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明明甩開楚昱華抓著她的大掌,轉身往外頭奔去。
曾經她以為能永遠握住他的手就是幸福,現在她知道,她錯了。
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又有何用
楚昱華拉開孫珠秀,還來不及追出去,卻又讓她給扯住。
「昱華,你救我。」
「簡直是胡鬧我一直給你機會你不要,執意要往錯的路走去,你現在馬上給我放開昱華」楚老爺子氣得七竅生煙。
「大嫂,你該求助的人不是我。」楚昱華望向面無表情的大哥,「我不能給你什麼,大哥才能。」
「不,我喜歡你,我喜歡的是你呀」孫珠秀哽咽道。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回來的。」
「那……」她忽然又燃起了一線希望。
「因為這件事情,我一直讓明明很不安,所以,我回來是為了證明我對你絕無親情之外的感情。如果我一直沒有當面對你說清楚,那麼明明心中,永遠都會有一個疙瘩存在。」
楚昱華的話讓孫珠秀的希望破滅。
「你騙我……你騙我……」她倏地歇斯底里的哭了起來,「我對你的好,你難道都看不到嗎」
「我知道你對我好,但就因為你是我大嫂,我才接受這份好,否則,我根本不可能讓明明以外的人對我好。」從來沒想到大嫂會對他懷有這般異樣的情愫,若是早知道,他絕對會與她保持距離,不讓這份錯誤造成。
但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他惟一能做的,就是狠絕的斬斷她的妄想,只盼她能和大哥重新開始。
「連你也不要我,也不喜歡我了……」孫珠秀頹然的跌坐在地,失神的喃喃自語。「沒有人會原諒我,也不需要一個紅杏出牆的媳婦,那我活著還有什麼用」
她不能回家給弟弟添麻煩,一個不貞的女人絕對會受萬人唾棄,她不能拖累弟弟。
「大嫂……」
楚昱華伸手想拉她一把,她卻自個兒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對不起……楚家從來沒有虧待我,是我妄想得到不屬于自己的幸福,貪心不會有好下場,我早該明白的。替我和明明說聲抱歉,我是太嫉妒她了,帶給她這麼多困擾,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珠秀,你……」
楚昱志才上前,孫珠秀卻突地跑出屋外空地。
「娶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很累吧累得你連家都不想回。現在,你終于可以解月兌了。」站在廳堂外的孫珠秀,拔下頭上的簪子抵在胸前,「我既是不貞之人,就別讓我的血污了楚家,這算是我最後的歉意吧」
「不不要」楚昱志跨出門檻阻止,卻為時已晚。
鮮血泊泊的不斷涌出,她癱軟在他懷中失去意識。
「還愣著,快請大夫」楚老爺子按著額對愣住的楚昱華吼道。
「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原諒你了,別這樣……」緊摟住她的身子,楚昱志喃喃的傾訴,眼淚滑卞臉頰。
火明明提著包袱,一開房門就看見楚昱華。
「你讓開,我要回家了。」
「我不會讓你走的,我說過,要讓你明白我的心意。」他一手奪過她的包袱,霸道的拉著她走。
「你要帶我去哪你放開我」
「大嫂自刎了。」
「你說什麼」火明明顫抖著嗓音,不敢相信自己听見了什麼。
「大嫂自刎了,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她。」
「為什麼」
孫珠秀為什麼要尋死,她不是已經得到她想要的幸福了嗎
「因為我愛的是你這個傻瓜。」
「你說謊。」她不敢相信的掩唇。
「事關人命,我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嗎」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讓她太過不安,所以她已無法信任他了嗎
「嗚……」任淚水爬滿雙頰,她被動的讓楚昱華拉著走。
兩人彎過回廊,恰巧踫到了回春堂的大夫。
「大嫂她怎麼樣了」楚昱華緊張的問。
「出血太多,挨得過就是福大命大,挨不過的話就……」大夫爬了爬亂發,嗓音不住哽咽。
「大夫……」火明明不解的望著大夫哀慟的神色。
這就是大夫悲天憫人的精神嗎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說那麼重的話……」楚昱華良心備受譴責。
「就是你」孫文成從腰間抽出一根三寸長的銀針,直逼一旁的火明明。
「你要做什麼」肯定不會是要替她針灸吧
「我要報仇,如果沒有你,姐姐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火明明還來不及搞清楚大夫口中的姐姐是誰,便已被迎面而來的銀針嚇得倒退數步。
「你要報仇就沖著我來,根本就不關她的事。」楚昱華連忙擋在她身前,「就算沒有她,我一樣不可能和你姐姐在一起。」
這下火明明終于明白,原來眼前的孫大夫,是孫珠秀的弟弟。
「好,如果你這麼想死,我就讓你去陪姐姐,相信姐姐……也會很高興的。」孫文成手執銀針改撲向楚昱華。
「小心」火明明一把推開險些不及閃避的楚昱華,于是銀針便直接沒入她的肩膀,她立刻一巴掌打在孫文成臉上。
楚昱華也捉準時機一腳掃開他,讓他撞上回廊石欄。
「呃——咳……咳……」
「你要誰去陪誰你就這麼詛咒你姐姐一定會死是不是你這個是非不分的渾蛋,你……」火明明愈說愈無力,逐漸迷蒙的眼已是一片黑暗。
楚昱華眼明手快的接任她痴軟的身子,著急的朝孫文成吼道︰「你快說,她怎麼了」
哀著被火明明打紅的臉頰,他臉上的神色復雜難辯。「那是喂過毒的銀針,她沒多少時間可活了。」
「你這喪心病狂的東西」楚昱華連忙拔下她肩頭的銀針,並又扯破遮掩的布料,低頭朝著傷口開始吸吮。
一口口的污血從他嘴里吐出,火明明的臉色卻愈顯青白,絲毫無蘇醒的跡象。
「你這麼做也只是徒勞無功。」孫文成緩緩站穩身子,「我要去陪我姐姐了,她就等死吧」
「站住,你以為做出這種事之後,楚家會放你安然離開嗎」
「這種事」他哈哈大笑,眼淚卻跟著一起滑落。「不過是一命抵一命,何錯之有呢」
「昱華,發生了什麼事」方進家門才听說出事的楚昱敬,此時正從孫珠秀房里走出來,望向忿然對峙的兩人,以及不省人事、面如死灰的火明明大皺眉頭。
「二哥,他用有毒的銀針刺了明明。」
「銀針」他當機立斷的用帕子小心拾起被扔在地上的銀針,鎮定的對楚昱華道︰「你不用擔心,先抱她去你房里躺著,我馬上帶救命神仙跟上。」接著望向孫文成,「至于你,快回大嫂房里,她有話要跟你說。」
「姐姐……她醒了」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如大夢初醒般不可置信。
他是個大夫,知道姐姐九成九是挨不過這一劫了……
難道真有救命神仙
朱小魚喂火明明吃下一粒藥丸,便仔細的端詳楚昱敬交給她的銀針。
「她真的不會有事嗎」楚昱華握著火明明冰冷的手,不太相信朱小魚有辦法救得了她。
「小魚兒都將大嫂從閻王身邊搶回來了,你還不相信她」楚昱敬沒想到他一時興起邀朱小魚回家,探望好久不見她的爺爺,還真是邀對了。
看她一來就挽回兩條人命,真是阿彌陀佛喔
「她的臉色還是好白、且一直冒汗。」
「出汗能排毒,衣裳汗濕了就給她換一件,別讓她冷著了。」朱小魚語畢抬起頭,並將銀針擺在桌上。
「看出什麼了」見狀,司徒徹忙不迭道︰「需要什麼藥材盡避說,無論價錢多高都沒問題。」
朱小魚沒回話,只是輕笑。
「小魚兒,你就發發好心,別急壞我們了。」楚昱敬看自己弟弟都快要翻桌子了,她還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直叫人感到心急如焚。
他對她絕對有信心,但其他人別說是信心了,就連一丁點兒耐心也沒有。
「大概再過個一時半刻她就會醒了,別著急,想留在這兒等她醒的就等著吧我去附近藥鋪逛逛,待會兒再回來。」
說完,朱小魚逕自轉身離開,楚昱敬立刻跟在她身後。
司徒徹則替火明明拿了件衣裳好讓她替換,瞬間,房里就只剩下楚昱華听著她均勻的呼吸聲,獨自沉思著。
她正代替他受著苦,而他惟一能做的,就只是靜靜陪在地身邊,讓她一睜開眼楮就能看見他。
「明明,我一開始對你做了很多過份的事情,常不分青紅皂白對你亂吼亂叫,但你的與眾不同卻逐日吸引著我,有時候我是因為太在乎你了,才會對你發脾氣,你肯原諒我嗎」楚昱華句句真心,也惟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毫無顧忌的說出心里話。
他不像二哥,對女人說起好听話來,可以像流水般滔滔不絕,也因為彼此都好強,才會產生諸多摩擦。
他現在想向她懺悔,還來得及嗎
楚昱華喃喃的對床上的人兒傾訴真心,直到大伙兒都回來了,朱小魚靠近床邊道︰「還不醒,這怎麼可能」
說話的當口,見火明明睫毛煽動了下,她隨即會意,「再裝就不像了。」
「小魚姐姐,你別拆穿我嘛」火明明睜眼暝道。
「你裝睡」楚昱華低吼,紅潮瞬間蔓延到耳根。
「本來我是要醒的,但怕打斷你的話,只好繼續裝睡嘍」她眨眨眼,一臉無辜。
「他都說了些什麼肉麻話,讓你不敢睜開眼楮」楚昱敬調侃的問。
「那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火明明像沾了蜜,語氣好甜。
「這麼神秘虧我剛才替你跑遍了杭州城大街小巷的藥鋪,感不感激我呀」他邀功似的將帶回來的藥材放在桌上,一副急欲領賞的模樣。
「這樣呀」她睞那些藥材一眼,「那我就說一句給你羨慕、羨慕好了。」
「不許說」楚昱華立刻掩住她的唇。
「小心你這樣捂著她的嘴,一下氣不順,她又昏過去就沒得救了。」朱小魚故意嚇他。
楚昱華立刻放開她,還扶著她的身子替她拍了下背,順順氣。「你覺得如何,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小魚姐姐是在嚇唬你的,我現在整個人神清氣爽的,一點問題都沒有。」說著,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別,喝碗藥再下床,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拿了些藥,讓下人去煎了。」朱小魚阻止,見火明明乖乖躺回床上,她滿意的繼續又說︰「不過,在這之前,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當作是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沒問題。」火明明一口答應。
「那麼,我要向你要一個司徒的東西。」
「司徒的東西」她身上哪有司徒的東西。
「小魚姑娘,你這是……」始終不吭一氣的司徒徹,聞言皺起了眉,隱約能猜出來小魚所指為何。
「我說過我要我們不只是萍水相逢。」朱小魚淡笑。
「我怎麼都听不懂你們在說什麼」火明明一頭霧水。
怎麼她這個擁有那樣「東西」的人,卻好像置身事外
「我答應你,讓人端藥來給我家小姐喝吧」司徒徹輕輕頷首。
也罷,他是該將心從明明身上收回來了。
因為她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比他更愛她的人在保護她。
「唉難為你了。」楚昱敬拍了拍司徒徹的肩,嘆息一聲。
他早該想到小魚兒會來這一招。
從來只要她有興趣的東西,她都會想辦法弄到手。
而人……似乎也不例外。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啊」火明明不甘心的朝楚昱華附耳問。
怎麼好像就她一個傻瓜
「別問這麼多,你有我就夠了,不是嗎」他輕輕吻上她的面頰,印下屬于情人的烙印。
一生一世,他是不打算再放開她了。
風和日麗,一絲絲光亮透過樹梢照在地面上,樹下的人兒撐著下顎不停嘆息,直到身後突然冒出來的男子攬過她的肩,她才嚇得回過頭,笑打著他。
「你干麼嚇人呀」火明明原本緊皺的眉頭條地放松。
「那你干麼嘆氣」楚昱華摟著她反問。
「沒什麼啦……」她又悶悶不樂的垂下眼瞼。
「是不是人都要走了,覺得寂寞」
朱小魚在幾日前,確定火明明的身子完全沒問題,就揮揮衣袖一天也不多停留的走了。
司徒徹也放心的在朱小魚走後一天回了火家。
而再過幾天,他大哥、二哥又要回到海上過生活,這次,連孫珠秀也要跟著一道去。
「當然不是,小魚姐姐跟司徒也為我在這兒待了好些天,是該回去了,而你大哥、二哥在不在家我都無所謂,至于你大嫂,我也很高興你大哥可以原諒她,帶她一起出海培養感情呀」
「既然這樣,你還嘆什麼氣」楚昱華突然露光一現,語氣帶著濃重的醋味,「該不會你心里是想跟司徒一起走的吧」
「我本來是想跟他一起走呀。」就算她要永遠住在楚家,也不會是現在吧
「你……」她就不會說些好听話來哄他嗎
她可以說,其實是想多留在他身邊一會兒才不走的嘛
「可是最後也是我自己要留下來的,你干麼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要是不高興,我馬上走就是了。」
「我哪有不高興,你別走。」楚昱華把她捉到懷中摟著,生怕她真回去找司徒徹。
「唉……」火明明將臉埋在他的胸膛,嘆著氣。
都是小魚兒姐姐臨走前對她說了那番話,才護她打消跟司徒徹一起打道回府的念頭,留在這兒咳聲嘆氣。
猶記那日,她對她說——
「明明,你知道楚氏夫婦是怎麼死的嗎」
火明明搖頭。
「那年楚昱華剛滿三歲,有天楚氏夫婦帶著三個兒子出去玩,半路遇到一個算命仙,三個孩子當中,他只警告了楚昱華,說他遇海則有劫難,惟有和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一同,方可逢凶化吉。
楚氏夫妻怎麼也不相信,因為楚家的男孩子長大以後注定要在海上討生活,于是他們為了破除這樣的迷信,硬是帶了他出海,沒想到暴風雨來襲,最後只有他一個人被附近的船只救起。」
當時救了楚昱華的,就是朱小魚的父親。
而他大概是受了太大的沖擊,便將所有的事情給忘得一干二淨,從此以後,楚老爺子就沒再讓他靠近過海邊。
自然也沒人敢將事實告訴他,就怕他會責怪自己克死爹娘。
火明明左思右想,為什麼朱小魚要告訴她這件事情想了這麼多天,她還是不知道。
直到今天偶然听到楚昱志和楚昱敬的交談,她才恍然明白。
他們說他願意為了她,而放棄出海的夢想,陪伴她在老家,過平淡卻幸福的日子。他們還談到,如果算命仙說的是真的,她會不會願意陪伴他出海
她會,長這麼大,她都還沒看過海呢,若有機會去增長見聞,有何不可。
泵且不論算命仙所說是真或假,為了讓楚爺爺安心,這也是必須的。
他老人家已經失去兒子跟媳婦,又怎麼能讓他一直活在會失去孫兒的恐懼中呢
「喂,你是不是……很想出海」她在他胸膛畫圈圈。
「誰告訴你的」楚昱華皺緊了眉。
為了讓她放心,他從沒向她提過這件事。
「你告訴我嘛」
「不想。」他武斷道。
他不會讓火明明成為第二個孫珠秀。
「那如果我說……我要陪你出海呢」
「什麼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他想都沒想過要剝奪她現在的生活。
「我可是很認真的。」
「你知不知道在海上的日子可不是一天、兩天,你不能說想回家就回家。」
「我當然知道。」她又不是笨蛋。
「好,既然你知道,那你們家的生意怎麼辦」
「司徒這麼能干,交給他就好啦」
「你……」雖然欣喜,他卻仍勸她打消念頭。
他會有這樣矛盾的感情,全都是為了她好呀
「我們可以計劃半年在海上、半年在陸上生活,這樣很公平,你說是嗎」
「我真是被你打敗了。」多麼為他著想的小女人,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那你是答應嘍」
「我不答應行嗎真的謝謝你。」
「你不用謝我,反正我也是自己貪玩,不過你得要去替我說服我爹、我娘,嘿嘿,那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啦」
「什麼」這可難倒他了。
火氏夫婦會肯讓惟一的寶貝女兒跟他一道出海嗎
「快點走啦」火明明起身牽他的手,「快點呀」
「好、好,走吧」楚昱華搖頭笑著。
兩人交握雙手的背影,看起來令人覺得,似乎無論將來會面臨怎樣的困境,都有絕對的信心能突破。
只因為他們深信彼此的心,已堅定不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