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放開 第五章

書名︰手放開|作者︰洛彤|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新海紡織的辦公大樓位于台北市鬧區的十二樓與十三樓,除卻現在的工作人員外,辦公室里有為數近百人的員工,包括行政、業務、進出口報關等細項的分類,大有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態勢。

這樣的行政方式行之有年,績效也有相當的效果,只是這樣的規模在營收逐漸退步的此時卻是一大負擔,會議室里正七嘴八舌的開著會,首要之計就是裁員與縮編。

裁員與縮編影響極大,于是許多員工都發出嚴重的反彈……

「新海的制度一向在業界有所好評,更別說許多員工都是跟著新海一起成長,現在突然間說要裁員,教我們怎麼跟員工交代?」激動的員工代表在領導階層宣布政策之後率先發聲,表情不滿。

「這是現階段公司的政策,我們需要員工共體時艱……」一個領導階層的人接下這第一個反擊。

「不過才兩個月的業績下滑,需要這麼大動作裁員嗎?」另一個員工代表理所當然的不接受那個理由。

「我們必須設下止血點……」領導階層的人態度堅定,很明顯兩方並沒有任何交集。

會議室里吵得幾乎都要听不見彼此的訴求,每個人都盡力的堅守自己的利益,但會議開了一個多小時,還是沒有達成任何共識。

就在會議幾近宣告破局的時候,角落里突然冒出一個小小的聲音——

「易經理到哪里去了?為什麼易經理會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個業務的馮經理,之後業務就狂跌,接著就裁員、縮編……」那個員工站了起來,勇敢的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難道大家不覺得,解決眼前難關最簡單,也是最釜底抽薪的根本辦法,就是把易經理請回來嗎?」

此話一出,引起眾人回響,大家開始絮絮叨叨的小聲討論起來,當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大時,逐漸凝聚出一股強大且堅決的力量。

「請把易經理請回來吧,如果易經理一回來,相信新海的情況就會有明顯的改善,既不用裁員,又能兼顧公司的利益,這不是最好的方法嗎?」

員工將心聲傳達出來,將球丟到領導階層的手里,就是要等待他們的回應。

幾個領導階層的人,怎麼也沒想到會議的結果,竟然會是要他們將易孟宸找回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面對著員工發出的怒吼與堅持,他們卻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拒絕員工的要求。

而其中的某人,靠在另一個人的耳邊,輕輕的說了一聲。「我們應該先向董事長和總經理報告眼前的情形。」畢竟眼前的情況他們真的做不了主。

「好的,各位的意見我們會跟總經理報告,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結束,細節將會擇期再討論。」彼此對視一眼,在無言里有著共識,于是由某一個主管代表發聲。

員工代表們雖然不滿意,但也只能靜待回音,吶吶的消失在會議室里。

就在最後一個員工離開之後,會議室另一邊的門打開,走出一老一少的男人,還有一位美麗的女人。

「董事長、總經理、馮經理。」兩個出來當炮灰的男人,因為未達成目標而低頭等著責罵。

「沒想到員工的反彈這麼大。」易興遠坐了下來,才隔著一扇門,早巳讓他們听清會議室里的爭吵。

「爸,我們不需要跟他們溝通,要裁員直接就裁了,還跟他們客氣什麼?」易豐很不滿身為董事長的父親,做事竟如此不干脆。

「易豐,你身為新海的總經理,怎麼能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話?」易興遠瞪了兒子一眼,臉色很難看。

「難不成你真要照他們的要求,把孟宸找回來嗎?」易豐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都不聞不問兩個多月了,現在才要找,談何容易?」

「不容易也得找。」易興遠搖了搖頭,表情堅持。

罷才員工的那番話,真的是一語打醒夢中人。

他為什麼就是沒想到,眼前的難關都是在孟宸離開之後產生的,他刻意忽視這個非婚生子的能力,為的就是不讓易豐這個大兒子吃味,卻怎麼也沒想到,易孟宸才是替他頂起這家公司的主力戰將。

「爸!」易豐頭頂都冒火了。「他如果會回來早就回來了,不會故意端架子,還要我們去請他。」

「說不定,他就是等著當我們看清眼前的情況,心甘情願的用八人大轎扛他回來。」易興遠輕嘆了一口氣。

想當初,自己一夜的情人,帶了個十歲的男孩到他面前,宣稱是他的骨肉,還不怕他去驗DNA確認身分,要的就是希望兒子有個好的成長環境,希望小孩能認祖歸宗。

他原本並不予理會,沒想到那女人竟然飲藥自殺,還留下遺書來個臨危托孤,威脅他如果沒有將孟宸視為己出,那封遺書就會在朋友的幫忙下公諸于世,後果將會嚴重影響當時正有意參選市議員的他。

為了選舉,他以做善事的名義收養了一個無辜女人的兒子,雖然有諸多疑竇,但在他的遮掩下總算是順利過關,讓他當了兩屆的市議員,也撈了不少油水。

雖然孟宸名義上與實際上都是自己的孩子,但總是少了那麼一點親密,教他無法疼愛他,這種情形維持了二十幾年,仍是沒有什麼改變,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迷霧散開之後,易興遠才發現自己真是老糊涂了,孟宸這孩子的確有業務上的長才,在經營公司上也確實有一套,表現可說是可圈可點。

或許……他該重新看待易孟宸這一個兒子,但首要之事,就是將他找回來!

案親的表情,落入易豐的眼中,他心里一慌,目光不由得移向站在一旁始終保持沉默的馮玉婷身上,像是兩人有著某種不可告人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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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司的樓梯間里,兩個人正竊竊私語。

「現在該怎麼辦?我爸竟然想找那小子回來,你也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就在那天晚上被他發現……再怎麼說,你都是他的未婚妻,如果我爸知道……」易豐很明顯是慌了手腳。

縱使父親再怎麼不喜歡孟宸,但他動了弟弟的老婆就是不應該,他不認為父親會輕易原諒他。

「他不會知道。」馮玉婷倒是冷靜多了。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只要那小子一回來,事情就完了。」易豐來回的踱步。

「他如果肯回來,就代表他已經不當一回事,事情反而好收拾。」馮玉婷刻意安撫著手忙腳亂的他。

其實剛才在會議上馮玉婷雖然始終保持沉默,卻沒有錯看董事長細微的表情。

從易興遠的決定與表情看來,她能看出他對易孟宸開始另眼相待,更有可能賦予重任給他……

如果不是董事長對易孟宸有偏見,任何一個明眼人,都能看出易孟宸的能力比易豐好太多。

她雖然身為易孟宸的未婚妻,卻因為覬覦著易豐坐握大權而心動,忍不住與他多次發生關系,卻不料被易孟宸遇個正著,而那晚他發現事實後,立即消失無蹤。

說實話,那時的她並不後悔。

對她來說,愛情不能當飯吃,她要的是權勢與金錢,如果能與易孟宸解除婚約而嫁給易豐的話,她就直接當上了總經理夫人,也正好如了她的意。

但是,現在情況有了明顯的轉變,她是個能看清事情輕重的女人,自然知道現在她該選擇的人是她的未婚夫。

縱使他們曾有嫌隙,但是她相信憑著她的美麗與手腕,一定能成功讓易孟宸接納她的錯誤,讓她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她目前所需要做的,就是安撫易豐,並找回孟宸就可以了。

充滿詭計的她,已經在心里規劃出美麗的藍圖,期待結果的出現。

那個吻來得突然,他的宣告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在千娜的心里,掀起莫名的情緒。

那種情緒,讓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說不出是為了什麼,她的心中就是不踏實,總覺得若有所失,胸腔里滿溢的幸福像是會在下一秒就被抽空。

她想,那是因為她對他的不熟識,更因為他對她若有似無的隱瞞。

她不只一次認為,他已經恢復了記憶,但是卻不讓她知道。

他到底在等待什麼?

只是,這個所謂的「什麼」,在他甜蜜的糾纏下,她一直沒機會弄清楚。

只是,一個禮拜不到,那個所謂的「什麼」,似乎就找上門來了——

一天,千娜站在大廳整理環境時,看著一個穿著時髦的女子,儀態大方的走進她的小小民宿,看都不看她一眼,淨是打量她的屋內,像是在找尋什麼。

「請問要住宿嗎?」她擦了擦手,將抹布往一旁放,笑臉盈盈的進入櫃台。

馮玉婷睨了千娜一眼,眸中有掩不去的嫌棄,像是連跟她講上一句話都嫌麻煩似的。

沒多久,另一位警察就進了門,千娜一眼就認出來他是承辦孟宸事件的員警。

千娜都還來不及開口,員警就丟出一句讓她完全無法反應過來的話。

「這位是孟先生的未婚妻……不,應該是說,這位是易孟宸先生的未婚妻。」

員警搶功似的直接開口。

易?易孟宸?

听完員警的話,千娜倒抽一口涼氣,驚喘一聲。

難怪失蹤人口里找不到姓孟的人,因為孟宸壓根兒就不姓孟?

只是,員警還說了什麼……未婚妻?他有未婚妻了?

千娜咬著下唇,身軀不停顫抖著,筆直地看著眼前風姿綽約的女人。

她的心跳幾乎要停止了,臉色變得更加慘白,美麗的臉蛋在認清事實之後,瞬時毫無血色。

「你確定嗎?孟宸他……這位小姐她……要找的人真的是他嗎?」千娜慌亂不安地叨念著,心里因為這個真相而慌亂得失了主意。

「他人呢?叫他出來,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不會弄錯,快去。」馮玉婷冷哼一聲,像是受夠了她的遲鈍。

心在千娜的胸口開始慌亂地跳動著。

千娜顫抖地點了點頭,下安地看向門外。

她知道她的確該用最快的速度去把孟宸找來,畢竟事情的真相就要揭開,他不再是個不知道自己身分的男人。

只是……

「快去!」馮玉婷沒有耐心的催促著,她可沒有時間浪費在其他人身上。

千娜的雙手握得緊緊的,彎彎的柳眉也緊皺在一塊,被迫的走向門外。

還沒踏出門外,千娜就訝異的發現孟宸正朝著她走來。

「怎麼了?」孟宸遠遠地就看到她的表情很蒼白,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有人、有人……找你。」千娜不安地握緊雙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紅唇上的笑十分僵硬。

孟宸移動的腳步略微一停,濃黑的劍眉緊皺,隨即明了她的話中之意。

他們……總算找上門了。

眸中有許多復雜的情緒閃過,但全都被孟宸壓了下來,在還沒模清他們的來意之前,他不想馬上露了餡。

只是,有個人比他倆都還來得心急,小跑步的沖到門前,如入無人之境般地闖了過來,還撞了千娜一下。

「宸……」馮玉婷一改她強悍的態度,一雙美眸漾上了水氣,快步沖到他的面前,直接抱住他,像是有著無限的想念。

那一幕,像針一樣刺進千娜的眼里,痛得讓她轉開了眼,緩慢的移動腳步往角落去,極力壓抑住情緒。

孟宸站直身子,任由馮玉婷用力的擁抱住他,縴細的雙臂用了極大的力量,像是要確認他的存在。

「宸,你還好吧?為什麼那麼久不回來?難道還在生我的氣嗎?」馮玉婷狀似難過的開口,淚水在她妝點精致的眼眸里流淌而下。

孟宸認真而仔細的看著這張曾經熟悉的臉,這個曾經是他未婚妻的女人,這個背著他跟別人上床的女人……

憤怒的情緒在他的心里累積,他勉強克制住,不讓自己壞了大局。

馮玉婷的獨腳戲唱了好一會兒,強擠出來的眼淚都要干了,卻仍不見易孟宸有任何反應。

「宸,你怎麼了,真的氣到不想跟我說話了嗎?」馮玉婷小聲地問,發現他的目光有些古怪。

空氣里有著讓人窒息的沉悶,迎著易孟宸深邃難解的黑眸,馮玉婷竟然不由自主的微顫著,連呼吸都覺得窘迫。

就在她被嚇出一身冷汗的時候,易孟宸終于打破了沉默。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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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查到易孟宸的消息,還來不及細問前因後果,馮玉婷就直奔墾丁。

在來的路上,馮玉婷猜測過許多關于他不歸的原因,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沒有回到新海紡織的原因,是因為他失去了記憶。

一開始她有些慌,以為他忘了周遭的人,也同時遺忘許多生活技能,直到從千娜的口中證實,他不但能騎車、寫程式、開拓業務、甚至還知道股票的買賣。

同理可證,他只是暫時忘記周遭的人,但是對于技能卻是完全理解,仍舊擁有足以勝任新海紡織業務經理的才能。

一發現這件事之後,馮玉婷反倒因為這個消息而高興不已。

如果可以藉這個機會重新培養彼此的感情,那等到他恢復記憶之後,或許就更容易原諒她「不小心」的出軌。

打定這個主意之後,馮玉婷將所有的時間都拿來陪在孟宸身邊,極力隔絕他與千娜相處的機會。

「宸,吃一點蓮霧吧,這可是南部的特產,我剛剛特別到市場去買的。」馮玉婷邀功的說著,用叉子叉起新鮮的蓮霧往他的嘴里送。

「你親自到市場買的?」孟宸大口吞下,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是啊。」馮玉婷猛點頭。

雖然是她出錢命令那個小村姑去買的,但這功勞自然還是要算在她的頭上。

「你真的知道市場在哪兒?」孟宸很惡意的戳破她的謊言,故意讓她難看。

「這……」馮玉婷頓時啞口,邀功不成,只好撒嬌。

「宸,不要這樣嘛,好啦好啦,是我讓千娜去買的,但那只是因為我舍不得離開你啊。」馮玉婷整個人偎進他的懷里,讓他的鼻間頓時溢滿人工香水的味道。

孟宸微微的蹙起眉,意外的感覺到厭惡,突然想念起那夾雜著淡淡草香的清淡香味。

不自覺的,他將目光移向屋內——

那小丫頭躲他幾天了?她還要視他為無物到什麼時候?

雖然他曾經很高興千娜的懂事,沒有纏著他吵吵鬧鬧,也沒有因此破壞他的復仇大計。

只是,當她真的完全把他當成一般游客,將他丟給馮玉婷這個未婚妻照顧時,他的心里卻有著明顯的不舒服。

「宸,我很少到墾丁來,你帶我去走走,好不好?」馮玉婷沒有停下攻勢,用一雙懇求的眼看著他。

孟宸拉回視線低頭看著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像蓄意讓她難堪似的,重復的問著這個問題。

「你說,你是我的未婚妻?」他濃眉緊擰瞪著她瞧,故意裝傻的問道。

「當然。」馮玉婷猛點頭。「你如果不相信,可以馬上跟我回台北,爸爸、大哥,還有所有的員工都能證明呢。」

孟宸微眯起眼,她還敢提到「大哥」,當真是料定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真是奇怪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卻不記得你,我很好奇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所以讓我的潛意識不想記起呢?」他意有所指的開口,低沉的聲音沒有情緒,卻顯得平滑而危險。

幾句話,頓時讓馮玉婷臉上的嬌柔退去,笑容變得僵硬,而當他冰冷的望著她時,那黑眸的深處隱約凝聚的怒火,讓人膽寒。

「怎、怎麼會呢?」馮王婷語調僵硬,突然覺得有點冷,身上感到涼颼颼。

孟宸用一雙陰騖而深沉的眼,用最緩慢的速度,仔細觀察這精致妝點的五官,自然沒有遺漏她眸中的驚嚇。

然後,他突然露出了笑容。

「我是開玩笑的,你不要緊張。」嚇嚇她就好,如果一下子把她給嚇死,那就不好玩了。

「我、我、我沒有緊、緊張……」馮玉婷猛地松了一口氣,卻無法阻止早巳匯成小河的冷汗,從身後淌下。

「我的未婚妻……」孟宸的笑容加深,伸出手滑過她的頰,危險的魅力無遠弗屆,讓人手腳發軟。「是這樣子的嗎?」

他話中的質疑,讓馮玉婷隱隱發顫。

沒想到,縱使他失去了記憶,但他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仍舊使人害怕,一如初識的那段日子,也讓她想起他們訂婚的始末。

其實她是另一家公司的業務經理,在一個商會上認識易孟宸之後,她便沉迷于他的魅力與能力,更執迷于「新海紡織」所擁有的權利,于是在她半主動的聯系與主導之下,他們理所當然的訂婚了。

也因為這一層關系,在易孟宸失蹤之後,她才會理所當然的暫代他業務經理的職位。

只是,訂了婚之後,她才發覺他個性深沉,也知道他在新海紡織里的地位,並不如她想像中的有權力,慢慢的,她開始注意上易豐,發現他才是董事長意欲交棒的對象。

她不諱言,她執迷于權勢與金錢,但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她覺得自己轉移對象是理所當然,而且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只是,當易孟宸的黑眸一眯,不言不語的瞪著她瞧時,她還是會忍不住心中一陣抖瑟。

也唯有那時候,她才會質疑自己的決定。

但,已經被金錢蒙蔽雙眼的她,無法停止對的追求,只能咬著牙,繼續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