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小閨女(下) 第二十七章 池魚之殃(2)

書名︰掌家小閨女(下)|作者︰寧馨|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若說苦難打擊好似狂風暴雨,那少年的野心就是春日里的草芽,被踐踏的越徹底就越長得旺盛。

不說楊家這里雨過天晴,一家團聚,只說皇都這半個月來表面看去也是風平浪靜,但暗地里的爭斗交易從來沒有片刻停止。

發往甘隴府衙的一紙官文,每個字都是權力傾軋的結果。

大將軍府里,這一日午後也接了客人進門,鐘尚書領著個青衣小帽的書童,端了一盒玉石棋子來找連老爺子下棋。

兩只老狐狸,黑白兩色棋,落子如雨,不到半個時辰,連老爺子就吹胡子瞪眼的扔了棋子,惱道︰「鐘老頭,這玩意有什麼意思?不如選把刀劍,咱倆比劃比劃。」

那花白胡子、身形瘦小卻臉色紅潤的鐘尚書,笑咪咪的示意書童收了棋盤,末了端起繪了纏枝蓮花紋的茶碗,興致勃勃的賞玩了好半晌這才應道︰「我一個文官,哪會舞什麼刀劍?多少年的交情了,你也不嫌臉紅。」

連老爺子被老友嗆了一句也不惱,朗聲大笑道︰「那你同我一個武人下棋,也是勝之不武。」

「論起勝之不武,你們連家可不止你一個吧?」鐘尚書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嘲諷道︰「原本過年時,你家二小子惹得我家丫頭到處追著跑,我還以為連家的三分毓秀靈氣都被那小子佔了。如今看來,你家大小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起碼比我家那個還不知道被人當棋子使喚的蠢貨要強的多。」許是想起這些時日的激流暗涌,鐘尚書說話也不客氣起來。

听得這話,連老爺子不免有些尷尬,趕緊抬手,親自給老友續茶,末了也是無奈道︰「我家兩個小畜生自小就不對盤,本來以為離的遠了就相安無事,沒想到……唉!」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鐘尚書也不是沒听說過連家的那點破爛事,現在听到老友這麼直白的承認了,心里多少也算消了一點氣。

「皇上對我們幾家不滿久矣,這次的事好在攔的及時,否則一旦拿到朝堂上,就算不會滅門,祖宗留下的基業怕是也保不住了。」

連老爺子也是後怕,在心里把自家長孫罵了個狗血淋頭。他若是整日吃喝玩樂、不學無術也罷,憑連家的功勛基業,護他一輩子足矣,可偏偏是個滿肚子陰損的蠢蛋,一時照管不到就要闖下大禍。

再想想自幼聰慧、文武都極有天賦的小孫子,他臉色更灰了三分。不說他怎麼喜歡窩在西北,年前還跑回來求他去農家小戶提親,不遂心意就折騰得皇都雞飛狗跳,沾了滿身的惡名,明擺著是絕了他在皇都挑選姻親的念頭,真是讓人又氣又恨,再說謀劃多年的事情也快要有結果了,到時候怕是更管不得他了。

鐘尚書眼見老友臉色越來越黯,心里多少有些同情,就道︰「你擺這張苦瓜臉給誰看?我們鐘家這次被咬塊肥肉下去,我還沒哭兩聲呢。泉州那邊的總兵空缺,你也別握著了,明日我上奏折乞骸鼻,皇上想必會歡喜,趁機會給小輩們找個護身符吧。」

連老爺子趕緊點頭,正色應道︰「我一會就寫奏折,這事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們家的兩個小畜生惹的禍。」

鐘尚書嘆氣,「我家那個蠢貨也是沒長腦子,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還打算在朝堂里滾幾年?找個機會也抽身出來吧。」

聞言,連老爺子擺手,「我還有樁心事未了,你先找找山清水秀的好去處,等我抽身之後就尋你下棋去。」

「就你這臭棋簍子,你願意我還嫌勝之不武呢,你還是舞你的刀劍吧!」

兩個老爺子都是哈哈大笑,末了說了幾句閑話就散了。

連老爺子送客回來後臉上就沒了笑意,直接請了家法把剛剛從外面回來的長孫打得是哭爹喊娘。後又寫了一封信交給一直在家里等著的連強,攆他連夜趕回甘沛,最後對著窗外的枯樹長嘆不語……

楊山的身子骨本就硬朗,這次挨了殺威棒,看著雖嚴重其實不過是皮肉傷,魏春和連君軒幾乎是滿縣城淘換好的棒傷藥,不過半個月楊山就能扶著炕沿走幾步了,看得楊家上下都是大喜,而燒雞面鋪子的封條也早就撤了,楊志夫妻便回去忙活了。

楊誠和連君軒也預備回書院苦讀,楊柳兒瞧二哥連冬日的大襖都裝進包裹,猜想不到過年是見不到人了,于是趕著做了許多耐放的肉醬之類,若兄長平日餓了也有碗肉醬面墊墊肚子,至于連君軒,以他閑不住的脾氣,怕是十日半月就要跑回來一次,到時候再準備就好。

可惜她這次卻是料錯了,兩個立志要強大到足夠護佑家人平安的少年,一頭扎進學問里當真是兩三月未見,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先前還熱鬧鬧的莊園突然變得清靜下來,還真有些讓人覺得空落落。

楊田回家後,听說他不在時,老娘和兄長居然欺上門來,很是惱怒,沖到楊家老宅大吵一通,可惜那些被楊老太太翻走的衣料和新木器早早被送去縣城賣掉了,追也追不回來。

楊田倒也不含糊,直接把那些東西頂了三年的養老銀子,也就是說往後三年,楊老太太別想從他這里得到一粒麥子。

听到這話,楊老太太氣得跳腳大罵,但打也打不過,找人評理也沒人說她好,最後只得日日在家咒罵不休。

楊山听說這事也是氣惱,末了勸著弟弟一家搬到自家大院過冬,窯洞雖然翻修過,但冬日住著還是有些冷,不若莊園里溫暖。

楊柳兒是個怕冷又懶散的,當初建莊園的時候,無論廂房正房都有一間鋪了地龍,只要扔上幾塊炭火,屋子里就熱得同春日沒什麼區別,可謂是過冬的絕好之地,楊田原本懶得折騰,可想到懷著身孕的媳婦也就應了下來。

三進院子只有楊柳兒姊妹居住,正好把西廂房給楊田一家,程大娘住一頭,楊田夫婦住一頭,寬敞又方便。

楊柳兒姊妹也歡喜有人作伴,正是一臉歡喜地擦抹灰塵,等著四叔回家搬行李的時候,先前送楊志回來的于師爺又上門了。

于師爺不但帶了兩只沉重的紅木箱子,更附上一百兩的銀票,直說是縣老爺精心為楊家準備的賠禮,至于縣老爺曾說過親自上門的話卻是半字未提。

楊家雖然打贏了官司,出了一把鋒頭,但也不會蠢到當真要縣令上門賠禮,不過含糊客套幾句就罷了,令于師爺明顯松了一口氣,閑坐半刻就告辭回去了。

楊山本想把厚禮退回去,卻被楊柳兒抱住辦膊,勸道︰「阿爹,你這次受傷是因為縣令為虎作偎,受他的賠禮本就應該。再說了,若咱家把這些東西退回去,縣令說不定會以為咱家不滿,以後再起什麼壞心呢。」

楊山琢磨著這話,想了想也有道理,不由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倒是楊杏兒太清楚小妹的脾氣了,笑著瞪她道︰「阿爹,你別看小妹說的好听,她怕是又財迷,舍不得這些東西了。」

听到這話,眾人都笑了起來,楊柳兒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的承認,「我就是財迷了,入我眼里的好東西,誰也別想拔出去!」

「哈哈,這丫頭真是掉錢眼里了!」眾人笑得更厲害了,楊柳兒卻是揣了銀票,末了又蹲身把箱子大大敞開。

不知是縣令家里的布莊生意不好,積存了太多貨底,還是采買的人同布莊有些關系,兩只箱子裝得全是滿滿當當的布料。三梭布、松江布等普通布料一箱,各色錦緞又佔了一箱,從細棉布到厚實艷麗的蜀錦,無一不有。

見此,男人們還罷了,可程大娘母女,外加楊杏兒都是興致勃勃的圍上前翻揀探看,楊柳兒倒是眼光奇準,手下飛快的把其中花色最好的兩匹錦緞抱在懷里,腳下生風一般跑回自己屋子,將布鎖進那口樟木箱子。

見狀,楊杏兒看得又好氣又好笑,不明白小妹怎麼就同秋日的松鼠一般,見到好的衣料和用物總要藏起一些。但她也不打算攔著,還是那句話,只要小妹不生病,別的都不算事。

而楊杏兒也不是個吝嗇的,再說這次家里遭難,四叔一家也跟著擔驚受怕,就揀了一匹松花綠的綢緞給程大娘,又選了一匹寶藍、一匹棗紅的三梭布給了程大妮,這樣細軟的布料最適合給孩子做貼身衣衫了。

程大娘和程大妮自然推拒不肯要,最後還是楊山發話才喜滋滋抱在懷里。

楊柳兒回來又嘰嘰喳喳鬧著姊姊要做兩條炕被,末了又為招財進寶爭取新墊子,自然又惹得楊杏兒牙癢癢,少不了一番嘮叨。

一時間,屋子里笑語歡聲,倒把先前積攢下的那些陰霾徹底驅散了。

正在這時,關五忽然在門外喊了一聲,得了準聲這才進來說話。原來是雞場的小雞都大了,留多少到明春下蛋,多少要送去鋪子做烤雞,這都要主家拿主意。

這事楊柳兒早有計劃,如今要等上一個月才下雪,到時再宰殺一半送去鋪子,既不怕腐壞也方便大哥取用。剩下一半,除了過年各處走禮和自家吃用外,就都留著明年下蛋,若到時候生蛋不多,再宰殺了送鋪子也不遲,反正自家有鋪子,不愁銷路就是了。

必五得了主意,極有眼色的就要告辭,可末了好似突然想起什麼事,又添了一句,「這幾日常有一個婦人在咱家莊園外邊轉悠,我問了兩次,她又不說什麼事,不知道是不是存了什麼壞心?」

楊山回來之後,村里幫忙守莊子的後生們就都撤了,楊志做人圓滑,每家又送了一條肉、兩斤點心,惹得村人都說楊家厚道,因此平日無事都會到附近轉悠幾圈。

听得這話,楊柳兒姊妹倒也沒在意,不過囑咐了一句,「許是附近村子的鄉親吧,五叔多受累,平日盯著些就是了。」說話間,楊柳兒把桌子上盤里的幾塊點心包了給他。

必五家的大兒子也有七八歲了,平日常跟著爹爹在雞場做些小活計,楊家要給工錢,關五死活不要,楊柳兒姊妹就常送些吃食,算是補償,關五沒有拒絕,笑著接了點心回去了。

程大娘娘倆去後院拾掇新住處,楊柳兒姊妹張羅午飯,誰也沒有發現楊山听了關五的話,臉上添了幾分焦急,偶爾還扶著門框伸頭往院外張望……