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愛使壞 第五章

書名︰丫頭愛使壞|作者︰紀珞|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書樓,位于府邸內深幽靜僻的一隅。

龍炎天近日帶她逛遍龍家莊,但平安還是頭一遭來到神醫世家藏書之處;進入偌大的書樓內,映入眼簾的景象教她不禁嘖嘖稱奇。

好多書哦……

屋椽高度大約三人高,六排木架每個都有近三人高,木架各有兩面,每個櫃面由上到下均擺滿了大小厚薄不一的卷冊,而這些僅僅是一樓的藏書。從書樓的外觀看,樓層有三層,藏書量加起來鐵定很可觀!

「為什麼帶我來這兒?」

陪他看醫書嗎?平安發現目光所及之處,全屬醫書藥典。

「你前日不是問我,龍家大夫因何能得神醫之名?」龍炎天不答反問。

他當時從她藏不住心思的眼神,看出她心里想問的其實是「你憑什麼當神醫」的質疑,害他為自己遲遲不肯簽約也讓她愈來愈心急的態度,小小慚愧了一下。

「嗯,你說天分是其一,其二則是讀書。」

讀書?!「要讀這麼多?!這一樓應該全是醫書吧?」她詫道。

「書樓里的藏書大多是醫書,少數經史。不只讀,還要背記在腦中,就算背不起來,也要清楚相關病癥藥材的紀錄在哪本書里,至少我爹是這麼要求我。」

他松開她的小手,大掌隨意自架中抽出一卷書冊,指間沾染上萬年塵埃,不由得挑了挑眉,把書放回原處。

他有多久不曾跨入書樓了?

似乎是自從他恍然了解自己就算有再高超、再精湛的醫術,也挽回不上蒼早已注定好的悲劇那刻起……

平安盯著殘留有他溫度的手,他一松手讓她感覺若有所失。

若有所失?她輕輕甩頭,將不必要的雜念甩開,隨即打起精神。

「你爹對你很嚴格?」這麼多書,龍炎天真的都塞進腦子里了?

「龍家子孫,只要有習醫天分者,均須如此。」

「我不認為你會順從你爹,認分讀醫書。」平安輕搖螓首。

這男人或許有天分,但習醫、行醫對他而言,只能算是可有可無的消遣,旁人如何要求這種人把行醫當成自己的本分?難吧。

「是不會。安兒,你愈來愈懂我了耶!」他投給她一記贊賞的微笑。

「所以……你該不是學藝不精,才拒絕上門求醫的病患,免得誤人性命?」她伸出縴縴五指,指著他驚嚷。

看他這副痞樣,嗯,很有可能喔……

那她是不是該勸嘯日少主打消和龍炎天簽約的念頭?

「你可以說我冷血、說我沒良心,就是請別侮辱我的能耐。」龍炎天沒好氣的說道。他也有自尊心,被人指著鼻子說學藝不精也是會不爽的!

「那麼,你當真把書樓里所有醫書讀完了?」

「為了救一個人,是讀完了。」

耗費心神的大事被他說得輕描淡寫,要是換作旁人,一定開始口沫橫飛暢談起自己多有能耐、多有毅力研讀了多少書籍典冊等等,但是龍炎天沒有,態度還是這般淡然無謂。

「救人?」不像是他會說的話。「那人被你救活了?」

「多活了半年。我盡了全力,也只換到半年。」

換?難道龍炎天救治病患,是拿什麼東西去換嗎?好詭異的說法……

「醫書並不全然無趣,有些還挺有意思的。」龍炎天話鋒突然一轉。

「怎麼會有意思?醫書里頭寫的都是如何治病、辨識病癥,即便談不上嚴肅,也馬虎不得吧!」又不是什麼神仙幻術、鄉野志異之類的傳奇故事!

「呶,譬如……這本就很有意思。」他找出一本書,遞給她。

《房術論道》

書名好怪。

平安微微蹙眉,仍好奇的隨意翻看,一翻,佔滿一整頁的男女果身交媾圖,赫然映入眼簾,畫里的男軀正吮吻著身下女體的唇……

啪!她猛地合上書本,面紅耳赤,把書當成燙手山芋丟回給他。

「這、這這這是書耶,哪是什麼醫書!」

「哦,你知道?」

他問,但帶著笑意的眼神分明在揶揄她「你看過啊」,平安的小臉更紅了。

「以前無意間看到的……」

她有回抓到兩三個秦府丫鬟偷懶在看這種婬書,當時她很好奇她們干嘛捧著書本臉紅,看了,才知道書里寫的畫的是男女間最親密、最禁忌的那檔事,害她當夜惡夢纏身,宛如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一樣。

「你的表情好像遭受過什麼打擊。」他點明。

「因為……我覺得好惡心,還做了惡夢……」夢中,交疊的男女婬聲艷語不絕于耳,交織成可怕的深淵;現在想來,雞皮疙瘩仍會掉滿地。

「不必嚇成這樣,房中術亦為養生治病之道中的一環,當然屬醫書——」

見那張小臉蛋頓時寫滿防備,像是防辣手摧花的婬魔般,退開一大步,龍炎天啞然輕笑,補充道︰「我不曾身體力行替人這樣治病,但倒是有人請教過。

對了,記載房中之道最古老的書,當推黃帝時代的《穴素女經》,我記得書樓里有,要不要找給你看?」他熱心推薦。

「不用了!」平安忙不迭搖手婉拒。

「你不相信房中術的療效?《素女經》里記載著,黃帝問素女︰‘吾氣衰而不和,心內不樂,身常恐危,將如之何?’素女日︰‘凡人之所以衰微者,皆傷于陰陽交接之道爾。」這里所謂的陰陽,指的就是女與男;交接,指的就是——」

「我听得懂,不勞你解釋……」她羞赧的制止想把文本字句解釋得更詳細的龍炎天。

她的反應讓龍炎天起了玩興,仍繼續說道︰「真懂就太好了。書中亦言︰三父接之道,故有形狀,男致不衰,女除百病,心意娛樂,氣力強。」素女歸結出陰陽調和有八益,分別為固精、安氣、利藏、強骨、調脈——」

住嘴住嘴!

「我听不僅、也不信那一套啦!你別再說了……」她臉紅的捂住耳朵。

平安懷疑自己的臉,是不是燙得都要融出水來了!在閨女面前拿那種事高談闊論,他不慚但她臉皮沒他厚,會羞的啊!

「既然不信,那我們來試試。」他朝她眨眨俊眸,逼近。

所謂的天生桃花相,就是連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小動作,都有勾人的本錢。

「我、我又沒病……你要試的話,去、去找別人啦!」被他的眼神攪亂一池心湖,平安說得結結巴巴。

可惡,一個男人光用眼神,怎麼比身段婀娜窈窕的女人還媚惑人心?不公平,欺負她單純!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你是談生意的生手,我說的沒錯?」

平安的思緒又跟著他轉變迅速的話鋒一跳,沒好氣的扁嘴咕噥。

「是沒錯。」否則也不會花了大半個月,還一事無成的耗在這里。

「談生意要懂得投其所好,這點道理你沒有異議吧?」他再問。

「沒有。」所以她每天才會投他所好、陪他吃喝玩樂——

慢著,他、他……他的意思是要她投他「那種」好?!

一張寫滿「你真是個觸類旁通的好學生」的俊惑笑顏,在平安眼前放大。

那怎麼可以!

一臉興致盎然的男人就杵在面前,平安不敢伸手明推,只能陪著笑臉暗退。

「投其所好也得視天時、地利、人和,不一定要用‘那種’我不擅長的方式,你也不盡興,是不?」

「嗯哼。」他隨意應聲,看她想變什麼把戲。

以為他應允了,平安松了一口氣,偏頭想著如何轉移他的注意力。

啊,對了!人都喜歡听好話,現在就是個好時機。

「龍神醫能覽盡書樓里的群書,可說是、是前無古人,後、後無來者……」

龍炎天興味挑眉。我還「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咧,這麼可憐唷!

「小女子對您的敬仰……猶、猶如滔滔江、江水……綿、綿延不絕……」

這條江水是怎樣,一下子有水、一下子沒水,斷斷續續的?

「您的情操……更、更更勝古聖先賢……那、那般高、高風亮節……虛、虛懷若谷……」

她的遲疑是對的,他向來沒啥情操可言,謙虛是什麼,不清楚。

「龍姓這個偉大的姓氏配上您,再、再合、合適不過了!您的龍顏……是那麼的正、正……正氣凜然……尤其是瓖在其上的龍眼……

呃、我指的是您的雙眸,不是那種吃的果子龍眼……您的龍眼是如此的炯、炯亮有神,充、充滿男子……男子氣概……」

「依我看,諂媚奉承也不是你擅長的方式,」

連她都說服不了她自己,他龍炎天會信嗎!

平安尷尬垂首。唉,被發現了……

沒錯,昧著良心巴結奉承的馬屁話,她一概一說不順口。

「還是我的提議好。」

他輕笑,俯頭在她小巧的耳窩低語。

灼熱的氣息俯灑于頸耳之間,竄起一陣酥麻。

躁動的顫麻教她赧然縮頸後退,豈料背脊已經抵到書架,想往一旁跨步躲去,卻被一雙實臂因在寬闊的胸膛和書架之間。

她皺眉仰起螓首,正要發難,話還沒滾出舌尖便被堵回來,用他的唇一平安嚇得一僵,想呼吸卻不敢,只能屏息任憑一股純然的男性氣息搔拂她的臉頰,綿長而堅定的填充她的肺葉。

宛如品嘗世上最極致的甜品,他淺淺的眷嘗她柔女敕的唇瓣,看似輕柔,卻又重重撩撥她的心弦。

她後腦抵在書背,側轉開酡紅的臉蛋,勉強拉開兩人唇舌間毫無縫隙的貼合,刻意忽略急如擂鼓的心跳,從輕喘的檀口擠出拒絕。

「我說了……我沒病,不勞神醫診治……」

「可是我有。」

他一句話,輕易清除她薄弱的阻礙。

薄唇重新攫住她的小嘴,這回不再是淡吮淺嘗,而是深烈的掠奪,熾猛的在她口中每一寸烙下屬于他的印記,而且大掌牢牢拙緊她的粉頰,擺明不讓她有機會逃開。

由書冊相疊積的木架,抵不過龍炎天忘情的侵略,搖搖欲墜……

「唔……」危險!

發覺身後直立的書架漸有異動,平安瞪大眼,拼命推拒還黏在她唇上的他。

龍炎天也察覺了,使勁將她往懷中一帶,兩人往他的方向跌去,書架則往反方向傾倒——

乒乒乒乒!

書架上半截的典籍全數落下,空木架則傾斜的卡在後方架上,幸好龍炎天動作快,摟著她退離了危險地帶,沒讓兩人遭殃。

這會兒,被迫跌撲在他身上的平安,掙扎的從他胸膛上爬起來,回身一看,看清塵霧彌漫過後的景象,小臉頓時拉下,又羞又氣的瞪著那一地狼籍。

她不指望龍炎天肯主動去收拾散布一地的書,勢必得由石凌和啞奴來整理,要是他們問起書櫃是怎麼倒的,那、那……那麼不就會知道——

她糗大了!

「都是你啦……」平安哇啦哇啦大叫,壓根忘了那兩個從不嚼舌根的人,一個懶得問、一個不能問。

相較于她的羞憤,罪魁禍首則仍坐在原地,嘴角幾乎咧到耳根,滿臉只找得到一種情緒——

偷了腥的得意,意猶未盡哪!

正如平安所想,龍炎天那個大少爺果真勞動不得,弄倒了書櫃卻一點也不覺慚愧,直接吩咐奴僕去整理書樓里的混亂。

好歹她也是幫凶,雖然是被迫的幫凶,但也不好意思把散落一地的書籍全留給石凌及啞奴整理,他們又不是閑閑沒事干。于是這兩天,平安都待在書樓幫忙將書櫃恢復原狀。

身心舒暢。

蹲在地上撿書的平安嗤之以鼻。

前日,同樣在這書樓里,龍炎天在吻了她、制造出這一地混亂之後,居然還大笑著說出那四個字。

那哪叫做治病,身心舒暢的只有他一個人吧!她反而像是病了……

嗯,愈想愈不對,她被吻的當時到現在,渾身都還覺得不對勁,好似他故意在她體內放了顆火種似的,只要那天的情景一躍上腦海,火種就開始燃燒,她的唇和臉便會隱隱發燙,燒得她得六神無主、熨得她心湖大亂。

那夜,她又做了惡夢。

只不過,在夢里,曾經模糊的身影恍然變得清晰,書上交疊的男女成了龍炎天和她,他低醇魅惑的嗓音在她耳畔徘徊,和那張薄唇同樣炙熱的大掌,隨著他的吻撫過她每一寸胴體……

停!那是惡夢,還想它干什麼!

可惡的龍炎天,他卑鄙、他殺千刀、他王八蛋、他臭雞蛋!

不但又害她做惡夢,也害她之後與他見面都不自覺把目光繞到他唇上、憶起那溫潤的觸感,他的唇看起來很薄,但卻矛盾的擁有堅韌與柔軟、漠涼與溫暖……

走開走開走開!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呀,對于他借治病之由,行色欲之實的惡劣行徑,她怎麼老放在心上——

借治病之由,行色欲之實。劃過腦海的結論,讓平安不禁柳眉倒豎。

「可惡!我居然還傻傻的以為那樣真能治病,龍炎天是大騙子!」

她掄起粉拳拿擱在腿上的書本出氣,思及書本與她無冤無仇,索性放了粉拳,改而拍掉書皮上的灰塵,映入眼瞳的書名,赫然教她眯起冷眸。

《房術論道》她又揍了書本幾拳,然後狠狠丟到她看不見的地方。

眼不見為淨!

平安拍拍掌,站起身,從窗欞瞧見啞奴在書樓外的涼亭替她擺好了午膳,便暫時將不愉快拋諸腦後,開心的往涼亭走去,看今日啞奴又端出什麼好料理。

「好香哦……這是金針拌百合對不對,菜色真漂亮!」平安食指大動,拿起筷箸毫不猶豫開動。

「啞奴,你不要楞著不動,坐下來一塊吃。」

察覺啞奴神色淒苦、蓄滿濕意的水眸像是快哭了出來,她關心的問︰「啞奴,你怎麼了?」

啞奴搖頭,閃爍的眸光逃避平安詢問的視線。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啞奴還是一逕搖頭,豆大的淚珠因她的動作滾出眼眶。

別告訴她,有人沒事眼楮會浙瀝嘩啦出水的!

平安輕嘆,掏出手絹。「有什麼困難我會幫你,你先別哭——」

「平姑娘。」有人打岔。

「石凌,是你。」總算有救星了,他們是自己人,應該比她這個外來人還能進入狀況。「你知不知道啞奴怎麼了,為什麼哭?」

他頷首,剛毅的下顎因牙根暗咬而微微抽緊,仿佛在對抗某種痛楚,無形的割在心上。

「門外。」冷凝無溫的嗓音,此時參雜了幾許幾不可辨的無能為力。

「門外怎麼了嗎?」

「有人求醫。」

「那就請他進來呀!」可這跟啞奴有什麼關系?

「不能,少爺不準。」

「我去看看。」平安轉身就往大門的方向走。

「平姑娘——」

她頓步回頭。「你們是龍家莊的人,我不是。我去看看,龍炎天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石凌默然放棄想勸退她的念頭,淚眼汪汪的啞奴則是扯住平安衣袖,馬上盛了一碗飯菜,連同筷箸一起交給平安。

平安一頭霧水的接過飯菜,還好有石凌在一旁解釋。

「她們跪了兩日。」

「跪了兩日?!什麼食物都沒入月復嗎?」平安低呼。

石凌和啞奴一同點頭。

「好,我拿給他們吃。」平安走了幾步,又踅回涼亭,將手絹塞給石凌。

「幫我安慰她。」語畢,她快步往龍家莊大門的方向去。

石凌大手拎著一方女人用的香帕,黝黑俊臉悄悄泛紅,有點不知所措。

淚人兒還沒止住淚水,縴瘦的身子縮在亭柱角低泣。

「門外那對求醫的母女,讓你想起你娘,是嗎?」他間。

啞奴迷蒙的目光浮現幼時沾滿恐慌與傷痛的畫面,那些回憶,仍清晰如昨。

五年前,她還住在山下的村鎮。有天夜里柴房突然失火,當時娘和她就睡在那間簡陋的柴房里,那把火,就是她稱之為爹的男人放的;因為娘生了個不會說話的賠錢貨讓他蒙羞,所以他痛恨她們,動不動就出手拿娘和她出氣,平時拳打腳踢不夠,還想放火燒死她們。

結果,她們逃出了那場大火,她猶記當時身子好疼好疼,娘抱著她連夜上山到龍家莊求醫,炎天少爺救了她們母女、替她們療傷。她們無處可去,因此留在龍家莊為奴報答少爺救命之恩;兩年後,娘染了急病餅世。

後來她才知道,當初在那場大火的無情焚燒下,娘的傷勢比她還嚴重;她才知道,娘最後那兩年的生命是少爺以他自己——

靶覺有人輕觸她的臉,啞奴自悲痛、苦澀與歉疚交織的往事中抽回神,一見屬于男人的粗厚大手拿著絹帕替她拭淚,她一驚,瑟縮退開,明顯躲避他的好意。

石凌喉頭一哽,壓抑的收回手,懊惱自己的粗手粗腳嚇著了她。

「平姑娘不是見死不救之人。」

啞奴怯懦的望向退離她一大步遠的寡言男子,他的小心翼翼讓她小臉上的懼色稍稍褪去,不過盤據在心底的濃濃哀傷,已非輕塵那般可輕易抹滅。

但,炎天少爺如果想保命,就得見死不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