇,她競也有用腦的時候。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我第一次看見丹斯格先生這麼沈重的表情,甚至可以用不高興來形容。」她這人沒什麼本事,就是很會看臉色,這跟她從小到大的訓練有關。
當然她這項特長,不適用在葉希能身上,天曉得她根本是越挫越勇。
「丹斯格先生為什麼生氣?」方藤蘿狐疑的看著葉希能,總覺得跟他有關。
「大概是因為我不願把研究成果交給他,才惹得他不快吧!」葉希能聳肩。
「可是他不是你的贊助人嗎?」方藤蘿納悶。「我不是很懂你們之間的關系,但他既然是你的贊助人,又是你的義父,跟你要研究成果,應該沒有什麼不對。」干什麼不給?
「你說得都對,但我有我的考量。」他酸澀的說。
「什麼考量?」她好奇的問。
「良心上的考量。」他自嘲。「當初在研究藥劑的時候,全憑一時沖動,沒有考慮到接下來的後果,現在我只好盡力補救。」
其補救的方法就是盡量隱藏。
「你……你到底做了什麼藥劑?」他說了半天,她還是听不懂,滿頭都是霧水。
「長生不老藥。」他漫不經心的回答。
方藤蘿當場愣成木頭人,瞠大眼楮看他。
「你你你,你做了長生不老藥?」媽媽咪亞!這麼罪惡的藥,他也做得出來。
「Bingo……』
「騙人!」她拒絕相信。「這種藥只有在電視連續劇或電影中才會出現,現實中不可能發生。」
「但它就是發生了,寶貝,我也沒辦法。」他諷刺的說。「四年前我運氣好,在一次研究細胞的轉換過程中,發現強化基因的方法,就這麼莫名其妙,一頭栽進長生不老的世界。等我發現不對勁以後,已經走不出來。研究完成,就裝在我的腦袋之中。」
葉希能敲敲自己的腦袋,是諷刺也是無奈,方藤蘿還是不敢相信。
「那……那丹斯格先生知道這件事嗎?」她的腦子也跟著陷入一片混亂,理不出頭緒。
「知道一半。」葉希能點頭。「他只知道我在做延遲老化的藥,但不知道實驗已經完成。我騙他說還有最後一個階段需要確認,所有資料都在我腦子里,沒有做成文件。他听了很失望,臨走前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告訴我︰全人類的健康都靠我了。當時我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好想告訴他真相……」
「但是你還是選擇不說,對不對?」方藤蘿截斷他痛苦的自責。
「是啊!」他苦笑。
「我認為你這個決定,並沒有錯。」方藤蘿神色堅定的說。
「原核生物……」
「畢竟我們都不知道,丹斯格先生是否真的如他表面上表現出來的一樣仁慈,如果我們貿然把研究成果交給他,那對全世界的人類來說,無異是一項災難。」她堅決反對。
「但是我義父不單是藥廠的負責人,同時也是一個著名的慈善家,應該不會表里不一才對。」葉希能為馬丁.丹斯格說話。
「不一定哦。」方藤蘿持不同意見。「有些人表面上看起來是個大好人,實則下然,只是他們的手段比較高明,懂得怎麼隱藏而已。」
「你怎麼知道?」他的語氣十分懷疑。
「因為這是我的親身經歷,我當然清楚。」她很快反駁。
葉希能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只能愣愣地看著她。
「你記下記得我曾跟你提過,我生長在孤兒院的事?」
葉希能只能點頭。
「我們孤兒院的院長,就是我說的那種人。她表面上很好、很照顧我們,實際上卻是將地方上的捐獻都納入自己的口袋,還成天叫我們要出外募捐。有些院童受不了,想揭穿她的真面目,但她永遠快我們一步,把那些有這種想法的院童,連夜送出孤兒院。我們都不知道那些人到哪里去了,但我們都很害怕,怕有一天自己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被做掉。後來當我們有能力獨立,馬上毫不猶豫的離開孤兒院,發誓再也不踏進那地方一步。」
方藤蘿把她小時候不為人知的故事說完,葉希能在感嘆之余,也不禁沈下臉色思考她話中的可能性,思考馬丁.丹斯格會不會也是那種外表慈善、實則貪婪的偽君子?
「當然我不是說丹斯格先生一定是這種人,但我總覺得凡事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比較不會有風險。」到底她也在社會上混了一段時間,雖然單純,但多少看透人性。說出來的話,自然要比一直生活在封閉中的葉希能,更具說服力。
「我也是這個用意,否則我早把真相告訴義父了。」還輪得到她教訓他。
他冷哼,死不肯承認這方面她比他略勝一籌。方藤蘿倒也不在意,他天生就是這副死樣子,習慣就好,她比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為什麼還是叫我原核生物,不叫我的名字?」要不然就是親愛的、寶貝,難听死了。
「因為你本來就是原核生物。」他高傲的回答。
「可是你在的時候,都會喊我的名字。」下床卻不會,奇怪。
「那是因為……」葉希能一時找不出話搪塞,只得支吾。
「因為什麼?你總得說清楚。」她蹙眉,不許他胡亂打混過去。
「因為……因為……」可惡,她干麼死咬著不放啊!「因為高等生物基因轉錄的RNA,表現序列在基因中穿插排列,產生信使RNA,會除去不含有胺基酸合成的片段。高等生物的核醣體,在信使RNA與DNA分開之前,都不會與信使RNA結合,懂嗎?」
非常冗長的一段解釋,但狗屁不通。
「……這跟我們討論的話題,好像沒有任何關系。」什麼RNA、DNA的,誰管那麼多。
「大大的有關。」他睨她。「這代表你還是原核生物,暫時不能進化成高等生物。」所以不要想他喊她的名字。
「但是你在床上的時候,一點都不這麼想。」總是親昵的喊她。
混帳女人,又提這件事。
「總之對話結束,我要去做其他實驗。」說不過她就用這一招,這招最有效。
「希能……」她還是不放棄。
「退回到那條線,別想越界。」他惡聲惡氣的警告。
「希能……」不可以這樣敷衍她,不公平……
「再出聲,我就把你趕出去。」他使出殺手。
「希能……」
看來,今天一整天,他是別想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