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淨黑心貨 第5章(2)

書名︰吃淨黑心貨|作者︰喬寧|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打著飽受驚嚇的名義,華敏連著數日早上都稱病不起,避開了與封家人踫面的場合。

她心情欠佳,才懶得伺候這些戲精。

倒是這幾日,封以揚異常的沉默。雖然一樣對她關懷體貼、事事呵護,可是她總覺得他與尋常的模樣不大相同。

用過午膳之後,華敏懶洋洋地斜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中執著以沉香木制成的一等畫筆,在雪白的絹紙上畫著要交給工匠的簪子草圖。

封以揚開設萬物店鋪的計劃,已經如火如荼的展開,不僅出動了封氏一門的年輕子弟,連外戚那邊的人才也用上了,底下還精挑細選出百來名年輕能干的管事,派到已經勘查好的各個州城,準備著手開店的雜事。

為了與封氏原本已有經營的店鋪生意區隔,萬物店鋪主要與封氏以外的商人合作,或是找尋商譽良好、手藝絕佳的貨郎一同合作,雙方結盟互利。

沈記的胭脂香粉,以及她獨門專售的保養品,已經敲定會在萬物店鋪上架,而且實賣實賺。為此,封以揚還特地吩咐各地管事,作帳時務必要記得將沈記胭脂所賺得的帳目分開。

封家人知道內情之後,氣得在暗地里大罵她是狐媚子,不知對封家的寶貝下了什麼迷魂咒。

嘿嘿嘿,開發彩妝與保養品只是第一步,緊接著她還想攻佔西涼國的發飾市場,只要她可以設計出獨特少見的簪飾,再加以炒作,肯定可以讓那些愛美如命的女子乖乖掏出錢買帳。

一想到白花花的銀兩,華敏臉上的酒窩漾得更深,笑容也更甜、更燦爛,執著畫筆的縴手使起來也越發有勁。

「少夫人,少夫人!」侍女婉兒風風火火的奔進房內,上氣不接下氣的喘道︰「大事不好了!」

華敏頭也不抬,懶洋洋地回道︰「除了封家破產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稱得上是大事。」

聞言,婉兒嘴角不禁抽了抽。這個少夫人也真是的,開口閉口都離不開錢,當真是個錢奴,真不曉得金當家怎會對她如此著迷。

「少夫人,方才經過穿堂,我听見下人們在說,夫人有意讓少主娶紫鴛當妾室!」

繪著牡丹的畫筆驀然一頓,華敏揚眸,臉上卻看不出任何喜怒。

不該有的酸意,竟然自胸口流溢而出。她表面上淡然冷靜,心中卻似打翻了千壇酸醋。

不該這樣,她不該在乎這種事。她與封以揚不過是形式上的夫妻,她嫁他只為錢財權勢,不是因為愛他,哪怕他對她再好,她都不能動心。

如今他若是轉移目標,將心神擱在別的女人身上,這樣不是正好?為何她要心生酸楚?

矛盾的情緒凌遲著華敏,她故作不在乎的提筆再畫,冷淡地回上一聲︰「是嗎?」

那日紫鴛救了她和封以揚,回到封府之後,蘇總管自然將紫鴛的忠心之舉,在封家長輩面前大力贊美宣揚。

紫鴛本就是封夫人身邊得寵的貼身侍女,據說她自小家境富裕,父親還是個小闢,只是後來得罪朝中重臣,被摘去了烏紗帽,從此家道中落,一貧如洗。

因為種種淵源,紫鴛進了封家。生性聰敏的她,自小飽讀詩書,又曾經拜師學武,可說是文武雙全的一等才女,進封家沒多久,便讓封夫人挑中,成了貼身侍女。

封夫人甚為喜愛這個心思細膩,應對進退有據,談吐不俗的侍女,不僅親自幫她起了新名字,更特別允許她可穿著紫衣紫裙,好與新名字相映襯。這個舉動背後隱含的意義可大了!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放眼當世,唯有封以揚能穿上價值千金的紫色衣裳;人家是「洛陽紙貴」,這里是「西涼紫貴」。

人貴衣貴,無論春夏秋冬,封以揚永遠有穿不完的紫色衣袍,以彰顯他尊貴的身份地位。

封夫人卻幫一個侍女起名紫鴛,又讓她能穿著紫衣,其用心可就耐人尋味了。

「其實啊,關于紫鴛的事,老早就有人在傳。」婉兒開始滔滔不絕的道起他人是非。

「夫人起先有意收紫鴛當義女,但是紫鴛不願意,那時候大家都當她是瘋了,能當封府的義女,那是多大的福氣啊!」

然而,對照如今的局面,眾人方知,紫鴛想當的不是封家義女,而是封家的兒媳婦。

「這個紫鴛啊,心思藏得可真深,大伙兒都沒發現她對少主有意,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一想到同為奴婢的紫鴛就要麻雀變鳳凰,婉兒的口吻不免泛著酸氣。

對照之下,華敏倒是挺淡定的。那日紫鴛不顧自身安危,飛奔救主,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紫鴛對封以揚抱著怎樣的心思。

而且經婉兒這麼一說,她想起那日向封家長輩行奉茶之禮時,紫鴛還冒著被封夫人責怪的風險,站出來替她圓場,無非是想主動對她釋出友好之意。

想來紫鴛心思縝密,明白自己不可能當上封家少夫人,若想當上封以揚的妾室,日後也得看她這個正妻的臉色過活,若能早些與她交好,自然對她日後的處境有好無壞。

「她英勇救主,又是夫人最寵的侍女,如果真當了以揚的小妾,也沒什麼好訝異。」華敏一副事不關己的說道。

婉兒瞪大眼楮,激動的道︰「少夫人怎能這樣無動于衷?!您才剛過門沒多久,夫人便主張要幫少主納妾,您听了都不生氣嗎?」

華敏低垂眉眼,繼續繪著紙上的牡丹花簪,貌似不想搭理婉兒,其實她滿月復心思早已經是百轉千回。

將不該有的酸意藏回心底深處,她萬般告誡自己,不能再對封以揚的事起任何心思。

她在心中對自己強調,她對封以揚並沒有絲毫感情基礎,她心中也早有別人,封以揚若能愛上別的女子,她也能無愧于心的,好好利用他的權勢地位賺錢。

「有什麼好氣的?他愛娶便娶,我也管不著,總不能拿條鏈子把他栓在房內。」

啊,這個少夫人果真跟蘇總管形容的一樣,眼中除了錢,什麼也看不見,無情無義又無心。

「少夫人難道不擔心,日後紫鴛要是得了寵,少主將從前給少夫人的種種疼愛與好處,全都轉到紫鴛手上?」

華敏笑笑抬起臉,口吻輕柔如羽的道︰「他要是敢這樣做,我就拿把刀,把他閹了!」

婉兒被她眼中的森森冷意,逼出一個好大的寒顫。她絕對相信,這個視錢如命的少夫人,為了錢肯定什麼事都干得出來。

保不濟,哪天少主被人默默給砍了,封家改由寡婦當家做主。

「少夫人,我能斗膽問您一個問題嗎?」

「問吧。」華敏細心地替紙上燦爛綻放的牡丹花繪上嫣然色澤。

「您不愛少主嗎?否則怎能眼睜睜看著少主納妾,卻一點也不為所動?」

「愛?」華敏嗤笑一聲,卻沒了下文。

這……究竟是愛,還是不愛?婉兒被她的反應弄糊涂了。

「我當然愛封以揚。」華敏淡淡地說道。

她愛他的錢,愛他的勢,她愛死所有他擁有的一切。他可以幫助她翻身,從一個平凡少女,一躍成為富貴少婦,面對這麼一個活跳跳的金元寶,她能不愛嗎?

「少夫人……」婉兒又想問上兩句,卻听見身後有道沉重的腳步聲靠近,她側過身一瞥,不禁訝然。

「少主!」婉兒趕緊福身行禮。糟了,方才她與少夫人那番交談,不知少主可有听見?!

華敏微詫的揚起陣子,看見封以揚端著一張溫潤笑顏,金褐色眼眸卻是異常灼亮,她心下驀然一跳,莫名起了一絲煩躁。

「下去吧。」封以揚遣退婉兒。

華敏瞧見婉兒是發著抖的退出房外,這可是勾起她某些好奇心來。

自從嫁入封家之後,她才發現,封家上下,人人都極為懼怕封以揚,在他面前做起事來,個個提心吊膽,格外謹慎小心,生怕會惹怒他似的。

倘若是下人如此,那也就罷了,畢竟封以揚身份尊貴,下人自然不敢惹怒得罪;然而就連封家人,在他面前,也是連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長幼有序這個禮,似乎並不適用在封家。至少就她目前所見,封以揚說一,就連封老太爺也不敢說二。

縱然封氏上下全將封以揚當成金寶貝,但也不至于小心翼翼到這種地步吧?

必于這點,她就不大明白了。封以揚這麼好脾氣,可說是溫潤謙雅的貴公子,眾人實在沒道理這般小心翼翼的伺候他,簡直將他當成一個土皇帝似的。

華敏斂了斂心神,對上封以揚那雙金眸,剎那間似乎捕捉到一絲怒氣,可他那張俊臉明明噙著柔笑呀!

她輕蹙起一雙秀眉,總覺得有些說不透的古怪……

封以揚內心惱極了。

不,可以說是又惱又怒。

當他親耳听見,她一點也不在乎他納妾,佇立在門外的他,差點起了將紅檜大門拆爛的沖動。

可他沉下心,冷靜尋思,敏敏不在乎「封以揚」,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對她而言,封以揚只是一個能助她由貧轉富,能協助她將沈記胭脂的生意擴展到最大化的一個工具。

而他,為了誘她入甕,故意裝出溫良恭謙的玉君子模樣,讓她毫無心防的、用盡心機的算計他,盡情的打他主意。

說實話,他內心非常清楚,敏敏討厭陸雅清,倘若她知道實情,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欣然與他結為夫妻,夜夜同床共眠。

所以打從一開始,他便極力隱藏自己高傲跋扈的性子,不讓她瞧出半點端倪,更不打算告訴她實情。

只要可以擁有她,他願意不計一切代價。而今,她終于是他的人,是他名正言順娶進門的妻子——

盡避是以封以揚的身份。

然而,貪婪的人心永遠不可能感到滿足。擁有她之後,他開始在乎更多。

因為頂著封以揚的軀殼與身份,他開始不安,憂心她真會喜歡上他偽裝出來的這個封以揚。

可是,倘若他偽裝出來的這個封以揚,不能真真正正的擁有她,那這一切豈不是又失了意義?

矛盾,由此而生——

直到後來,他總算厘清一件事。

即便他反算計了她,讓渴望已久的人兒自投羅網,但是倒映在她眼中的人,終究不是真正的他。

他想要她愛上他,卻又害怕著,萬一她知道藏在封以揚這具軀殼底下的、真實的他,會不會下定決心推開他,從此離他越來越遠,再也不願意靠近。

遠在二十一世紀之時,心高氣傲的他,已經被她拒絕過一次,他無法再忍受一次那樣難堪的滋味,更無法忍受,再一次當面听見她說討厭他,不想再見到他的那些話。

因為如此,他絕對不能告訴她實情。

然而他又不甘心一輩子用封以揚的身份與她相愛,也不願意她愛上封以揚。

這矛盾的心情令他無比痛苦,卻又無從解套,只能鴕鳥心態的自我安慰,至少她是他的人,只要他繼續隱藏真實身份,讓她將他當成可以供她翻身致富的封以揚,她永遠不會離開他。

「你……還好嗎?」華敏見封以揚遲遲沒開口,只是直勾勾地瞅著她,搞得她心中七上八下如坐針氈。

「娘剛才找過我,談了一些事。」封以揚淡淡說道。

「嗯。」華敏低下頭,繼續完成手邊的發簪樣式圖,一副沒她事兒的神情。

「你不想知道是什麼事嗎?」

「方才婉兒已經跟我說了,娘想讓紫鴛進門,讓你納為小妾。」

見她一臉若無其事,仿佛此事一概與她無關,封以揚真不知該為此感到高興,還是繼續方才的惱怒情緒。

他既想要她在乎他、喜歡他,同時卻又害怕著……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即便上回親耳听見她大喊著陸雅清,但那終究不能證明什麼,他不能冒著她會推開他的風險,告訴她實情。

或許,他惱的是在她面前缺乏自信,又不干不脆的自己,這樣的他,一點也不像陸雅清。

「你一點也不介意?」壓下心中的煩躁,他又問。

華敏笑吟吟地道︰「你放心,我可不是什麼醋妻,我明白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尋常的事,你若是真想納她為妾,我是不會反對的。」

封以揚知道自己不該為了她的反應生怒,但終究還是難以忍受她的無動于衷。

「想不到我娶了一個這麼懂事識大體的妻子。」

听見這句挖苦意味濃厚的自嘲,華敏一僵,捏在手中的畫筆微微發顫。

又是錯覺,絕對是錯覺!否則她怎麼會覺得,正在跟她交談的人是陸雅清!

她屏著呼吸,心跳紊亂,身子不可抑制的發抖,緩緩抬起眸光,望向佇立在花窗前挺拔頎長的紫色身影,眼底升起朦朧霧氣。

丁敏敏,想不到你這麼笨,還懂得怎麼賺錢。

熟悉的語氣,相仿的調侃話語,但是那張臉……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