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距離上次官家父母來訪已是四個月以前的事了。這期間又有了很多的變故。鈴兒嫁入了陸家,成為了陸正風的正室,不久即生下兒子陸然,使青日山莊又熱鬧不少;雲揚與杏兒訂了親,兩個月前他即到陰山拜師學武去了;官若盈也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但每天仍是跳來跳去的,快活得不得了。惟一不變的似乎只有陸治和盈香兩人,仍是每天除了練武就是看書,不是喊打就是要殺,弄得人心驚肉跳的。
北方的冬天,冷而長久。對于在南方生活慣了的人而言,無疑是一種折磨。自從人了冬,下過第一場雪,官若盈就不大出門了。每天窩在有火盆的房里,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嫂嫂!我們出去玩好不好?」盈香拉著陸治從門外沖了進來,也帶來一股刺骨的寒風。
「快關門!」她瑟縮了一下。玩?她親愛的老公已出門三個星期,她渾身上下一點精神也沒有,怎麼玩?
「嫂嫂!我們去堆雪人嘛!」盈香嬌聲拖她起來,「不要再窩在床上了,快起來!」
「堆雪人?」她雙眸一亮,「去把杏兒、鈴兒也叫來,我們一起來打雪仗吧!」
「好哇好哇!阿治,你快去!」盈香雀躍地猛推陸治。
「大嫂,」他面有難色,「你有身孕……不要緊吧?」
「沒事沒事!」不過,說是這麼說,她待會還是小心些就對了。想到拓還不知道有了孩子,她又是一陣嘆息。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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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幸福嗎?無憂、快樂,被愛人寵溺著,被家人關懷著,即使有些小矛盾也會在瞬間化為烏有。只是,幸福的日子是否有意義呢?這不是了無建樹嗎?不,也不對,她不是使丈夫更全心地投入工作了嗎?這也是「建樹」吧?月兌離了陰險狡詐的社會,來到了這里,即使有些礙眼的「東西」,彈指間也被她清除得干干淨淨。不愁生計,有人疼愛,想要什麼都能招之即來。這,是夢嗎?她已很久不曾問自己這個問題,現在又有了懷疑。也許有些玄妙的事情是現在的她永遠也想不通的,她只需惜福就好。她知道,她現在好幸福。而最幸福的時刻,莫過于是丈夫回來的剎那。
那天剛下過雪,空氣中的冷意已沒有前幾日那麼嚴重。據二十一世紀物理知識解釋,水凝固態會放熱,可見不假,她已能暫時月兌離被窩了。
敲門聲是突然響起的。
見青蓮不在,她于是就決定自己開門。心想不知是誰,一聲不吭的。
門在打開的一剎,冷風頓時竄人衣襟,抬頭想看看是哪個天殺的在害她受凍。然後,她看見了一張被凍得通紅卻微笑著的臉——
「盈兒。」他溫柔地喚她,向她伸出了久違的雙臂。
就在她撲到他懷里的那一瞬間,她忽然領悟︰見到自己最深愛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哪怕擁有再好的物質,被再多的人寵愛,生活得再安定舒適都不一定可以幸福。只有心中有愛的人,無論在什麼環境下生活,無論這生活是否平順,都會是快樂的。
原來,幸福不是被愛,而是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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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說話不算話!」感動過後,官若盈又回到了往日的嬌蠻。
「什麼不算?」他納悶地摟著她進屋。
「東西呀!你不是說,這回沿通濟渠、邗溝、江南河到達杭州會給我帶東西回來的嗎?騙人!」她不依地往他懷中鑽,卻不意踫到了硬硬的東西,「你在胸口放鐵板呀!」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哎!好好一柄上等銅鏡卻被人說成鐵板,真是不值喔!」他佯裝無奈地嘆了口氣。
「銅鏡?上等的揚州銅鏡?」見他含笑地點了點頭,官若盈立刻開始扒他的衣服,「我要我要!快拿出來!」
「呀!慢點,到床上再說。」陸文拓到床邊才解開衣袍,將放置在胸口的東西全零零落落地倒在了枕頭上。
兩人一塊兒爬上床,縮進了被子里。
「這個首飾盒好小、好亮,哪兒產的?」她趴在床上把玩著一個手掌大的瓷盒。
「越州……」
「越州青瓷!」她立刻接口,「以前只听說過,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能親見這個。揚州產銅鏡我也是背過的,沒想到這麼光可鑒人,這麼精致。是純手工的嗎?」
他點了點頭,一手撐著頭,側身看著一個勁地贊不絕口的妻子。他有多久沒這樣看著她了?好想她呵!
「這條絲絹是哪兒的?」她拎起一條絳紅色的輕如蟬翼的絲巾。絲巾的一角繡了一個「盈」字。
「途經毫州時訂做的,喜歡嗎?」他輕吻她的唇。
「喜歡!」她簡直欣喜若狂。天哪!這種純手工的、精美絕倫的小物品在「那里」根本已快絕跡了。通常是看見一個喜愛的工藝晶,花上大把的鈔票也還只是買回粗糙的貨品。在這真好,什麼都是天然,什麼都是人工!她又捧起了一對男女小瓷人,「那,這個呢?」
「鞏縣特產。也是訂做的。」
「錯不了!鞏縣……唐三彩!哇!我愛死你了!」她—把撲進他的懷里,「你一路上這麼多天,就帶著這些嗎?」
「嗯。」
「我還知道,你一定沒給人見過。買的時候也是避人耳目的。因為,你太愛面子了!」她哈哈大笑,指著那對小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我。傳說,男人是泥,女人是水。不多不少,捏兩泥人。好一對神仙眷侶呀!」歪頭問他,「是嗎?」
「嗯。」他的聲音陡地沙啞起來,他俯想吻她,卻被她躲開,「盈兒?」
「拓,快到元宵節了對不?」她眼中閃著興奮。
「還有十幾天。除夕還沒到呢。」他又傾向她。
「你不是答應過要帶我到洛陽去賞燈嗎?」她不規矩地跨坐在他小骯上,俯吻他的胸膛。
「嗯。」他的氣息有些不穩。
「長安與洛陽哪兒熱鬧?」她的手愈滑愈下。
「長……長安。盈兒,快點……」
「那上元節時咱們到長安賞燈?」她得意地看著他意亂情迷時的神色,內心算計著。
「你說了算。」他一翻身將她壓在下面。
「一言為定?不反悔?」
「嗯。」他迫不及待地俯子。
帳內,正是消魂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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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若、盈!你騙我!」坐在馬車內的陸文拓忿忿不平地指責著妻子。
「好了啦!你從出門一直念到了長安城外,現在都快進城了。乖,別計較了。」她安撫地模了模丈夫的頭。
「該死的!你知不知道到長安有多遠?!你懷著身孕顛簸了這麼長時間,萬一出了事怎麼辦?盈兒,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如此任性?!」他仍是氣急敗壞地念道。
「這不是平安到了嗎?三毛有句話說‘樂觀是幼稚,悲觀又何必’面對現實,才叫達觀,而現實呢,就是平安無事。你別杞人憂天了。嗯?」也不理他不懂三毛是何者,她倚進他懷里。
「我杞人憂天?!我是在擔心!來長安,我們可以在孩子出生後再來,這並不難。為何偏要急于這一時呢。」他小心地抱穩她。
「拓,你不懂。」她掀開車內的窗簾,看著沿途景致的,眼神飄渺,「有很多事,想到了便要去做,不要總是推托找借口,也不要去計較會有什麼後果。有個人從小夢想去登泰山,可是她彈了十幾年的琴,最終仍是沒有見過泰山的真面目;有個人曾想過無數次要離家出走,最終仍是被牽制在冷酷的家人之中,再也踏不出去。人啊,總是以為自己還有時間,有很多時間,于是諸多的想望便一而再、再而三地錯過。等到有一天,別人告訴你,你只有一天壽命時,你才驀然發現,自己有太多的未完事,有太多的遺憾。」她凝視他,「我不願你我之間有任何的遺憾。來日方長?來日何多啊!來日又有來日的事。而現在,今天,我只想與你坐在這馬車上,到長安賞燈。這樣的日子,誰知以後會不會有呢?」她一笑,看著心愛之人的迷惑神色,「拓,請不要不高興。來長安、到洛陽,是我夢寐以求的事,請別讓我不盡興。你知道的,我這麼在乎你,你若不開心,我是不可能玩得快樂的。」
「盈兒。」他輕嘆,「我該拿你怎麼辦?」
「涼拌炒雞蛋!」她笑意盈然,「放心吧!我會注意自己,會保護好咱們的寶貝。行嗎?來,笑一個嘛!」
「你……」他想正色以對,無奈仍被她一臉的粲然逗得唇線一松,「你呀!說話算話?」
「遵命!」她這才放心大膽地掀簾眺望,「哇!玄武門耶!好高、好威武!比電視上氣派多了!那、那邊是什麼?啊!……玄武門旁邊……大明宮!天啊!大、大明宮!對不對?我沒記錯吧?!」
她轉回頭問丈夫,見他面帶惑然。她定定地凝視著他,才看他含笑著點頭。
陸文拓一手撐在坐墊上,一手環住妻子。他看著她一路上興奮地大呼小叫,高興之余也浮出一絲隱憂。這種情況……不對!她並不像是熟悉京師的樣子。但若說她是第一次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官家就在長安,哪有從未出門的道理?!他不願深想,但妻子以往及現在的一些話,想法以及做法,都讓他有了不確定。
她像一團謎!令他把握不住。令他患得患失,可他又沒有勇氣去深究。心下一緊,他不由得將她摟入懷中。
「拓?」忽然被打斷了觀賞的興致,令她不解地看問他。
他只是安撫地一笑。安撫她,也安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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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青日山莊在長安的別館中放下行李,又稍作休息了一陣,即帶著連護衛乘著天色尚早出外逛逛。
「由此以東為市,向西北走為大慈恩寺。盈兒,你想先去哪兒?」陸文拓問著正目不轉楮盯著延興門的官若盈。
「原來我們是從延興門進來的……啊?我要去東市!以後有時間再去拜菩薩!拓,你帶夠了銀兩沒?我要買很多東西喔!」她瞄了瞄他的錢袋。
「走吧。」他笑著拍了拍她的頭。
時值正月,雪意正濃。但民宅道路中央的雪早已鏟盡。他們由延興門到東市,人潮漸漸增多,店鋪酒樓林立。陸文拓為避免妻子被人潮擠到,于是伸出一手護著她。
元宵節是一個極為隆重的日子,俗稱下元節。這一天從宮中到民間,都要以張燈為樂,故又稱燈節。此時已近傍晚,燈仍未張,不見亮麗。但城中無論長街陋巷,寺觀樓閣,都巧如裝飾,煥然一新,酒樓店鋪人流擁擠,倍增熱鬧。
「盈兒,現在先回去。晚上解禁,無論皇親國戚、平民百姓,都可以無所顧忌地徹夜游玩,那才熱鬧呢?」陸文拓道。
「反正都來到這兒了,不如找間酒樓吃上一頓,晚上再繼續玩吧!」她眼眸兒一轉,「瞧!就那家‘順仁客棧’,走啦!」
他只有無奈地被她拖著走。
正要進客棧時,她忽然看到客棧左側的陋巷中,一個衣著襤褸的乞丐正瑟縮著瘦弱的身子。雙唇被凍得烏黑,一雙干枯的手摟著個空蕩蕩的破瓷碗,許多人側身而過,卻沒有任何的一個多看他一眼。
今日,不是過節麼?乞兒,不是也該過節麼?她心下一動,頓住了身子。
「盈兒?」陸文拓隨她的目光望去,之後會意地掏出五兩銀子放在乞兒的碗中。
幾乎快被凍僵的小乞丐看著這從天而降的驚喜,手足無措地猛磕起頭來,「謝、謝謝大爺……謝……」
「好了,快回去吧。」陸文拓揮了揮手,摟著仍在冥思的妻子踏人客棧,「在想什麼?」
她輕偏了偏頭,耳中仍回蕩著那小乞兒的道謝聲以及額頭踫上地板時清脆的聲響。乞丐,或許是不論何時何地都有會存在的一個群體吧。但有些是被生活逼著去行乞,有些則是以出賣自尊為攢錢手段的。前者是可憐,後者便是可惡了。她曾經以為自己真的冷血,因為見到街頭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要飯一族,她除了礙眼還是礙眼,沒有半絲憐惜。而今卻不同了。她知道,自己憐憫那乞兒。原來,她仍是有熱度的。只是那世界太冷,早已吸去了她身上僅有的溫度。
世事變換,人性亦換。在這其間流逝消耗的溫情,又有多少?然而,一個平凡的女人,要抓住眼前的幸福,卻又是件太容易的事,瞧,只要輕輕一個旋身,投入到愛人的懷里,擁有的便是一切。
「盈兒!」陸文拓看著突然撲進自己懷里的官若盈,尷尬地接受客棧中人流的側目和護衛的暗笑。
「啊?」她猛然回神,才發現自己現在已隨丈夫落座在客棧二樓的窗邊,而在座用餐喝酒的客人全以驚訝的神情注視著趴在陸文拓身上的她。
「坐好!」他板起臉將她扶正。
「是。」她暗笑著吐了吐舌頭。完蛋,又害文拓丟臉了!
酒席過去半時,一位身著緋色圓領袍衫的中年男子帶著幾名家丁由一樓上來,一見到陸文拓一桌人,立刻笑著臉迎了上來。
「哎呀,陸中書,好久不見!」
「常大人也來賞燈?真是幸會幸會!」陸文拓站起身來邀他人座,「多年不見,不妨共飲!常大人的酒力定不輸當年哪!」
「哪里哪里,承蒙陸中書不棄,常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客套地人了座,看到了對面的官若盈不禁問,「這位是……?」
「賤內若盈。」
「原來是尊夫人。早有耳聞。皇上的一旨聖意,降了個長安第一美人給陸中書,果然令人一見難忘啊!」說完,他即大笑起來。
闢若盈看著眼前兩個你來我往的男人,止不住的火氣往上冒。特別是那句「賤內」令她想咆哮出聲,但為了丈夫那可笑至極的「面子」,她還是很有理智地壓抑下來了。
她發現了,陸文拓的眼神在接觸到那個常大人的一剎那就變了。變得很親切,卻又讓人覺得疏離。冷不防地,雲揚的那一句「我大哥是個耍弄權術的高手」浮現腦中。他……也假嗎?是否做人要出人頭地就必須這麼做?
「不瞞陸大人,今日到長安確有要事待辦,可能得要先走一步了。正巧剛偶得一次白玉 蟬,就當作見面禮,還請夫人笑納。」他從衣袋中掏出一枚包在紅布中的玉石遞到官若盈面前。
一直以笑來掩飾心中怒氣的官若盈驚了一下,隨即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這枚漢白玉︰玉成蟬形,晶瑩透亮,中有幾縷青絲,一看即為上等極品。加之又為古玉,則更是貴重。
「常大人,無功不受祿,民婦實在難收此禮。」她自尊地推辭。心里暗罵︰臭文拓!待會兒再跟你算賬!
「陸夫人言重了。沒有陸大人,又哪有今日的常某。小小心意,實在汗顏,夫人再推辭,常某更是手足無措了。」
她見陸文拓沖自己點了點頭,于是道︰「那就謝過常大人了。」
「哪里哪里,一點心意。」他起身道,「陸大人,今日有事,改天定至青日山莊拜望。」
「大人請便。」陸文拓含笑著點頭看他走遠,冷不防被嬌妻捏了下腿肉,「啊!盈兒……」
「‘賤內’,嗯?」她湊近身低語道。
「盈兒,那是……」他急辯。
「是什麼?通稱?」她挑了挑眉,轉兒黯下神色,「也罷,女人的命,連自己丈夫的尊重也得不到。」
「盈兒……」他無奈地嘆息。
她則是淘氣地做了個鬼臉。其實男人像個孩子,雖然死愛面子又固執,但仍是十分容易說服的。聰明的女人——如她——才不會在表面上為爭長短而與他硬踫硬呢!男人有男人的性情,女人有女人的手腕,以柔克剛才是上策。表面上的東西又怎有實質重要!維系一段感情,互相包容是很重要的。關于這點,她清楚得很,如果為了保護一段溫馨而必須學會放棄,那麼她當然會選擇放棄人前的強勢。這叫「表相上的入鄉隨俗」,而內在,當然是變本加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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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到過西安(唐時長安),感其衰敗。如今真正看遍長安全貌,才發覺西安不但是面積上少了長安的十分之九,其他方面也是不能與之相提並論的。
白日還僅見其熱鬧,夜晚才叫輝煌奪目。官若盈一行立于燈火如晝、人如潮涌的街頭,無法決定到底往哪兒走才是最好玩的。只見每一街巷每一個樓閣,都妝點得花團錦簇,張燈明燭,燦爛如畫。大街小巷處處燈火輝煌,火樹銀花,人群中歡歌笑語綿延不絕,景致十分壯觀。
小商小販在人流中穿梭,大肆叫賣。一位賣燈籠的老頭與官若盈擦身而過,她一下便看中了老頭手中的「女圭女圭燈」。
「呀!拓,女圭女圭燈!我要!」她興奮地叫住老頭,「多少錢?」
「二兩銀子。」老頭笑咪咪地取下由插在草扎棒上做成的一對娃兒紅燈籠交到她手中,「夫人好喜氣,這燈可是個祥兆,明兒生個白胖小子!」
「承您吉言。」陸文拓摟緊了妻子的腰,很爽快地付了銀子。
「生個小子?」她玩著燈籠,笑著抬頭,「拓,你高興生個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他也一笑,「但你若生個女孩,我也喜歡。」
「嗯,有進步。」她乘著他不注意,飛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給你個獎勵!」
「盈兒!」他的臉微紅,「這麼多人……」
「那怎樣?」她挑釁。不一會兒,注意力又全被前面賣小吃的給吸引住了。「那邊有冰糖葫蘆!天!我從沒吃過!……哇!還有烤肉!……糖炒栗子!」
才一會功夫,官若盈兩手就抓滿了東西。燈籠則是暫成了連護衛的責任。想他一介武夫,手上拿個「女圭女圭燈」,說有多尷尬便有多尷尬。
闢若盈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口烤肉,又喂了丈夫一口。她喜歡和他分享任何東西,特別是喂他吃東西的感覺,好幸福!
「拓,不是有很多異國人住在長安嗎?我怎麼沒看見?」漫不經心地探了人群一眼,她問道。
「那是你自己粗心大意。看,」他指向街角一位魁武的中年男人,「那是高麗人(現朝鮮人)。長安異域人多,但他們大多穿唐服,習大唐的語言文體。所以不能一眼分辨。可惜席恆去了登州辦事,否則他可領我們與異域人士同樂。席恆不但懂得好幾國的語言,而且和那些人相交甚篤。」
「哦?我發覺你現在提起‘席恆’兩個字一點敵意也沒有。不吃醋了?」
「我知道你。」他笑著摟過她。
「有你這句話,此生無憾。」她深情地回視。
正當陸文拓動情地想吻她時,官若盈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袖,「那,那個……是日本人嗎?」她說的是一個正在對人鞠躬的年輕男子。
「日本人?」他不解,「這是什麼民族?」
「就是,那個古代叫什麼……東瀛?就是大唐東北角的一個島國……」她不知如何解釋。難道唐朝不叫「日本」?
「日本……東瀛……噢!我竟忘了!」他挫敗地一拍額,「我知道。它的京師是平城京,我們通常稱他們為平城京人。他們是一群很勤奮、好學而又卑躬的人。」
「卑躬?」她看著那個男子不斷地朝一名唐人道謝鞠躬,心里五味雜陳。
一切恍如隔世,物換星移之後的另一個天地令人如此駭怕!她又何其有幸能來到中國在世界最輝煌的一朝!珍惜吧,所有人都對唐朝俯首稱臣。這是一種無以倫比的優越感,令人悸動、令人狂喜,也令人酸楚與感嘆!
她輕吐了一口氣,又喂了丈夫一口冰糖葫蘆,「咱們再去看看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