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外邊如何流言蜚語,只說楚秋雨算算自己年紀也將十八歲了,差不多能夠頂住生育的重任,于是就尋了沈老爺子把脈,開始煮些溫補的藥膳頓頓吃著。
眼見大年將近,家里越來越忙碌,楚秋雨盼著道陽回來幫她一把,沒想到道陽卻又升了一級,成了西山大營里除了將軍外權柄最重的將軍,自然就更忙了,別說幫忙打理家事,就是回家吃飯都少之又少。
終于熬到了大年夜,一切事情都歸于平靜了,道陽帶著妻子妹妹進宮吃了一頓夜筵,好在回來的時候還算早,楚秋雨親自下廚,把事先準備好的食材煎炒烹炸,搶著做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
三人給兩位老爺子磕頭,又給滿府丫鬟僕役發了紅封,一家人才坐下來吃頓安生的團圓飯。
侯府外,整個京城都是鞭炮聲不絕于耳,偶爾有頑童的喧鬧聲傳來,平添三分童趣和熱鬧。
飯後,兩個老爺子帶著蓮生去院子里也放了鞭炮。蓮生本來就膽子大,偶爾還會把鞭炮捏在手里,點燃後扔在丫鬟們腳邊,嚇得丫鬟們四散逃避,尖叫聲、笑鬧聲,瞬間就把整個府邸點燃了。
「蓮生又調皮了,若她是男兒身,不知道要迷得多少女子芳心暗許呢。」
楚秋雨裹著大氅,只留了一張笑臉在外邊,身後依著夫君,且笑且言。
道陽攬著嬌妻在懷里也是笑起來,「許是你太嬌慣她了,小時候還算文靜,如今倒是有些野小子的模樣了。」
「嬌養女兒,窮養兒子,閨女在娘家時候不鬧一鬧,嫁人之後可就沒這機會了。」
小夫妻倆靠在一起說笑,夜色雖寒,心里卻暖。
當然生活還是有些微不如意,比如楚東和來信說大嫂娘家仗著她名頭為禍鄉里,這事也煩得很,但瑕不掩瑜,楚秋雨如今吃穿不愁,夫妻恩愛,家人健康,真的別無所求了。
大年初一祭拜先祖,初二回門,初三宴請親朋,初四……眼見大年就要過去了,宮里卻突然傳來消息,原來是一向身體虛弱的二皇子又病重了,所有太醫都被喚進宮中,而且再沒被放出來。
道陽也是接了緊急皇命去了西山大營,再沒回來。楚秋雨隱隱覺得,這事許是沒有表面那麼簡單,很是蹊蹺。
丙然,沒幾天當日陪著皇帝來家里吃面的老太監上門了,親自請走了沈老爺子。
楚秋雨終于確定,這次病倒的恐怕不是二皇子,而是……皇帝!
爆里開始上課了,她雖有心把蓮生留在家里,但苦于沒有好借口,道陽又不在,只能拉著蓮生囑咐了好多話,轉而又給她帶了足夠多的金珠子,還有些零碎的「小東西」,這才放她進宮。
同先前那些太醫和沈老爺子一般,原本該晚上就回來的蓮生也被留在宮里「陪伴」五公主了。
楚秋雨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滿地轉,看得楚富貴是心疼又後悔,若是閨女留在陽關嫁個普通人家,是不是就不必像如今這般焦心?
但再想想女婿的孝順、閨女如今的錦衣玉食,他又嘆了氣,凡事都有代價,窮人勞力,富人勞心好在,事情很快就有了轉機,沈老爺子同蓮生在上元節的晚上一同回了家。
不等楚秋雨問詳細情況,就有宮里太監趕來宣旨。
「道家嫡女蓮生,貌美端莊,賜婚皇三子,四月十六完婚。」
簡簡單單二十幾個字,就定下了蓮生的後半輩子。
楚秋雨驚訝得無以復加,但蓮生卻是一臉興奮。
沒多久後楚秋雨也听說,同時還有一個重臣之女被賜婚給剛剛痊愈的二皇子。
群臣雖然听到些風聲,但也被皇上布下的迷魂陣迷惑得暈頭轉向。
但不管外人如何,道家可是要為蓮生的親事忙碌起來,聖旨上說得清清楚楚,四月十六日完婚,听起來還有三個月時間,好似很充足,但要繡嫁衣、置辦嫁妝、打制木器,瑣碎又繁復,最耗費心神。
不同于楚秋雨當初嫁進道家,她出身就是邊關小鎮,禮數上欠缺一點,或者行事出格一些,別人頂多笑話一句就罷了,如今蓮生可是要嫁給皇子,稍有怠慢就會被扣個藐視皇權的大帽子,剛剛重新崛起的道家還擔不起這個名頭。
江南的胭脂水粉、東北的皮毛、東海的珍珠、西南的藥材……流水一樣的采購回來,再被分門別類收藏好,等著大婚之前裝箱子。
同樣的,武義侯府的存銀也像流水一樣的淌出去,甚至到最後都有些不足,楚秋雨就把面館的進項挪了一部分出來填補。
待得蓮生听說後,抱著嫂子很是哭了一場。天下間,舍得用自己的私房給小泵子置辦嫁妝的,也就楚秋雨一個了。
道陽自然隨後也知道了,他沒說什麼,但平日行事疼愛嬌妻的同時,更多了一些敬重。
武義侯府上上下下忙碌了幾個月,當大地徹底回春,護城河畔的柳林綠個滿眼的時候,蓮生就要出嫁了。
前一日中午,難得道陽早早趕了回來,可兩位老爺子去了藥堂,只剩了道陽夫妻和蓮生一同用飯。
一家三口人團團圍坐在桌邊,這個給蓮生夾菜,那個給她盛湯,雖然極力在笑,但誰心里都舍不得。
蓮生喝了一口湯,想說些什麼,不等開口,眼淚就掉在了湯碗里。「嗚嗚,我不想離開家!我舍不得嫂子和大哥。」
楚秋雨也是紅了眼圈兒,勸道︰「蓮生,不哭,有人欺負你,你就讓人回來送信兒。」
道陽握住酒杯,也是低聲道︰「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你一定……一定要顧好自己,家里不指望你幫忙。」
「嗚嗚,嫂子,哥,我……我,嗚嗚,我不想嫁了!」
楚秋雨趕緊給她擦眼淚,「說什麼傻話,三皇子性情溫和,溫文爾雅,你這火爆脾氣,同他做夫妻最合適不過了,皇上好眼光。」
蓮生也知道這麼說不妥,哽咽道︰「嫂子放心,三皇子待我很好,我就是舍不得家里。」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個女子都要成親的,再說你還不是嫁去遠處,都在京城里,總有許多見面的時候。」楚秋雨給她夾了一筷子糖醋魚,「快多吃點,這糖醋魚你最喜歡,偏偏你做的味道就是不正宗,趁著沒嫁人呢,趕緊多吃兩口。」
但是魚肉還沒放進蓮生面前的盤子里,楚秋雨嗅得那股酸甜之氣,不知道怎麼就覺得刺鼻,轉而胃里翻涌,一扭頭就吐了出來。「嘔,嘔!」
吐了第一口,嘔吐就像終于找到出口,一口接一口吐個沒完沒了,把道陽兄妹看傻了。
楚秋雨只覺膽汁都要吐出去了,想有人扶一把,又見道陽那個呆傻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模了一個湯碗扔了過去,「快去……尋義父,嘔!」
「啊!」道陽終于回過神來,跳起來就往外跑。
楚秋雨擦了一下嘴,終于好受許多,蓮生也是回神過來,湊上前緊張兮兮的扶住嫂子問道︰「嫂子,你是不是……」
「別說,等義父診脈之後……」楚秋雨吐得都沒有力氣了,擺手示意小泵不要說,老輩兒人講究一個「閉口福」,什麼事情沒有定數的時候輕易不要說出口,會把積攢的福氣泄露,讓事情有變故。
蓮生興奮得小臉通紅,一迭聲的喊著丫鬟們,「把地上拾掇干淨,扶夫人回房,再換紅棗茶來漱不說侯府里如何忙亂,只說道陽騎馬一路瘋跑奔往城西的藥堂。光天化日在大街上縱馬免不得就要嚇到路人,甚至踩翻在路旁的菜攤和雜貨,惹得百姓怨聲載道,好在很快就有侯府的侍衛跟了出來,幫忙善後賠償,百姓們雖然氣惱,但沒虧了銀錢也沒受傷,也就罷了。
這時正好有一群大家小姐借著天氣晴好的名頭出來游玩,回城時候順路到了酒樓,剛剛坐定,打開窗子,不等欣賞街景就見武義侯打馬而過,都忍不住好奇起來。
其中一個體態有些圓滾的閨秀捏著點心,一邊吃得香甜一邊嚷道︰「方才那個是武義侯吧,急著去做什麼?」
「不會是被那個什麼陽關郡主打了吧?我可是听說陽關郡主凶悍善妒,家里丫鬟都不準靠近武義侯呢。」
女人好八卦從來不分年紀大小,誰說這些養在深閨的小姐就是什麼都不懂的單純白紙?
另一個面相有些刻薄的小姐也接話道︰「就是啊,我家山莊那邊有個丫鬟,就是侯府賣出來的,听說因為給侯爺端了一碗醒酒湯就被打個半死發賣了。從來都是听說,如今親見才知道這小地方的女子就是娶不得,小家子氣,若是我啊,就直接把丫鬟開臉得了,不過是個玩意兒。」
「哎呀,呂姊姊說什麼呢,還沒成親就說這個,多羞人啊。」
旁邊一個神色略顯稚女敕的閨秀用帕子捂著嘴,羞得臉色通紅,惹得眾人都是笑起來。
「有什麼不能說的,平日家里嬤嬤們恨不得連睡覺都管著不能喘氣重了,今日好不容易出來透口氣,再不能隨便說話那還鬧著出來做什麼?」
「就是啊,家里憋悶的慌。」最初說話的那個閨秀附和,轉而卻道︰「不過,我听說,武義侯待陽關郡主很是寵愛,曾在酒宴上說,一輩子只娶陽關郡主一個,不納妾也不要通房。若是真的,郡主……真是好福氣。」
她的話音剛落地,就見同伴們拚命使眼色,她猛然望向屋里唯一一個沒有說話的人——
榮華郡主,很是後悔方才沒有顧忌,口不擇言。
榮華郡主雖然同楚秋雨一樣品級,都是郡主,但兩個郡主還是有些不同,楚秋雨的封地偏遠,也不是皇家血脈,而榮華郡主卻是安寧長公主的嫡女,要喚皇上一聲舅舅的,封地和俸祿都高很多,自小錦衣玉食長大,受盡寵愛。
當初道家沒有敗落的時候,道陽即便不算成器,但在一眾軌褲子弟里也算出眾的。一次春獵時候,他射殺了一頭黑熊,得了皇上的賞賜,那個意氣風發的樣子,榮華郡主一眼就被融化了,鬧著要長公主去求了皇上,兩家定了親。
可是道家突然出事,長公主直接退了親,雖然這算不得是背信棄義,可說出去還是不好听,以至于榮華郡主十八「高齡」了都沒有高官顯宦之家上門說親。
如今再說起道陽同陽關郡主多恩愛,簡直是在榮華郡主臉上抽巴掌,而且是正反抽……
榮華郡主五官還算精致,身形也算苗條,有驕傲的條件,然而這會兒臉上實在黑得有些難看,她若說些什麼,難免會落個嫉妒的名頭。不過她是真的嫉妒啊,早知道道家會如此迅速崛起,甚至進門就沒有公婆壓制,她當初就不會讓母親去退親。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無論家里人還是好友都勸過她多少次,但她心底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去,讓侍衛去打探一下,侯府出了什麼事?」
小丫鬟應聲下了樓,留下一眾大家閨秀趕緊轉了話題,但也是人人都好奇,到底侯府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