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梅雨季節,天氣有時悶得讓人發慌,有時又清爽宜人;早上花兒迎陽綻放,午後驟雨花落歸根。
計程車馳騁在一陣急來的驟雨中,漸漸的,太陽又露了臉,唐楚翎的心情卻突地沉重了起來。
她知道歡迎她的將會是哥哥的一臉無奈和嫂嫂的冷言冷語。
回到那久違的老舊眷村時,若非石柱拱門上的幾個大字,她差點找不到回家的路。
計程車在老舊眷村的巷口停了車。她有四年沒回家了,台灣變了好多,高樓大廈林立,施工中的公共建設一堆。
下了車,走進依舊窄小的巷道,矮牆灰瓦勾起她不少傷痛的回憶……原本和樂的家庭,全在哥哥結婚後變了,嫂嫂堅持要搬出去住,把家留給才剛上高中的她及身體不適的雙親。
她常在夜里獨自送父母上醫院掛急診,把醫院當廚房跑,利用在醫院陪父母的無數夜晚K書到天明。
就在高中畢業那年,父母似是約定好的相繼病筆。
案母死後,哥哥嫂嫂搬回來了,嫂嫂容不下她,哥哥老為了她和嫂嫂大吵;她不願見他們夫妻為她失和,便拿了父母死前偷偷留給她的一筆錢到美國讀書,自謀生活。
四年來,她完成了大學學位,卻不曾回過家,只有在過年時,她會打通電話跟哥哥拜年報平安。
走到家門口,紅色大門斑駁依舊,門邊一顆她親手栽的檸檬樹長高了,果實累累的探出牆來。
她伸手按了電鈴,她從沒想過還會再回來。
「請問你找誰?」一個小男孩開門問道。
唐楚翎看了他一眼,蹲笑著對他說︰「你是哲宇對不對,我是小泵姑。」她到美國時,他才三歲。
小男孩一听,似懂非懂,立刻跑進屋里大喊著︰「爸爸、媽媽,小泵姑!」
唐楚翎關上了紅色大門朝屋里走去,她的哥哥唐楚輝、嫂嫂何淑雯正好走了出來。
「楚楚!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先打電話,我好去接你。」唐楚輝高興的扶著妹妹的肩。他們有四年不見了!
「是啊!怎麼不先打電話?」何淑雯說著,臉上竟有著難得一見的笑容。
「哲宇,叫小泵姑。」唐楚輝抱起了兒子。
「小泵姑。」
「哲宇好乖。」稚女敕的聲音,喊得唐楚翎窩心不已。
「楚楚,這次回來待多久?」
「哥,我要回來住一陣子,不會打擾到你們吧?」她要避過危險,順便利用這段時間,查一查是誰要搶博士的研究資料,最好能一起揪出那個害死博士的人。
「不會、不會,快進來!」唐楚輝拉著唐楚翎往內走。
「楚翎,你要回來住一陣子,那是多久啊?還要回美國去嗎?」何淑雯的笑容僵在臉上,惟恐唐楚翎賴著不走。
「大概二個月,二個月後我就會回美國。」那時正好有個有關生化科技的發表會,她一旦以博士的名義發表,就不怕有人再來搶,只能與她商量合作事宜。
「二個月啊!」何淑雯的口氣中有些為難,她就是不喜歡有人跟他們夫妻同住。幾天倒是可以,二個月挺長的;更何況,她才不伺候人。
「淑雯,這里是楚楚的家,楚楚愛住多久就住多久。」何淑雯的口氣惹得唐楚輝不悅。這幾年他受夠了他的老婆,他不會再讓她做出傷害他家人的事。
「還沒嫁之前,這里都是她的家。」何淑雯還分得很清楚。
「嫂嫂,我的房間還在吧?」她沒地方可去,她一定要住下來的,就算嫂嫂不同意也沒辦法,除非哥哥開口趕她。
「在是在,現在當倉庫了,一堆舊衣物全放在里頭。」這樣看她還住不住!
「沒關系,能睡就好。」
「淑雯,東西是你放的,你去整理一下。」唐楚輝命令道。
「又不是我要睡的。」何淑雯一句話答得唐家兩兄妹之間的隔閡又加深了。
「楚楚,哥哥幫你整理。」妹妹好不容易還願意回來找他,他不能再次失去他惟一的親人。
「哥,我自己整理一下就好,不用麻煩了。」說完,她逕自往她的房間走去。她不想面對她嫂嫂那副無禮傲慢、難以親近的嘴臉,更不願意一回來,又害得他們夫妻失和。
唐哲宇好奇的跟著唐楚翎後面走,看著唐楚翎整理東西。此時客廳隱約響起唐楚輝和何淑雯爭執的聲音。
唐楚翎知道,哥哥肯定又為她和嫂嫂起爭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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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理好東西,唐楚翎便拉著唐哲宇的小手,到附近的新公園走走,藉此避過哥哥、嫂嫂的爭執。
若非情勢所逼,她也不會回家。
「小泵姑,你看我厲不厲害?」唐哲宇爬到組合式游戲器材的最頂端,喊著陷入沉思的唐楚翎。
「哲宇,你快下來,這樣太危險了!」唐楚翎被他危險的舉動嚇到了!
那些游戲器材的樓梯和洞口只有小孩子能進出,她無法上去陪著唐哲宇。
「小泵姑,我和新朋友在比賽。」
「哲宇,你小心一點,趕快下來!」
「小泵姑,你放心,我每次都這樣玩。」
丙然,他一溜煙地像泥鰍一樣鑽進洞里,從另一頭的滑梯溜了下來。每個小孩子的玩法幾乎都一樣。
「小泵姑,這次又是我第一名。」
唐哲宇才剛說完,身邊突然竄出一個比他大的小孩,「我才是第一名。」
僅容一人站立的地方,頓時多了一個人,唐哲宇因過于擁擠而失去平衡,小小身體在欄桿旁晃了晃,便朝地落下。
唐楚翎驚叫一聲︰「哲宇!」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身影出現在她身前,接住了唐哲宇,抱在懷中。游戲區旁目睹到這一幕的人還在驚愕中。
「叔叔,好好玩喔!好象在飛耶!」
唐哲宇幼稚無知的笑聲,拉回唐楚翎被嚇走的魂魄。
唐楚翎心有余悸的抬眼看向救了唐哲宇的男人,聲音顫抖地道︰「謝謝……怎麼是你?」
雕原本只想跟著唐楚翎,看看她跟誰踫面,做了什麼事?為什麼知道他是終極特務後還要甩掉他?
如今為了救人,他曝了光。
雕放下唐哲宇,對他說道︰「你如果想爬到最高的地方,又不想掉下來,你一定要阻止上來搶你位置的人,懂嗎?要不然,你就不要爬那麼高。」
唐哲宇點點頭,又跑向組合游戲器材。他應該只听懂後面那句話。
「你怎麼這樣教他,那不是要他跟人打架嗎?不過,真的很謝謝你。」唐楚翎是衷心感謝。她這次帶唐哲宇出來,若是發生了意外,她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兄嫂。
「我這麼教並沒有錯,我就是被這樣教出來的,危險中求勝利,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如果他懂,一生受用無窮。」雕自信的口吻,沒有一絲矯情,不似先前在飛機上的輕浮。
「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這種教育方式,現在的小孩每個都是寶,等你有了小孩你就會明白,你絕對舍不得他吃苦。」
「我的小孩會跟我受同樣的訓練,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終極特務們約定好了,他們的小孩絕不在溫室中成長。
「大話別說在前頭,等你有了小孩再說。」
「你要等著看嗎?」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等著笑你。」
「不會有機會讓你笑我的。」
「自大的青蛙。你為什麼老是跟著我?」雖然甩都甩不掉,而不置可否的,他總是適時的幫了她的忙;但這並不能改變她對他的看法,他可能是殺害博士的凶手,並覬覦博士的研究資料。
「我說過,我必須保護你,而你竟對保護你的人恩將仇報?」
她知道他指的是性騷擾案件,她斜睨了他一眼,說道︰「保護我?你根本是欺負我,不跟我說對不起,還偷親我,那可是我的……」
「初吻,對不對?」雕見她臉紅得講不下去,便幫她把話說完,一雙懾人的眼眸竟含著柔和的光芒。
「算了,看在你救了我佷子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了。」她的視線鎖在唐哲宇身上,嬌嗔道。
她的模樣總讓雕想逗弄她,他不曾像這樣有興致去逗弄一個女人,「要是哪天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許?」
「若那時我沒人要,我一定以身相許,隨便混張長期飯票,總好過孤家寡人。」唐楚翎知道雕又在逗弄她,她反擊了回去。
「隨便?那我也隨便一點收了你,不過,是當小老婆。」以他目前有女朋友的情況來說。
「你知道嗎?齊人之福不好享,會禍不單行。」原來他結婚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唐楚翎別過頭看了他一眼。他又語調輕浮,而怎麼看他,他都不像是一個輕浮的人,再說,一個結了婚的男人更應自重。
「東西你拿走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著我?」難道他對磁片起了疑心,才會緊跟著她?
「慕瑞奇博士要我保護你,我會隨時在你身邊出現。」慕瑞奇是她的老師,他的東西她卻未盡全力保管,她的行為有可疑之處。雕不打算帶她回去了,改以暗中監視。
「我沒辦法阻止你的出現,我該回去了!」若非她親眼目睹他離開實驗室,她真會被他騙了,尤其是在與他共搭同一班飛機及他救了哲宇之後。
唐楚翎走向唐哲宇,拉著他的小手走出公園的側門。
雕目送著他們一大一小的背影走出公園,進入窄小巷道,直至進了那扇朱紅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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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特務別墅區鷹、鶚、鳩、鵬差點沒將剛喝下去的茶噴出來,而慕瑞奇則是一臉緊張。
終極特務為出任務被請進警察局是常有的事,但大都被冠上妨礙公務的罪名,等那些警察搞情楚狀況後,還會跟他們要線索呢!
用性騷擾的名義被請進警局,這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慕瑞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鏡,「雕,你是不是真的對楚翎性騷擾?」他不是不相信終極特務的為人,而是以唐楚翎的姿色確有可能。
「我是吻了她大約三十秒,不過那是她自願的。」
眾人看向雕,終極特務們只是微微一笑,慕瑞奇卻驚訝得張大了口。
「你吻了她?我跟她相處了幾年,連踫都不敢踫她,把她當作一朵花般,放在實驗室里獨賞,她一走出實驗室,就被你吻了!」
「博士,原來你喜歡你的學生。」鷹說道。
慕瑞奇四十歲有了吧?至今尚未娶妻,原來是有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感情。
「我是喜歡她,但我不會覬覦她,我知道楚翎不會接受;我也知道她像我的研究資料一樣,一旦在實驗室以外的地方曝光,就會有人覬覦。」慕瑞奇對她是純純的愛,從不敢有非分之想。
「雕目前有個女朋友,他不會覬覦你的楚翎,你還是有機會的,我們會替你加油。」鶚說道。師生之戀並不為過,最重要的是兩顆真心。
「雕,真的是楚翎自願讓你吻的嗎?」慕瑞奇不敢相信。
「博士,不相信自家兄弟,這是犯了組織條例。」鳩說道。
慕瑞奇遭追殺,厭煩了外面的你爭我奪;而組織惜才,便將他網羅到組織里,給他一個新身份,讓他專門研究供終極特務使用的各項武器與藥劑。
慕瑞奇自然是欣然接受,因為他太喜歡這個組織的神秘,所以他現在和終極特務算是自家兄弟。
「我不是不相信雕,只是,楚翎單純的就像一張白紙,她怎麼可能會……」他怎麼想都不可能。
「的確是她自願的,不過,她以為我不敢。」雕實話實說,神情因慕瑞奇的坦言顯得有些落寞。
而慕瑞奇的坦言、蘇巧曼的存在、唐楚翎的身影,這些東西合起來,竟亂了他的思緒。
「那你也不該真的吻她,難怪她要控告你性騷擾。」慕瑞奇為自己、也為唐楚翎抱屈。
「博士,我肯定一定是你的楚翎先騷擾了雕,等把她帶回來,你可以自己問個明白。」鵬自信的補充。
「雕,你說楚翎是自己買回台灣的機票,還刻意甩掉你,那是為什麼呢?她的父母不在了,嫂嫂對她又不好。」慕瑞奇當真不解。
「我已經跟她表明過身份了,她還是想甩掉我,她的行為舉止違反常理,我也不好強硬地帶她回來。目前她住在她哥哥家,我會緊盯著她的。這是磁片,我肯定唐楚翎身上還有。」雕將磁片遞給慕瑞奇。終于講到正題,雕的思緒恢復正常。
「博士,你的研究資料只有你和唐楚翎知道,唐楚翎不願意跟雕回來,會不會是唐楚翎……」
鳩話都還沒說完,慕瑞奇便激動的反駁他的看法。
「不可能,楚翎跟我那麼久了,我了解她;況且,她要偷我的東西易如反掌,何須如此大費周章。」跟蹤、寫恐嚇信、裝炸彈?
「博士,這只是假設,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鵬安撫道。
「博士,唐楚翎不願跟雕走是事實,不管你跟她關系如何,我們還是要查。」鷹說道。
「博士,現在無法確定你的研究是否外流,若是外流,嚴重性你自己知道。」鶚繼續補充。
「我當然知道!」但他內心卻仍對唐楚翎深信不疑。
伙伴的臆測,便是雕在先前懷疑過的,也因此他才沒硬將唐楚翎帶回來;只是,此刻他內心深處竟有個想法與慕瑞奇是一樣的。
「雕,還有其他線索嗎?」鳩問道。
「有,我找到唐楚翎時,她正從一間郵局走出來,也許是寄出了什麼東西。還有,在美國的機場時,我曾跟兩個要搶磁片的人交過手,他們的領帶上有這種記號,我猜是某家公司的標志。」雕在紙上畫出了他看到的標志,那是用幾個英文字母上下疊合起來的標志。
「這個交給我來查。」慕瑞奇拿過紙,他要證明唐楚翎是清白的。
「博士,你也要想一想,把你這邊知道你這項研究的人全列出來,可能的、不可能的都要。」鵬說道。
「我想想,我會盡快告訴你們。」
「博士,還有唐楚翎是否有偷研究的動機與理由。」雕問道。如果她真如慕瑞奇所言般單純,那她就沒偷研究資料的動機與理由。
「這個我也會好好想一想。」
「雕,你有在唐楚翎身上動手腳吧?」鷹問道。
「當然有。」
「動什麼手腳?」慕瑞奇還不懂終極特務之間一些默契的對話。
「不用緊張,只是放個她短時間內察覺不到的發信器。」鶚說道。
「這樣才能完全掌控她的行蹤。」鳩補充道。
「所以,我們的任務也得開始了。」
他們必須確定磁片有無外流,並查到要搶磁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