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辦公室,蒲紹薰就看到黑聿端正坐在皮制的辦公椅上批閱文件,即使知道他們已來到,他仍是心無旁騖地翻閱著文件。
辦公室的采光很好,所以她可以清楚看見那雙深邃的黑眸是多麼的認真專注。
平常的他表情剛硬冷淡,甚少有變化,但辦公中的他多添了一抹嚴肅,讓那張酷勁十足的臉又帥了好幾倍。
「妳先到沙發那兒坐一會兒,我還有事,先出去了。」
「好,謝謝。」
她回首道謝,在蘇薄風離去後,緩緩踱至一旁的真皮沙發坐下。
臂賞完室內的設計、贊嘆完窗外的景色、欣賞完牆上的名畫後,她將視線重新移回黑聿身上。
老板大牌是理所當然的,要職員等待也是他的權利,但她可不打算繼續等待,雖然這套沙發坐起來相當舒服。
「老板。」她輕輕開口。
「聿。」
話才出口,她就感覺到自己的額上滑下三條黑線。
這人還真霸道啊!她昨天已經明白拒絕過了,他還在堅持。
「叫我聿,妳是我的女人。」
看著他將文件闔上,她也換了個看起來比較有氣勢的姿態,她知道,他今天特地請蘇特助將她帶來,恐伯不會輕易放過她。
「關于這件事,我昨天已經給你答復了,而且我們只見了三次面,我甚至還不認識你。」
第一次在樓梯問,第二次他就要她作他的女人,而現在,他重復宣言,簡直霸道到不行。
「我對妳一見鐘情。」冷硬的臉上除了冷酷外,沒有任何表情。
三條黑線瞬間增為五條,這個男人是怎樣?
我對妳一見鐘情……
先不論這向來是漫畫和電影中才會有的對白,這男人竟然可以頂著一張冷酷的表隋、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肉麻話,雖然語氣是霸道多于深情款款,但還是好噁心哪!
「或許你對我一見……鐘情。」好尷尬,「但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老板,而我心中也一直這麼認為,所以,你的話對我而言實在太突然了,所以我無法接受。」
看著他,為了顧及他的男性自尊,她盡量將話說得委婉,但是意思夠清楚了吧?
他只沉默了兩秒,隨即嚴肅地問︰「為什麼無法接受?是我不夠好嗎?」
「啥?」重重一愣,隨即她仿佛看見一只烏鴉從頭頂飛過。
「我想,容黛闕應該告訴過妳,我的財產不只這間公司和這棟大樓,我名下的動產及不動產超過百億,我認為我有足夠的條件要妳作我的女人。」
「不,不是這個問題。」
「不是這個問題那是什麼問題?」語氣微頓,深沉的黑眸突然凝起,語氣也變得很危險,「妳有要好的男朋友了?」
「不,我沒有男朋友。」第二只烏鴉飛過……
「那有心上人?」
「不,也沒有。」第三只……
「妳最好確定沒有,否則我不會讓他們有好下場。」
好血腥!可瞧他一臉自然平常,看來傳說中他的黑色背景果然是真的。「老板……」
「聿。」
看著一臉堅持的他,她想她錯了,或許他不是霸道,他根本就是ㄞㄨˊ嘛!
「你……」
她想開口,馬上發現他散發出來的強烈壓迫感,她在心中嘆了口氣,隨後作了妥協。她要是不先妥協,話根本就談不下去嘛!
「聿,我想是我沒表達清楚,所以讓你有些誤會。其實我的意思是說,在我心中我一直當你是老板,除了老板,我對你一無所知,你這突然的告……白,讓我很困擾。」
「妳不懂我哪里可以問我,我會告訴妳。」
「很抱歉,我還不想談戀愛。」手指偷偷在背後打了個叉,因為她從八歲就跟會計報表談戀愛到現在,所以她不想讓人插花。
「不行,妳得談戀愛,而且只能跟我,我看上妳了。」
啊——啊!
啊——
她好想尖叫,覺得此刻一定有一百只烏鴉在她頭上盤旋,要不她怎麼會被這麼固執又霸道的男人看上?好……好衰!
「老板……」
「聿。」黑聿不厭其煩地再次糾正。
「聿……」天!她從來沒這麼無力過,他的腦筋是用鋼筋做的嗎?怎麼這麼難溝通。「我想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說,我不想談戀愛,即使你對我有意思。這是感覺和心跳的問題,在我心里,你很單純地就只是個老板,我尊敬你,除此之外,我對你沒有任何感覺。況且,談戀愛的前提是要你情我願,我想我真的無法響應你的告白。」
好吧!她說得夠絕、夠清楚明白了吧?
「今天早上妳為什麼沒有等我?」沉默三秒後,黑聿開口的第一句話完全是不搭軋的另一個問題。
她忍不住想瞪他。「我記得我根本沒說好。」
很好,她發現眼這個男人說話絕對不能太委婉,否則他會一律當作耳邊風。
「但我說過要妳等我。」
所以意思是他說了算?
不管是他看上她,要她作他的女人,或是在家門前等他的事,全都由他決定作主就是了?他怎麼說她就得怎麼做,完全沒有二話的空間是不是?
「我讓妳覺得委屈了?」瞧她蹙眉又咬唇,一副令人心疼的模樣,黑聿不禁放軟了語氣。
「錯,是讓我很生氣。」
他當她是在開玩笑。「當我的女人真讓妳這麼為難?」
「不是為難,是根本不想,我說過好幾次了。」
「為什麼不想?我哪里讓妳覺得不好?」
啊——啊——啊——
烏鴉又飛來一百只,外加冷風一陣,他是真的不懂,還是裝不懂,竟然又把問題繞回原點。她現在不只無力,頭也開始痛了。
「停,這個問題我們改天再討論,現在先談談那道人事命令好了,才一天我就成了你的秘書,我可以要求一個解釋嗎?」
「我想多點時間跟妳相處,而且距離不要太遠,所以讓妳作我的秘書是最好的方法。」語氣微頓,他溫柔地凝睇著她,寵溺退讓地說︰「不過,既然妳無法馬上作我的女人,妳可以乘這個機會認識我,我也可以盡量讓妳習慣當我的女人。」
這是什麼爛答案?!
瞪著他……她狠狠地瞪著他,最好瞪透這個公私不分、唯我獨尊、有理說不清的魯男人!
「你是老板,所以你應該最明白公司的升遷規定,而我,」指著自己,她加重語氣,努力強調,「只是個會計小妹,有哪個公司會把小妹升成秘書的?」
「跟那無關,我只是想抬起頭就能看到妳,想吻妳的時候妳就在身旁,想抱妳的時候妳就在懷里,妳不需要具備任何條件。」
她選擇忽略他話中讓人錯愕外加頭皮發麻的情色妄想,力持冷靜地說︰「但對公司里的其他人不公平,很不公平!」
「那又如何?他們沒有一個人是妳。」
他話才說完,她馬上無力地往後癱倒在沙發中。管他什麼氣勢,她不說了!
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外星人,而她自認是個血統純正的地球人,所以她再也不要白費力氣的跟他講理,討論是非對錯了!
「為什麼不說話?」
「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麼。」她白了他一眼。
「那妳是答應了?」不說話就代表默認同意,她願意當他的秘書了?
「我不答應。」她故意說得很大聲。
仿佛沒听見她的拒絕,他難得地微笑。「今天我有事不能送妳回家,所以妳先讓薄風載妳回家,明天早上記得等我,我八點到妳家接妳。」
「我可以自己上下班。」
很好,連下班都要管了,就算眼前的他笑起來真是該死的迷人帥氣,但還是不足以平撫她想抓狂的情緒。
今天大概是她這一生中最衰的日子了……不,應該說被他看上才是她這一生最衰的事。
什麼冷酷危險、陰鷙深沉的商場黑霧,那些形容詞全錯了,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個魯到最高點的霸道花痴!
「太危險了,我不放心。」
「我從小學就是通車上下學,沒什麼不放心的。」
「別讓我擔心,妳該知道我無法忍受讓妳處在危險之中。」
「薰,妳听見了嗎?」
「不要這樣叫我……」
天哪!誰來救她,她快瘋了!消防隊或是中研院都好,快把這個專把噁心肉麻當自然的男人抓走吧!
「那記得明早八點,我會準時去接妳。」
「我可不可以拒絕?」垂死掙扎。
「薰……」
她快速地捂住耳朵。「好……什麼都好,別再那樣叫我,拜托……」
快速站起身,管不了禮不禮貌,她逃難似的拉開門就跑了出去。
因為她不敢保證,如果她再多待一秒鐘,還能忍住不把這個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男人狠狠地過肩摔!
慘,真的只有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好不容易從謠言滿天飛的辦公室月兌離,一出公司大門,天空就分秒不差地下起傾盆大雨,而這些都在她能忍受的範圍內,可瞪著眼前突然出現的黑色奔馳,她頭一次有尖叫的想法,難道她今天就不能有一秒鐘的自由嗎?
車窗降下,果然是黑聿那張冷硬酷俊的臉。
「你不是說你有事嗎?」她暗吸一口氣。
「下雨了,我擔心妳沒帶傘。」邊說,他邊替她打開車門,「進來,我送妳回家。」
「我跟人有約。」死黛闕,說好要去百貨公司幫她挑衣服兼讓她挖八卦,下雨也不會順便來接她一下,害她踫到黑聿。
「誰?」原本冷漠的聲音突然沉下去,深邃的眼神也瞬間進射出猶如地獄般陰森冷銳的厲光,竟然有人敢染指他的女人,而她竟然還真的要去赴約?
看著蒲紹薰,黑聿的表情比毒蛇猛獸還嚇人。
為了他話中濃厚的醋意和獨佔欲,她在心中翻了翻白眼。她又還沒答應作他的女人!
「黛闕。」雖然極不願意回答,但是不說出答案,恐怕他又要沒完沒了了。
听到答案,黑聿才緩了嚴厲的眼神。「妳答應我要讓薄風送妳回去。」
「那是你說的,我根本沒說好。」
「進來,天氣開始冷了。」
「我說過我跟黛闕有約。」她依然站在車外。
「我送妳去。」
「不用,謝謝。」下雨天讓他送的確比較方便,可若讓黛闕看到,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災難,她可不想自找麻煩。
「進來。」
「我說不用了,謝謝。」假笑加冷淡。
看著她,薄冷的嘴唇無預警地揚起一弧溫柔。「外面冷,我不想讓妳感冒,快進來,薰。」
「不要那樣叫我……」連忙捂住耳朵,她往後退了兩步。天,她快受不了了!
避他要叫她蒲、紹,或是薰都可以,但就是別用這種讓人渾身發顫、耳膜發麻的語氣喚她。
明明就是一臉冷酷無情的模樣,怎麼他就是有辦法把一個字搞得如此曖昧旖旎?害她一听就渾身不舒服。
「進來,我送妳去,薰。」
「你……」很沒力地瞪著他,她確定他已經把這個字當作他讓她屈服的手段?
「進來,這雨不知什麼時候會停,我送妳去很快就到了。」
天空的雨依然下著,但她仍是站在車外看著他。
她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他霸道、專制,還有讓人頭痛的魯功,如果不想再這樣耗下去,她應該順他意思坐上車,吹著暖氣賞著雨,然後讓他送她到百貨公司,或許之後會有點小麻煩,但她有能力應付。
可她就是覺得一切都太荒謬了,從昨夜他開口要她作他的女人起,她就認為一切都荒腔走板了起來。
先是一見鐘情的荒謬告白,然後是小妹變秘書的手段,這些都是她這輩子想都沒想過的事,這個人卻持續將她的生活弄亂,而且不斷地逼近自己。
如果她有先見之明,就應該快點辭職以擺月兌他的追求,但她的報表情人全都在這兒,要她怎麼放得下。
看她目不轉楮地看著自己,黑聿不放過機會也仔細凝視那張看似平凡,卻蘊含嬌柔縴弱氣質的臉蛋。
薄風說的一點都不對,她不內向,反而還很有主見跟脾氣,不過他不介意,倒是還為此慶幸。
他自認是個強者,自信有足夠的能力去呵護她的柔弱,卻不認為他可以當個溫柔漢,可以天天說好听話感動她,或是做些浪漫事來討好她,抑或是每天用一半的時間仔細觀察她每一個小細節和小動作,藉此才能得知她內心的想法。
所以,發覺到她是個有話直說,卻不失委婉,以及不高興也會表達的女子後,他著實松了一口氣,因為他不必為了愛上她而開始天天煩惱。
說愛似乎不對,說迷戀才是正確。
打從第一次在樓梯間初遇,他就迷戀上她,或許是她那身縴弱澄澈的氣質吸引了他,或許是她那張平凡卻溫婉的臉蛋讓他看得很入眼,也或許不為任何原因,只是單純地上天讓他的心只為她躁動而已。
「進來。」他朝她招招手,「風變大了,妳會著涼。」
多看他一眼,她終于彎身坐入車內。算了,雖然他霸道又愛魯,但只為了怕她沒帶傘就特地回來接她,算是個體貼的男人了,她至少該回饋他的體貼。
「約在哪里?」
「微風廣場。」她說。
「妳總是穿得很單薄。」待她系好安全帶後,他立刻拿起自己的西裝外套蓋住她。
「我不怕冷。」
看著身上的西裝外套,她猛然想到家中還有一件他的外套,不過他的衣服真的好大,而且總是帶著屬于他的味道。
「不怕冷並不代表不會感冒。」他轉開暖氣。
「你還滿會照顧人的嘛!」比家中的哥哥強多了,她笑。
「只照顧妳。」
呃……這個時候還是沉默吧!作不作他女人的話題談了一上午都還沒搞定,她現在可不想再雞同鴨講一次。
清清嗓子,她回到之前的話題。「待會你在八德路口讓我下車,微風廣場前很不好停車。」
「吃過晚餐了嗎?」
看了他一眼,他又開始不听人說話了,老是主控話題,真是霸道,不過……她好像也慢慢習慣了,唉!
「還沒。」
「我也還沒吃。」
「你的意思是……」不好,她又有不好的預感了。
「一起吃吧!順便妳也可以幫我介紹一下容小姐。」
「你……」他之所以堅持要送她去,謀的就是這樁吧?他又讓她生氣了!
瞥了一眼她含怒但依然動人的澄澈雙眸,他笑了笑,安撫地模模她的頭發。
「別模我的頭。」習武之人不愛他人近身,他渾厚含勁的大掌帶給她太大的壓迫感。
「妳真美。」
又來了,他又開始把肉麻當自然了。
「我才不漂亮。」翻了個白眼,她故意將美換成比較不噁心的漂亮,還試著將他不肯移開的大掌扳開,無奈就是無法動他分毫。
可惡,要不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她懂武,她早就扭開他的手了。
「薄風跟我提過缺個助理,我看過容小姐的數據,覺得她是個不錯的人選,待會妳幫我跟她說說這件事。」
「蘇特助缺助理?」
「最近有些事情比較麻煩。」
微抿小嘴,她在心中想著,正巧黛闕今天買衣服就是為了要勾引蘇薄風,不過卻還苦惱著要怎麼制造機會,這下正好,近水樓台先得月,機會多的是。
不過,事情好像太順利了些,何況她也認為蘇薄風不是那種容易得手的男人。
趁她分心想事情的時候,黑聿將手緩緩撫上她的小臉,輕柔地來回享受著指尖傳來的潤滑柔女敕的觸感。
「妳模起來真舒服,我喜歡。」他滿意地勾起嘴角。
「你……」她立刻轉開頭回避他熱烈粗糙的撫觸。
這個男人是怎樣,了不起現在勉強算是他的秘書,但可還不是他的女人,他就這麼理所當然地動手動腳,太過分了吧!
「你別踫我。」
討厭,他怎麼可以這麼為所欲為,更討厭的是,她竟然還任他對她動東動西,卻始終沒有給他一些顏色瞧瞧,她會不會對他太容忍了?
他總算收回手,卻是帶著滿臉的饜足自得。「妳是我的女人。」
「並不是好嗎?」
他又沒听見她的話了。「我喜歡妳。」
她又翻了個白眼。「那正巧,我跟你相反,我不喜歡你。」
「我想吻妳。」
「想都別想!」狠狠朝他瞪去,她極力用眼神嚇阻他。
這次他要是真的動「嘴」,她肯定會出手讓他當場被擊斃!
「好吧,那留到下次吧!」他的語氣有些惋惜。
「不會有下次。」又瞪了他一眼。剛好抵達目的地,她氣急敗壞地打開車門下車,然後當著他的面砰的一聲將門甩上。
可惡!他怎麼可以這麼肉麻、、厚臉皮,外加听不懂人話,她話都說得這麼難听和明白了,可就是逼不退他!
除了她這一身無法改變的縴柔事實,她從來沒有對誰,或是什麼事情這麼生氣過。
下次,下次他要是再對她動手動腳,她對天發誓,她將不再容忍,一定會狠狠地修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