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陽也是說話算話,到了皇宮門口,翻身上馬,直接高聲扔了一句,「長公主,沈老爺子說過,郡主是酒毒加風邪入體,這才面瘡不退,若想恢復,辦法很簡單,用溫熱的牛糞每日兩次擦面,半個月即可治愈。」
說罷,他一抽馬鞭就跑得沒了影子,留下長公主臉色青了白,白了黑,惱得幾乎吐血。
守在皇宮門口的侍衛和太監們憋得差點咬破了舌頭,好不容易看著長公主的馬車走遠,所有人這才哄堂大笑,個個都笑軟了腿。
堂堂郡主之尊,居然要在臉上抹牛糞治療面瘡,還是早晚兩次……以後榮華郡主不如改叫牛糞郡主算了,恐怕任憑長公主府陪送多少嫁妝,都不會有人想娶一個渾身散發牛糞味的媳婦兒進門了。
楚富貴雖然最是喜歡坐馬車挨個面館去巡視,但在他心里最重要的還是閨女啊。
自從閨女去赴宴受了委屈,老爺子就沒再出門,好似生怕別人再上門來欺負閨女一般,結果還真被他料對了。
長公主先前上門就指名要楚秋雨接待,可惜楚秋雨也不是好脾氣的,一句「臥床養病」就打發了。
長公主自然不甘心,還要耍耍威風的時候,沈老爺子出手了。
如今听說道陽被喚去皇宮,楚富貴不禁有些擔心,一邊背著手在屋里轉圈兒,一邊問著,「閨女啊,你說女婿不會有事吧?你見過皇上一次,皇上可是個好相與的?」
楚秋雨自然不會傻到說皇上的壞話,誰知道房梁上有沒有趴著密探啊。
「皇上是明理的仁君,絕對不會無故處罰侯爺的,爹,您就放心吧。」
「是啊,你快坐下吧,再轉下去都把秋雨轉暈了。」沈老爺子也幫腔道。
楚富貴瞪著眼楮就要同他斗嘴,不想楚秋雨居然真的頭暈,歪頭就嘔了一口。
楚富貴嚇壞了,扯著脖子喊了丫鬟進來伺候,正是忙亂的時候,女婿回來了。
道陽眼見妻子這般模樣也是嚇得厲害,好在沈老爺子及時把他要跳出胸腔的心髒又按了回去。
「放心,這是孕吐,女人懷胎都要受的苦楚。」
楚富貴和道陽這對翁婿這才放下心來。
道陽上前扶住臉色有些不好的嬌妻,低聲嘆氣道︰「你吐得這般厲害,一旦上路回陽關,豈不是更受苦?」
「不會,你別擔心……」楚秋雨笑著說到一半,突然意會過來,忍不住嚷道︰「你說什麼,回陽關?」
道陽笑了起來,點頭道︰「對啊,我同皇上請旨駐守邊關,皇上已經準了,即日就可以出京。」
「呀,真是太好了!」
楚秋雨歡喜得不行,相對于權貴多如狗、關系錯綜復雜的京城,她更是喜愛民風淳樸的陽關鎮了。
楚富貴更是高興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也不知道郡主府建成什麼樣子了?還有咱們家的老窯洞,回去之後也得重新修葺了。」說著話,他拉著沈老爺子的手又道︰「老哥,你一定要跟我住窯洞啊。還有在我家面館旁邊,給你再蓋一間藥堂,咱們倆作伴兒。」
沈老爺本就是一張笑臉,這會兒更是眉眼都聚到了一處,「好啊,老弟,你就是趕我我都沒地方去,就賴上你了。」
眾人正說得熱鬧,楚秋雨突然驚道︰「哎呀,咱們走了,蓮生怎麼辦?」
丙然,眾人都是收了笑,雖然蓮生出嫁了,但終究是道家人,如今把她扔在京城,扔在皇宮道陽眼底閃過一抹堅定,勸道︰「放心,過不了兩年興許我們還要回來。」
楚秋雨听得心里滋味復雜至極,原來回陽關也不能永久定居啊。不過能回去住兩年也好,起碼能平安把肚里孩兒生下來……
一家四口人,兩個是陽關土生土長,一個愛陽關民風淳樸,一個要赴任,似乎都不能也沒有借口拖延時日。
于是,不過五日功夫,就在京城百姓沉浸于榮華郡主到底有沒有抹牛糞的猜測中時,道陽就帶著兩百親衛和家里老少妻兒上路了。
當初進京時,實在有些匆忙,即便春景美得無法訴說,但眾人都沒心思去欣賞,如今時隔一年多,走在夏日的歸途,炎熱又疲憊,卻覺得分外舒心。
道陽生怕嬌妻受苦,一路早起趕路,中午熱了就扎營,下午太陽熱度降了就再走兩個時辰,如此雖然折騰一些,但楚秋雨卻一次也沒有中暑,甚至連孕吐都好了很多。
這般半個月後,一行人終于重新踏上陽關的地頭兒。
當初離開的時候,雖然有聖旨賜婚,但道陽剛剛接了武義侯的爵位,楚秋雨的郡主也是小得不能再小,如今道陽是坐擁十萬邊軍的大都督,楚秋雨更是名滿京城,開家藥堂都有皇上寫匾額,而且小泵子還嫁了皇子做正妃,一家子不說權勢滔天,起碼也深深扎根在最高階的權貴行列。
陽關臨近的西漠府大大小小闢員再也不敢只派出一個師爺了,無論官階大小都整齊排列在城外迎道陽免不了要應酬一二,楚秋雨卻是歸心似箭,連城門都沒進就帶了老爹和沈老爺子還有五十護衛,直接奔回面館。
楚東升夫婦都等在鎮里的郡主府,而楚東和夫婦則守著面館,突然見到妹妹和老爹回來,夫妻倆歡喜壞了,連同一眾老客人們都迎了出來。
「爹,妹子,怎麼沒去鎮里的郡主府?」
「哪兒也沒自家好啊,我們當然要先回家了。」
楚富貴哈哈大笑,轉而又同一眾老客人抱拳行禮,眾人哪里還敢再受他的禮,紛紛避讓。
從前楚富貴只是一個小小的驛丞,如今他可是西北之地最有權勢的人物的岳父、陽關地主婆陽關郡主的親爹!
楚富貴見眾人如此,更是笑得闔不攏嘴,還不等招呼眾人,楚秋雨也被丫鬟攙扶著下了車。
楚富貴趕緊嚷道︰「快回後院去,別曬了太陽。」
不等眾人開口詢問,他又得意道︰「我家閨女剛剛懷了身孕,侯爺可是惦記著呢,若不是府尹那些人把他攔下來接風,這會兒就一起回來了。我也帶了些京城的吃食,各位別嫌棄,先嘗個新鮮,等侯爺趕來,再讓給各位老街坊敬酒。」
「不敢、不敢。」眾人听到這話,雖然知道是客套話,但也都覺得臉上有光。
楚秋雨好久不見這些老客人也覺得親切,跟著說笑兩句,可惜她到底身分不同了,眾人有些拘謹,于是她也就回去後院歇息了。
鈴鑼不知是不是沒少被夫君「教導」過,還是自覺如今是郡主的嫂子了,性情倒是變得大方很多,說話處世很是麻利爽快。
她抱著將滿周歲的兒子,帶著楚秋雨的四個丫鬟,沒一會兒就把樓上楚秋雨的閨房,還有楚富貴原來住的大炕拾掇出來了。
沈老爺子依舊同楚富貴住一屋,在前邊同老客人們喝了幾碗燒刀子,楚富貴甚至來不及抱抱小孫子就跟沈老爺子頭對著頭酣然睡下了。
楚秋雨也是困倦,但依舊堅持同鈴鑼說話,逗弄一下小佷兒,總算等到道陽趕回來,這才睡了過去。
待得楚東升和青雲听到消息,帶著他們的閨女從鎮上趕回來,全家人都歇下了,末了只能先回自家驛館。
楚秋雨第二日早起听說了,便把一家人都聚到一起。青雲當初懷個身孕恨不得天下皆知,最後卻是生了閨女,如今倒是懂得做人了,脾氣收斂很多。
正巧第二日是楚家嫡孫的生日,自覺虧欠了孫子的楚富貴作主,辦了滿月酒,陽關鎮有頭有臉的人家都送了厚禮,鈴鑼自然歡喜,但青雲卻是暗恨自己肚子不爭氣,偏偏趙家人仗著酒醉,居然找上道陽要討個官兒做。
道陽不理會,直接帶了楚秋雨回去鎮上的郡主府,趙家頓時成了最大的笑柄。
郡主府修建得還算氣派,雖然沒有南地的雅致,卻盡顯北地的大氣舒朗。楚秋雨里外看過,很是喜歡,又添了些奴僕就住了下來。
白日里,道陽跑馬去幾十里外的邊關忙碌,晚上或者第二日晚上必定會回來。
楚秋雨除了每日用心琢磨給他帶些什麼吃食去邊關,就是盯著家里管事給義父在鎮里找個好地方做藥堂。
忙著這些,懷孕前期的不適也就過去了,整日能吃能喝能睡,楚秋雨幾乎是吹風一般地胖了起來。
這期間鈴鑼又傳出了好消息,楚家又要添新丁了,樂得楚富貴走路都帶著風,當然,青雲暗地里是沒少氣得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