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季慢慢過去,秋的腳步悄悄來到,兩個月的時間就這麼毫無聲息的潤過去。
坐在窗前的書桌,梁妍雪打開好久沒寫的心情記事。拿起寫作時慣用的筆,將自己這一陣子發生的事,透過文字,將最美好的感覺留下來。
以後,這本心情記事便是她最美好的回憶。
「二姐。」梁莎莎敲了門後就直接推門而入。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區?」
「二姐,你還有沒有衛生根,我的上個月用完了,忘了再買。」
「衛生棉!」梁妍雪的腦袋轟然一響,炸得她魂都飛了!
「怎麼,你也沒了嗎?那我去找大姐拿。」梁莎莎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
梁妍雪從床頭櫃員下面的抽屜拿出一包衛生棉給她。「你拿去用。」
「二姐,謝謝。」
梁妍雪在小妹離開她房間後,趕緊拿出記事本,翻開她的經期紀錄表,這一看,她整個人嚇呆了!
兩個月!
她已經兩個月沒來了?她竟然疏忽了。
難道說她——懷孕了!
天呀!如果她真的懷孕了,該怎麼辦?
不行,冷靜下來,先別自己嚇自己,或許是因為受心情影響,也可能是壓力大的關系。
對,一定是這樣的。
第二天,梁妍雪因為不安,還是先去藥房買了驗孕紙,回家驗了後,得到的答案仍是她懷孕了!
懊怎麼辦?
她到底該怎麼辦?
如果爸媽知道了,她又該怎麼向他們解釋呢?
還是說趁著還沒三個月,去醫院將這個孩子拿掉。
然而,他是一個新生命,孩子是無辜的,她能忍心剝奪小孩生存的權利嗎?
最重要的這個孩子是唐權留給她唯一的禮物。
梁妍雪到隔壁房間找大姐商量,這件事暫時不能給爸媽知道石則他們一定會被她給氣死!
「妍雪,這麼晚了,有事嗎?」
梁孀的床上攤開了幾張經濟日報,這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課。
「大姐,你有空嗎?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沒問題,你說。」梁孀的視線依然沒離開報紙。
「大姐,我們到樓下去講好嗎?」
終于,梁孀將頭抬起來,看見她一臉凝重的表情,馬上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吧。」
兩人來到樓下的店面,只打開一盞小燈。
「你要不要喝什麼?」梁孀打開冰箱,問著她。
「我不想喝。」
梁孀拿了瓶鮮女乃,打開封口,大口的吸著。「你要跟我說什麼?」
「大姐,你還是把牛女乃先喝完,我怕你待會兒會被我嚇到。」
「有什麼驚天動地、駭人听聞的大消息嗎?」
「大姐,我……我想……我可能懷孕了。」梁妍雪說得吞吞吐吐。
梁孀只是愣了約三秒鐘,很快的就恢復正常的思考能力。「多久了?」
「差不多兩個月。」
「孩子的爸爸知道嗎?」
「不知道。」梁妍雪搖搖頭。「我不打算讓他知道。」
兩人都已經分手,又何必因為一個意外而改變了,況且就算讓他知道了,他也只會拿一筆錢叫她去把孩子拿掉。
他已經傷了她,她怎麼能讓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也受到傷害和羞辱呢?
梁孀听她這麼回答,便知道她一定和那男人分手了!
這世上的事就是這麼不公平,當兩人在做那件事時,真正得到快樂的都是男人,而女人非但得承受第一次如被撕裂般的痛楚,還要面對像這種意外的發生。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梁孀再問。
梁妍雪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我能留下這個孩子嗎?」
梁妍雪已經亂了頭緒,她需要別人來告訴她該怎麼做。
「你真的想听我意見嗎?」
「嗯。」
「拿掉這個孩子。」梁孀斬釘截鐵、毫不拖泥帶水的說。「妍雪,先想想你還年輕,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我相信你一定不希望你的孩子成為別人眼中的拖油瓶。而就算你打算一輩子不結婚,就算你可以給這孩子全部的愛,你還是要考慮到孩子以後的人格長成,如果他問你,他為什麼沒有父親,你該怎麼對孩子解釋?任何一個孩子都有權利擁有正常的家庭,並同時擁有父母的愛。」
梁孀邊說,邊注意著她的反應。「妍雪,你也看過很多小孩在單親家庭下成長的悲哀,有很多的問題少年都是因為有一個不健全的家庭,才會在思想人格上有了偏激的觀念。況且你要怎麼跟爸媽講這件事?你總不可能偷偷的將孩子生下來,再抱回家告訴爸媽說他們有了孫子。到時爸媽鐵定會被嚇死!」
「可是小孩子是無辜的,怎麼說這都是一條新生命,生命都該被尊重的,他也有生存下來的權利呀!」
「沒錯,生命該被尊重,也有生存下來的權利。但你認為一個人長成後的尊嚴又重不重要?」
梁妍雪陷入了兩難,她知道大姐說得有道理,她是當事者迷,而大姐是個旁觀者,她能冷靜的思考。
只是——
她到底該怎麼做?
「妍雪,你仔細的想想。但是你要記住,不管你作什麼決定,大姐都一定會幫你,也會尊重你的決定。」
「大姐,謝謝你。」梁妍雪點點頭。「這件事別讓其他人知道好嗎?」
「你放心,我不會說的。」梁孀將牛女乃喝光,丟到一旁的垃圾筒。「時間不早了,回去睡覺吧!」
棒天一早,梁妍雪到公司後.依然公事化的將唐權一整天的工作行程念給他听。
「請問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梁妍雪並沒有離開,而是將一封辭職信放在他的面前。
寫一篇文情並茂的文章對她來說並不縣件難事,而昨晚卻為了寫這一封辭職信,她不知揉掉了多少線紙。
最後只寫下短短的幾個字——
因個人因素,已不適合繼續擔任此工作,為了不影響公司的運作,在此提出辭呈。
她是經過仔細的考慮之後,才做出了決定。她知道自己不管有沒有拿掉肚子里的孩子,她都無法再面對他了。
辭去工作,是她唯一的選擇。雖然她很喜歡這份工作,也舍不得離開他,卻不得不這麼做。」等公司安排了新的秘書,和她交接完畢我就走。」
「我知道了。」
一句我知道了,徹底的將梁妍雪最後一絲的希望徹底粉碎了!
連她為什麼要離職的原因也沒問,或許他早就在等著她自動辭職吧!
「我出去了。」梁妍雪帶著一顆碎了了冷了的心離開。
他給過她的承諾已如泡影般幻滅,溫馨甜蜜的婚禮也消失在想像之中。
這樣也好,就這樣結束也好。
沒有惡言相向,至少還保留一點美好的回憶吧!
「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梁孀握著梁妍雪的手,給她勇氣。
「嗯。」梁妍雪躺在手術台上,不住地深呼吸、喘著氣。
「好了,家屬請出去外面等。」一名護士前來將梁孀趕出去。
這是一家私人婦產科,梁孀特地打听過,知道這里醫生的技術不錯,不會留下後遺癥,所以才帶著她來這里。
梁妍雪就這麼躺在手術台上,恐懼、害怕不斷地從心里浮出來。見到一旁的護工小姐熟練地在準備著手術工具,她曾听過墮胎就是拿著器具,在子宮里面刮呀刮,直到刮干淨為止。
手術門又開了,走進一位年紀約五十多歲的男醫生。
「都準備好了嗎?」醫生問護士。
「都準備好了。」接著護士將一支針筒交給醫生。
「梁小姐,你不要太過緊張,墮胎不是什麼大手術,很快就好了。等一下我會先替你打針麻藥,你一點也不會痛。」醫生照慣例,先安撫著她緊張又緊繃的情緒。
梁妍雪的腦中突然之間竄過一個天真無邪又可愛的小孩,哭著問她為什麼不要他?
「小姐,你把心情放松,我要打針了。」醫生再提醒她一次。
梁妍雪突然跳甲手術床,額頭上滲著冷汗。「對不起,對不起。」連說了兩句對不起後,便慌亂的沖出手術室。
梁孀一見到妹妹沖出來,便趕緊迎過去。「妍雪,怎麼了?」
「大姐,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梁妍雪一見到她,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我沒有辦法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就算事前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但當要真正面對時,她還是做不到。
「好,別哭了,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梁孀摟著她,雖然她勸她拿掉這個孩子,但她畢竟不是當事者,無法真正體會她心里的掙扎。
「小姐,你怎麼跑了?」護士追了出來問。「你到底還要不要拿掉孩子?」
「護士小姐,對不起,再給我們一些時間考慮、考慮好嗎?」
「那你們好好想清楚再作決定。」這種臨陣月兌逃的人她們看多了,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梁妍雪換好衣服後,和大姐離開了婦產科診所。
兩人找了間咖啡店坐下來休息一下,平撫梁妍雪激動的情緒,同時想想該如何告訴父母這件事。
「大姐,對不起。」梁妍雪握著杯子,雙手仍不停地顫抖著。
「是大姐沒有考慮到你內心里的掙扎與恐懼,是大姐想得不夠多。」梁孀覺得是自己的錯。「妍雪,你真的不考慮去告訴孩子的父親嗎?」
「你認為我該告訴他嗎?」
「他也有責任,不該由你自己一個人承擔,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再給我一些時間想一想。」
「如果你不想單獨去面對他,我可以替你去跟他說。」
「大姐,我想出外去。」
「出外!這怎麼行,你這個時候出外去,誰照顧你?」
「可是如果我不離開,我怕爸媽在親戚朋友面前無法解釋,我不希望因為我,讓爸媽被別人指指點點。」
「你這是鴕鳥心態,你難道能一輩子都不回來嗎?」
「總之,走一步算一步。」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告訴爸媽你懷孕的事嗎?」
梁妍雪尚未回答大姐的問題,這時突然有個人朝著她們這邊走過來,「妍雪,真的是你呀!」
「育菁,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今天休假,和男朋友出來。」何育菁指著另一桌的一個男孩子。「你呢?今天也休假嗎?」
「嗯,有點事。」梁妍雪隱瞞了自己辭職的事。「這是我大姐梁孀,大姐,她是何育菁。」
「坐下來聊。」梁娟說。
「謝謝大姐。」何育菁說著便往梁妍雪的旁邊坐下。「那一次我們公司在日本料理店聚餐,你怎麼沒來?我還以為唐先生會帶你一起來呢!」
「日本料理店?!」梁妍雪听到日本料理店,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對呀,就在中山北路上,店名叫‘櫻’的那家店呀。」
「你說你們在‘櫻’日本料理店聚餐?」
「是呀,唐先生也真不夠意思,說是要去上廁所,結果竟然尿遁跑了,就算是他把賬付了,也不能吃到一半就先溜了,那多掃興呀。」
那一天地正巧也和唐鶴和王醫生在那里,難道說他看見了他們?因此才會突然變了個樣?
除了這個原因.她實在很難去解釋唐權的轉變為何。
何育菁發現了她刷白的臉色,不安的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的事。」梁妍雪搖搖頭說。
「妍雪是因為身體有些不舒服。」梁孀替妹妹解釋著。
「這樣呀。」何育菁站起來。「妍雪.那我們再找一天出來吃個飯。」
「好!育菁,我們再聯絡。」梁妍雪朝她漾出歉疚的笑容。
「嗯,我先過去了。」
梁孀在何育菁離去後,才開口問︰「她說的那個唐先生就是孩子的爸爸嗎?」
梁妍雪點點頭,「他是我們公司的副總裁。」
「你和他之間是不是有誤會存在?」
「我想他是誤會我了。」現在她才終于有些明白,唐權為何在聚餐完的第二天整個人就變了個樣?對她的態度也從沸點瞬間Down至冰點。
他一定是看見了她和他父親見面的事!
她欠他一個解釋,不管他願不願意听,她都要再去見他一次。
在見唐權之前,梁妍雪還是悄悄地將出外的手續辦好,因為她知道依唐權剛烈的個性,兩人幾乎不可能復合了,所以她至少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全家除了大姐知道外,其他的人都還不知道這件事,而她將在半個月之後離開台灣,前往美國。
看著攤在桌上的文件,心里有著些許的茫然。一想到即將離開她愛的家和家人,淚水便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搭著計程車,再度來到唐家豪宅,這是她第三次來這里,也將是最後一次。
走到那棟白色別墅前,輕輕按下門鈴。片刻之後,便見劉嫂慈藹的臉。
「劉嫂,你好。」
「是梁小姐,你好久沒來了。」劉嫂一見到梁妍雪,臉上馬上堆滿了笑容,將門打開。「快點請進。」
「謝謝你。」梁妍雪笑著像她道謝。「劉嫂,請問總裁在嗎?」
「在。」劉嫂帶著她進屋。
「老爺,梁小姐來找您。」
「叫她進來。」
「是的。老爺讓你進去。」
「謝謝你。」
梁妍雪走過去,輕輕敲了門,推門而入。
唐鶴上次見到她到現在,也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她看起來消瘦了些,臉色也不太好。
這時劉嫂端了兩杯飲料進來,要退出去時,唐鶴叫住她。「劉嫂,晚上你多煮幾樣營養的菜。」
「老爺,晚上有客人嗎?」
「留梁小姐在家里吃頓飯,多管她補補,都快當新娘子了,太瘦不好看。」
「是是,我知道,我現在就去準備!」劉嫂一听,高興的馬上退出去,準備晚餐會。
「坐呀,站著做什麼?」唐鶴說話的語氣雖然仍是十分嚴厲,可是神情上卻變得柔和多了,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令人畏懼的老人。
梁妍雪往他對面的另一張古董椅子上坐下,和他近距離的面對面。
「結婚的日子決定好了嗎?」
「總裁,很對不起,我辜負了您的期望。」梁妍雪低著頭,她也明白唐鶴或許並不是那麼地喜歡她,之所以肯接受她,完全是因為唐權。
相信他一听到他們分手的事,一定會很高興,因為他可以為唐權再找一個更加門當戶對的女人當媳婦。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已經離職了,和唐權也分手了,再過不久我就要到外國去了。」
「是誰的問題?」
「我想是我們之間的緣分不夠吧!」梁妍雪站了起來,向他深深的一鞠躬。「總裁,我今天來只是想謝謝您對我的關愛。」
「唐權知道你要出外的事嗎?」
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會在乎!
梁妍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再度向他路個躬。「總裁,我先回去了。」
唐鶴沒有再挽留她,梁妍雪離開書房前,跟劉嫂說了聲,讓她別為了她而忙碌,她會過意不去。「劉嫂,我要回去了。
「老爺不是留你吃飯嗎?」
「不用了,我還有些事,以後有機會,我會再來看你。
「你可別騙我這個歐巴桑,一定要常來。」
「我先回去了。」梁妍雪向她點點頭後,離開了唐家別墅。從這一刻開始,她是真正的跟唐家毫無牽連了。
她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將他們父子之間的鴻溝填平,然而這卻不是她這樣無足輕重的人可以辦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