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先前不過是世界大亂,那麼眼前這場飯局對她而言,無疑是徹底瓦解她的世界。
「韓森,我恨你,我真的恨你!」徐蜜淇用力抽回被握緊的小手,躲回電梯里,死命按下關門鍵。
然而,高大偉岸的身軀就卡在電梯口,電梯門始終無法順利闔上,那穿著一身深藍西裝,端著一張俊秀臉龐的惡魔,佣懶地笑睇她,一看便知他是在恥笑她的不自量力。
「小兔子,我說了,你不可能永遠這樣逃避下去。」韓森邁開筆直的長腿,直接進電梯逮人。
徐蜜淇抵死不從,一個勁兒的猛搖頭。「我為什麼要跟你爸媽見面吃飯?
我又不是你們家的人。」
「你是我的未婚妻,跟我爸媽見面是遲早的事,等到我們見過雙方父母,就可以盡快籌辦婚禮。」
韓森笑得像天使,將她拉出電梯的舉動,卻像極了要推她入火坑的魔鬼。
「不!你這個魔鬼!你這個邪惡的野獸!我從頭到尾都沒同意跟你結婚!」
徐蜜淇的雙腳緊緊吸著地板,使出全身蠻力與他拉鋸,眼泛淚光的慘叫引來無數用餐客人的側目。
這里是新落成的購物大樓,頂樓是經由名家設計,特別打造成宛若賭場轉盤一般的旋轉餐廳,金碧輝煌的裝潢,各式奢華的造景,價值不菲的藝術擺設,全都顯示出此地絕非她這種收入水平之人,該踩進來跟自己錢包過不去的地方。
「好了,別再演了,你這麼喜歡演戲的話,下次我帶你去看舞台劇。」韓森眸光一橫,笑笑安撫情緒已經暴走的她。
「我才沒有演戲!你這個魔鬼,你不能逼我!」嗚嗚嗚,她的生靈義飄住半空,吐長舌頭哭喊著「我死得好慘哪」。
「徐小兔,你給我乖一點,還是等會兒回家,你想再嘗試一遍‘韓森的五十道公式’?」
低滑如絲的嗓音,如羽毛般搔過耳殼,徐蜜淇嬌軀一震,腦中立時充塞著無數的婬靡畫面。
都怪那本轟動歐美的情色小說!自從他翻完那部小說,便時不時以此揶揄她、調侃她,更認定她重口味,他必須時刻變換花樣與招式,才能好好滿足她的需求。
嗚嗚嗚,她百口莫辯啊!她也不過是一時好奇,便買了那套小說打發無聊,誰知道會成為野獸的情趣教書,好冤啊!
從那之後,他在床上的花招可多著,還戲謔的稱作「韓森的五十道公式」,差點沒將她活活累死。
「我想想看,上回我們已經進展到哪一式?」韓森認真地尋思考究。
「二十六?還是二十七?」
徐蜜淇雙頰紅艷,慌亂地左右觀望。要是被別人听見,她一定羞愧地想咬舌自盡。
「我走就是了,你不要再說了。」她恨恨地說。
「你不喜歡我想的那些招式?」他將她拉入懷里,吻了吻她柔軟的粉頰,毫不介意在眾目睽睽之下與她調情。
「我……」
她心虛的舌忝舌忝下唇,兩頰越發嫣紅。若是說她不喜歡,那未免太虛偽,她幾乎夜夜沉迷在他高超得令人發指的性技巧中,無可自拔。
「你喜歡對吧?你喜歡我,也喜歡我的吻,更喜歡我在床上把你剝光,用我的嘴讓你快樂。小兔子,我已經勸告過你多少次?唯有誠實才能解救你的困境。」
……才怪!困住她的人,不就是他這只野獸嗎?
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誘惑她,無論是以吻,或是以其他更卑劣下流的方式,他就是想從她口中听見她的真心話。
她孬,她軟弱,她定性不足,總是一再敗在他各種甜蜜的誘惑里,對他吐露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意。
「我們真的……要結婚嗎?非結婚不可嗎?」徐蜜淇垂頭喪氣地問,極不情願的任他牽著走。
「當然。」談及這件事,他的口吻強硬,絕無半點商量的余地。
「你不考慮一下嗎?對象是我耶!你都不害怕嗎?」
「怕什麼?」
「我的皮膚很白,但是不富有也不美麗,你都不會猶豫嗎?你真的想娶一個像我這樣的女人當老婆?」
「徐蜜淇,你繼續說沒關系,反正不管你把自己說得多糟糕、多不堪,你都嚇不倒我。」
「我、我有很多怪癖,你真的不怕?」距離包廂越來越近,她的思緒開始嚴重打結,說話也有點大舌頭。
嗚,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打消他想結婚的念頭?這只野獸莫非真是千年難得一見的非典型富二代,哪有人會搶著負責任,非逼她上禮堂不可。
「剛好,我在床上也有很多怪癖,我們互補。」韓森氣定神閑的回道。徐蜜淇困窘的偷瞪他一眼。這只披著天使外皮的野獸還真敢說!
「我很宅,而且有一點腐……」
「而我是你現成的幻想對象,不僅提供意婬,也歡迎夜晚實體試用,供你開發各種情趣用途。」
啊啊啊!這只滿腦子yin\欲的野獸,真的不懂羞恥二字怎麼寫。
不過……她得承認,以他的外型,確實是腐系女性意婬的絕佳首選,更別提是親身試用,保證一試上癮,快樂似天堂——
嗚嗚嗚!她是怎麼了?跟野獸在一起久了,思想也變得不純潔,被一堆黃色肥料喂養得天天婬樂無窮。
「夠了,停止你那一點效用也沒有的勸阻……或者該說是恐嚇?」韓森停在包廂門前,身形一轉,兩手緊扣她的肩。
徐蜜淇沮喪地低垂眉眼,悶悶地說︰「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再考慮一下,別這麼沖動……雖然這年頭離婚就跟上便利超商一樣簡單,但是如果事前多點考慮,也許我們都可以避過一場災難性的悲劇。」
「小兔子,你抬頭看著我。」韓森嗓音低沉順滑地勸哄。
掩在圓形鏡片下的烏潤黑眸挫敗地揚起,她緊抿著粉唇,神情無奈的瞅他。
「我喜歡你,真心喜歡你。我跟令你害怕的那種人不一樣,我不會騙你。」
「我……」芳心顫搖,她咬住下唇,說不出半句話。
曾經親眼目睹姐姐悲絕的死狀,她對他這種身分的男人充滿恐懼,無法完全相信他所給的任何承諾。
「相信我一次好嗎?一次就好,跟我結婚,讓我證明我沒有說謊。」
「……如果我搖頭,你一定會逼我陪你一起試‘韓森的五十道公式’,對不對?」
「你說呢?」俊美的野獸對她揚起誘人犯罪的笑。
徐蜜淇當真無語了。
「小兔子,信我一次吧?」
「……好。」
顫抖的回答剛落下,一雙溫燙的大手捧高她小臉,他溫柔地霸住她的嘴,讓她從里到外都充滿他的氣味。
「別擔心,今天這場飯局不過是形式上的見面,我爸媽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你只要敷衍過去就好。」他戲論地說。
徐蜜淇被吻得嬌顏嫣紅,唇瓣發腫,內心又窘又惱。
敷衍什麼啊!這只我行我素的野獸,連自己的爸媽都這麼無所謂,偏偏只針對她、糾纏她,甚至對她的大小事無比認真。
唉,難怪當初韓冰瀅會找上她。而那時,害怕把一顆心搞丟的她,急著擺月兌他,病急亂投醫,低估他的能耐,出了那個爛招,造成今日這種悲劇……慘慘!
「走吧。」
韓森又偷襲她的嘴角一記,一臉如沐春風,攢緊她發涼的小手,推開金色包廂門。
好,今晚這場飯局無論成敗,她都決定信他一次——
才剛扎根的決定,卻在她揚眸看見包廂里的某張臉時,隨即被打碎。
徐蜜淇曾經見過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玩弄她最愛的姐姐,帶給姐姐各種美夢與幻想,最後又殘忍地收回,讓姐姐淪為台北社交圈的笑柄,甚至因為不堪各種流言訕笑攻擊,弄丟空姐工作,只能躲回南投老家。
年長她十歲的姐姐,與平凡不起眼的她全然迥異。
從小到大的求學歷程,姐姐的成績優異,外型更是標準美女一枚,追求者眾多,北上念大學之後,便一直留在繁華喧囂的北部。
姐姐考取了空姐的職缺,因為負責頭等艙的緣故,總有機會認識富裕的男性。
當年她還小,沒見過那個間接害死姐姐的男人,姐姐住進療養院的那段日子,也將所有照片都剪爛,爸媽也不可能留下任何相關的物品。
但,她保留了姐姐的日記,日記中夾了一張姐姐與那男人的合影,她一直想不透為何姐姐會獨漏那張照片,而未燒毀或剪爛。
多年後,當她月兌離青春期,踏入社會接受現實的磨練之後,某一個夜晚,當她重新翻閱那本日記,又看見那張照片時,她才恍然明白一件事。
原來姐姐一直到死,都還愛著那個男人。
而那個害慘姐姐,單方面宣布分手後,視姐姐如妖魔的避開,即便姐姐的死訊被八卦周刊報導,也不曾來家里上過香的男人,此時就坐在她的正對面。
真是不可思議的巧合,那個男人竟然是韓森的堂叔。經過了這麼多年,她居然是在與未婚夫雙親見面的飯局上,得知那個男人的名字。
他叫做韓智杰,今年四十三歲,比她想像中還要年輕,外型也更俊俏。
「真的好巧,我剛好過來這邊吃飯,就踫上你們跟未來的媳婦吃飯。」
韓智杰兀自與韓森的雙親打招呼,還沒空搭理她這號小人物,因此她才能有更多緩沖時間消化這一切。
驀地,一只大掌暖上了她冰涼的手背,來回地搓揉,試圖將那份凍骨的寒意驅走。
她恍然回神,鏡片下的水眸一轉,與那雙觀察力敏銳的鳳眸對視,心口被軟軟撞了一下。
「小兔子,你身體不舒服?」打從踏進包廂的那一刻,他就察覺她的情緒轉換了,從忐忑緊張變成冰冷尖銳。
這樣的她,是他從未見過的面貌……但,是為了什麼?他始終揣度不出。
然而,當兩人一入座,他發覺她的眸光全釘在韓智杰身上,他總算明白她的古怪是因那人而起。
身為私生子,他自小與母親長居國外,與父系親戚本就不甚熟稔,韓智杰又只是堂叔,交情自然更淡,若不是今日巧合踫見,他大概連婚禮邀請卡都直接跳過此人。
蜜淇似乎認識他?但這怎麼可能?她討厭富二代,依她的年紀又不可能會認識韓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