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教室,樂樂保持距離跟著南敬霆下樓,來到樓梯口的自動販賣機前,等他投幣買飲料,偷偷抬睫盯著他,腦袋依舊胡亂轉著他到底是哪種「怪物」。
「對我很好奇?想知道我的真實身分嗎?」他頭也沒回道。
被嚇了一跳的樂樂,急忙搖晃清湯掛面的小腦袋——
「不想!」她才不要得知他更多秘密,否則,說不定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
他也沒有接續這個話題,彎身拿出販賣機滾下的一瓶易開罐運動飲料,拎著飲料的大手,直接將冰冰涼涼的易開罐貼在她臉頰上,惹來她一聲驚叫。
「啊!」干嘛啦,奸冰!可是貼在被揪扯得火辣辣的臉上,好舒服。
「拿著。」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大野狼要小紅帽拿,小紅帽不敢不拿。她只好速速接過冰冰涼涼的飲料,站在原地發楞。
「飲料不是給你拿在手上好看的。」
「呵。」她怯怯地乾笑了下,忙不迭動手拉開拉環。
「也不是給你喝的!」
她止住了動作,不明所以地看看手中的飲料,又看看一臉沒好氣的他。
飲料不是拿來喝的,不然呢?
「冰敷。」他道。
「冰敷?」
「我剛才不是示範過了嗎?」
「示範?」
為了拯救她的遲鈍,南敬霆索性抓回易開罐,以無比的耐心親自再示範一次,一手捧著她的臉頰,拿著飲料的另一手,以罐身牢牢貼住她微紅的小臉不放。
「啊——」她又爆出一聲慘叫。
夏日炎炎,酷暑難耐,在南敬霆這位行事作風明快果決的學生會長要求下,校園內自動販賣機所販賣的飲料,絕對沒有不夠冰的情形發生。
「學、學長……那個……我懂了,我自己來就好了……」飆淚。
她的臉今天簡直多災多難,剛被一堆歇斯底里的五爪伺候完畢,現在右臉仿佛被他手心灼熱的溫度炙燒著,左臉又凍得她直打哆嗦,宛如置身水火之中,她怎麼這麼命苦、這麼可憐啦……
「那些女生找你麻煩的情況,發生過多少次了?」
他充耳不聞,依然維持同樣的姿勢,不過她哀怨的小臉似乎讓他心情好了些,嘴角略略上揚。
「第一次。」沒膽推開他的手,她只能扁扁小嘴,委屈道。
「才第一次?是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嗎?應該不止吧。」南敬霆痞痞一笑。
「什、什麼意思……」問完,她很後悔自己干嘛問,吞了口唾沫,有種非常想把耳朵堵起來的。
「多發生幾次,你就會習慣了。她們不至於太過分,都只是些無傷大雅的小把戲,玩不死你。」況且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這一句,南敬霆保留沒說出口。
樂樂聞言,心突地一火。
玩不死她?這是什麼話,始作俑者是他,他居然還幸災樂禍!
「反正要死也只能死在你嘴里,是吧?那我認了,可我才不想習慣被『盯』!你就不能向大家澄清,說我們不是她們所想的那種關系嗎!」還她清白!
「你不是澄清了?她們依然不相信。」
對於她的葬身之處,他不置可否,倒是這席話的後半段,他有興趣加入討論。
南敬霆暗暗以指月復輕撫之前短暫享受過的柔女敕肌膚,發現自己有點迷戀上指間的溫潤觸感,又細又綿又軟又女敕的,很好模。
以為他有意替兩人闢謠,她心火暫熄。「如果由你親口解釋,她們一定會信,你那些愛慕者死忠的程度絕對超乎你的想像!」滿心想說服他,樂樂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正在被大野狼吃豆腐。
「哦,是嗎?」他挑眉,作勢考慮。
「是是是!」在他掌中的腦袋點頭如搗蒜。「你試試看,好不好?」
看著她填滿懇求意味的清亮圓眸,南敬霆血液中的惡質因子又開始作怪了。他慵懶地聳聳肩,丟了句令她血管氣爆的不負責任言論——
「我不想自打嘴巴,反正我們的關系確實匪淺。」
他這才將飲料罐交給她自己拿著,意有所指地拍拍她粉女敕臉蛋,高大的身軀越過她,往腳踏車篷走去。
必系匪淺?
「哪有!」听他在鬼扯淡!
樂樂急得跟上前,小小蚌頭在他身邊大聲發難。
「你不要把我扯下水,我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沒有嗎?我的小紅帽。」
在他白牙森森的微笑下,樂樂總算想起了什麼,悸駭地噤聲,鼓起的腮幫子瞬間孬種地消下去,喉嚨一個聲音也不敢發。
「還有,你掄著拳頭,是因為對我的說法不滿嗎?」他眯眼再問。
樂樂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果然捏著粉拳,趕緊放掉拳頭,嘿嘿乾笑。
「不、不是,學長您多慮了。我……我是在做手部運動!」
斑中小女生伸長雙手,化身為外丹功一族。
「對,學長您看,就是這樣,十指一收一放,可以訓練手部的靈活度!」唔,她遲鈍的腦袋居然能在危急時刻做出救命的反應,好感動。
她欲蓋彌彰的小動作以及突然轉變的恭敬態度,讓南敬霆覺得愈逗愈有意思,壞壞地勾唇一笑。
「既然你同意我的說法,那就別再企圖把我推給其他女人。」高大健朗的身軀隨之俯近她耳邊,語氣轉而相當輕柔徐緩,低道︰「否則我會生氣。」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樂樂頸間,每呼出一口熱氣,她的神情和身體就愈發僵硬,雪白貝齒上下咬得死緊,不是出於他的威脅,而是——
他听到她對學姊們說的話了?
那他居然放任她們凌虐她,那麼晚才出聲救她?
可惡可惡,到底是誰把這只冷血、沒良心的怪獸異形放出來亂晃——
「上車,我送你回去。」南敬霆跨上他的單車,一腿支撐在地上,一腳踩在踏板上,朝她微笑。
「你要送我回家?」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樂樂對他突然可稱之為「善意」的行徑感到質疑,懷疑這又是像他剛才看似買冰飲替她冰敷,實則是想看她被凍得尖叫出丑的捉弄。
「我應該說得很清楚了。」
不會吧?他等她,就為了專程送她回家?可是……
「並不順路啊?」
「我要去拜訪一個人,正好順路,上來。」
「可是,學校規定單車不可以雙載……」他當真會送她回家,而不是把她載去煎煮炒炸?
「快點,你已經浪費我太多時間了。」
在他略顯不耐煩的語氣下,她不敢再多吭一個字,急急忙忙攀著他的肩膀,跳上腳踏車後方的位子,小手抓住下的鐵椅。
上車就上車,遇到危險時她大不了跳車!
「雙手抱著我,抓好。」他頭也沒回,囑咐道。
「不、不用了,我扶著座椅就——啊啊啊啊啊——」
腳踏車如弦上之箭,瞬間從停車篷飛馳而出,樂樂嚇得驚聲尖叫,手中的易開罐也嚇飛了。空出來的兩手,死命地抱緊前方精瘦結實的腰桿。
壞蛋,臭雞蛋,一斤兩塊半!
南敬霆是大混蛋,他一定是在欺負她,一定是!
重點是,她不敢跳車啦,嗚嗚嗚……
相較於樂樂一副齜牙想狠狠痛咬某人、外加花容失色的表情,南敬霆深邃的黑眸里,則是綻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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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順路,他要拜訪的人,根本就住在她家。
那人,正是她老爸。
好奇老爸與南敬霆談什麼,樂樂躲在自家劍道場的拉門外,一臉戒慎地偷听里頭的談話。听著听著,她才剛撫平差點因為飛快的車速而沖出嘴巴的心髒,又馬上掉入另一樁晴天霹靂的打擊中。
不會吧……
「那麼,你明天就可以開始來上課——」
「不可以!」
樂樂「唰」地推開拉門,連鞋子都忘了月兌就沖進去,在乾淨的木質地板上踩出好幾個慌慌張張的鞋印,打斷正在說話的老爸。
「樂樂,你這丫頭在說什麼!」身穿傳統深藍色劍道服的歐陽父,擰起眉頭,低斥毛毛躁躁跑進來插嘴的女兒。
歐陽家的男主人擁有劍道教士七段的段數,搬來鎮上時開辦了一家武道館,招收有興趣學習劍道的鎮民。目前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學生約有七、八十人,風評相當不錯。南敬霆今天來訪的目的,就是報名學劍道。
樂樂繞到老爸身邊壓低聲音,急得跳腳。
「爸,不能讓他來家里!」那豈不是引「狼」入室了!不行下行!
「南同學想學劍道,又是你學校的學長,你怎麼可以叫人家不要來?」
歐陽父對劍道有著尊崇的狂熱,只要是想學劍道的人,就算付不起學費,他也樂意收對方為徒。
「反正……不能讓他來就對了啦!」有苦不能言,她只好耍賴了。
樂樂急得只想讓老爸打退堂鼓,沒注意到一雙自負精睿的黑眸,正興味盎然地注視著她,將又慌又氣而顯得生動可愛的青澀小臉攝入眼底。
「不可以這麼沒禮貌!」
歐陽父用竹刀輕敲女兒額頭一記,樂樂「噢」地痛叫一聲,雙手捂著被敲疼的額頭,秀氣的五官皺成一團。
「教練,原諒我打個岔。我想學妹不建議我來學劍,應該是基於某些我沒想到的考量,您無須責怪她。」被人拒絕在門外的南敬霆心平氣和道,還替拒絕他的人說情。
「你說是吧,學妹?」他微笑以對,和善地望向她。
「樂樂,你看人家多有風度,要多學學人家,不要老是毛毛躁躁的!」相較於女兒的毛躁無禮,南敬霆的正直謙遜博得歐陽父不少好感。
接收到南敬霆過分和藹可親的目光,樂樂心頭一毛,一陣與寒冷無關的顫抖從腳底板往上竄過背脊。
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此時謙和的口吻與威脅要吃掉她的狠樣、以及在學校欺負她時的痞樣根本判若兩人,她好想用竹刀敲掉他的「人皮面具」,卻只能扁著嘴,敢怒不敢言。
「說吧,你為什麼覺得南同學不應該來學劍,理由是什麼?」歐陽父不是不明究理的人。
「理由……」
理由就是他是會吃人的猛獸、怪物、異形呀!萬一老爸老媽也不小心看到他的變異,他們全家不就都淪為他的「候補大餐」?或者根本不必等到「不小心」,他哪天興致一來、肚子一餓,會不會就直接啃了他們全家?!
可是,她被迫不能說出來啊,這該怎麼辦……
瞥眼偷覷南敬霆好整以暇的模樣,樂樂心中的自己早已著急得像個陀螺,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繞圈圈。
「樂樂,你在搗亂,根本沒有理由是不是?」歐陽父嗓音微沉。
「有!有、有啦……」知道老爸生氣了,她急得月兌口,內心實則還在掙扎。
理由理由理由,快點擠一個理由出來呀——啊,有了!
「學長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會長,平常要處理的學生事務一定很多,分身乏術,沒空來練習劍術!」呼!狗急會跳牆,「遲緩兒」哪天也有可能會開竅的。像她,腦袋瓜的反應愈來愈進步了。
「學生會長一職,學校規定由高二學生擔任,我已經交接了。」南敬霆接口。
這小紅帽,全校周會時間都在打瞌睡嗎?
樂樂瞪眼張嘴一楞。交接了?她怎麼不知道?
「呃、對了!學長他也是我們學校的籃球校隊隊長,每天都要帶領籃球隊員訓練體能、外加練球。如果兩頭忙,練劍效果鐵定有差,不如不要練!」
「暑假校際賽事結束後,我卸任退居球隊的顧問了,偶爾才去看看。」
樂樂又是一楞。卸任了?怎麼沒人告訴她?
「那個……還有!學長已經高三了,課業繁重又面臨聯考的壓力,學校大考、小考、模擬考一堆,一定巴不得一天有三十六小時可以念書,練劍就免了嘛!」
「念書之余,做做運動調劑身心、紆解壓力,也是必要的。」
南敬霆彎著薄唇,老神在在、不疾不徐、輕輕松松推翻她所有「理由」。
樂樂慘白的小臉,苦得宛如一口氣踫上八輩子的楣運。
她懷疑這頭大野狼調劑身心、紆解壓力的方法,根本就是把她當成被他逼到角落的可憐小獵物一樣欺負戲弄……
「況且,」南敬霆嘴角噙著笑意,續道︰「我讀過劍道的相關資料。劍道融合了運動與武術的精神,長期修練,不但能促進身體健康、增強精神元氣,同時能培養堅強的意志力、專注力,以及敏銳的判斷力和冷靜自信的態度,相信對我有一定的幫助。」
「說得沒錯。」歐陽父贊同地點頭。「這些優點不只用於武術,對做人做事的理法或事業的經營都助益良多,勤習不輟,則終生受用無窮。」
眼看老爸的心逐漸倒向大野狼,樂樂小手不由得捏緊了裙側,內心的自己正撕破喉嚨吶喊——
爸,南敬霆曾經是學生會長,用三寸不爛之舌把全校師生治得服服貼貼的,你千萬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他骨子里其實是只不折不扣的禽獸獸獸獸獸——
南敬霆瞥了眼冷汗直流的樂樂,嘴角微勾,用著令她不安的平緩語氣續道︰「再說,現在在日本及韓國,劍道已經是警察必修的訓練課程,法國、巴西的警界也極為重視,除此之外也普及於世界各地四十余國,台灣的水準約排二、三名內。能拜在歐陽教練的門下,是我的榮幸。」
「好!很好!」
歐陽父相當稱許,學生還沒上課就對課程內容如此用心,又難得遇到能與他聊劍道的人,「師」心大悅,胳膊快意地搭上南敬霆肩膀,儼然是一對感情深摯的師徒。
「敬霆,你要是忙學業,沒辦法常來練習也沒關系,有空隨時都可以來,歐陽家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敬霆?老爸剛才不是還叫他「南同學」嗎!
樂樂一听差點昏倒,挫敗地確定,老爸的心已經被大野狼收服了,而且不知道他正在邀請一只會吃人的野獸隨意在他們家里出沒!
「好的,謝謝教練。」南敬霆好看有稜的薄唇,懸著別有深意的微笑,轉向這里唯一反對他上門的女孩。「學妹,還有其他考量嗎?盡避提出來。」
「既然學長都沒問題,我當然……」在他陰颼颼的含笑目光下,她背脊持續發毛,哪敢再多提一個字,只能軟弱低頭,悶悶地忍氣吞聲。「……沒有。」
「可是我覺得你的表情,好像不是很歡迎我。」
「沒,沒有呀……歡迎,歡迎!」小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就請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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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當老爸要指派一名助教,指導初學者的南敬霆練習劍道的基本分解動作時,南敬霆竟然走到一群身穿全副護具的學生中,準確無誤地揪出頭戴面具混在眾人之中的她,用那教人分辨不出真假的誠懇語調,「請」她擔任他基本動作的助教。
基本動作助教,意味著教授者必須與學習者近身一對一指導。
「我……我不行的。」拜托,她才不要放學後又得和他在一起,要是又被他的親衛隊誤會,她還能平平安安過完她的高中生涯嗎?!
「你算是我的前輩,為什麼不行?」
「敬霆,說來慚愧,雖然家丑不好外揚,但我不瞞你說,樂樂的劍術真的……不行。這丫頭學了十年劍道只晉升到二段,並不適合做你的助教。」
「嗯嗯嗯!」她點頭如搗蒜。連老爸都清楚她運動神經爛得可以,實力之差根本不配當助教啦,哈哈哈!
「我不介意,畢竟二段也好過我這個段外生。也許學妹和我一起從基本功再練起,穩扎穩打,彼此切磋,會進步得更快。」
他的態度好謙虛、好善良、好想讓人一劍劈過去。
「那好,難得你有心激勵同伴求進步,樂樂,你就和敬霆一起練。敬霆,幫我看著這丫頭,不準她偷懶。」
案命難違,還替她找了個她不敢反抗的「監工」,她只好咬牙硬著頭皮陪他練習,於是原本愜意悠閑的星期六下午,從此變成與「野獸」面對面的人間煉獄。
倒不是真的必須面對野獸,自從那次無意間撞見他的秘密,她至今都沒再看過他的「獸形」,看起來與普通人類無異的他,常常都讓她不知不覺忘了恐懼,一邊懷疑起那天到底是不是她眼花,一邊就那麼直勾勾盯著身旁的他看。
他確實很有本錢讓學校那些女同學為之瘋狂,就以這副裝扮來說,他不過只是個初學者,可是劍道服穿在他身上卻一點也不顯得別扭,反而好合適、好英挺、好好看……
「看我看到呆了?」
靶覺有股溫熱的撫觸在她臉上游移,她從復雜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見又是他在拍她的臉,懷疑他是不是拍上癮了。
「怎麼樣,對我還滿意嗎?」他自信滿滿地笑了,俊臉故意逼近她。
「不、不是……」她俏臉微熱,胡亂回答一通,一邊縮起脖子退避三舍,慌張向後跨出的縴細腳跟,不幸踩到隨手丟在地上的竹刀。
「啊!」
她原本應該跌個四腳朝天的,卻突然有另一個相反的力道扯住她,讓她安安穩穩地被承接在一堵寬闊結實的胸膛中,免去了皮肉之苦和出丑的尷尬。
「你怎麼老是跌跌撞撞?」
頭頂傳來胸膛主人沉醇的聲音,嘀咕似的語氣仿佛對於老是看到她跌跤、或老是出手救她的情況已經見怪不怪了。
「謝謝……看吧,我的運動神經真的很差。」選上她當助教,是他沒眼光。
「你的運動神經不只差,還極度不協調。」
她頭上的嗓音低低笑了,听起來像是在嘲笑她,粉唇不悅地一噘。
「又不能怪我,是我爸媽把我生成這——」
憤憤抬頭,她看見一張俯得好低好近的刀鑿俊顏,近得讓她臉上肌膚的細小毛孔都因他灼熱乾爽的氣息而顫栗,浮現一片蔓延到心窩的小絆瘩。
身體的感覺也因此鮮明了,猛然意識到那雙緊圍在她身子上的健臂,尤其是隔著劍道服牢牢按在她腰間的厚實掌心,以及兩人胸月復相貼、沒有空隙的距離。
在那一瞬間,她忽然直覺他黑眸中閃熠的熱燙光芒,飽含了某種危險訊息,但卻又與揚言要啃得她尸骨無存的危險不同。她怔住了,明明發現了危險,卻不曉得該不該逃、該不該避開……
「樂樂?樂樂?」
「嗯?」漫畫出租店老板娘的聲音由小漸大,終於有一聲成功鑽入神智不知道飄到哪里去的樂樂耳中。她陡地回過神來,茫然大眼不解地望著在她眼前揮手的老板娘。「老板娘,怎麼了嗎?」
「你手上那本是這位同學先借的,可以還給她了嗎?」
癟台內的年輕老板娘指指樂樂身旁的國中女生,一臉稚氣的國中女生,滿額頭痘痘的圓臉都是為難與委屈,深怕好不容易排隊預約到的書,會被站在櫃台前一直抓著她要的漫畫不放的樂樂搶走。
樂樂楞了一下,低頭看向手中的書,那是一本少女漫畫,封面繪有一個身穿劍道服、手握竹刀、帥勁十足的夢幻美形男。
她不知道自己對著這張封面發呆了多久,抑或是口水流了多久,一定是久到老板娘和國中女生都不耐煩了,才會出聲喚她。
樂樂的俏臉登時漲得羞紅,窘得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不奸意思……」漫畫火速還給人家。
老板娘俐落地替國中女生結完帳,國中女生終於心滿意足抱著漫畫回家去,便轉而登記樂樂要租的小說漫畫。
「來,一共是七十五元,看十天,沒有問題吧?」
「嗯,謝謝。」掏出錢包付帳。
「要不要幫你預約剛才那本《我愛劍道,因為有你》?」老板娘熱心問。
「不、不用了……」樂樂尷尬笑笑。
「不用嗎?我還以為你不打算還給那位妹妹咧。」
「沒、沒有……」她剛才只不過是因為看到漫畫封面,連帶想起南敬霆,不是真的想借那本書,可是好糗,她居然搶過別人的書發呆,糗斃了!
在老板娘的微笑目送下,她提著一袋沉甸甸的小說漫畫,從出租店落荒而逃。
「天啊,我在干什麼呀……」
她又沒做壞事,干嘛像作賊一樣心虛?
都是南敬霆害的。
樂樂哀怨地嘆了一口氣,慢吞吞地走在街道旁。
悶熱的暑意漸消,涼爽的秋味漸濃,迎面拂來帶著海水味道的晚風。
地面上拉長的影子顯示時間已經鄰近傍晚,她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在書店泡了一個下午,星期六的午後時光就這麼被她消磨掉了。
沒錯,今天是星期六,就是南敬霆結束學校上午的高三輔導課之後,每每會到她家練劍的日子,已經風雨無阻的持續了兩個月。她不確定他今天會不會按時到她家,因為老爸這兩天帶學生北上比賽,他也知道。
沒有教練,他應該不會去吧,所以她這個助教決定「蹺課」去。
但,要是他真的乖乖到她家練劍呢?發現她偷溜了,他會怎樣?生氣嗎?還是無所謂?反正她在,不是發呆就是跌倒,對他來說反而礙手礙腳吧。
那麼,她現在該回家了嗎?可是,他會不會還在她家?
不會。
因為他走在路上,所以不在她家——
等等、等等!那不是南敬霆嗎?!
樂樂腳步一頓,眨了眨迷茫的眼兒,對街高大的身影猶在,確定不是她眼花。
她的視線應該趕快閃避開來的,不知怎麼的卻膠著在他身上,忍不住溜過他飛揚入鬢的劍眉、深邃清亮的黑眸、英颯挺直的鼻粱,以及那張只要抿揚著淺淺笑意就能把對方嚇得頭皮發麻、或讓人心悅誠服的好看薄唇。
南敬霆雖然不夠俊美,但絕對稱得上出色。五官陽剛中帶著幾分迫人的邪氣,氣質沉穩中夾雜幾許自負的狂狷,一舉一動都十分賞心悅目,整體言之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女性殺手!
而且,明明身穿簡單死板的制服,做著對普通人而言再平凡不過的動作,但卻有著一般人沒有的獨特魅力,這種魅力呈現在他的行事作風上,總是無往不利。
連自認看人沒有什麼獨到眼光的她,都可以輕易看出他這種人不管身家背景如何,將來一定都能闖出一片天。
也難怪佳甄對他的評價會那麼高了,一天到晚在她耳邊贊揚他有多厲害、多優秀,幾乎把他當偶像崇拜了,讓她差點懷疑他是不是賄賂佳甄說他好話。
唉,全校女學生大概除了她,都抱著與佳甄同樣的想法吧。
嗚,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只有她看到他「異於常人」的模樣?
唉嗚……她寧願當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偶爾跟大夥兒一起崇拜有如朝陽的他也好,永遠與他沒有交集也罷,都好過獨得他饑渴、脅迫、霸道的「青睞」……
樂樂眼中的南敬霆,正拐入附近的巷子。
他身旁還有六、七個人,都是穿著隔壁鎮上高中制服的男生,他們穿衣的風格「創新多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遵守校規的好學生。
他們認識嗎?
為什麼除了南敬霆外,那些男生的神情都是既凶惡又不屑?
師長同學口中贊不絕口的好學生,與師長同學看了就頭疼的校園惡棍,會相偕上哪去?
避不住好奇心的樂樂,忍不住遠遠跟在他們後頭,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