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狼狽的女圭女圭,頭發、脖子、衣服及胸口都沾到鮮女乃和狗食的肉醬汁,光用濕毛巾也擦不干淨,身上都是食物的味道,她干脆回到三樓浴室洗頭洗澡,把自己徹頭徹尾清理干淨。
日光透過不透明的毛玻璃,從窗口灑入淋浴間,她果裎著粉女敕勻稱的嬌軀,解開垂在身側的兩束長發,先在洗手台上掬起溫水打濕頭發,倒了些洗發精在掌心抹開,開始洗滌黏膩的發絲。
十五分鐘後,她打開蓮蓬頭沖去頭上的白色泡沫,用干毛巾大致吸去濕發上的水珠,再簡單地將發絲包裹在毛巾里。
頭發洗好了,她接下來以蓮蓬頭淋濕自己,然後關掉水籠頭,拿起肥皂仔細滑過身體每一吋的嬌女敕肌膚,制造出彌漫滿室清香的細致泡沫。
肥皂抹完上半身,忽然有某件很重要但被她遺忘的事,倏地閃入她腦海。
她轉身看向釘在磁磚壁上,空空如也的衣架──
糟糕,她忘了去房間拿干淨的衣服!
現在去拿?
可是……
她看了眼洗衣籃內髒掉的衣物,實在很不想再穿著它們出去。
浴室里沒有浴巾,要光溜溜直接走出去嗎?
沒有關系吧?他們都在樓下,外人不會上來,被那些女人包圍的風巽也沒空上來,所以──應該不會有人上來。
反正浴室距離房間不到十步,很近,她直接回房間拿衣服好了。
打定主意的女圭女圭,輕手輕腳打開浴室的門,先探出半顆腦袋四下張望,確認走廊盡頭的樓梯口以及上方圓視線所及之內,沒有偵測到任何生物。
于是一雙縴果玉足便悄悄踏出浴室,往樓梯口與浴室之間的房間前進,在木質地板留下幾個濕濡的腳印。
突然,一道沉穩的腳步聲敲進女圭女圭耳中──踩在樓梯,上樓的腳步聲。
而躡著腳尖、還差三步才到房間的女圭女圭頓時僵在原地,迷迷糊糊仍握在手中的肥皂滾到地板上,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瞪大的驚眸就直直對上樓梯口那雙一樣錯愕的黑眸。
她腦中一片空白,縴女敕果足反射性往後跨出一步,剛好一腳踩上躺在地板納涼的肥皂──
「啊!」
腳下多了塊「滑板」的女圭女圭,感覺自己好像坐上雲霄飛車,整個人往前沖去,身旁的景象迅速向後飆過,失去重心的雙手在空中驚恐亂揮。
啊,她到房門口了!
啊,她「滑」過頭了!
啊,她停不下來──
上樓來問女圭女圭有沒有受傷的風巽,萬萬沒想到,會在樓梯口看見一幅極度清涼養眼的美景和接踵而來的「意外」。
「女圭女圭!」
站在階梯中央的他同樣一驚,大步一跨,連忙張臂接住朝自己飛快滑來的光果嬌軀,修長有力的雙掌,牢牢握住女圭女圭縴細滑女敕的腰肢,他即時穩住重心,沒有讓兩人一塊滾下樓。
那塊肥皂沒有她好運,一路從三樓滾到二樓,發出「叩叩叩叩叩」的淒慘尖叫聲,最後撞得坑坑巴巴,靜靜躺在二樓樓梯口等待救援。
止不住沖勢的女圭女圭,就這麼把自己「送」進他雙臂之間,而她在樓梯口、他站在樓梯上因身高打平的零差距,恰巧讓她一並送上的小嘴緊緊撞在他唇間。
女圭女圭瞪大眼,看見幾公分前深炯黑眸里的倒影,那個怔楞呆掉的自己。
她瞬間空白的腦海慢慢填入意識,然後由唇上傳達到神經中樞的知覺,才一點一滴加入其中,她感覺唇瓣有點痛、有點麻、也有點燙……
而那股從唇心傳開的,是來自眼前這名男人剛毅薄唇的溫度。
他的唇……
天、天啊,他、他和她……他、他們……
「呃!」
從未有過和異性如此「零距離」接觸的女圭女圭,俏臉倏地漲紅。
她往後縮,掙扎地退開他唇間,忘記剛才踩到肥皂的腳底板都是滑膩的皂泡,嬌軀上晶瑩剔透的水珠又不斷往地板滴,助長皂泡的勢力,她縱使努力想在他雙臂間站穩,也徒勞無功、頻頻滑倒。
鏡片後的黑眸閃過一簇幽深的黝芒。
嬌女敕無瑕的果裎胴體在風巽身上「磨蹭」,鼻間盡是這副柔軟嬌軀沐浴餅後令人心醉神迷的清香,他隱隱深吸一口氣──
「別動。」
在女圭女圭還在與腳底的滑膩搏斗的同時,頭頂上響起風巽的警告。
他此時的聲音似乎比平常的溫嗓還要低啞、還要濃濁,焚熱粗重的渾然陽剛氣息,噴灑在毛巾不知何時掉了而散開的發上。
靶覺緊攬在她腰間的結實臂膀有些緊繃,好像正在壓抑著什麼,她心口一顫,登時不敢亂動……
莫名地,她慶幸著他已經站上三樓,所以她現在被扣在他胸前,在她面前的是一堵穿著白襯衫的寬闊胸膛,而不必再和他眼對眼、鼻靠鼻、唇踫唇,不然她懷疑自己根本沒有勇氣迎視他此刻的目光。
至于為什麼沒有勇氣,她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她很好奇,有點想抬頭看……
「不準看。」
頭頂上又傳來警告,女圭女圭臉頰一熱,脖子僵住,不敢有下一步動作。
「你,不準看,下樓去。」她被稍微轉了個角度,風巽高大的身軀側身擋住其他「男性」的視線,側頭皺眉命令。
誰?
順著他的眸光,女圭女圭瞥見他腳邊叼著肥皂的雪納瑞。
原來風巽是在對阿旺說話。
主人下令,阿旺放下口中的「肇事者」,忍不住碎碎念。
不就是嗎,干嘛大驚小敝,我還不是天天給你們看。我也看過你的呀,你變成另一個「樣貌」時,還不是沒穿衣服!
「她不一樣。」
我也想看女圭女圭有沒有受傷!
「你不行。」
為什麼我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我確認之後再告訴你情況。」沒得商量。
嗚,你對我有偏見啦!咦……喔,我了我了,主人,你是不是喜歡女圭女圭,你的表現就是人類說的「佔有欲」吧?
阿旺歪著頭,動動耳朵,表情可愛無辜卻又一針見血。看到主人表情一楞,牠露出了然的胸有成竹,慢條斯理移動四條胖腿下樓去。
那牠就不打擾他們啦!
「風醫師……你、你在跟誰說話?」前兩句應該是阿旺,那後三句呢?
女圭女圭眨眨水眸,戰戰兢兢的將周遭逡巡一圈,暴露在空氣中的粉女敕肩頭,冒出幾顆毛骨悚然的小絆瘩。
她知道風巽會對小動物說話、用聲音表情安撫牠們的情緒,但和動物一來一往的對話……她沒听過。
「沒有。」風巽若有所思,收拾離軌的心緒,簡單帶過。
診所多了一個她,因此他最近和診所里的動物說話都盡量避免對話形式,免得被她誤以為他精神異常。
「可是剛才──」
「妳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他打斷她,直視前方問道,視線很君子地沒往下移。
方才那一幕,雖然是他生平看過最美妙的滑壘,但也差點讓他心跳停擺,如果他沒有即時接住她,她是不是就會像那塊凹陷的肥皂一樣,破敗地躺在樓梯間?
一思及此,風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沒、沒事。對不起,撞到你了……」
听他提到受傷,撞到牙齒的唇這才隱隱作痛,她騰出一手揉揉撞疼的小嘴,為自己的粗心向他道歉,本能還抓著他襯衫的另一手,被衣下結實的觸感懾住。
她大概曉得他寬大的衣服底下其實有著一副厚實的胸膛,沒想到真的很結實,撞上去還挺痛的。而且,他們靠得好近,他的雙手扶在她腰上,兩人只隔著他身上的衣物貼在一起……
一項幾乎被遺忘的「現實」,在女圭女圭腦海炸開──
轟轟轟!
意識到自己的赤果,從腳底板竄上來的羞窘,在女圭女圭全身細胞轟炸出一朵又一朵的火花,強烈的爆發力從腳趾往上竄延到發梢,全身酡紅成一片。
她猛地抽氣,縮回還抵在對方身上的小手,聊勝于無地遮掩的胸口。
天呀,剛才那番胡亂掙扎,讓她胸前兩朵粉女敕的蓓蕾因摩擦,不知不覺悄悄挺立,希望他沒發現,不然好丟臉啊……
「那個……我、我已經站穩了。」她紅著臉暗示。
她柔軟的嗓音中,有著顯而易聞的羞澀與尷尬,風巽的喉嚨突然有些干,吞咽的動作使得喉頭上下滾動。
「真的站穩了?」不會像剛才一樣東倒西歪?
「站、站穩了……那個……麻煩你……」
「我不會偷看。妳的腳底很滑,小心點。」風巽確認懷中的嬌軀確實站穩後,便收回自己的手,背過身,還不忘提醒她注意腳步。
「謝、謝謝。」她感激低道。正要退開,右腳踝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
「啊……」
一听到她吃痛的申吟,風巽立即回過身來,一把托抱住差點軟軟跪坐到地上的嬌軀,無暇顧及君子風度,低頭審視她乍紅乍白的小臉,未覺眼中多了一抹因她而生的擔心。
「妳受傷了?」
「好痛……」女圭女圭痛苦地抓著他手臂,指甲幾乎要陷入他的膚肉間,雖然腳踝痛得要命,但小腦袋隨即還是想起了什麼,小手連忙遮住他的眼鏡。
「拜、拜托,你別看我……」嗚,從他的角度看過來,她胸部的「異狀」一定被他知道了啦!不要不要,好丟臉嗚……
風巽擰起俊眉,拉下阻擋他視線的小手,立刻橫抱起她,就近進入他房間,將她放在床上後,到主臥室內附設的浴室拿出一件男性浴袍出來,交給已經自行抓過被單遮掩的人兒。
「先穿上。」他再次背過身,讓她穿妥。
「那個……我可以回我房間──」
「穿上。」他背對她,不容置疑道。「妳沒看見妳的右腳踝已經腫起來了嗎?我抱妳下樓照X光檢查骨頭,馬上。」
風巽很少用命令式的口吻對人說話,語氣雖然溫和無異,渾身卻散發著彷佛天生領導者的霸氣,很難令人不打從心底折服。
女圭女圭也不例外,他話一落,她就七手八腳套上他的白色浴袍,努力綁緊對她來說過于寬松的腰帶,可是浴袍太大件,她怎麼綁,襟口都還是松垮垮的,一不小心就會讓底下沒有其他遮掩的柔美豐盈走光。
突然一雙健臂朝她攔腰一抱,她又落入他雙臂間。
「啊,我、我還沒穿好呀……」她只能放棄與衣帶的奮戰,一手攀住他肩膀,一手羞澀地扯緊衣襟。
「妳穿好了。」風巽抱她下樓。
「你怎麼知道?」
「從鏡子看到的。」
什麼?
啊啊啊……女圭女圭好想挖個洞,把自己的頭埋進去尖叫。
午餐時間,動物診所里頭又是熱鬧紛紛。
女圭女圭趴在樓梯牆邊,探頭朝一樓觀望。
發現老板又被一群吱吱喳喳的女人包圍,沒人會注意這個方向,她于是輕手輕腳地模下樓,一跛一跛往大門暗中移動。
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女人好像對她有敵意,她還是識相一點,別去分享她們為老板特地烹調的「謝意」,她的午餐就到巷子口的快餐店解決好了。
順利無阻潛到到門外,女圭女圭回頭瞅向玻璃窗內揚著淺笑、隨和禮貌地應付「患者家屬」各種疑難雜癥的風巽,她的胸口又覺得悶悶澀澀的,兩片肺葉好似都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堵塞住,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就算原本肚子餓,現在也沒什麼胃口了……
她輕嘆一口氣,拖著微跛的腳步,走到屋側轉角抱膝席地而坐,小巧的下顎靠在膝頭上,半垂的水漾眸子,盯著右腳踝上的白色繃帶。
三天前,她不小心扭傷腳踝,幸好沒有傷及骨頭,風巽替她涂了消炎藥膏、用繃帶包扎固定。她偷看了他當時的表情,和剛才眼中的他沒什麼兩樣,都是一樣溫柔、一樣和善。
這也沒什麼不對,可是她莫名有種強烈的想望,好像希望著自己在他心中,跟其他女人不同,是個獨特的存在,而不是像看待其他人、阿旺、小金吉拉、流浪貓狗,或是那兩只剛出生不久卻被小朋友抱去玩、因而被母狗咬傷遺棄的小小土狗一樣。
「獨特的……存在?」
女圭女圭眼底出現迷惘,貝齒不覺咬住粉女敕的下唇。
我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
「在想什麼,需要一個人躲到這里來?」
溫朗的嗓音在頭上響起,沒有發現自己被某道身影籠罩了好幾分鐘的女圭女圭抬起小臉,一張已然熟悉的好看俊顏映入眼簾──
他怎麼會來?
他不是應該在屋子里回復一個接一個的疑問嗎?
「我才沒有躲……」她小聲辯駁,隨即一楞。「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風巽應該沒看見她出門,不是嗎?
怎麼知道?屋內的空氣中沒有她的氣味時,他就知道了。
「我看到妳一個人出門。」
她從地上起身,在他面前站定。
「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
「沒有。」
「喔。」
接下來,他沒有說話,雙手插在褲袋里,神態從容,就像平常那樣好整以暇,深邃瞳眸定定地注視著她,沒有移開。
有點不習慣這種沉默的氛圍,女圭女圭低著頭拉拉T恤衣襬,小腦袋拚命找話題。
「你不進去嗎?那些小姐還在屋里。」
「我請她們回去了,也請她們不必再特地為我準備午餐。」
「呃?」她倏然抬頭。為什麼?
「我治愈她們的寵物,已經得到應得的醫療費用,實在不需要她們再為我做什麼。」他豈會不曉得她們的用意,女圭女圭的存在引起她們的危機意識,甚至是本能的嫉妒,女圭女圭平時漫不經心歸漫不經心,但還不至于走路會無緣無故摔跤,他當時就猜到有人故意絆倒她、看她出丑。
「況且,她們天天送食物來診所,已經剝奪我與妳用餐的機會。」他看著她,幽深無底的黑眸中那抹溫柔依舊,卻多了讓人猜不透的什麼。
與她用餐的機會?
女圭女圭一頭霧水。什麼意思,她怎麼听不懂?
「我昨天去市場買了水餃皮和餡料,妳想不想吃水餃?」風巽轉移話題。
茫茫然的水燦大眼一亮。
「你上次包的那種水餃?!」他用紅酒燴牛肉搭配蔬菜當水餃餡,菜、肉的份量比例拿捏得剛剛好,簡直美味得沒話說,想到都會讓人口水直流!
「嗯,上次那種。」記得上回下水餃給女圭女圭吃,她吃到小肚皮都鼓出來還繼續硬塞,他的嘴角不禁漾滿笑意,目光也多了一分篤定的寵溺。
「好,我要我要,快走!」她拉著他手臂就要跑回屋里。
「妳的腳還沒好,用走的。」
「有水餃就不痛了啦……」
「你要我調查的那個女人,還在你那里?」
坐在桌幾旁的男人,問著正在喝茶的風巽。
不同于風巽的溫和俊朗,東方御野剛毅冷漠,連說話都沒什麼表情,不過仍可以發現他眉目間的漠然,已經因某人而改變,柔和了不少。
風巽有問必答,分神點了下頭,又繼續品嘗好友老婆精心調制的花草茶。
嗯,真好喝,他也向沙子學學怎麼沖泡這種花草茶好了,女圭女圭應該會喜歡!
東方微微挑眉。
「我以為你不插手『這一類』的事。」所以寧願一個人跑回這座小島的東海岸,守著一間規模簡單的動物醫院,過著與動物為伍、與世無爭的平淡生活。
風巽抬起臉,扯了下嘴角,沒說什麼,只把茶杯推給東方,示意他續杯。
「你打算繼續窩藏沈女圭女圭?」東方在好友茶杯內注入清香四逸的花草茶。
風巽沒好氣地掀了掀眼皮,喝起被推回來的茶。
窩藏?太難听了吧,又不是藏匿槍擊要犯!
可以的話,他想以另一種形式……
「你是否要讓她知道你的『秘密』?」東方神情微凜,看得出他對這個問題的重視。「關于你身分的秘密,不只一個。」確定那女人能接受?
是有點棘手。
風巽沉吟,難得有他覺得棘手的問題。
「風叔叔!」兩道一模一樣的稚氣嗓音,在房門被打開的時候同時興奮響起,然後是兩道一模一樣的小身影從門口沖向風巽。
听到門外急促的腳步聲,風巽就已經知道是東方收養的雙胞胎。
「牠」跳下沙發椅迎接從學校放學的他們,就見兩個八歲小男孩一點也不懼怕出現在房內的「野獸」,上前撲抱住比他們還高大的獸軀。
那頭「野獸」任兩個棕發褐眸的小男孩將牠抱滿懷,毛茸茸的頭顱蹭著他們柔軟的小身體,連連舌忝著他們可愛的臉蛋,把他們搔得咯咯直笑。
東方雙臂環胸看著嬉鬧成一片的他們,默默在心中祝福好友。
至少,風巽不必擔心沈女圭女圭像沙子一樣,畏懼所有的「犬科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