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裝潰明亮的餐廳,熱情的音樂沖擊著耳膜,很有非洲狩獵的味道,熱烈激昂,激奮人心。
「丁小姐,歡迎喔,這邊請。」看似餐廳老板的人迎了過來,熱絡的跟她打招呼,帶著他們來到一處較為安靜的角落,讓兩人坐了下來。
夏誠亞怔愣了半晌,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
「坐啊!」丁璟莎露出笑臉,在昏暗的燈光下,她較能自在的面對他的目光,也不再那麼扭捏。
夏誠亞挑挑眉,黑眸睨了她一眼,然後往他的位子上看過去。
「直接坐?」他環著手臂問,疑惑全寫在臉上。
這還真是「坐」啊!沒有椅子,只有一張墊子鋪著,直接坐在地板上。
「嗯!坐吧!這是摩洛哥餐廳的特色,席地而坐才能感覺這種異國風情,試試看吧!」她相信愛爬上樹偷閑的他,一定也會喜歡席地而坐的感覺。
夏誠亞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既來之則安之,無妨。
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服務員在桌上擺上原始風格的香精蠟燭,淡淡的香氣飄散在空氣里,平添一股神秘的氣氛。
「怎麼樣?感覺不錯吧?」丁璟莎獻寶似的露出笑容。
「嗯。」他點點頭,只不過讓他感興趣的不是這家餐廳,而是她臉上的笑容,她似乎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孩,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讓她的臉充滿光采。
「點菜吧!」她像是個盡責的服務生,拿起菜單放在他面前,好笑地看到夏誠亞的濃眉微微皺起。
塔吉?谷司?飛塔?這些是什麼東西?連听都沒听過。
雖說夏誠亞經常在外用餐、應酬,但通常都會選擇法式、美式的正式餐廳,因此他對這種用餐方式很陌生。
「我不會點。」他將菜單推回她面前,翻了翻白眼。「妳來推薦吧!」
丁璟莎閃動著慧黠的雙眼,朝他笑了笑,開始介紹起來了。
「摩洛菜的特色在于燜煮及香料的運用,像『塔吉』這道菜就是用香料來燜煮牛羊雞魚各種肉類……」她偏著頭,看了他一眼。「你喜歡吃什麼肉?」
「牛肉。」他不考慮的說。
「那就點道洋芋蕃茄塔吉牛肉吧!又營養又好吃。」她幫他下了決定。「吃的時候用一種叫做Pita的白圓餅來佐食,這兒的牛肉相當女敕爛入味,你一定會愛上它的。」丁璟莎介紹得很認真。
「不過啊,我最喜歡的一道主食叫巴司蒂亞餡派,是將咖哩肉末、花生碎粒等材料包在派皮里去烤,烤到派皮超級脆後,在派上均勻撒上小白糖,很好吃哦!」她面露幸福的神色,好似已將美食送入口中一樣。
不如果還吃不飽,再點個摩洛哥泡餅--雞飛塔,就是將雞大腿燜煮得爛透,再加上咖哩醬汁,帶點辣味的口感,保證讓你永生難忘。」
看她說得興高采烈,眼楮像夜空里的星子般閃亮,他好笑地說︰「這家店妳該不會有投資吧?」否則怎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還介紹得煞有其事。
她的回答是幾聲甜笑。「我是很想投資啊,不過……雙手空空。」她做勢翻了翻口袋,表示身無分文。
「別裝可憐喔,今天做東的人是妳,怎麼可以喊沒錢呢?」他悠閑自得的看著她的笑臉,故意露出同情的眼神。「不過,為了不讓妳留在這里洗碗,今天就算我請了。」
「真的嗎?那我就不客氣了。」丁璟莎眨了眨眼。「恭敬不如從命。」
氣氛很融洽,音樂很迷人,兩人交纏的目光有著前所未有的親昵與愉快,夏誠亞幾乎不記得他什麼時候有過這麼愉快的心情了。
他們點的餐很快送來了,然而除了幾支夾配菜用的大湯匙外,沒看到其他餐具,他的眉頭又皺起來了。
「道地的摩洛哥菜,要用手吃,才會有那種感覺。」丁璟莎體貼的替他將配菜夾到派皮里,放到他手中。
夏誠亞撇了撇嘴,算了,就試試吧!
他拿起派餅往嘴里送,咬了一大口--濃郁的咖哩口感在嘴里散開,別有一番風味。
「怎麼樣?還不錯吧?」她靠了過來,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那認真的模樣,讓夏誠亞將手里的派餅轉個方向往她嘴里送去。
「妳吃吃看,就知道好不好吃了。」他笑得很開心。
燈光下她的小臉微紅,張開嘴不客氣的咬了一口,很滿意的點點頭。
「真是好吃極了!」她把派餅推回他的面前,換他大快朵頤。
很多事情只要一開始,似乎就停不下來了,他們兩個竟然就隔著-張桌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將一塊派餅吃完,熟稔的就像是認識多年的好友。
夏誠亞深邃誘人的黑眸沒有須臾離開過她精致的小臉。
「用手吃的感覺的確不錯,下次該試試看用手喝湯,感覺一定更好。」夏誠亞笑望著她,低沉性感的聲音,令人心情舒坦。
「喝湯?!不會吧!」她笑了出來。
他的風趣讓人欣賞,他的笑容令人迷亂,她的心像失去控制般的狂跳,在他專注的目光中顫動著。
她不懂愛情的滋味,但在這一刻,她滿心幸福。
看著丁璟莎澄亮的眼楮,听著她慧黠的話語,夏誠亞覺得有股暖流悄悄漫過心坎,是一種陌生卻又溫暖的感覺。
夜深了,餐廳的人愈來愈少,到最後,只剩下他們這一桌還在笑著聊著,絲毫不覺時光流逝,直到服務員面帶歉意走到兩人面前,請他們改日再訪。
兩人相視一眼,又是會心的微笑。
曾幾何時有過這種相知相惜的感覺,他們竟然有說不完的話,在夏誠亞的記憶里,似乎隱約有個模糊的印象,在一個熱得讓人頭昏的仲夏午後,一棵大樹底下,一個……不甚清楚的影子,在他的腦海中隱約浮現。
兩人走出餐廳,路上行人稀少,繁華熱鬧的台北市,終于有那麼一點安靜悠閑的氣氛。
因為車子停在有段距離的停車場內,兩人並肩走著,夏誠亞忽地偏過頭,對著她說︰「真奇怪……」
「奇怪什麼?」丁璟莎抬頭笑間。
她的笑容甜美,他的心像是被融化了。「我不記得妳,但是我卻又記得妳。」夏誠亞覺得自己瘋了,說話開始顛三倒四,一點邏輯也沒有。
「呵呵……」丁璟莎搖搖頭,雖是不解,但唇邊的笑容仍舊迷人。
「我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妳,但是每次一見到妳,那感覺就愈來愈熟悉,像是記憶深處早就刻下痕跡,想忘也忘不了。」夏誠亞覺得他一定是累昏了,這種肉麻話他也說得出來。
丁璟莎唇邊的笑容僵了下,他露骨的言詞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今晚共餐的感覺很棒,一顆心被他迷得一塌糊涂,更別說是他說出口的話……她覺得自己已經有些站不住了。
「小心!」看她晃了晃,夏誠亞趕忙扶住她,大掌再度握住她的小手之後,就沒再放開。
「夏誠亞……」她艱難的清了清喉嚨,腦袋一片混沌。
雖然愛情的發生總是很突然,但這、這、這……突然得太讓她意外了!
他一句話也沒說,不過他的眼楮傳達出來的電力卻十分驚人,她被電得七葷八素,幸福得一塌糊涂。
之前,她曾在夜里怨嘆過自己的專情,不該對一個遙遠的人有太多思念,但是現在她終于釋懷,曾經為他守候的等待、感情的空白,都不再令她無奈。
「我送妳回家吧!」夏誠亞撫上她細致的臉頰,知道現在說什麼都不對,兩人的感覺來得太強烈,別說是她訝異,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沒再多說什麼,現在的思緒太紊亂了,她想,只要再過一陣子,她就能搞清楚了。
是呀!只要再一陣子,就能搞清楚了。
然而過了好一陣子,她不但沒有搞清楚兩人的關系是什麼,就整個人往里頭陷了下去,他們雖沒有一般戀人的親密接觸,最多也只是牽牽手,但她卻很明白,在她的心里,夏誠亞已佔了一個位子。
他對她好得不可思議,三番兩次出現在茶館里,替她洗杯子,堅持不讓她受傷的手踫水,偶爾還幫她招待客人。但最常做的事就是沖著她看,看得她心慌意亂。
他很忙,即使人在茶館里,手機卻總是響個不停,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定要到茶館里來,可她不敢間,怕答案是她所不能負荷的。
由于太了解自己的個性,一愛上就會付出所有,所以她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對早已傾慕的他放下所有的感情,于是只能在旁觀望著,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她自認將自己的感情控制得很好,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打了一通電話--
「我感冒了。」電話里,他的聲音听起來鼻音很重。
「快去看醫生啊!」她用肩膀夾著電話,一邊收拾櫃台,想起他兩天沒出現,沒想到竟然感冒了。
「妳一點都不關心我。」他的語氣听來有埋怨的味道。,我兩天沒去,妳一通關心的電話也沒有,徹底打擊我的自信心。」
她很想笑,但是只要想到他人不舒服,她就笑不出來。
「我以為你很忙啊……」她心虛的回答。
天知道這兩天她最常做的就是對著電話發呆。
「我發燒了,三十九度半。」他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頭昏腦脹,卻整個腦海里都是她的影子,讓他更加頭痛欲裂。
從來都是女人惦著他,這是第一次他掛念女人,一個對他視若無睹的女人。
「有沒有去看醫生?」她急忙問道,猜測他一定懶得去看醫生。
「沒去。」他的答案跟她想的一樣,不過他接著說的話,倒讓她訝異了。「我想吃妳店里的簡餐,想吃妳煎的荷包蛋,最好還泡壺茶來。」他被她泡的茶養刁了嘴,咖啡愈來愈不合胃口。
哇!點起餐來了。「五十七巷不外送的。」她被他逗笑了。
「連我也不送?」他問
「當然,」她嘆了口氣,他听來有氣無力的,真叫她擔心。
「那如果說,我想見妳,妳可以把自己送來給我嗎?」他的語氣低沉,听來沒太大的起伏,卻在她的心里投下一顆炸彈。
「夏誠亞!」她低斥了一聲。
「璟莎……我頭好昏喔!」他沒有理會她的抗議,借著病耍無賴。
丁璟莎的內心掙扎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就當作是看個朋友,應該不為過吧?
對于朋友,她一向不吝于付出關心,但因為對象是他,揉進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也讓她遲疑起來。
她能讀得出來,他的眼中有某種企圖,關于她的企圖。
她雖然滿心歡喜,卻也不免捉心吊膽,因為他過往的紀錄太過「輝煌」,她縱使心頭小鹿亂撞,卻也擔心自己受到傷害。
「妳真的不來看我?」察覺她的遲疑,夏誠亞的語調听來更加無力了。「既然不來看我,那就算了,我掛電話……」
「等一等!」再怎麼想保護自己,一听到他這麼說,也忍不住了。「我過去看你。」
話筒的另一端有幾秒鐘的沉默,嗄啞的嗓音才又傳了過來,告知他的住址。「我等妳來。」
話畢,像是不願給她反悔的時間,隨即將電話掛了,徒留她對著話筒發愣。
深吸了一口氣,她轉身走到廚房,開始準備他想吃的東西,心里滿是無奈,卻也有淡淡的欣喜。
他想見她……是嗎?他真的想見她?
帶了一些吃的東西,泡了一壺茶,坐著計程車到了夏誠亞的住家前,才按了門鈴,挺拔的身影隨即出現,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往屋里拉去。
她驚呼一聲,被他夾在門與他的胸膛之間,她抬頭看他,未刮的胡渣讓他多了一分不羈的味道,簡單的休閑服不減他性感的豐采,她緊張得快喘不過氣。
「我等妳好久。」他低頭,額頭幾乎要踫上她的。
「吶!傍你送外送來了,總要給我點時間吧。」她壓抑著緊張,將手中的東西提到他面前,擋住他過于狂野的眼神。
大掌握住她的手,臉上閃過一分不耐,沒有分神看食物一眼,還是直直盯著她瞧。
「我想見的人是妳。」他輊淺一笑,黑眸覷著她乍紅的臉,眼神雖因感冒而有些渙散,但仍掩不住他的意圖。
「我只是來送外送而已……」她緊張得呼吸困難。
他挑眉,嘴角漾開笑意。「璟莎,妳看起來好緊張……」他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笑容迷人至極。「怕我吃了妳?」
慵懶低戛的嗓音撞擊著耳膜,她覺得她的耳朵嗡嗡作響,神智不甚清醒。
她注視著他,發現他正朝她微笑,而他眼中的熾熱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是!她是怕,卻不是怕他吃了她,是怕她自己會迷昏、醉死在他迷人的眼眸里。
「天啊,我的頭好昏……」他朝著她一笑,雙腿卻突然一軟。
「小心!」她用盡全身力氣撐住了他,將他往沙發扶去。
「天啊,你真的在發燒!」她終于察覺到他過高的體溫。
她讓他在沙發上坐下,把手中的東西放到桌上,找到浴室,隨手擰了條濕毛巾,擦拭他的臉,替他降低溫度。
「都幾歲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她忍不住叨念著,將濕毛巾放在他的額頭上,轉身在背包里翻找著剛才到藥局買的成藥。
「趕快吃藥吧,再這麼燒下去怎麼行?」她將藥放在他的手心,轉身去倒了杯水。
夏誠亞黑眸微睜,看著她在自己屋里忙進忙出,已沒有剛才的緊張、羞澀,反倒散發出一種沉靜的氣息。
他被動的吞下了藥,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過她。
對于她的感覺,他只有四個字能形容,那就是一言難盡。
她美得很月兌俗,給他很特殊的感覺,讓他不可自拔的想無時無刻見到她,他想待在她的身邊,擁抱她的美麗。但她又給他一種距離感,像是不相信他,抗拒著他,讓他有種握不住的感覺,卻因此而更不想放手。
他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所以今天他很小人的利用生病,想要讓兩人的關系有所突破,他知道,她對他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
「我想喝茶。」他看著她,其實最想做的事是擁住她。
「吃藥不準喝茶!」她瞪了他一眼,雖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但仍強自鎮定。
「我想到妳的茶館里上班。」他想常常看到她。
「神經,大經理不做,想當跑堂?你真的燒壞腦子了!」她失笑地搖搖頭,不當一回事。
「我想蹺班一個月。」他想待在她的身邊。
「那你爸爸會氣瘋。」她翻了翻白眼,就當他人在發燒,說話沒頭沒腦。
「我還想……」他望著她,又想說話了。
「你別想了!」她終于笑了出來,摀住他的嘴巴,不讓他繼續說話。「你想了一大堆,都是不能做的事。」
他反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吻。
丁璟莎唇邊的笑容頓時僵住,全身開始不自在了。
「是嗎?我想了半天,結果都是不能做的嗎?」黑眸凝視著她,彷佛深不可測的漩渦,想將她卷進去。
「……」被他這麼盯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被催眠似地回視著他。
「那如果說,我想吻妳,可以嗎?」
他在說什麼?!她又幻听了嗎?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頷,讓她迎視他,望著她迷惘的表情,深覺自己也被她吸引住了。
她沒有給他任何同答,只是用一雙迷蒙的美眸凝著他看,他怎麼有辦法保持理智?
「可以嗎?」他又問,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耳畔,看見她輕輕地顫抖,他笑得更深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她還沒打算讓兩人的友誼變質,她還沒打算要將自己的心交出去……
答案清楚的寫在她的心底,但當他強烈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時,她的心就亂得一塌糊涂,根本什麼也想不起來。
「不……」
唇瓣乍熱,夏誠亞已吞沒她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